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文 / 梓昕
而给他这个可能的,是侗紫述。
第7章(1)
这个刺杀事件,被李成悦处理得滴水不漏。他回报太后的说法是:他回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刺客,于是就地正法,连尸首都已经处理了。
据说太后那位亲弟弟和五皇子,都被她狠狠训斥了一顿,并且要求他们立下保证,以后再不可以做类似的事情。孟羿珣迟早有一天得死,但绝对不能死在现在。
第二天,太后破天荒地亲临沐宵殿,带着五皇子说是来探望孟羿珣。
早上起床的时候,孟羿珣明明已经神采奕奕到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又装模作样半死不活地躺到了软榻上,硬说自己受了惊吓。太后随行的太医草草替他把了把脉,又哼哼啊啊地说了一堆并无大碍安心静养之类的套话,扔下个宁神静气的方子之后,便逃似的走了。
方子红绡拿了去,半个时辰之后药熬好端上来,孟羿珣让她放在桌上凉一下,结果等她一走开,却立即拿起碗往窗外泼了出去。
“怎么倒掉了?”侗紫述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昨晚上他的确不太好,这药虽不见得对症,但吃下去说不定也会有些好处。
孟羿珣笑笑,轻轻回了她两个字:“有毒。”
侗紫述身体一抖,如遭重击,脸上的血色片刻间褪尽,“你是说,太后让人在药里下毒?”
孟羿珣悠悠地道:“不然你以为,李成悦是凭什么获得太后信任的?”
她的神情更加震惊,“也是……下毒?”
“确切地说,是李成悦当着太后的面,自愿服下了需要每月服食解药的慢性毒药。”
看她的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他知道她被自己吓到了。
他的嘴角又是一勾,接着解释道:“不用担心,皇家秘毒,真正的详细用法和解药唯有代代君王以秘本相传,连太后都并不十分了解,所以李成悦的毒,其实早已由我私下解开了。”
“那为什么……”她的后背有些发冷,回想当初太后让她带着书去找孟羿珣的时候,如果也让她服下了毒药……
她不敢想象后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更不敢想象,自己还会不会投向孟羿珣。
“是啊。”他闭着眼淡淡地回答,“药,饭菜,茶水,能下毒的地方应该都下过吧。不过她能下我也能解,所以,倒也无关紧要,我泼掉那碗药只是单纯地不想喝而已。”
他还以为,昨晚他和侗紫述已经跨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大步,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却决绝地把他推得更远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侗紫述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结?
“所以记得,以后若是送给我的东西,我没有吃过之前,千万不能动。”他重新睁开眼,漫不经心地道,然后带些倦意对她笑笑,“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侗紫述在榻边无声无息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踏下台阶的时候,一片枯黄的树叶忽然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她的面前,直到落地的时候,才发出一声微微的脆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殿门边那棵大树的树冠早已茂密不在了,树叶间曾经的黄绿夹杂完全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原来,居然就已经立冬了。
这几日虽还有些微暖,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冷下来了。
她歪着头静静地想着。
她得把孟羿珣密室里的软垫和地毯都改厚一些了,否则等到天气继续冷下去,在上面坐久了膝盖大概会发疼的。
至于明年……
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夺回大权了,那时候,他的身边应该就有了更加体贴细致的姑娘来照顾他了吧……
孟羿珣一觉睡到中午,醒过来吃了午饭之后,就又进净室去了。
侗紫述跟在他身后,很想劝他今天别进去了,就在外面歇一天,但踟蹰了很久,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进了密室孟羿珣就像往常一样,埋头坐在长几前聚精会神地看起太傅写给他的那些誊本来,侗紫述只是默默无言地坐在面对。
过了很久,他忽然抬起头轻声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侗紫述抿抿唇角,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说话的力场,但还是开了口:“你非得赶着进来处理这些东西不可吗?昨晚你都还在发热,我觉得,你至少应该休息一天的。”
孟羿珣拿着笔在石砚中沾了沾丹砂,轻声跟她解释:“这些东西,都是太傅誊抄的一些紧要的各地政务,每次送一批进来,我批阅了,再趁送东西进来的时候放在夹层里让人带出去。太傅看过之后,若是我处理得当,他会就以他的名义到朝堂上提出来,若是我处理得不得当,他也会在上面留下笔墨,下一次再让人带进来给我看,一起商议。这些东西就像是太傅与我之间的日常功课——送东西的日子快要到了,这批若不快点批完,怕是赶不及送出去了。”
全天下,大概只有区区的那么几个人才知道,他们那个软弱无用、沉迷金石的少年君王,每天都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密室里,悄无声息地做着身为一个君王该做的一切,包括那一本一本运进来经年累月最终码成墙的书本,包括油灯下那一份一份仔细批阅过的誊本,甚至包括那个昏庸无能只靠沉迷金石丹药寻求慰藉的可笑名声,还有那些可能长年被下毒的清素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