金氏从二弟屋里转了一圈出来，不止没有心里松快几分，反倒是有些发起愁来。月明星稀，院子里的坑洼倒也明显。金氏留意着脚下，几步路就到了东屋。
“怎地还点着油灯？”金氏揭开帘子，瞧着方桌上燃了一半的油灯肉疼不已，嘴里嘟囔道。一边说着，快步过去就挑灭了灯芯。
宽衣上炕，金氏刚躺下，就听到旁边出了声：“回来了？”
莫祺远一直浅矛金氏走到炕边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着实让金氏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怎地不说话？二弟那边可还好？咳，咳——”见金氏一直没声，莫祺远身子一动，连连咳嗽了两下。
“瞧你，着个什么急劲儿？”见状，金氏赶忙伸手探到莫祺远的胸口，上下给他顺着气。待莫祺远平稳了些，才没好气地说道：“他们可不需得咱们心，我好意去帮把手还嫌我碍事呐？”
“呵，不会的。二弟的为人我清楚，可是你又说什么胡话了？”闻言，莫祺远轻笑着摇了，金氏的小心思他哪会不了解。
“你就是这般想我的？合着你二弟将我撵出门还有理了？”金氏眼眶一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半夜里，她好心好意去西屋反被下了面子不说，连自家相公都不向着自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好了，都这么大了，还和个小孩子样儿。”莫祺远拍了拍金氏的肩膀，宽慰道。
金氏情绪上来了，眼泪哪能说停就停？一边抽噎着，一边对莫祺远不满道：“我知道我没孩子，在这个家里没得地位！就连着刚进门的妯娌也能给我脸色，这以后那还有我说话的份儿？”说着胡乱用着袖子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
这话一出，莫祺远沉默不语。直到金氏心里都开始打起了鼓，回想刚才自己是不是说过头了，一时忘了抽噎，只顾悄悄打量着莫祺远的神色，也不敢再言。
良久，莫祺远才出声道：“是我对不住你。”说话间神色有些疲惫，接着话音一转，又认真道：“你可是真想养那孩子？”
闻言，金氏心里一颤，没想到相公竟会猜到自己这个心思，顿时喉咙一堵，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罢了，睡吧。”莫祺远叹息一声，未等金氏着急，又闭着眼补充了一句：“明早你去请爹来一趟。”话里的意味很是明显。
若说这话的是旁人，金氏恐怕心里还得嘀咕一番。不过开口的是她相公，那自然不一样了。金氏闻听此言，脸上便泛出激动之色。瞅着窗外的夜色，恨不得立马到了明日。
屋子正当中，大嫂金氏摸了一把眼泪，双眼已经成了两个核桃。时不时地，往炕边一瞧，捂着嘴抽噎一阵，腿却不敢前进一步。
屋里诡异地静着，偶尔金氏的步子稍微往前动了动。莫老太就抬头狠狠地盯着，眼里的寒光恨不得将金氏扒皮啖肉，桐娘远远瞧着头皮都是一麻，更何况杵在当头的金氏。
僵持之下，金氏最终还是收了收脚，继续抽抽噎噎起来。见状，莫老太又垂了眼睛，半晌又沙哑着声低声道：“桐娘，去门外瞧瞧，是不是回来了？”
桐娘应了一声，再次出门探看。
拉开门闩，桐娘轻轻将木门开了个小缝。门外三三两两，不时有早起的村人走过。正是秋季，冷风透过门缝直直吹到了面上，渗得桐娘心里都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夜金氏走了后，桐娘阖眼半宿没睡。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直到早上才想起了这一出大事。前世至死，桐娘都不了解内情，如今却隐约明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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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祺振和陈婆一下车，桐娘就赶忙领着他们往东屋走。听着屋里传来莫老头暴怒的吼声，莫祺振一个疾步，匆匆掀帘进屋。桐娘搀着陈婆跟在他后面，脸上也都带着关心担忧之色。
“爹，你这是怎么了？”莫祺振一进屋，就瞧见莫老头涨红着脸咳嗽个不停，一旁莫老太面带忡色地扶着他的肩膀，顿时心下着急道。
“，你回来了正好！把这个恶妇扔到门外，速去！”莫老头斩钉截铁，话音刚落。站在屋中间的金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就是一阵哭嚎，眼泪鼻涕抹了一脸。
“这，”莫祺振正犹豫着，金氏就吸着鼻子，匍匐着朝着莫老头跟前哭道：“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搅了，求您了，让我呆在这个家，呜呜……”说着，金氏猛地磕着头，一下连着一下，姿态可怜极了。
莫老太见不得金氏这般作态，心里的火气如同点了热油一般，腾得一下就燃了起来，双目都喷着火：“你这个祸害，作贱的下流胚子！还有脸要留下，今日我非得打死你不可……”一边说着，上前就扯着金氏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
莫老太心里恨极，手上脚上毫不留情，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金氏受不了疼，吱哩哇啦一阵尖叫，脸上身上满是血痕。倏尔，金氏终于忍不住挠了莫老太一爪子。顿时两人到了一起。
“停手，快停手！”一旁的莫老头看着乱糟糟的场面，气得心口一阵抽抽。莫祺振赶忙上去拉住母亲，没料两人已经打红了眼，金氏见莫老太被扯住，趁机伸手上去就将对方的脸划了五道口子。
登时莫老太就痛叫了起来，同时莫祺振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炭。莫祺振放了手，让桐娘顾着母亲，冷着脸走到张牙舞爪的金氏眼前，迅速拽着金氏的胳膊，几大步就拎着金氏出了东屋。
一路上，金氏仍不消停，口里咒骂着莫家的所有人，被扔到门口，还威胁莫祺振要闹到邻里皆知莫家无情。莫祺振冷笑着回了一句：“大嫂，你要是不想回来就闹，闹得越大越好！”随着木门紧闭，金氏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却是牢牢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