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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龙腾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重生之填房桐娘

后事 文 / 何年安在渔

    时天下初定,大齐开国元年。齐光武帝登基以来,大肆分封功臣忠仕,推行宽政,以稳定朝纲,饱经战乱之苦的黎民得以休养生息。

    京城脚下正南方兴安路上坐落着一幢气势恢宏的府邸,青石板铺成的层叠台阶直向上对应着“镇远将军府”四字门匾,细瞧落款竟是出自御笔钦赐!单单这一细节便可知这镇远将军必是深得皇宠,富贵不可言。

    今日,镇远将军府却不平静。

    偏院里,一身着暗绿袄子丫鬟急匆匆奔出院门,不巧迎面撞上一人。

    “哎呦”只听一声娇滴滴典呼,小丫鬟闻声惊恐,抬头见是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鳜连声道:“倚兰姐姐得罪,我不是有意的!”

    那唤作倚兰的身形高挑,一身黛色绸缎,面上涂脂抹粉,本来还算可看,只那一双眉毛画的着实斜挑,生生破坏了本身的柔弱气质。

    “铃音,你作死啊!干甚如此着急?”倚兰眉峰一聚,眉尾一挑,纳子盛气凌人的气势真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

    “不好了,不好了!”缓过气来,铃音声音一抖,颤巍巍的揪住倚兰的衣角,汗津津的手浸得衣角皱褶不堪。

    未等倚兰发怒,刚才还低着头的怯懦丫鬟猛地睁圆了眼,抬头死死盯住眼前的人,惶惶道:“二夫人死了,二夫人死了!怎么办,姐姐告诉我该如何是好?你不是说——”

    话音未落,倚兰立刻眉头一皱,低声喝道:“闭嘴!”

    “二夫人果真死了?”倚兰的话虽把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的寒意却生生让铃音打了个寒颤,立马捂嘴点头。

    “莫在胡言乱语,快领我前去看二夫人!”警醒一番,倚兰拽着铃音便朝院里走去。

    二人前脚抬步,身后一面色苍白身着破旧麻衣的中年女子跟在其后,只是双脚并未着地,眼神愕然,行踪似漂。随着她的飘移,阵阵阴风吹过,虽是白日,也甚是吓人。

    这女子便是刚才二丫鬟口中的镇远将军府二夫人-管氏桐娘,夫君莫祺振正是当今圣上册封的镇远大将军。

    莫祺振出身贫民,往年战乱从军,数年征战打下来,大齐国定。光武帝念其苦劳战功,封为镇远大将军,荣列大齐四大将军之一。

    说起管式桐娘,本也不是莫祺振的原配。镇远将军原是农家次子,原配福薄难产致死,留下一个幼子。这样一户人家,本是哪家都不愿将女儿许配的。

    无独有偶,正巧桐娘自幼丧父,与寡母幼弟相依为命,相貌品性也是邻里皆赞。

    桐娘之母管李氏听尽媒人的好话。只说桐娘嫁过去,春秋两季的农忙,莫家绝无二话。只当是多了一个儿子云云。管李氏闻言,当场许下。

    桐娘不敢有异,就这样嫁了过去。孝顺公婆,抚育继子,妯娌谦让,自是不提。

    婚后不久莫祺振便从军远行,留她待守家中。许诺的农忙帮忙不曾实现,桐娘也不曾有过怨言。只每每在农忙时分,忙完夫家的又去帮衬寡母幼弟,倒得了寡母与婆婆的诸多不满。

    年复一年,桐娘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容颜不再,成了地地道道的一个农妇。

    老天有眼,她的夫君荣归乡里。桐娘从一农妇跻身成了将军夫人,都道是苦尽甘来。

    锦衣华食,仆妇成群。桐娘的夫君几却从未来看她一眼。桐娘宽慰自己来日方长,想来以后会好的。只每每揽镜对照时,桐娘免不了患得患失,身体也越发的不好。

    这日,桐娘吃过午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清醒之时,却听到自己爹身丫鬟铃音正慌张地说着自己的死讯,宛如晴天霹雳。

    低头望着脚下,踩着虚空的地面,桐娘一时间脸色煞白,六神无主。

    看到二人离开,她立刻跟在身后。

    桐娘所居风竹院的院子屋子都不大,除铃音、铃草两个大丫鬟之外,只有两个小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

    两个面色尤带惊恐的小丫鬟站在门侧,见倚兰携着铃音匆匆赶来,连忙挑起帘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穿过黛色屏风,桐娘一眼便瞧见卧在软榻人事不省的自己。

    胳膊垂落,披盖着的薄衾下依稀可见已经挺直的躯体。面色黯黑无华,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眼角额上遍布,肌肤粗糙犹如一个老妪,那还瞧得出是刚过花信之年。

    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自己,如同望着旁人一般。桐娘地伸出一只手,企图靠近卧榻,前方却好似有一堵透明的厚实墙壁一般,无法探进。

