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百花宴’——身陷泥塘
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傅叶雨才粗喘着停下来。想想就是后怕,她早该想到姨丈绝不是良善之人,那双因愤怒冒火而发红的眼睛,想想就让傅叶雨一阵胆颤。她后怕地往身后看了看,灯火辉煌的主殿早已隐在了夜幕中不见任何端倪。傅叶雨又转过身往四周看了看,心中顿叫不好,此处林木耸立,暗影森森,潮气涌来,颇显荒凉旷远。方才哽着一口气乱跑,不想竟跑到了这无人处。
傅叶雨的心一下子又收了起来,方才因急跑而渗出的汗水又因恐惧而紧紧地贴在身上感觉特别地难受。傅叶雨茫然地四处走赚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与水洼,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进旁边的浅塘里。傅叶雨想叫,但又后怕地不敢乱叫,她不敢再乱赚这里是深山幽谷,虽说经过修建,但毕竟地势险峻,说不定山间还有什么猛兽之类的闯进来,所以,傅叶雨认真地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找个避寒的地方躲起来。山间的夜色是阴冷的,傅叶雨方才又浑身湿透了汗,如今经潮露一打,她顿时觉得寒冷无比。
她期待着能有巡夜的侍卫过来再救她一回,但她又不敢太奢望,毕竟这里地旷人稀,不知道巡夜的侍卫能不能到达这里,即便能到达这里,也不知能否遇上她。
突然,傅叶雨警觉地直起了身,没错,远处正有一排强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傅叶雨顿时大喜,原来真有侍卫巡夜到这里,看来,今夜她有救了。正想张口呼叫,却不想更有一声更响亮更气愤的声音突然从夜空中传来,“白千羽,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兄让你参加宴席,你不干,非要没日没夜地自请巡卢你是不是在躲着我?你觉得这样有用吗?本公主对你的心世人皆知,你是永远都逃不掉的,难不成你真得想让母后对你强行赐婚吗?”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千羽的心不在你身上,又何苦这样地紧紧地相逼?即使太后娘娘强行赐婚又如何?白千羽对傅叶雨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此生非她不娶……母亲瞒着千羽退婚,让傅家遭遇冷眼,千羽的心一直很愧疚,更对不起相知相许的傅叶雨……公主,‘百花宴’上才俊众多,相信定会有令公主满意的男子,公主还是忘了白千羽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此生,除了她,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位女子……”
“如果我还能对别的男人青眼相加,我又何苦来缠着你?”九公主也明显痛苦地说,“千羽,你对傅叶雨的一片痴心,我能理解,也很感动,更不打算阻止你娶她。可是,千羽,我只想问一句,在你娶傅叶雨的同时,是否还能够接受我?我已经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我只想此生能和你在一起……”
“公主,对不起,千羽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她一个……公主,何苦这么执著,世上比千羽好的好男儿多的是,只要公主你擦亮眼睛,定会发现……”
“不会了,我从六岁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十年了,这份感情愈久弥坚,任何人都已无法再代替,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与傅叶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就定了婚约,你知道这十年来我是怎么渡过了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每次望着你,我的心都象被绞碎了一般……可我依然爱着你……千羽,这一生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如果你忍心让我一辈子就这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你,那我也就认了……不过,如今,你与傅叶雨已经退了婚,若你再想娶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至少白家宗族那一关你就过不去……只要你同意娶我,我会说服……”
“不必了,公主,这是我与傅叶雨之间的事,我会自己处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娶她,相信白氏宗族定会成全我,我与她本就该是夫妻……此次从边关回来,我就该娶她的……公主,你不会明白的,战场冷酷,边关无情,只要一想到她,白千羽的心才会感到是热的温暖的。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会感到心动情涌……也只有她才能给我希望与勇气,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这一生我只想拥有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对她的承诺,至死都不会改变……”
这一刻,不能不被感动,傅叶雨的眼中突然间涌满了泪水,心口方寸之地突然的炽热起来。黑暗中,她痴痴地望着前方那个修长隐约的身影,白色闪亮的软甲穿在他身上,傅叶雨能够相象的到此时他该是怎样的威武而英俊!风华霁月的容貌,心比皓月清明灼亮,白千羽,傅叶雨此生能遇到你,该是多么地幸运啊!尽管,她曾经忘却了你……
此刻,真正的傅叶雨那细腻浓厚的感情紧紧地缠绕着罗小晨,点点滴滴地渗透到她空白的心里,真想这一刻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可是,她不能……因为,九公主已经呜咽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尽管哭声凄厉,但他依然挺直了腰身丝毫不为所动,轻轻地从前面掰开她的纤手转过了身,“公主,对不起,请你不必再为千羽心动神伤了,千羽此生只能辜负你,若有来生……”
“不,我此生就要你,不期望来生……”九公主说着,竟然蛮横地用双手抱住了白千羽的脖子。白千羽一阵无奈,半晌又轻轻推开了她,“请公主自重,巡夜的兄弟们马上就要到这里了,公主该不会真得想让弟兄们看到你此时的模样吧?”
