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 楚平王娶媳逐世子 文 / 余邵魚
話說齊景公（姜杵臼）歸自平邱（河南陳留西北），雖然懼晉兵威，一時受歃，已知其無遠大之謀，遂有志復桓公（姜小白）之業。謂相國晏嬰曰︰“晉霸西北，寡人霸東南，何為不可？”晏嬰對曰︰“晉勞民于興築，是以失諸侯。君欲圖伯，莫如恤民。”（圖伯固是好事，然必須先去其侈心，晏子之說是也。）景公（姜杵臼）曰︰“恤民何如？”晏嬰對曰︰“省刑罰，則民不怨；薄賦斂，則民知恩。古先王春則省耕，補其不足，夏則省斂，助其不給。君何不法之？”景公乃除去煩刑，發倉廩以貸貧窮，國人感悅。（必須如此方是伯基。）于是征聘于東方諸侯。徐子不從，乃用田開疆為將，帥師伐之。大戰于蒲隧，（徐地。）斬其將嬴爽，獲甲士五百余人。徐子大懼，遣使行成于齊。齊侯乃約郯（山東郯t n城）子、莒子同徐子結盟于蒲隧。徐以甲父（古國名。）之鼎賂之。晉君臣雖知，而不敢問。齊自是日強，與晉並霸。景公錄田開疆平徐之功，復嘉古冶子斬黿之功，乃立“五乘之賓”以旌之。田開疆復舉薦公孫捷之勇。那公孫捷生得面如靛染，目楮突出，身長一丈，力舉千鈞。景公（姜杵臼）見而異之，遂與之俱獵于桐山。忽然山中趕出一只吊楮白額虎來，那虎咆哮發喊，飛奔前來，（是來與公孫捷做名的。）逕撲景公（姜杵臼）之馬。景公大驚。只見公孫捷從車上躍下，不用刀槍，雙拳直取猛虎，左手揪住項皮，右手揮拳，只一頓，將那只大蟲打死，救了景公（姜杵臼）。景公嘉其勇，亦使與“五乘之賓”。公孫捷遂與田開疆、古冶子結為兄弟，自號“齊邦三杰”。（若協力為公自是好事，若因黨為奸卻也利害不小。）挾功恃勇，口出大言，凌鑠閭里，簡慢公卿。在景公（姜杵臼）面前，嘗以爾我相稱，全無禮體。（勇而不學之人，往往如此。）景公惜其才勇，亦姑容之。時朝中有個佞臣喚做梁邱據，專以先意逢迎，取悅于君。景公甚寵愛之。據內則獻媚景公（姜杵臼），以固其寵；外則結交三杰，以張其黨。（這個便可虞了。）況其時陳無宇厚施得眾，已伏移國之兆，那田開疆與陳氏是一族，異日聲勢相倚，為國家之患，晏嬰深以為憂。（大臣謀國，實是難事。）每欲除之，但恐其君不听，反結了三人之怨。
忽一日，魯昭公（姬稠）以不合于晉之故，欲結交于齊，親自來朝。景公（姜杵臼）設宴相待。魯國是叔孫喹（叔豹子。）相禮，齊國是晏嬰相禮。三杰帶劍，立于階下，昂昂自若，目中無人。二君酒至半酣，晏子奏曰︰“園中金桃已熟，可命薦新，為兩君壽。”景公（姜杵臼）準奏，宣園吏取金桃來獻。晏子奏曰︰“金桃難得之物，臣當親往監摘。”（便有意了。）晏子領鑰匙去訖。景公曰︰“此桃自先公時，有東海人，以巨核來獻，名曰‘萬壽金桃’，出自海外度索山，亦名‘蟠桃’，植之三十余年，枝葉雖茂，花而不實。今歲結有數顆，（是吃嘴人造化，卻是三杰難星。）寡人惜之，是以封鎖園門。今日君侯降臨，寡人不敢獨享，特取來與賢君臣共之。”魯昭公（姬稠）拱手稱謝。少頃，晏子引著園吏，將雕盤獻上。盤中堆著六枚桃子，（笑就來的。）其大如碗，其赤如炭，香氣撲鼻，真珍異之果也。景公問曰︰“桃實止此數乎？”晏子曰︰“尚有三四枚未熟，所以只摘得六枚。”（連有也不肯摘來。）景公（姜杵臼）命晏子行酒。晏子手捧玉爵，恭進魯侯（姬稠）之前，左右獻上金桃，晏子致詞曰︰“桃實如斗，天下罕有；兩君食之，千秋同壽！”