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番外(三十) 文 / 爱晕
悠悠梦里无寻处——康熙番外(三十)
晨曦初露,阳光熹微,我在窗外青鸟的啾鸣声中醒来.动了动腿,身子好象还躺在云端之上,轻飘飘的.我的嘴边泛起了一丝笑意,背后隐隐有些痛,但这痛却让人如此的甘之若饴.心里扬起无尽的欣喜,昨夜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让我从身到心都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满足.
蓦然间,昨夜零碎的片断如同小溪汇成了大川,迅速在我脑中拼凑成完整的画面.我屏住了呼吸,轻颤着掀开身上的五彩祥云锦被.床褥上斑驳的落英缤纷,深深浅浅,触目惊心,如同妖艳盛开的花,朵朵都毫不留情的嘲讽和昭示着昨晚我有多么的荒腔走板.
呼吸在此刻停顿了,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如一个懦夫般不负责的逃走.
坐起身,取过一旁的中衣穿上,还未下床沿,一双纤巧的手已经按上了我的肩膀.
“皇上,”图娅柔情似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的头枕上了我的肩,声音还残留着过后的暗哑和慵懒.“我终于是你真正的妻子了.”
我无言以对.
如果说昨天之前我尚可选择逃避,那么自今天起,图娅就已经成了再也不容我推卸的责任.
“皇上,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图娅的手沿着我的手臂缓缓下滑,按上了我的手背.
我默然.
“我想就是我跟着阿爸,第一次在承德看见你的时候吧.”她的手掌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我才七八岁的时候,族里的人就说我是草原上的格桑花,等到了十三岁,上门求亲的人就如同过江之鲫,隔三差五就有小伙在我的帐房前拉着安代整夜整夜的唱着情歌.只是我不知怎地,竟一个也瞧不上眼.阿妈曾问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答不上来,若说我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只怕任何笔墨也难以形容,我当时对阿妈说,只要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就会生出感应,那个人就会是我的一生所爱.
阿爸从小宠我,为了我这虚无飘渺的一说,便替我回绝了所有上门求亲的人.
十五岁的时候,阿爸请来了桑吉大喇嘛给我看相,大喇嘛说,我多负痴情之人,也终将为痴情为累,原来我不信,没想到竟真的一语成谶.”
图娅转了转螓首,脸宠朝里,贴着我的颈项继续说,“本来喀尔喀到承德路途遥远,阿爸不愿带我同行,却拗不过我又求又磨,终带了我一起上路,初见你的情形,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天你就如渊亭岳峙般卓立在我面前,沉凝而又睿智的目光,好象蕴藏了无穷的智慧.只要淡淡的扫一眼,就可洞穿一切,再加上高深莫测如隔山大海般深沉高贵的气度,我当时心里的感觉呀,什么语言也难以形容.”
说到这里,图娅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股暖意经由她叹气的动作吹入了我的颈中,一阵热痒。
“后来的几天相处,我常见你的眼中带着几分孤独和愁绪,嘴角也总是抿得紧紧的,就更加肯定你就是我命中注定要一生爱上的那个男人,既有铁血的手段,又有多情的内在.”
说着,图娅的双手紧紧箍上了我的腰腹,半跪在我的身后,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她纤合有度,曲线玲珑的身体贴着我的背脊.
“皇上,”图娅幽然中带着些许哀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上昨天让我叫你玄烨,以后…图娅还可以这么叫皇上么?”
我身子终禁不住一震,转过头,迎上她水雾雾带着强烈期盼的眼神.
我心里一阵内疚,转开脸不敢再看图娅的眼睛,犹记得昨晚自己在极致的欢愉中抱着她不住的喃喃叫着小菊的名字,而她也始终紧紧攀附着我,不断的唤着我的名字.天,她明明知道我把她当作了别人,却还是默默承受了我急风骤雨般的索欢.她…情何以堪?
望进她不含一丝愤怼的清澈眼底,我艰涩的开口,“你都知道了?”
图娅点点头,凄怆一笑说,“从我被当作奸细抓进龙帐那天起就知道了.皇上你一听闻小菊姐姐难产的消息,脸色大变,只带了几个侍卫就连夜急驰返京.图娅不痴不傻,又怎么会看不出皇上对小菊姐姐的情意?”
取过床边的衣服,披在图娅圆润的香肩上,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图娅却再度开口道,“皇上放心,图娅决不会得陇望蜀,我以前就说过,只要能经常看到皇上,我就已经非常满足,而如今,我们….,我不贪心,真的.”
图娅的声音仿佛充满无尽的欣喜,我听入我的耳中,却有种忧伤象轻纱般在空气中飘荡.除了轻轻的把她拥入怀里,我再无话可说,图娅,你爱的如此卑微,可我却无法给你任何回应,我该怎么办?
