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富道:“我一直不大明白,婉儿用幻术将张有才引到你家棺铺,她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张有才呢?”
李掌柜沉吟片刻,说道:“看样子,婉儿并没有全部的记忆,她只是用一种意念,来操控纸人。当初,那纸人曾经和婉儿放在一起,估计吸附了婉儿的意念。张有才跟踪老五来到这里,那意念感应到他身上超乎常人的能力,故而将他引到了棺铺。”
李剑英伏在坑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几人话声虽低,但每一句都清晰的传进了他耳朵里。
“以张有才的能力,竟然没有发觉那是个纸人,倒也挺奇怪的。”此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来是谁。
只听李掌柜轻轻一笑:“我之前说过,张有才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他一直担心这小妮子,因而心神混乱,若非如此,迷心阵也抓不住他。”
王富笑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他已经落到我们手里,叫天叫地都不灵了。”
几人一同得意的笑,声音却压的很低。
笑完,李掌柜说道:“好了,时候不早,我们抓紧上路,免得再出现什么变故。”
余人答应一声,就听驴车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向远处行去。
其时正当深夜,严寒逼人,李剑英趴在坑里,不停打着寒颤,却不敢弄出一点响声。
待驴车远去之后,他悄悄的爬了出来。远处望去,黑暗中,只见朦朦胧胧几个人影,赶着三辆大车,走到胡同口,向右一个转折,不见了踪影。
李剑英急忙追了上去,好在连日大雪,道路难行,驴车走的很慢,不久便追上了。李剑英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一行出了凤阳镇,驶上一条荒蛮的小路。四野空旷,一片漆黑,冷风呼啸,枯树乱摇。路上满是冻雪,不见车辙脚印。这条路上,平时只有下地干活的乡民,往远处,不知通向哪里。隆冬时节,冰天雪地,自是无人走动。
现在可以看清,车上拉的乃是棺材。几个人赶着驴车,拉着棺材,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其状极其诡异。路旁有一条干涸的小河沟,李剑英藏在河沟里,远远的跟在后面。
走了许久,天亮了,寒意却丝毫未减。李剑英的脚,早已冻的麻木,失去了知觉。
赶车几人,随身携带着烧酒和食物,边走边吃。李剑英什么也没带,只觉又冷又饿,渐渐的,越走越没力气,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李剑英忽然想起,记得李掌柜说要去南荒镇。他仔细辨别了一下方位,看样子,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南荒镇无疑。想明此节,李剑英停了下来,没再追赶,稍作休息。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一户村落人家。李剑英饿的两眼发黑,可是,空空的河沟里,没有一点可以吃的东西。不想冻饿而死,只能打道回府。李剑英咬一咬牙,强忍饥饿,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再也走不动了。
李剑英靠在河堤上,虚脱一般喘着粗气。忽然,他看到不远一处,积雪缓缓蠕动,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奇之下,他随手拾起一根枯枝,往那里一戳。
雪一下子塌了,露出黑黑一洞。‘蹭’一下子,从洞里窜出一只肥硕的野兔。受惊的野兔慌不择路,竟然扑进了李剑英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正着。
李剑英大喜,他找到几块边缘锋利的尖石,剥下兔皮,幸好随身带有火柴。拣来一堆枯枝生火,将兔子烤熟。
吃完兔肉以后,李剑英有了力气,即然知道那些人要去南荒镇,就不必随后追赶了。又走一段路程,李剑英离开小路,走上大路。饿了,便在附近的农家讨口吃食。用了三天时间,他来到了南荒镇…
南荒镇地处荒蛮,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文明的春风,似乎绕行而去,没有经过这里。一切都保持着解放前的样子,没有通电。镇外,大片大片的盐碱地,寸草不生。镇上,大部分房屋都是土坯做的,墙壁早已开裂,很多都没有院墙。东一处,西一座,苍凉的散落在道路两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剑英赶到南荒镇时,天色已晚,大街上,空无一人。似乎是一个死镇,家家房门紧闭,垃圾夹杂着雪片,四处飘飞。
李剑英估计,赶车几人应该比他早到一步,只是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寒冷与饥饿袭卷而来,李剑英瑟缩的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这户人家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妇,没有子女,潮湿的屋里,弥漫着一种怪怪的味道。照明工具,用的还是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种煤油灯。
家里的境况,很是寒酸破败,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老大娘身上穿的棉袄打满补丁,却还是露出一片片棉花,似乎随时都会崩开。李剑英不由想起自己的母亲,心中一阵酸苦。
老两口对这个满身风尘的年轻人很是客气,没等李剑英开口,便端来开水,和一筐热气腾腾的窝头。
李剑英急忙道谢,吃饱喝足后,老大娘看到他走烂的鞋子,又打开一盆热水给他洗脚,并拿来一双新鞋。
萍水相逢,竟然如此盛情,李剑英感动的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连走三天,他的脚上早已起满血泡,生满冻疮。此情此景,令他感到一种家的温暖。
泡了一会儿脚,疲劳困顿一扫而空,人也放松下来,李剑英便和二人拉着家常。
“大爷,家里就你们两个?”
