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文 / 画壁

    谢云卿闻言愣住，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弹琴？

    谢云朝起身，拂袖扫过小榻，站起身来，从被风卷起的轻纱中看向外面的夜色，燃烧的火把映红了漆黑的夜空，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倒映出湖上的金乌、轻舟以及这个喧嚣热闹的人间。

    处处繁华似锦，处处人声鼎沸，有人便繁华有繁华便生是非。

    她没有转身，淡漠地重复了一句：“弹奏你那日所弹的曲子。”

    谢小果见阿娘站起身来，立马也站了起来，学着谢云朝的模样，甩了甩宽袖，抬起小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然后甚是生动地朝着谢云卿点了点头。

    谢清恍在一旁看得有些愣，若不是外面局势紧张，她只怕真的会笑出声来。这大堂姐这般冷漠绝色，小女娃又这般可爱机灵，叫人大叹生奇。

    谢云卿的脸色却陡然苍白，说道：“不行，我弹不了。那日若不是她们配合，我也无法让他们琴的意境之中去。”

    谢云朝皱起了眉尖，一言不发，神色愈发的疏离淡漠，谢云卿看的有些心悸，原本就是她带着谢清恍上了画舫，连累了她,此时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谢云卿咬紧银牙，十指发颤地按住了七弦琴，坐在琴案上，狠下心来，弹起那日所弹的琴曲来。

    仙魔音所展现的乃是极为祥和的人间仙境，令人陶醉心生向往，此时放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合适。

    此音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氛围为之一凝，谢云卿功力善浅，又是这等紧张的心境，如何能将众人带入到仙魔音所展现的琴境中，琴音很快便被煞气压制了下去。

    赵炎亭站在对面的金乌上，挑衅地大笑道：“美人，爷还没带你回府呢，不用弹琴来给爷助兴。等爷带你回去再好好温存温存。”

    谢云卿狠狠地咬住下唇，生生地咬出血印来，指尖的琴音一转，带着一股杀气。谢云朝没有说停，她也不敢停，就这样急促地弹着，曲的意境竟是荡然无存，全都是肃杀之气。

    谢云朝看着月光再次被乌云遮住，雾气从湖面上缓缓升起，目光微冷，水乃万物之源，时刻流动不息，根本无法布阵。否则根本无需这样麻烦以音克敌。

    她并不懂以琴音御敌，只是曾见古籍记载，音能杀人于无形，只是那等境界非常人所能达到。

    她唯一会的便是阵法，阵法的奇妙之处远胜音杀，若是以音布阵，那又该是怎样的精妙？

    谢云朝拂袖坐在琴案上，伸手按住了另一张七弦琴。她似乎很多年都不曾碰过琴，谢云朝微微闭眼，感受着画舫外的动静。

    漫天的火把，湖水中都透着煞气，有人不断落水，金乌上叫嚣声不断，以及围观众人惊呼连连，一片混乱的局面。赵炎亭的目的是抢人而不是杀人，是以不曾下杀手。可历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血鸦和素问在，赵炎亭的人一时之间吃了不少暗亏。

    “来人，翻船。”赵炎亭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传来。

    有数名大汉跳入水中，潜进画舫的下方。

    “他们想凿船。”谢清恍惊呼道。船要是被弄翻或者凿破，她们落水便再也无计可施了。

    谢云卿闻言，琴音陡然之间乱了，琴弦猛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断了一根，戛然而止。谢云卿身子不稳，扶住了琴案，脸色惨白。

    谢云朝没有睁眼，如若未闻，屏息、凝神、静气。

    “少爷，这琴音诡异很，据说那位谢家二会魔音，咱们还是退吧。”

    “一群废物，爷不走——”

    “少爷，谢家的黑甲卫来了——”

    赵家人马闻言都变了。黑甲卫，谢家最为厉害的便是黑甲卫。

    赵炎亭脸色也变了，这里是琅琊城，并非他的地盘。他筹谋许久旨在一个快字，只要掠走了谢云卿，生米煮成熟饭那么谢家奈何不了他，可如今谢家的黑甲卫来了，谢云卿一时之间又拿不下，若是不及时退走只怕双方要是起了争斗，他也占不了便宜。

    “走——”赵炎亭看着自己一身被风浪打湿的衣裳，脸色铁青地大喝道，带着一群手下退走。而此时除了他的金乌，上百只轻舟早被风浪打翻了一半，众人落水的落水，伤的伤、死的死，呻*吟的呻*吟一片狼藉。而湖心的画舫依旧安然无恙。

    赵炎亭脸色陡变，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两腿发抖，叫道：“有鬼，快走——”

    赵炎亭一赚祁的金乌上，众人只见风浪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来得快去的也快，竟如做梦一般，片刻后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来，大风停歇。

    一切恍若未曾发生。

    众人惊魂未定，唯有祁站在船头，盯着湖心的一艘画舫，目光幽深。

    湖心的画舫内，谢云朝拨下最后一个琴音时，指尖溢出了一丝的鲜血，琴弦俱断，整张七弦琴断为两截。

    谢云卿和谢清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看着断为两截的琴，脸色发白，两人看向谢云朝的眼神都带了一丝的怪异和深深的恐惧。

    谢云朝脸色苍白无一丝的血色，透出深深的疲倦来，将涌上来的腥甜吞了下去。以音布阵，她之前从未尝试过，险些吃了大亏。

    别说这副身体承受不住，就算是精神力也萎靡了起来，幸好她只是布了一个小小的聚风阵，否则不死也得半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过来了。

    阵法果真是双刃剑，杀敌五分自毁五分。难怪历来习得阵法之人少之又少，纵然习得了也用的极少，这般耗损心力必会英年早逝。

    素问见谢家的人到了，急急奔进来，见谢云朝脸色是前所未见的难看，又想起了之前的场景，立马便知晓了谢云朝布了阵法，且定然是极难的阵法，立刻上前扶住她，双手触到她冰凉的身子，大惊失色，喊道：“，你没事吧？”

    谢云朝摇了。

    素问恨恨地看向谢云卿和谢清恍两人，冷冷地说道：“强敌已赚你们还留下来干什么，还想继续连累？今日之事你们若是说出去半分，我定然不惜一切代价诛杀你们。”

    谢云卿和谢清恍全身，惊慌地说道：“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今日之事她们原本就受了惊吓，哪里敢说，尤其再见了谢云朝以琴音驱风浪后，更是吓得不敢言。谢云卿从小习得琴艺，最多能以琴音魅惑人心，哪里能以音御敌，一时之间对谢云朝是又惊又怕。

    谢云朝朝她们摆了摆手，闭上眼睛，半靠在素问的身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谢云卿恍惚中拉着谢清恍，脚步虚浮地走出画舫，看着谢家的黑甲卫黑压压地占据了琅琊湖一带，只觉是恍如隔世，险些落泪。她先是被赵炎亭的人马吓住，后又被谢云朝的阵法吓住，见了谢家的人马，只想痛哭出声，家里的姨娘母亲等诸人从来都是轻待谢云朝的，可如今她才知晓这位大堂姐的厉害之处，却是发誓不能说。

    谢家人总是以为这位大堂姐是个懦弱胆小平庸之辈，总是想着轻贱她，若是惹怒了谢云朝，那该是什么样的后果？谢云卿的脸色陡然苍白。

    六月十七日，夜。赵家纨绔带人围堵琅琊湖，谢家公子出动黑甲卫，琅琊城第一士族与建康最新崛起的寒族新贵火拼结仇，满城风雨。

    谢家二谢云卿以一曲琴音御敌，名动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