（壽讀上聲。）魯侯飲酒畢，取桃一枚食之，甘美非常，夸獎不已。次及景公（姜杵臼），亦飲酒一杯，取桃食訖。景公曰︰“此桃非易得之物，叔孫大夫，賢名著于四方，今又有贊禮之功，宜食一桃。”叔孫喹跪奏曰︰“臣之賢，萬不及相國。相國內修國政，外服諸侯，其功不小。此桃宜賜相國食之，臣安敢僭激 n？”景公（姜杵臼）曰︰“既叔孫大夫推讓相國，可各賜酒一杯，桃一枚。”二臣跪而領之，謝恩而起。晏子奏曰︰“盤中尚有二桃，主公可傳令諸臣中，言其功深勞重者，當食此桃，以彰其賢。”（分明挑他三人。）景公（姜杵臼）曰︰“此言甚善！”即命左右傳諭，使階下諸臣，有自信功深勞重，堪食此桃者，出班自奏，相國評功賜桃。公孫捷挺身而出，立于筵上，而言曰︰“昔從主公獵于桐山，力誅猛虎，其功若何？”晏子曰︰“擎天保駕，功莫大焉！可賜酒一爵，食桃一枚，歸于班部。”古冶子奮然便出曰︰“誅虎未足為奇。吾曾斬妖黿于黃河，使君危而復安，此功若何？”景公（姜杵臼）曰︰“此時波濤洶涌，非將軍斬絕妖黿，必至覆溺，此蓋世奇功也！飲酒食桃，又何疑哉？”晏子慌忙進酒賜桃。只見田開疆撩衣破步而出曰︰“吾曾奉命伐徐，斬其名將，俘甲首五百余人，徐君恐懼，致賂乞盟。郯t n、莒畏威，一時皆集，奉吾君為盟主，此功可以食桃乎？”晏子奏曰︰“開疆之功，比于二將，更自十倍。（明是激他。）爭奈無桃可賜，賜酒一杯，以待來年。”景公（姜杵臼）曰︰“卿功最大，可惜言之太遲，以此無桃，掩其大功。”田開疆按劍而言曰︰“斬黿打虎，小可事耳！吾跋涉千里之外，血戰成功，反不能食桃，受辱于兩國君臣之間，為萬代恥笑，何面目立于朝廷之上耶？”言訖，揮劍自刎而死。（卻乎可笑。）公孫捷大驚，亦拔劍而言曰︰“我等微功而食桃，田君功大，反不能食。夫取桃不讓，非廉也；視人之死而不能從，非勇也。”（從死便算勇乎？何其可笑。）言訖，亦自刎。古冶子奮氣大呼曰︰“吾三人義均骨肉，誓同生死，二人已亡，吾獨苟活，于心何安？”亦自刎而亡。（三人去了兩個，也自然站不住了。）景公（姜杵臼）急使人止之，已無及矣。魯昭公（姬稠）離席而起曰︰“寡人聞三臣皆天下奇勇，可惜一朝俱盡矣。”景公（姜杵臼）聞言嘿然，變色不悅。晏嬰從容進曰︰“此皆吾國一勇之夫，（卻是評論。）雖有微勞，何足掛齒？”魯侯（姬稠）曰︰“上國如此勇將，還有幾人？”晏嬰對曰︰“籌策廟堂，威加萬里，負將相之才者數十人；（這卻是策士夸張習氣。）若血氣之勇，不過備寡君鞭策之用而已，其生死何足為齊輕重哉！”景公（姜杵臼）意始釋然。晏子更進觴于兩君，歡飲而散。三杰墓在蕩陰里。後漢諸葛孔明《梁父吟》，正詠其事︰
步出齊東門，遙望蕩陰里。里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冢？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紀。一朝中陰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者？相國齊晏子。