此话一出,九公主还是有所顾及地松开了白千忆的脖了,突然间,趁白千羽不注意竟然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唇边吻了一下,随后跳起来退后两步,目光闪闪地望着白千羽,“不管你怎样对我,我都不管了。先打个烙印,此生不管你娶不娶傅叶雨,你都得是我的……”说着,九公主得意地一笑,转身竟跑开了。
白千羽立时仿若石化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公主跑开的方向突然气馁地低下了头去。不停地用袖口擦着唇角,看样子那情形难受至极。傅叶雨看到这里,竟有些心疼地笑了。若说以前她完全地忘记了他,在万佛寺她也没能认出他,可此时,傅叶雨觉得眼前的他竟是那么的亲切可爱,心里一股暖流,仿若早已认识了他几千年几万年似的,傅叶雨的心里在这一刻满满的镌刻的都是他……
“白将军,你怎会在这里?你已劳累了一天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兄弟们吧!这几天你没日没夜地布防,如今也该好好地歇一歇了。”此时,巡夜的侍卫走过来,其中一人无不关切地走到白千羽的身前有些敬重地说。
白千羽点点头,“那就有劳黄大人了,山里夜雾重,让弟兄们警觉些……”
黄大人恭了恭手,“白将军请放心,白将军的布防天衣无缝,兄弟们都佩服很呢!夜里巡视,就请白将军放心吧!我们自会小心……”
白千羽再没说话,双手恭了恭,转身离去。
紧接着,黄大人对着身后的弟兄们挥了挥手,“弟兄们,都给我警觉些,白将军很辛苦,这么深的夜还亲自来巡视,我们更不能丢了他的脸!”嘴里说着,抖擞起精神就往更深的夜色走去。
一直到人都走尽了,傅叶雨方才想起自己还被困在这里,她不由从大树后蹿出来,东看西看,夜雾上涌间,哪还有半个人影?不过,想想方才白千羽对九公主所说的话,她的心里又不免美滋滋的。此时,她什么都不愿再想了,直觉得他若真执意要娶她,她会嫁他的。这样想着,傅叶雨直觉得脸腮上火辣辣的,她用手抚了抚,轻笑中,她觉得自己突然间又有了恋爱的感觉,对白千羽的感觉一下子好了起来。
站了一会,傅叶雨又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她四下辩别了一下方向,觉得方才九公主就是从那个方向追着白千羽来的,她觉得从那个方向往回走绝对不会错,傅叶雨这样想着抬脚就往右手方向走去。
夜里起了雾,能见度更差了,傅叶雨深一脚浅一脚异常小心地往前走去。突然,身子一轻,她一声惊呼,竟不小心一脚落空滑进了路旁边的荷塘里。晚秋的荷塘并不深,肥厚的荷叶还挺直地立在水中,傅叶雨一把抓住了荷叶才让身子没再继续往水里滑。傅叶雨顿时苦叫连连,心里直呼倒霉,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傅叶雨突然间又笑了,心里并不很害怕,一想到白千羽信誓旦旦地要娶她,她心里就止不住想乐。荷塘很浅,刚没过她的腰,她扯着肥厚的荷叶一点点往上爬。
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傅叶雨知道又有人来了。她急忙俯在荷塘的岸边屏息凝气不敢乱动。还好,宽厚的荷叶把她遮了个正着,片刻,一前一后竟飞来了两个黑衣人。
“宫中情况怎么样了?可否能够接近到母妃?”一个阴沉的声音,傅叶雨心里一跳,这声音竟然是东平王郑焕!难道他现在不是该和表姐在一起的吗?傅叶雨的心里顿时警钟敲响。
“回王爷,虽然皇上来了别苑,但宫中的守卫丝毫没有松懈,德太妃娘娘居住的庆阳宫守卫森严,我们的人几次暗中探访都不得而入,怕打草惊蛇更不敢硬闯,看样子皇上是对我们严防了。”
“含宫中守卫再森严,那也有纰漏的时候。每天往宫中运送物品的太监宫女你可打听清楚了?”
