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后半夜,滴水成冰。寒冷,似乎冻僵了思维,茫然一片。漆黑的街角,墙壁挡住了寒风,冰冷的路面上,躺着一个包裹雨衣的纸人,圆脸阔眉,毫无生气的眼神,随恶寒打在我身上,凉彻入体。这是一个女纸人,嘴角挂着一丝残酷而又诡异的微笑,似乎在嘲笑我们无能。跟随师父,一年多来,倒是学会一些风水知识和浅薄的驱邪之术,但由于年纪幼小,没有单独行动过,所以,依赖性较强,胆量也是有限。
师父仔细看了一下,不错,纸人身上,穿着的是他的雨衣!难道说之前的婉然,只是一个纸人?…
“冷儿,别走远了,跟在我后面!”师父四下里打量一番,颇具威严的说道。
我这才回过神,瑟缩的站在了师父背后,突然现身的纸人,连尖叫的余地都没有给我留下。
师父掏出火柴,点着了纸人,顿时,浓烟弥漫,火光通亮,噼啪作响。就在将要燃烧怠尽时,我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哭声,不知来自哪个角落…
“师父,有人在哭!”我估计吓的脸都白了。
师父四处一望,风吹树摆,雪粉飞扬。又回头看了看快要烧完的纸人,道:“冷儿,我们走。”
我紧随师父,匆匆离开了这一条偏僻路段。
“师父,婉然阿姨怎么变成了纸人?”
师父双眉微蹙,自言自语道:“我太大意了,嗯,我太大意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敢问了,良久后,再无发现,师父看看天色,说道:“冷儿,我们回去吧,小睡一会儿,天亮,我送你上学。”
回到家时,天已微明。师父坐在堂屋里抽烟,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就这样,一直等到雄鸡报晓,天色大明。师父过来,见我气色不错,便送我去上学。
刚到校门口,就碰到从里面出来的静媛,冲我做个鬼脸,笑道:“小冷子,病好了没?”我裹一裹棉衣,畏缩的点点头。
“不用进去了,学校放假七天,整修教室,这两天大雪,压坏了不少屋梁。走,我跟你们回去玩儿。”静媛蹦蹦跳跳过来,牵住我的手。
连续两场大雪,压坏不少陈旧的老屋,幸无人员伤亡。一路上,不时有哀声叹气的乡民,站在屋后,满脸苦丧。阴霾的天空,透着一种不祥的征兆。
师父带我们来到供销社,买了一些礼品,顺便到马强家看了看,一夜无事,然后,带我们去了马玲家里。老两口痛丧爱子,女儿失踪,已不知哭死过几回。家中冷锅冷灶,无比凄凉。师父安慰一番,承诺一定帮他们找到女儿。
从马玲家出来,师父把我们送回家,嘱咐道:“你们两个在家里玩儿,别乱跑。中午饿了,冷儿把锅里的饭热一热。”随后,走出了家门。
经历了两天的惊心动魄,此刻有静媛相伴,心神略定。镇上看起来很平静,似无怪事发生,也使我放松了许多。这天上午,我和静媛嘻笑玩闹,一夜未眠,竟也毫无睡意。临近中午,师父看来不会回来了,我便在厨房里生火热饭,静媛蹲在堂屋,用师父画纸人的笔,在废纸上胡乱涂鸦。饭没热,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高声唤道:“张师父在家吗?
我急忙放下手里的柴禾,擦一把脸上的烟灰,迎了出去。来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张师父呢?!”还没等我开口,来人便劈头盖脸的问道,直把唾沫腥子,溅到了我脸上。
他的口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师父有事,出去了。”
“等他回来,你让他速速扎一辆汽车,两栋楼房,后天要。”顿了一顿,道:“还有,你告诉他,是水利站站长定做的。”
我脑海里忽然现出一个肥胖的身影,晃着油亮的大脑袋,猪一样啃着包子…又是那个站长!
我应了下来,敷衍着送走了来人。心里想着,站长扎这些东西干嘛…莫不是家里死了人?…
“小冷子,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我回过神,心里竟有点兴奋,小声道:“媛儿,你饿不饿?”