“喔。”老大爷吸一口旱烟,树皮一般的脸上,两只眼睛黯淡无神。
老大娘牙齿掉了一半,说话有些漏风:“系(是)…就俺们养(两)个…娃,唉,娃洗(死)了一年多了…”说罢,唏嘘不止,抹着眼泪。
老大爷吧嗒吧嗒抽两口烟,一脸苦涩,“唉,我们老两口,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有个娃,却…唉,却…”老大爷浑浊的眼泪流了下来,烟锅里早就没有了一丝火星,却还在吧嗒吧嗒的抽着。
自己无意中戳到两位老人心里的痛处,李剑英颇有些歉疚,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沉默一会儿后,老人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李剑英岔开话题,聊了一些家常里短之事。
老大爷又抽完一锅烟,身上的烟丝用完了。李剑英身后的桌上有一大包,急忙接过烟锅还他换上。
李剑英帮老大爷点着烟后,却把话题一转:“大爷,问你个事儿?”
“嗯?”现在,老大爷已经很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你有没有看到几个人,拉着棺材来到镇上?”
老大爷闻言,忽然手一哆嗦,满满一锅烟倒在了地上。
良久,整个房间里一片安静,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儿,‘噗噗’的颤动着。
“你,你问这个干嘛?”老大爷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李剑英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李掌柜的声音:“有人在家吗?”
紧接着,就听几个人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李剑英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们。老大爷也有些惶恐,哆嗦着站了起来。
“大爷,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李剑英一把拉住老大爷的胳膊,压低声音,紧张的嘱咐了一句。随后,一个闪身,藏在了屋门后面。
刚藏好不久,脚步声便来到了门口。
“老王头在家吗?”
“喔。”
老大爷迎上前,“你,你们…”
“呵呵,怎么,不认识我了?”李掌柜干笑一声。
“喔,唉呀,李,李当家的,快坐。孩他娘,快去沏茶。”
老大娘答应一声,径自去了。
躲在门后的李剑英,心中惴惴,看样子,这老王头和他们是一伙的?
一阵杂乱的拉动板凳的声音,几个人坐了下来。
就听老王头惶恐的道:“唉呀,李当家的,我抽不惯纸烟,还是抽旱烟吧。”
李掌柜笑了笑,好像把烟扔给了另一人,“来,接着。”
李剑英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里面,就像有无数只老鼠,在上窜下跳。屋里的情形,他一点也看不到。
几人抽过一支烟,喝了一会儿茶。
李掌柜长出一口气,道:“这天气可真冷,老王头,几年没见,身子骨倒还硬朗。”
“哪里,比李当家的差远了。”
李掌柜一阵长笑。
这时,就听另一人道:“老王头,我们长话短说,早上我来过一趟,大体的跟你说了一遍。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必须接着做下去。现在,李当家的来了,当着他的面,你表个态吧。”
屋里的气氛,似乎顿时变的紧张起来,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剑英的鼻尖上,渐渐的渗出了冷汗。
过了良久,只听老王头长叹一口气,语气沉稳有力,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李当家的,我已经洗手多年,现在,我唯一的儿子也已经死了。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只想安心的度过晚年。”
李掌柜道:“老王头,我们已经得到了那根金簪,只要你肯援手,事成之后,我会让你儿子复活。”
“什么,你是指?!…”
“怎么,你不想吗?”
“我…可是,这样做是违背天道轮回的!”
李掌柜淡淡的道:“挑明了说吧,三天以后,我们的九宫玄女就炼成了。到时候,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若不然,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话不多说,你掂量着办吧!我们走!”
李掌柜打个招呼,随后,几人起身,向门口走来。来到门旁,忽然有人停住了脚步。躲在门后的李剑英,心里咯登一下子。
“老王头,不要忘了,我姓李的跟你可是师出同门…”( 怪谈实录之乡村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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