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大吃一惊,急忙向一旁闪去,但那些纸钱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躲闪不迭下,四五张纸钱同时打在了她脸上…阿金只觉浑身一阵发冷,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明明盛夏酷暑,却犹如身入冰窟一般,不停的打冷颤。
撒纸钱的中年人看到后,急忙让送葬队伍停了下来,下了车,来到阿金面前,疑惑的看了看天,又看看阿金,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阿金抬起头,看到一张黄里透黑的瘦脸,正张着嘴望着她,露出满口黑牙,心里一阵紧张,吃力的摇摇头,弱弱的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眼神有点怪怪的,然后扭头冲前面那帮人喊道:“天气有变,今天不适合下葬,抬回去吧,明天再来。”众人都有些疑惑,从没听说过下葬时,抬到半路又抬回去的道理,犹豫的调转了头。车上一名满脸泪水的妇人,正要开口询问情由,中年人冲她使了个眼色,于是打住了。
中年人转过身,关切的对阿金说道:“姑娘应该是外乡人吧,莫不是受凉了?看你脸色苍白,不如到我们家中坐坐,喝杯热水吧。我叫刘贵,我们都是南荒镇人,下葬的是我侄子刘生,得痨病去世了,刚才那阵风来的很是奇怪,今天不能下葬了,我们准备打道回府,你和我们一道回去吧。”
阿金本想推辞,但确实有些口渴,而且浑身发冷,头晕目眩,眼见这帮人都是些普通乡民,讨口水喝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点点头,跟着这帮送葬的人,调头向南荒镇走去。
刘贵没有上车,同阿金并排走在一起,一路上似有意若无意的,询问阿金的年龄,出生年月等等。阿金也没隐瞒,一一告诉了他,刘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刘家在南荒镇中央位置,没有院墙,只有五间破瓦房,屋门上挂着白幡,那名妇人下车后,从屋里拿出两条板凳,相隔一米放到地上,用来垫底,抬棺人将棺材放到了上面。妇人猛一下子,伏在棺上嚎啕大哭,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病殃殃的男人,两鬓斑白,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同妇人一起,伏在棺上,悲哭不止,看年龄,这二人应该是死者的父母,直哭的昏天暗地,阿金受到感触,也在一旁也轻轻抹泪。
刘贵揉着红红的眼睛,过去苦劝半天,才将二人劝住,随后伏在男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浑身猛的一颤,斜过脸,用余光偷偷的打量了一眼阿金。
刘贵站起来,对阿金说道:“姑娘,这是我哥嫂,也就是死者的父母,唉…老来丧子,可怜呐…”言毕,唏嘘了一阵子,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唉呀,姑娘,快进屋,我去给你倒水喝。”
那对夫妻也站了起来,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孩子,屋里坐,屋里坐。”
这些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如此热情,阿金很是感动,毫不犹豫的跟进了屋内,妇人将阿金让到椅子上坐下,就与其他几人去了偏房。
阿金一个人坐在正屋,四处打量着,屋内摆设很简陋,两张桌子,几把椅子,看起来都很破旧。就在她一低头的时候,目光停住了,只见正屋中央的桌下,摆着一个十分古朴的小香案,不知是用什么石料做的,看起来应该是件古物,案上供着一尊观音菩萨。阿金的父亲会看风水,耳濡目染,所以她也略懂一点,看到这尊观音,她心里暗暗称奇,俗话说:正神不压房主,就是说无论供奉什么神仙,都应供到偏房里,绝不可供在正屋,不然会对屋主不利。可这家不仅供在正屋里,还供在正中的位置,这是完全不符合风水逻辑的,难道是不懂么?…
就在阿金疑惑不解的时候,那名妇人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孩子,看你脸色不好,我给你冲了一碗糖水,快趁热喝吧。”
阿金道声谢,接了过来,吹吹碗上的热气,只见碗里的水红的有些发黑,也不知是用什么糖泡的,喝一口,只觉甜里透着一股烟火味儿,不过味道还不错。妇人一直看着阿金喝完,接过碗后轻轻说道:“孩子,感觉好点了么?你很累了,睡会儿吧…”
不知怎的,妇人柔柔的声音传入阿金耳朵里,她真的感觉很累,一种强烈的倦意从心底涌上来,连打几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阿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师父道:“后来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你怀里,身上穿着这种衣服,而且你的手还…还…”俏脸一红,缓缓低头不语,搓弄衣角。师父想起之前的事,也满脸通红,尴尬的将目光移向别处,浑身发烫。