“王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负责往宫中运送物品的李公公尸中的老人了,小人曾与他接触过,探过他的口风,似乎软硬不吃,恐怕是皇上的人……小人一时没回禀王爷,不敢擅自作主收买他,只打探了他的老家,家中似乎也没人了。不过,当年玉瓶公主去世时,他曾经在‘霜络宫’任过职……”
“噢?难不成他竟是西南王的人……”东平王阴险地低喃一声,随后他冷硬地吩咐道,“再给我好好查查这个李公公,看他到底是皇上的人还是西南王的人。若是皇上的人不惜任何代价收卖他,若是西南王的人,就给我……”东平王说着,手在脖子上一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听到这里,傅叶雨吓得顿时脊背上扑嘞嘞起了一层的冷汗,荷塘再凉,也不及此时听到的一切让人心惊胆寒。她紧紧地抓着荷叶,扒在荷塘岸边更不敢动弹分毫。
“王爷,兵部尚书李倾田给小人回了音,别的什么也没说,只说他的女儿今年也参加了太后的‘百花宴’……”
“含这只老狐狸!他可否说过他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东平王话语突地一变又恢复了原先轻挑玩世不恭的语气。
“闺名,李香云,听说是个不错的女子……王爷可在‘百花宴’稍微注意一下,李尚书的意思……”
“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本王知道怎么做……你先回去,皇宫的情况还要多加小心,切不可露了马脚让皇上起了疑心,那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母妃那里不用担心,皇上一时还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也要防着夜长梦多,皇上表面上看着和善,其实背地里阴着呢!我们不能不防!这十年来,母妃也受苦了……”东平王的声音突然间低落起来。
“是,小人这就回皇宫去,王爷你也要多加小心。”话方说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东平王郑焕却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夜色雾气浓厚,但傅叶雨还是看清楚了此时他因为阴狠而扭曲的脸。此刻,他狰狞的样子竟是如此的可怕,全不是他嬉笑调情时风华雪月的风流模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傅叶雨这样感慨着,不过眨眼的功夫,东平王已消失在了当地。傅叶雨一惊,“没想到东平王的功夫竟也是如此了得!”