魯昭公（姬稠）別後，景公（姜杵臼）召晏嬰問曰︰“卿于席間，張大其辭，雖然存了齊國一時體面，只恐三杰之後，難乎其繼。如之奈何？”晏子對曰︰“臣舉一人，足兼三杰之用。”景公曰︰“何人？”曰︰“有田穰r ng苴j 者，文能附眾，武能威敵，真大將之才也！”（先有此人在意中，便自然不甚惜三杰。）景公（姜杵臼）曰︰“得非田開疆一宗乎？”晏子對曰︰“此人雖出田族，然庶孽微賤，不為田氏所禮，故屏居東海之濱。君欲選將，無過于此。”景公曰︰“卿既知其賢，何不早聞？”晏子對曰︰“善仕者不但擇君，兼欲擇友。田疆、古冶輩血氣之夫，穰苴豈屑與之比肩哉？”景公（姜杵臼）口雖唯唯，終以田、陳同族為嫌，躊躇不決。忽一日，邊吏報道︰“晉國探知三杰俱亡，興兵犯東阿之境；燕國亦乘機侵擾北鄙。”（是穰苴進用催牌。）景公大懼。于是令晏子以繒帛詣東海之濱，聘穰苴入朝。苴敷陳兵法，深合景公（姜杵臼）之意，即日拜為將軍，使帥車五百乘，北拒燕、晉之兵。（以晏子之賢明，景公之信任，而穰苴之薦竟未即行，直到二國兵侵方才見用，君臣遇合亦難矣哉。）穰苴請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里之中，驟然授以兵權，人心不服。願得吾君寵臣一人，為國人素所尊重者，使為監軍，臣之令乃可行也。”（自是真話，不可竟認作是殺機。）景公（姜杵臼）從其言，命嬖大夫莊賈，往監其軍。苴與賈同時謝恩而出。至朝門之外，莊賈問穰苴出軍之期，苴曰︰“期在明日午時，某于軍門專候同行，勿過日中也。”（交代原自明白，不是欺他。）言畢別去。至次日午前，穰苴先至軍中，喚軍吏立木為表，以察日影；因使人催促莊賈。（又催促他，可知不是安心要殺。）賈年少，素驕貴，恃景公（姜杵臼）寵幸，看穰苴全不在眼。況且自為監軍，只道權尊勢敵，緩急自由。（這便是個殺才。）是日親戚賓客，俱設酒餞行，（誰知是活祭。）賈留連歡飲，使者連催，坦然不以為意。穰苴候至日影移西，軍吏已報未牌，不見莊賈來到，遂吩咐將木表放倒，傾去漏水，竟自登壇誓眾，申明約束。號令方完，日已將晡。遙見莊賈高車駟馬，徐驅而至，面帶酒容。既到軍門，乃從容下車，左右擁衛，踱上將台。穰苴端然危坐，並不起身，（氣象便不甚佳。）但問︰“監軍何故後期？”莊賈拱手而對曰︰“今日遠行，蒙親戚故舊攜酒餞行，是以遲遲也。”穰苴曰︰“夫為將者，受命之日，即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秉𡓨@模 甘甘 蟯 瀋懟＃ㄖ淮聳 銼閌牆 擰＃┘竦泄 至瑁 呔成Ф 峋 薏話蠶 巢桓飾叮 勻 冢 形崍餃耍 降┤α Γ 躍勸儺盞剮 保 蝸居肭拙梢 莆﹫衷眨俊弊 稚瀉 Χ栽唬骸靶椅次笮釁冢 Р恍牘 稹！保 恢 嶂厝吮閌譴說染置妗＃ 諗陌復笈 唬骸叭暌姓嘆 瑁 ÷ 模 攘俚腥鞜耍 癲晃罅舜笫攏 保ㄕ 侵慌掄廡 ＃┘湊倬 疚試唬骸熬 ㄆ詼 籩粒 鋇煤巫錚俊本 駒唬骸鞍捶 閉叮 弊 治乓弧罷丁弊鄭 龐芯逡猓 鬩 枷陸 ＃ 故切『 櫻 刖昂α慫 病＃ 諍冉淌窒攏 擲Ω浚 ３鱸 耪妒住；５米 值尉迫 蓿 謚邪Ы刑秩牟灰選Ｗ笥掖尤耍 Φ狡牒畬Ρㄐ徘缶取Ａ 骯 憑剩┬渤砸淮缶 苯辛呵窬莩紙諭 停 孛庾 忠凰潰環願萊碎 o車疾驅，誠恐緩不及事。那時莊賈之首，已號令轅門了。梁邱據尚然不知，手捧符節，望軍中馳去。穰苴喝令阻住，問軍政司曰︰“軍中不得馳車，使者當得何罪？”答曰︰“按法亦當斬！”梁邱據面如土色，戰做一團，（也要嚇他一嚇才好。）口稱︰“奉命而來，不干某事。”穰苴曰︰“既有君命，難以加誅；然軍法不可廢也。”乃毀車斬驂，（御馬索。）以代使者之死。（也勾他了。）梁邱據得了性命，抱頭鼠竄而去。于是大小三軍，莫不股栗。穰宜之兵，未出郊外，晉師聞風遁去。燕人亦渡河北歸。苴追擊之，斬首萬余。燕人大敗，納賂請和。班師之日，景公（姜杵臼）親勞于郊，拜為大司馬，使掌兵權。（莊賈卻是哪里淘氣，一笑。）史臣有詩雲︰
