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 文 / 边可
等到努达海赶过去的时候,老夫人早就人事不省了。灌了人参汤药吊命,也没能让老夫人的生命延长下去。一家人在床前,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光返照。
听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大丫头说,老夫人最后醒来的时候,摸了摸云姨娘的脸。
塞雅出乎意料地沉默,骥远和努达海立在一旁默默泪流。
嚎啕大哭的却是新月。
新月穿着雪白的孝服往里冲,哭着抓着要见见老夫人最后一面。于她而言,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容纳她将军府的人,曾经说过她是她的儿媳妇,曾经手把手教过她管家的人……
骥远担心火爆脾气的塞雅会把新月照着抽一顿,塞雅却只是抬眼瞧了瞧她,垂下托盯着自己的脚尖。塞雅也害怕了,她没想过人的生命那样脆弱,老夫人的死让她感到自己的莽撞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这次是因为努达海自己非要离开才让老夫人气病的,下次呢?当场打了新月,万一新月自尽了,她会觉得心安吗?
掺杂上生命,塞雅也成熟了,暴跳如雷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不管不顾却不见得能够承受后果。
新月扑到了老夫人床前,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磕开了,“老夫人,是我不好,我不孝,要不是我没有努达海离开家,您也不会这样孤零零地死了!老夫人,我错了,我错了呀我错了!”
努达海沉默地把新月从地上捞起来,低声道,“老夫人不事零零的,她有子有孙,你回去歇着吧。”
新月扑到努达海怀里,“不!我要留在这里,替老夫人尽孝!”
努达海忍耐地说,“好了,不要闹了,你听话。”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在胡闹吗?!”新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努达海,“不不,我没有!我是老夫人的儿媳妇,我一定来尽一份孝心!你一定要这么残忍,不让我这样做吗?老夫人是你的亲额娘,难道你不伤心吗?难道你不愿意我也来表达哀思吗?”
努达海痛苦地听着新月的话,望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骥远,冲他点点头,“你来安排,我把她送回去马上就来!”
塞雅脾气虽然收敛了,性格还是一根筋,雁姬没问几句,她就哇地一声哭出来,“额娘,我好怕。我怕骥远会怪我,我谁都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好难受。”
雁姬愣了愣,老夫人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此刻听到塞雅再说一遍,雁姬也明白了,塞雅是担心她一把火收拾了新月,把公公给赶出去了,气死了太婆婆。
雁姬听完塞雅的哭爽摸着她的头,轻轻地说,“老夫人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她病的时候,你好好照顾没?”
塞雅抽抽鼻子,“我每天都要去看老夫人好几次,还请大夫来看,各色补药也没停。”
雁姬点点头,“你尽心尽力照顾了,就行了。老夫人的病,是心病,你……不是她心里的结。”
塞雅懵懂地望着雁姬,“可我觉得不安心。”
“我也觉得不太安心,你现在懂得心安理得这四个字有多重要吗?”雁姬拿着手绢擦干了塞雅的泪水,“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所以不能任性妄为。你已经成家了,身上的担子会更重,我希望你以后记住这个,凡事三思而行。”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雁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原本是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他们伤害了我多少,我就要加倍的要回来。将军府里原本有个丫头叫巧云,老夫人想要她给努达海作妾,她不愿意一头撞在柱子上,好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那次以后我就想明白了,不需要为了仇恨去拉无关的人进来。倘若手里沾了无辜人的血,是一辈子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的。有时候,不需要有害人之心,莽撞自私一点,就能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伤害一旦造成就难以挽回。”
塞雅拉着雁姬的手,陈恳地说,“额娘,您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以后会和骥远一起,好好孝顺您的!”
雁姬摇,“我在这里住惯了,也觉得欢喜。你和骥远根基未稳,我去了,怕给你们添麻烦。等你们站稳了脚跟,还想让我去的时候,再说吧。”
塞雅还想说什么,却被雁姬止住了,“我在这里很快活,并不孤单,好孩子,你和骥远在一起欢欢喜喜的,我才高兴。要是想我了,就跟骥远一块儿来看看我。”
骥远和塞雅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两人在回家的马车里谈到了老夫人的事情,骥远心里也有不安,跟塞雅一交谈,再提到雁姬说的话,心中才稍稍放宽。
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我一定和你并肩走下去,风雨相携,不离不弃。骥远这样对他年轻的妻子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