这样想着,傅叶雨又开始慢慢地往上爬,也不知是不是在水中呆久的缘故,任凭傅叶雨怎样的努力都不曾挪动分毫,慢慢地感受,才知道浸在荷塘下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怨不得怎样使劲都爬不上去,两条腿早失去了知觉,傅叶雨不禁泄了劲,心道,“这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今夜就要在这荷塘里过夜了?”望着浓稠的夜色中白色的雾正慢慢地上涌,傅叶雨顿时有些绝望了。
“喂,在荷塘里呆着很舒服吗?你怎么不往上爬了?这个地方可不会再有人来救你……”突然一声懒散玩世不恭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傅叶雨顿时欣喜若狂,“阮公子,是你吗?快来帮帮我,我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原来此时蹲在荷塘上方的竟是阮良玉!傅叶雨根本再顾不得思考阮良玉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她只想赶快摆脱困境,自己的双腿真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阮良玉明显地轻‘咦’了一声,“咦,难不成你认识我?可这黑灯瞎火的,我连你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又怎知会是我?难不成你有火眼金睛?”这小子明显没有救人的意思,此时此刻还依然悠闲地蹲在荷塘上方与她闲扯。
“阮公子,我是左相府刘的贴身丫头,那日你随着皇上到我们府,我曾经见过你,听得出你的声音……今晚,我们家出了事,被东平王带走了,太后娘娘不放心要我去追我家,我一时乱跑迷了路来到了这里,又不小心掉到了荷塘里。你大人有大量,快快帮我一下吧,我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那我拉你上来又有什么好处?我这人可不会那么无缘无故地救人的?没有好处的事我不干。”阮良玉蹲在岸边干趣地说。
傅叶雨立时怔住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如此……真恨不能一把把他拉下荷塘来。傅叶雨鼻子顺了气,又软声细语地恳求,“阮公子,我只是相府的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好处给你?况且,阮公子跟着西南王什么没有,你身为医宅竟然没有丝毫的悬壶济世救人于苦难之心,根本不配做医生!我算是看清你了,我不让你救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去吧!少蹲在这里烦我!”
“咦,我怎么听着这口气这么耳熟呢?你真得是相府的小丫头?”随后阮良玉歪着脑袋扒在荷塘上望着傅叶雨道,“也是,左相位高权重一手遮天,他家的丫头如此趾高气扬也能理解……不过,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救你,这是我的原则,你说说将来你怎么报答我?”
“含你想救我,我还偏不让你救了呢!你想让我欠你救命之情,我还不稀罕呢!”傅叶雨故意大声地说着,突然手臂一紧,阮良玉气呼呼地一把就她拉了上来。
傅叶雨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两条腿象灌铅似的冰冷沉重,她使劲地捶了捶,眦牙獠嘴里对着阮良玉一阵发狠。
黑夜中,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知阮良玉抱着肩趾高气扬地说,“含你不稀罕,我还偏就拉你上来!怎么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此时,傅叶雨红口白牙地嘿嘿笑道,“多谢阮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阮公若不嫌,改天我请你吃饭!”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仅值一顿饭……”阮良玉明显地不答应。
“我可不会轻易就请别人吃饭的,‘鸿燕楼’怎么样?江南特有的‘醉玲珑’,不醉不休……”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傅叶雨斜着眼干趣地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到相府去找你!”阮良玉来真的了。
“你叫我小叶子好了,我家就是这么叫我的。”
“小叶子?还真难听。”阮良玉说完,转身就走。
“喂,你不能丢下我,我不识路的……”傅叶雨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追了过去。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救了你,我可没功夫再送你回去。”阮良玉回头不耐烦地说道。
“不用阮公子相送,你只要把我带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傅叶雨讨好地说道。
“含还真手了,这个苑子里到处不缺的就是人了,你却偏就掉进荷塘里什么人也没遇到?”
“难道你不是人?”傅叶雨想没想就脱口而出。
“闭嘴!忘恩负义,离我远点。”阮良玉立时就起了火,身子一闪,快步如飞起来。
“喂喂喂,你别跑那么快,我腿麻了,根本追不上你……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我向你道歉,我真得不识的前面的路,我不能再迷路了……”傅叶雨在后面不得不拖着两条灌铅的腿本能地跑起来。
还好阮良玉‘飞’得并不快,若隐若现的身影,傅叶雨还是能够看到的。就在傅叶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找不到阮良玉身影的时候,面前突然就灯火通明起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传来,不远的亭子里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那婉转的曲调清灵优美,听得人顿时浑身都通畅舒服起来。傅叶雨终于明白,她不用担心再迷路了。
她一下子放松地跌坐在的草地上,望着前方的灯影绰绰,傅叶雨顿时两眼盈满了热泪,有人的地方就是好啊!