寵臣節使且罹刑，國法無私令必行。安得穰苴今日起，大張敵愾慰蒼生。
諸侯聞穰苴之名，無不畏服。景公（姜杵臼）內有晏嬰，外有穰苴，國治兵強，四境無事，日惟田獵飲酒，略如桓公（姜小白）任管仲之時也。
一日，景公（姜杵臼）在宮中與姬妾飲酒，至夜，意猶未暢，忽思晏子，命左右將酒具移于其家。（與姬妾飲酒，卻還念及賢臣，齊景之所以伯也。）前驅往報晏子曰︰“君至矣！”晏子玄端束帶，執笏拱立于大門之外。景公尚未下車，晏子前迎，驚惶而問曰︰“諸侯得無有故乎？國家得無有故乎？”（這是故意，看官莫被他瞞過。）景公（姜杵臼）曰︰“無有。”晏子曰︰“然則君何為非時而夜辱于臣家？”景公曰︰“相國政務煩勞，今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聲，不敢獨樂，願與相國共享。”晏子對曰︰“夫安國家，定諸侯，臣請謀之。若夫布薦席，除 f 簋gu 者，君左右自有其人，臣不敢與聞也。”（蠢得有趣。）景公（姜杵臼）命回車，移于司馬穰苴之家，（又想到一個賢臣，煞是賢主。）前驅報如前。司馬穰苴冠纓披甲，操戟拱立于大門之外，前迎景公之車，鞠躬而問曰︰“諸侯得無有兵乎？大臣得無有叛者乎？”（又是一個裝憨的。）景公（姜杵臼）曰︰“無有。”穰苴曰︰“然則昏夜辱于臣家者何也？”景公曰︰“寡人無他，念將軍軍務勞苦，寡人有酒醴之味，金石之樂，恩與將軍共之耳。”穰苴對曰︰“夫御寇敵，誅悖亂，臣請謀之。若夫布薦席，陳 簋，君左右不乏，奈何及于介冑之士耶？”（更蠢，若是我便要惱了。）景公（姜杵臼）意興索然。左右問曰︰“將回宮乎？”景公曰︰“可移于梁邱大夫之家。”前驅馳報亦如前。景公（姜杵臼）車未及門，梁邱據左操琴，右挈竽，口中行歌而迎景公于巷口。（好個篾片！此大老之所以專愛篾片也。）景公（姜杵臼）大悅，于是解衣卸冠，與梁邱據歡呼于絲竹之間，雞鳴而返。明日，晏嬰、穰苴同入朝謝罪，且諫景公（姜杵臼）不當夜飲于人臣之家。景公曰︰“寡人無二卿，何以治吾國？無梁邱據，何以樂吾身？寡人不敢妨二卿之職，二卿亦勿與寡人之事也。”（也蠢得他好。）史臣有詩雲︰
雙柱擎天將相功，小臣便闢豈相同？景公得士能專任，嬴得芳名播海東。
是時中原多故，晉不能謀，昭公（姬夷）立六年薨，世子去疾即位，是為頃公。頃公初年，韓起、羊舌 俱卒。魏舒為政，荀躒（音力。）、範鞅用事，以貪賄聞。祁氏家臣祁勝，通于鄔臧（亦家臣。）之室，祁盈（祁午子。）執祁勝。勝行賂于荀躒。躒譖于頃公（姬去疾），反執祁盈。羊舌食我（羊舌 子。）黨于祁氏，為之殺祁勝。頃公（姬去疾）怒，殺祁盈、食我，盡滅祁、羊舌二氏之族，國人冤之。其後魯昭公（姬稠）為強臣季孫意如所逐，荀躒復取貨于意如，不納昭公（姬稠）。于是齊景公（姜杵臼）合諸侯于鄢陵，以謀魯難，天下俱高其義。（必須如此方可稱伯。）齊景公（姜杵臼）之名，顯于諸侯。此是後話。