日影西斜,夕阳的余辉,穿过茂密的树叶,轻柔的撒落在地上,林中寂静无声,烟雾袅袅,二人坐在地上,均低头不语,相距咫尺,却谁也不敢看对方,但彼此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不知过了过久,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双方都斜过脸,偷偷的向对方看去,蓦然之间,两道目光碰到了一起,急忙慌乱的移开,很是狼狈。
最终,阿金打破了沉默,低着头轻轻说道:“才弟,不管你是好意也好,恶意也罢,总之,你是唯一一个碰过我身体的男人,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我会一直等你,等你长大些,我就嫁给你,这辈子,我都做你的女人。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道去月牙弯取水,回去救了父亲后,就住在我家,你我二人一起为他养老送终。如果你不愿住在我家,就算跟着你做牛做马,吃糠咽菜,四海飘泊,我也认了!才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妻子吗?…”
阿金这番话,虽然声音微弱,却说的十分郑重,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是铁了心要跟着师父。
师父听后,只觉恍然如梦,傻傻扭过头,痴痴的看着阿金,心中狂喜、感激、爱惜、自怜、各种滋味涌了上来,张大了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从天而降的幸福,竟是呆了。
“才弟,难道你不愿意吗?才弟…”阿金慌乱的问道,急切的抬起头。师父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下头,之后猛然间反应过来,又重重点了一下,感觉还不够,于是连续点头,如捣蒜一般。
“嘤”阿金低呼一声,紧闭双眼,猛一下子,扑进了师父怀里。软玉温香,娇柔美女在怀,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涌上师父心头,浑然忘了世间万物,和自己所有的悲苦遭遇,前方的路不再是漆黑一片,满目苍凉,而是充满光明,处处芬芳,只觉天地间的任何事物都是那么的美好…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从师父脸上滑落下来。
“才弟,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阿金仰起头,目光中满是爱惜心疼的神色,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伸到师父脸上,帮他擦拭眼角的泪水。
“没什么…”师父低下头,强笑了一下,泪水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哽咽的道:“我只是…只是太开心,太幸福了…金姐,我何德何能?跟着我会吃很多很多苦,我怎么能忍心…”
阿金为他擦泪的手一滑,捂住了他的嘴,坚定的说:“我说过,跟着你,无论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只要你爱我,疼我…”
师父狠狠的点点头道:“金姐,我一定会的,你相信我。”言毕,用力搂住阿金。阿金幸福的笑了笑,将脸埋进师父怀里…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地上,无须过多言语,因为心有灵犀,情到浓时,不言不语,更能令人痴迷,因为那是一种心的碰撞,灵的偎依。
良久后,阿金把脸从师父怀里挣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才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到我的,为什么我醒来会和你在一起…”
师父就这么紧紧抱着她,将怎么遇到结阴亲、夜宿城隍庙、碰到童男女送礼摆鬼宴、独闯群鬼宴、斗猛鬼战僵尸、用催情之法帮阿金散尸毒…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告诉了她,当真是惊心动魄,阿金没想到自己昏迷后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还差点被活活的殉葬,只觉又气又怕,说到催情疗毒时,师父只是一语代过,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金姐,就你所说的那些事,你父亲的确是撞了邪,而且很严重,一般的僵尸是没有灵魂的,烧掉就什么也没了,看来你父亲烧的那具僵尸很不一般,他在烧之前一定触到了某些忌讳的东西,至于是什么现在我也不知道。如你所说,若真有那么一个磨屠刀用的水潭,潭里的水是可以救你父亲的。所谓九九归真,每月初九是罡气最盛的时候,所以在初九之夜取潭水是很有道理的。今天初六,还有三天,只须一日,便可赶到迷雾鬼林,现下不急。我总是感觉南荒镇刘家很不一般,而且他们居然让你活体殉葬,简直灭绝人性,我决定咱们先去刘家探探,惩治一下那帮恶人,你看如何?”