在地上坐了良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傅叶雨还是忍不住往亭子里走去。她能听得出来,那优雅的琴音伴随着清远幽长的啸声怎么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如闻仙乐,此时,她根本没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身份,就那么大大嘞嘞地走上了风雨亭。
方上踏入亭子,傅叶雨就后悔了。
面对亭中如此华贵高雅的众人,傅叶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望着大家愣怔又惊愕的眼神,她懦懦地挤出了一丝苦笑,岂不知,此时她的脸上身上全是污黑的泥水,那一笑简直比鬼厉还要恐怖,阮良玉顿时厌弃地仿若不认识她般地转过了脸去,随后俯在西南王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西南王靠在亭柱上身子没有动却皱紧了眉头。
“对不起,方才的琴啸合鸣太美妙了,我是忍不住才……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请王爷们见凉,我这就走。”傅叶雨说着,真得就转身就走。
“等一等,”一声好听的声音,如金玉合鸣般清脆悦耳,带着一丝的善意,“我认出来了,在方才的宴席上,你是相府刘的贴身丫头。你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家还好吧?”谢雨裳真诚地望着傅叶雨关心道。
傅叶雨不得不转过身来,在她听到此声音起,她就知道她会是谁了。于是她感激地朝着谢雨裳露齿一笑,“多谢谢关心,我正是出去寻找我家时才误入密林中的。我不识得路,雾又大,不小心又掉进了荷塘里,幸有阮公子搭救……”
“含我根本就不想救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某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讨债。
“那当然,君子守诺,言出必行,改天阮公子直接去相府找我便可!”傅叶雨充满豪气地说道。随后,她又一想,反正‘百花宴’结束她就走了,任你去相府去找吧!反正我已经不在了。
“哎呀,你就别笑了!笑起了真象个凄厉的恶鬼,要吓死人了……”阮良玉突然一跺脚,冲着傅叶雨就吼道。
傅叶雨立时止住了笑,她慌忙用袖子使劲地擦着脸,“对不起,污了大家的眼,这下我真的要走了。”说着,又转过身去。
“等一下,”又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傅叶雨立马又转过身,此时,正看到十三王爷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爆正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你浑身都湿透了,夜里风冷,担心受凉了。回去让你家熬碗姜汤灌下就会没事了。”
对于这个两次好心帮助自己的十三王爷,傅叶雨在心里还是对他满满地感激的,她眼睛里不由噙了丝温热的泪水,“十三王爷的好心肠,将来必有好报!小叶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十三王爷说完便退回了石桌旁。此时魏馨儿正蹙着眉定定地望着她,方才的琴音正是她与十三王爷合奏的。
傅叶雨对着十三王爷身后的众位靖国侯家的公子们友好感激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等一下。”
“又来了。”傅叶雨此时却没好气地倏地转过了身,西南王正喝下最后的一口酒缓缓转过身来,醉眼朦胧的双眼此时正如月笼轻纱,那绝美的容颜带着迷一般的醉意遥摇望着她,“你真得是左相家的丫头?”
不知为何,傅叶雨一听他质疑的声音顿时就来了气,她不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骄傲地一挺,“我就是相府家的丫头,西南王爷有何见教?”口气明显地不善。
此话一出,亭中的众人立时呆住了,都不约而同地看看西南王又看看傅叶雨,不明白为何二人竟瞬间水火不容起来。
傅叶雨眸光一挑,却看到了一直与魏馨儿坐在一起的谢此时正美目灼灼地盯着西南王,片刻也不眨一下眼睛,那丝丝缕缕的情愫,小女儿家爱慕的神情,都无不让傅叶雨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这些人会在此时聚在一起了……
傅叶雨倏地眯起了双眼,“西南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西南王郑燮听她如此一说,立时睁开了迷蒙深醉的双眼,如一道灼人的琉璃之光一下子射向了傅叶雨。傅叶雨顿时觉得如山一般的压力倾头就罩了过来,但她还是硬气地挺直了腰身绝不屈服。
十三王爷一叹,“七哥,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谢简,还不赶快送她回去,想必刘也是等焦急了。”
那天陪着十三王爷一起去相府的青年立时应声而出,他挺拔的身材一下子就挡住了西南王如山的压力,“姑娘,让在下送你回去吧!”