    桐娘闻言,顿时晴天霹雳。当年自己因是填房,一切礼数从简,新婚第二日大伯犯病,敬茶礼也只公公在。只后来婆婆宽慰说不碍事,也就没有再提。

    难不成那时起,婆婆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吗?一时间,桐娘心乱如麻。

    “不可能,桐娘从未提过!”管李氏显然也慌乱了。

    “她是没脸提吧?我可清清楚楚。桐娘根本不算是莫家的媳妇,莫家好吃好喝养了她这么多年已经够亏本了。现在死了,可别想再赖着不住”金氏唾沫横飞,话越说越难听,眼看着管李氏和管秋武就要动手。

    桐娘不明白。为何自己任劳任怨,换来的却是死后无尽的羞辱和无情的驱赶

    金氏恶毒的语言侵蚀着桐娘的理智,她魔怔般地奔朝眼中面目可憎的人的脖子掐去。转眼,却扑了个空,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桐娘清醒过来崩溃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耳边话音渐消。桐娘稳住摇晃的身子,抬手按着抽痛的额角,用帕子拭去脸上甸泪。转眼望去,屋内已空无一人,自己的遗体也不见了。

    难不成真的被母亲弟弟接回了家去?桐娘焦急不已,赶忙飘出屋外。转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于府内通向后门的小道。

    只一眼,桐娘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母亲管李氏,弟弟秋武站在一旁怀抱着一个布包,布包看上去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裹着的是什么。二人脚爆桐娘赫然发现自己的遗体用麻席卷着正放在地上。

    走上前去,二人谈话的声音传来。

    “我就说将军府有钱,现在你大姐死了,还不得给我们补偿一二。你偏偏还不想来,现在知道了吧?”管李氏枯树皮一般的手指举重若轻的戳了戳管秋武的额头,语中不乏慈爱。

    “还是母亲明智,要不是刚才闹到了莫老太太的跟前,哪能给我们这么大笔银子?这下回村里盖新房、买良田绰绰有余,也能当一回地主老爷了!”管秋武面上激动不减,仿佛已经憧憬到了美好的未来。

    “娘要不是为了你着想,哪能在那个死老婆子面前示弱?呸,儿子成了将军真把自己当成凤凰了,也不看那凤凰蛋是谁下的?”想到刚才莫老婆子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管李氏就一肚子火。

    “也怨你姐,不争气的东西。当初卖了村里的房田来京,就是想借着你姐的威风咱们家也能过一把风光日子,哪成想自己死了不说将军夫人的名号都没了。当初我夸口跟着我闺女吃香喝辣,这下回了村里脸都丢光了!”越想越气,管李氏看着地上桐娘的尸体迈脚就想踢上去。

    管秋武赶紧拦住母亲,“娘,这里可是将军府。咱们还是先将阿姐抬出去,买了棺木安葬了吧。”

    “天哟,哪有钱给她买棺木?我们又不是富裕人家,花那钱作甚?”听了儿子的话,管李氏当即收脚,呵斥道。

    “可这钱不就是——”管秋武指了指抱着的布包,一脸尴尬道。

    “你个败家子,你阿姐现在又不是将军夫人。人都死了,要那么好的棺木作甚?桐娘一向疼你,想必也是愿意省下来给你花的。”管李氏一锤定音,夺过管秋武手里的布包,又从衣袖中掏出十文钱让他去请两个脚夫过来。

    管李氏呆在原地捧着布包如宝似珍,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躺在麻席里的尸体。

    疼!真疼!

    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心里还会觉得痛?桐娘捂着胸口麻木的想着。母亲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的脑海里徘徊,就是找不到出口。

    “娘~”桐娘无声的唤着,入目的是母亲小心翼翼抚摸布包的模样。

    她跑了过去,看着母亲喜悦的目光向自己看来,愣住了,却见母亲一步步向她走来。

    桐娘着身子,管李氏却直直穿过她迎向了后面,桐娘转头苦涩一笑,“阿弟~”

    管秋武正跟在脚夫身后准备出后门,突然耳朵一鸣,抖着声音拉住正欲跨门槛的管李氏便道:“娘,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阿姐在叫我?”

    “胡说什么?赶紧回家用艾叶熏熏,除晦气!”闻言,管李氏赶忙拉着儿子就走出了将军府的后门。

    晦气?桐娘茫然四顾,可不就是自己么。压抑住透不过气的憋屈,泪水猝然而至。

    ……

    夜幕降临,刺骨的寒风凛冽而至。轻飘飘的灵魂在将军府内任凭寒风刮浮,这一刻桐娘恍恍的明白过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人。

    这些年,为母弟,为婆母,为夫君,为他人,自己劳碌一生凄苦一世,到头来得到了什么?生被欺死被弃。所谓三从四德,贞顺婉娩,到头来只换得一卷麻席裹尸?

    最后一丝灵魂消散之际,有那么一瞬间,桐娘甚至大逆不道的想过。

    “若有来生,即便死后永坠地狱,她也要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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