静媛摇摇头,两只羊角,一阵乱摆。
“那我们先不吃饭,跟上刚才那个人,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静媛大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事不宜迟,我快速压灭灶里的柴禾,和静媛走出了家门。那人走的不快,出门一望,便看到了他远去的身影,我和静媛追了上去。
追上以后,我们便保持两三丈的距离,悄悄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不时有过往的乡民,来来去去。偶尔会有些人,同那人打着招呼:“王会计好。”看来,他是镇上的会计。
王会计便频频点头道:“嗯,嗯,好,好…”
东拐西绕,估摸着走了大半个时辰,王会计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走了进去。门上挂着白布和皮鼓,院子里,隐隐传来哭声,的确死人了。
我和静媛来到门口,向里面望去,院子挺大,站了不少围观的乡民。犹豫片刻,我牵起静媛,走进了院子。找了处僻静的角落,立住脚步,没人会注意两个小孩儿。
只听四周的乡民纷纷议论着,
“这老五平时体格不错,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有点邪门…”
“三十多岁,连个老婆也没有,挺冤的,苦了他那老娘,唉…”
…
我心里想,看来死的这个人叫老五,那么屋里哭的女人,便是他老娘了…老五?!倏地,我像被电击了一下,莫不是昨天晚上那个老五?…
正想时,就听一阵地震,好像来了什么大型野兽。一惊之下,我抬眼一看,只见门口处来了一头黑色的大象。吓的我往后一退,差点踩到静媛,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这人身高近一米九,目测估计,体重有三百斤,臃肿肥胖。
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刘知切好。”“刘知切来了。”…
刘知切点点头,浮肿的脸上,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说道:“乡亲们好啊…”
这一开口,吃惊更甚,如此身材包裹之人,声音竟然像太监一样尖利刺耳,极不搭调。
这时,王会计从屋里走出来,拱手道:“唉哟,刘知切,您来啦。”
刘知切嘿嘿一笑:“站长吩咐,我敢不来吗?”随后,扫一眼众人,尖声道:“大家都是来帮忙的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屋里请吧。”
众人连连称谢,刘知切打头,向屋里涌去,我和静媛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不大的堂屋里,便黑鸦鸦站满了人,中间留出一块空地,摆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全身蒙布的人,便是死者了。一名花甲老妇,身穿破衣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刘知切上前,客套性安慰几句。命人取来一只水碗,放在床头,随即,戴上手套,掏出一块布,左右打量一下,尖声叫道:“谢过乡亲,谢过友邻,给死者净面喽…”
按照习俗,人死第一天,要请来知切,给死者净面,以免把凡间尘垢带到阴世。刘知切喊完这一嗓子,猛的抓住蒙尸布,掀了开来,刚一低头,忽然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俺娘啊!”
众人看去,只见老五怪眼圆睁,五官扭曲,张着大嘴,似乎要咬人一样,极其恐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吓死的啊!
作者:雪冷凝霜 回复日期:2011-7-2 12:45:00 人群‘轰’的一下子,潮水般往后退去,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凝立不动。我和静媛贴墙而立。昨晚,老五一直戴着大帽子,遮住脸,所以,现在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王会计没有动,脸色苍白,定一定神后,扶起地上的刘知切。这刘知切刚才没有砸到人,也算是万幸。其时,老妇人一直坐在地上,痴痴呆呆,嚎哭不止。
刘知切笨拙的爬起来,兀自惊魂未定,“王会计,这,这老五是怎么死的?”
王会计深吸一口气,叹道:“昨晚酒喝多了,来到家门口,突然酒劲发作,晕倒在地,被冻死了。”
老妇人闻言,停止嚎哭,哀声唤道:“我的儿啊…”
“唉。”王会计摇了摇头,俯身劝道:“大娘,节哀顺变吧,保重身体要紧。”随后,对刘知切说道:“老五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宽厚,更和站长的表舅老徐是忘年交,经常喝酒。昨晚就是跟老徐在一起喝酒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这不,站长听到消息,马上托我过来,帮老五安排后事。刘知切,给老五净面吧,棺材一会儿就到。”
知切经常跟死人打交道,虽然并非都如师父一般,懂得驱鬼避邪之术,但也绝非胆小如鼠之辈,刚才只因太过突兀。刘知切回过神,擦一擦额上冷汗,上前给老五净面。
看来,这人确是昨晚的老五无疑,可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众人中,有不少面露疑惑之色,却又不便相问。
突然,刘知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急忙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刘知切的两根手指,不知为何,竟然被老五咬住了。幸好人多,胆气壮,想一想后,不难解释,老五之前嘴一直是张着的,可能净面时活动了关节,不偏不巧,刚好咬住了刘知切的手指。
刘知切疼的肥肉乱颤,又拉又拽,尖叫连连,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众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人敢上前帮他。王会计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出手。这时,一个瘦长的身影走上前。我细一打量,正是之前那个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多岁,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颇有几分英气。
年轻人一手按住老五额头,一手按住下巴,咬住下唇,用力往下掰,连使几次力,终于帮刘知切把手指拔了出来。
刘知切脸若猪肝,颤声道:“小,小兄弟,谢谢。”
年轻人轻轻一笑,“不客气。”声音颇有几分磁性。
王会计上前打个哈哈,“你是李掌柜的侄子,李剑英吧?长这么大了呢?”
年轻人脸色黯淡,勉强一笑,道:“王叔好,大伯出去给人送棺材,两三天没回来了。我帮他打理棺铺的生意,抬棺人在后面,我走的快,先到了。”
王会计点点头,劝慰道:“可能是这两天大雪,被阻在路上了,不要担心。”
李剑英连连称是,寒颤几句,就听外面一阵嘈杂,抬棺人来了,李剑英急忙迎了出去。
四人抬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在李剑英的带领下,来到屋里,放在地上。王会计急忙掏烟,分给众人。
几人呼着白气,抽着烟。李剑英道:“这口棺材是我亲自挑选的,正宗榆木。”
王会计打量一番,说道:“很好,到时候我把钱送过去。”
抬棺人中,为首一名络腮胡汉子,吹一口烟灰,喘着粗气道:“这棺材真他娘的结实,沉的很。”
这时,刘知切已给老五净好了面,自己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转过身,打量一番众人,叫道:“时候差不多了,入棺吧。”
络腮胡把烟咬在嘴上,吩咐其他三人,“杠子抽了,开棺。”
一阵手忙脚乱,几人将绳子解下,杠子扔在地上,抬起了棺盖…络腮胡突然发一声喊,窜到一边。其余三人也急忙撒手,‘咣当’一声,盖子掉在了地上。因为就在盖子抬起的一瞬间,他们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怪谈实录之乡村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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