傅叶雨却站着没有动,真没想到,如此俊挺不凡的青年竟是与白千羽同名的天缳大将军,北晋靖国侯家的大公子谢简。傅叶雨一下子瞪大眼,显得手足无措起来,谢简温地一笑,“不用担心,我不会吃人。”
虽是玩笑话,但傅叶雨却一下子红了脸,“怎么敢劳烦谢将军相送,我自己能回去。”说着,傅叶雨急忙要往亭下跑。
“她不能走。”此时,西南王一声冰冷顿时打住了傅叶雨的脚步。谢简身子晃了晃,走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西南王,再没有任何的动作。
傅叶雨一听,立时怒不可歇地转过了身子,昂首挺胸地走到离西南王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下,“那么,西南王不让小叶子赚到底有何见教?”
望着他灼灼目光中那惊骇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傅叶雨立时也纳了闷,她低下头浑身上下看了看,除了满衫的泥浆,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可西南王的眼光……
脚步一动,西南王竟有些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傅叶雨立时感到了危险,仿若那久不曾想起的土地庙一幕又重新掠上心头,望着他俊逸却冰雕一般阴森的冷颜,傅叶雨顿时‘哇啊’一声功破,惊恐地扭头就跑……
傅叶雨一跑下去,众人更是惊得下巴壳都要掉到地上了,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如今……望着她远逃的方向,众人都无不掩嘴笑了。
十三王爷更是笑得眉眼舒畅,“看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竟是如此怕七哥的……难不成七哥比鬼厉还厉害……”
听到十三王爷的调侃,众人又忍不住善意地笑了。
西南王却没有吱声,他背着手慢慢踱到傅叶雨曾经站过的地方,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回不过神来,众人立时又感到了那如冰的冷然袭上心头。
十三王爷又一叹,“谢简,你还是跟着那个丫头看看吧!我怎么觉着那丫头离去的方向好象不是‘芳华苑’呢……可别让她再跑迷了,别苑里地势险峻,虽没有野兽,但也危险重重……”十三王爷话一出,谢简瞟了西南王一眼,身子一闪便没有踪影。
一直沉默的魏兆熙终忍不住轻轻一叹,“馨儿,夜深了,还是让良玉送你回去吧!明儿又有比试了,今夜要养精蓄锐好好地休息,明天才会有好心情!”
经魏兆熙如此一说,十三王爷与谢家的其他公子们也一并告辞离去。魏馨儿却执意不让良玉送,自己到是随着十三王爷他们一起走了。还好,魏馨儿与谢雨裳住的不算远,结伴回去,正好。
在经过西南王身边的时候,谢雨裳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柔柔地象细雨润物一般柔滑细腻,“西南王还是早点回去吧!你今夜喝得酒多,夜寒,小心伤了身子。”
十三王爷一听,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就说我七哥是有福气的,谢姐姐连我都不曾如此关心过,却对七哥您……”
“王爷……”谢一听立时羞红了脸,她瞟了瞟西南王千年不变的冷颜,立时羞怯地随着自己的弟妹跑了下去。
十三王爷却拍了拍七哥的肩头,“七哥,听我一劝,别太执著了!你太孤独了,也该找个人好好地疼疼你了……雨裳姐姐人不错,温柔又善良,我也欢喜她能够嫁给你,七哥,你好好想一想,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不用了,我不会娶她。”西南王转过身冷静盯着十三王爷道。
“七哥,你……唉,你总不能就这样孤寂地过一辈子吧?如今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好女子都来到了这里,你若再无动于衷,恐怕你终要后悔……”
西南王嘴角终于噙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别再为我心了,倒是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我看得出,谢家人对你忠心耿耿,七哥没有别的要求,只愿此生你不走七哥的老路,平安快活地过一辈子……”
“七哥……”十三王爷低吟一声,动容地低下了头,他语气哽咽地道,“七哥,我们都好了,可你呢……”
“放心,我没事,快回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望着亭子外一直在静侯的一群人,西南王难得温柔地说道。
十三王爷深吸了一下子鼻子,望着一直疼爱自己的七哥轻轻点点头,身子一转,便下了风雨亭。
此时,亭子里便只剩下西南王,魏兆熙与阮良玉三个人了。
阮良玉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吃,亭子里石桌上那一盘无人动过的点心也以飞快的速度下了他的肚。西南王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望着旷远深邃的夜空,许久才喃喃地道,“兆熙,你可否注意到了?”