阿金点点头,轻柔的说:“才弟,我已经托付给你,是你的人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怎样便怎样。”
声音婉转,吐气如兰,师父心中一荡,低下头吻住了她,唇齿相接,香舌缠绕,当真是说不出的美妙…
此时,已是夜晚,林中一片漆黑,烟雾缭绕,一对情侣正坐在地上,忘情的拥吻着,似梦非梦人未醒,似仙非仙胜婵娟。
“佳人此刻近眼前,清纯宛若水中莲,万种柔情心中现,神仙亦羡此姻缘…”师父从小饱读诗书,颇有些文采,热吻良久后,缓缓起身,情由心生,深有感触,轻轻吟道。
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良久后,只听“咕”的一声,阿金抬起头,轻笑道:“才弟,你饿了吧?肚子在叫了呢。”师父低下头,火堆早已熄灭,黑暗中,看不清阿金的脸,但却能猜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爱怜横溢。
“嗯”师父应道“我们找些吃的吧。”言毕,二人缓缓起身,腿都有些发麻,师父摸索着重新点燃火堆,火光映照着阿金红扑扑的脸,光彩照人,柔媚无限,忍不住伏上去亲了一下,当真是万种柔情心中现,心有情节万万千。
二人点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手挽手,在林中四处行走,好在人迹罕至,野味儿甚多,不一会儿,就采了一大蓬野蘑菇和木耳,穿起来在火上炙烤。林中非常幽静,除了火烧木柴发出的噼啪响声,就是一些蝉鸣鸟叫,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天堂。
两人互相谦让的吃着东西,犹如一对夫妻,只是伙食未免太过寒酸,师父心下深感歉疚。食毕后,熄灭火堆,手挽手,款款走出了树林。
此刻,星月无光,四处一片漆黑,道路泥泞,不过休息良久后,已恢复了不少体力,不像来时那般狼狈。阿金亲密的挽着师父的胳膊,两人个子不相上下,但她还是将头放到了师父肩膀上。
“才弟,你说我们晚上还会碰到那些鬼吗?”阿金有些紧张“不会的,鬼只迷当局者,昨晚只因你我二人身陷局中。人有人界,鬼有鬼界,昨晚我误入鬼界,执意要救你出来,所以才惹怒众鬼,再说它们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赴宴的,鸡鸣之时,早已自行散去,不会再聚在一起了…”
阿金闻听此言,才放下心来,安稳的靠在师父身上,师父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向南荒镇走去。距南荒镇尚有较远距离,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璇旎无限,只觉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师父给阿金讲诉自己身世和流浪路上的有趣见闻,说到高兴处,两人痴痴而笑,难过处,相拥而泣,只觉道路就算永无尽头,就这么一直走下去,都是天地间最美妙的一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只知道往前走,浑没注意时间和路程,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看来是到镇上了。两人紧拥着向亮光处走去,四周昏黑一片,亮光处在一片黑暗中很是显眼。越走越感觉不对劲,因为附近只有那一处地方有亮光,难道走错道了?来到的不是镇上?
逐渐走近后,只见一片浓雾中,赫然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宅院,无数灯笼映照下,但见青砖黑瓦,很是气派。师父心里“咯登”一下子,糟了,又是鬼宅…可这座宅院和昨天见到的楼房很是不同,比那气派多了,师父有些疑惑。
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是逃不掉的,师父将阿金挡在身后,紧紧攥着她的手,压低声音告诉她不要出声。阿金很害怕,头靠在师父背上,瑟瑟发抖,二人放轻脚步,缓缓来到近前。
走到前门处,停住脚步,师父稳稳心神,定睛看去,只见一片怪雾掩映着朱红的大门,门前一左一右,矗立两只巨大的石狮,相当气派。一抬头,只见在门左侧墙的上方,悬挂着一只硕大的牛皮鼓…“鬼衙门!”师父心中暗道一声,后背一凉,鬼衙门是阴间执事的地方,自己身为阳间人,为何会来到此处?…愣神间,只听“轧轧”几声响,两扇大门颤动几下,缓缓裂开了缝隙…鬼衙门开张了,一股怪烟从里面窜了出来!
“不好!快跑!”师父大叫一声,拉起阿金,扭头便跑,刚跑数十步,感觉手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大吃一惊,自己手上抓的居然是截烂木头!…
忽然,背后传来阿金的声音:“才弟…”师父扭头看去,只见两人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向着鬼衙门疾奔而去,阿金的声音正不断从轿子里传出来:“才弟…才弟…”( 怪谈实录之乡村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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