从绛雪轩出来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细细密密,如晶莹的泪珠,在严寒的天气里,绽放成了朵朵雪花,随风轻盈的飘零,把天地都装饰成了纯美的仙境.只是再美的仙境都只是虚幻一场,等到冰雪消融怠尽,终还是免不了要回到充满喜怒哀乐的人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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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过去,万物复苏,老枝吐绿,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
图娅带着一脸的欣喜走进殿来.
甫一进殿,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和察珲多丹济微红的眼眶,图娅的笑容随即凝滞在了脸上,“出什么事了?”
殿内一时沉寂无声,静得连针掉落在地的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图娅的脸渐渐褪去了血色,她的眼光不住在我和察珲多丹济的脸上盘旋来去,终于在看到察珲多丹济未完全掩起的黑色内衫后,浑身一震,脸色也变得苍白.
“不会的.”图娅捂着胸口,哽咽道,“不会的,阿爸不会有事的.”她猛上前抓住了察珲多丹济的手就往殿外推,“你来做什么,不要你来,阿爸不会出事的,他还不到六十岁呢!”
察珲多丹济脸带戚容,黯然道,“图娅,阿爸他…”
“我不要听!”图娅尖声打断了察珲多丹济,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耳边,“我不要听,阿爸的伤已经全好了,他不会有事的,他会长命百岁的.”她的泪流满面,不住的推着察珲多丹济,“回去,回喀尔喀去.阿爸身体好着呢,谁要你来的!”
察珲多丹济不愿对妹妹用蛮,只能求助似的看着我,我轻叹了声,上前把图娅圈入怀里,一手用力按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一手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图娅,看着朕,你坚强些,你阿爸已经不在了.”
图娅一僵,看着我的眼神空洞异常,伏在我怀中安静了一晌,她凄厉的惨呼了一声,“阿爸!”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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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土谢图汗报仇雪恨是一回事,可对漠南蒙古出兵平叛又是另一回事,对台湾的一役,国库损耗甚巨,兵惫将疲,此时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葛尔丹的骑兵素来彪悍,又有罗刹人火铳助威,加之新胜,正值士气高昂.若此时发兵,以大清此时的国力,只怕力有未逮.一旦开战,劳民伤财,还需得慢慢从长计议.
几番思量之下,我连发了三道上谕,一命喀尔喀诸部迁往漠南苏尼特,洪果尔,阿尔图等地落脚放牧;二命康亲王杰书一路护送察珲多丹济回乡,并率军驻防归化城,同时在归化开仓放粮赈济,让喀尔喀能顺利渡过春荒;三命内大臣费扬古采买牲畜,调往张家口,以备不时之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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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我沉声问.
太医院副院判刘胜芳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嗫嚅了半晌,缓缓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实在无能为力了.敏贵人悲伤过度,急火攻心….又不肯用药,这样下去,就是神仙也…也….”
“行了.”我挥手阻止了他,“你下去吧.”
刘胜芳踉跄着退下了.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一个小小的,才两个月的生命,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走了.
图娅连受丧父失子之痛,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她不吃不喝也不睡,每日只是发呆,也不肯配合太医延医用药,竟是存了轻生之意.
看着揽被呆坐的图娅,形容枯涩,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言不语,了无生气,我坐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抚开她披散在颊边的的碎发,“图娅,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图娅茫然的望着我久久,慢慢的转过身去,整个人都蜷进了被子里,无声的抽泣.我合身抱着不住耸动的锦被,不知如何安慰她的锥心之痛,只能紧紧的拥着她,图娅转身投入我的怀里,语不成声的说,“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阿爸曾经说过,他会为我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小名,可是现在,阿爸走了,孩子也没有了.”
我心痛莫名,抬起她的下颌道,“不会的,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还你大哥,你…”我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还有朕!”
图娅失神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光彩,她抱住我的腰,怯怯的,轻轻的问,“皇上,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的心瞬时重如铅坠,异常的沉郁,她要的是我的承诺,这个承诺太沉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负得起.可是看着图娅闪着无尽企盼的眼神和她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没有办法再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多添一道伤口,犹豫了一下,迎着图娅已显出落寞的目光,我抬高了她的下颌,温存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道,“会!”
图娅环在我腰间的手一抖,狂喜而又不可置信的再度问,“真的吗?我真的….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我缓缓低下了头,望进图娅的眼里,声音轻柔而又坚定,“会!”图娅重重的投入我的怀里,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回忆模糊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碎了——
(1)蒙古人遇丧事,除了给直系亲属报丧外,对一般亲友不报丧,一般亲友们听说后主动前来吊唁。察哈尔蒙古族以黑色为孝色,死者亲属带孝布用黑布。也有的人家模仿汉族穿带白色孝衣孝布的。出殡后的第三天,由直系亲属到墓地敬香祭典一次。解孝在21天头上,居丧期间,男的不理发修胡,女的不戴头饰,子女们不能穿红挂绿,家里不能设宴、喝酒、唱歌和其他娱乐活动。一年内不能贴红对联。
(2)葛尔丹干的那些坏事是在康熙二十七年,所以小康做的那些布置也是在那一年,要报仇雪恨可有得等了,至少要等到多伦会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