“王爷所指的可是相府的那个丫头?”魏兆熙也语气不明地问道。
西南王点点头,却倏地转过了身,眼睛立时射出一道比璀璨的星子还要亮的光,“她脖子上此刻正戴着当年恩师生辰时,我亲手雕刻送他的竹哨……”
“什么?”魏兆熙一声惊呼,立时变了脸色,“王爷的意思,她难不成就是……”
“没错,你不觉她的声音很耳熟吗?素不相识竟对我如此地恐惧……”
此时,阮良玉也丢了手里的糕点,嘴里疑惑地喃喃起来,“怪不得她蹲在荷塘里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立马认出了我……”
魏兆熙的脸色更凝重了,他抬头望了望浓稠的夜色,心里一下子担忧起来,“王爷,能确定是她吗?如今她在相府刘的身爆恐凶多吉少啊……”
“目前仅凭一只竹哨还不能!”西南王说着,立时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递了过去,“你连夜着人执此玉佩到恩师家走一趟,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恩师,我只怕……若恩师没有安然待在家中,就发动京城中所有的暗探也要找到他……必要时,可到宫中找一找……”西南王说着,朝前又踱了两步,“看一看如今‘芳华苑’领头的大丫环是谁?要尽快想办法安插我们的人进去,我不容她有任何的闪失……”
魏兆熙从没在王爷的脸上看到如此担心郑重的神情,他不由地连连点头,“王爷请放心,我立马派人回京城,相信明儿下午就能听到回音……至于‘芳华阁’,恐怕要费些时候,那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人……”
“王爷不必担心,我在她身上下了药……若想知道她究竟是谁?明天只要她露面,一验便知……”此时,阮良玉浑不在乎地开口道。
“啊,良玉,你怎又……”魏兆熙一声惊呼,随后很小心地看了王爷一眼,又对着阮良玉挥手就打。
阮良玉机灵地躲过了这一挥,一抹嘴里的糕点渣子,“魏大哥,你先别发火,先听我说……我在她身上只是下了千里香,不会对她身体有害……况且,我跟踪东平王的时候,她就早已跌进了荷塘里,若我猜得不错,东平王所说的一切她应该也听到了……我给她下药,也只是仅防万一……谁知竟又是她?”阮良玉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不过,如今,她竟成了相府里的丫头,这里面的玄疑就大了,我对她下了药,说不定就能引出左相的险恶用心呢……”阮良玉纯净的脸上也不免狰狞了一下。
魏兆熙顿时无语,西南王却目光闪闪地笑了,“我没有忘记,她还欠着你一顿饭呢!你下千里香,只是怕她跑了不认帐吧……”
“嘿嘿,王爷,话不要说得那么白吗!”阮良玉望着西南王嘿嘿一笑道。
“嘿,原来你小子竟存有如此用心,真是浪费了你爹辛苦研制出的千里香……”魏兆熙恨铁不成钢地对着阮良玉一吼道。随后他想了想又道,“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样也好,千里香只有你和王爷能闻得出来,且让我们看看左相把她弄进‘百花宴’究竟是想干什么吧!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呢……”魏兆熙说着,竟也是阴阴地笑了一下。
“只要她还在苑子里,我就能保她……至于以后,只要她离开苑子,就务必着人跟着,左相心思难猜,我怕有个万一,恩师就这么一个女儿……且记,从此后一定要监视左相的一举一动,还有他的女儿……说不定,这还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西南王说着,眼波一转与魏兆熙交换了一下,魏兆熙立时领悟到了王爷的意思,“左相看起来无欲无求,其实也不然……”
“含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西南王自信地一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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