卻說周景王（姬貴）十九年（-526），吳王夷昧在位四年，病篤，復申父兄之命，欲傳位于季札。札辭曰︰“吾不受位明矣！（請教是什麼緣故？）昔先君有命，札不敢從，富貴于我如秋風之過耳，吾何愛焉？”（縱不愛富貴，獨不念父兄之命乎？）遂逃歸延陵。（地在句容縣，季札所封。江甦常州）群臣奉夷昧之子州于為王，改名曰僚，是為王僚。諸樊之子名光，善于用兵，王僚用之為將。與楚戰于長岸，（楚地。安徽當涂西南）殺楚司馬公子魴，楚人懼，築城于州來（安徽壽縣），以御吳。時費無極以讒佞得寵。（偏是讒佞偏會得寵。）蔡平公廬，已立嫡子朱為世子，其庶子名東國，欲謀奪嫡，納貨于無極。無極先譖z n朝吳，逐之奔鄭。及蔡平公（姬廬）薨，世子朱立。無極詐傳楚王（羋居）之命，使蔡人逐朱，立東國為君。平王（羋居）問曰︰“蔡人何以逐朱？”無極對曰︰“朱將叛楚，蔡人不願，是以逐之。”（只消一言掩大罪而取大功，讒人之可畏如此。）平王（羋居）遂不問。無極又心忌太子建，欲離間其父子，而未有計。一日，奏平王（羋居）曰︰“太子年長矣，何不為之婚娶？（深計詭謀乃至于此。）欲求婚，莫如秦國。秦，強國也，而睦于楚；兩強為婚，楚勢益張矣。”平王（羋居）從之，遂遣費無極往聘秦國，因為世子求婚。秦哀公（嬴籍）召群臣謀其可否。群臣皆言︰“昔秦、晉世為婚姻，今晉好久絕，楚勢方盛，不可不許。”秦哀公（嬴籍）遂遣大夫報聘，以長妹孟嬴許婚。今俗家小說稱為無祥公主者是也。公主之號，自漢代始有之，春秋時焉有此號哉？平王（羋居）復命無極領金珠彩幣，往秦迎娶。（偏生差著他，是子建、孟嬴晦氣）無極隨使者入秦，呈上聘禮。哀公（嬴籍）大悅，即詔公子蒲送孟嬴至楚，裝資百輛，從媵y ng之妾數十余人。孟嬴拜辭其兄秦伯而行。無極于途中，察知孟嬴有絕世之色；（偏是絕色，似天亦有意亂楚。）又見媵女內有一人，儀容頗端，私訪其來歷，乃是齊女，自幼隨父宦秦，遂入宮中，為孟嬴侍妾。無極訪得備細，因宿館驛，密召齊女謂曰︰“我相你有貴人之貌，有心要抬舉你，做個太子正妃，汝能隱吾之計，管你將來富貴不盡。”（似造化而實非造化。）齊女低首無言。無極先一日行，趨入宮中，回奏平王（羋居），言︰“秦女已到，約有三舍之遠。”平王（羋居）問曰︰“卿曾見否？其貌若何？”（娶媳而問其貌，其心已邪。）無極知平王是酒色之徒，正要夸張秦女之美，動其邪心，恰好平王（羋居）有此一問，正中其計。遂奏曰︰“臣閱女子多矣，未見有如孟嬴之美者。不但楚國後宮，無有其對，便是相傳古來絕色，如妲己、驪姬，徒有其名，恐亦不如孟嬴之萬一矣！”（只消有三分，一經夸獎，便是十分矣。）平王（羋居）聞秦女之美，面皮通紅，半晌不語，徐徐嘆曰︰“寡人枉自稱王，不遇此等絕色，誠所謂虛過一生耳！”（雖是邪人之語，然尚未計及于奪也。）無極請屏左右，遂密奏曰︰“王慕秦女之美，何不自取之？”平王曰︰“既聘為子婦，恐礙人倫。”（楚平猶為此語，則無極之罪何逃？）無極奏曰︰“無害也。此女雖聘于太子，尚未入東宮，王迎入宮中，誰敢異議？”平王（羋居）曰︰“群臣之口可鉗，何以塞太子之口？”無極奏曰︰“臣觀從媵之中，有齊女才貌不凡，可充作秦女。臣請先進秦女于王宮，復以齊女進于東宮，囑以毋漏機關，則兩相隱匿，而百美俱全矣。”平王（羋居）大喜，囑無極機密行事。（兩個邪人相助為虐。）無極謂公子蒲曰︰“楚國婚禮，與他國異。先入宮見舅姑，而後成婚。”（卻不道見舅姑便是成婚。）公子蒲曰︰“惟命。”無極遂命 p ng車（有帷幔的車）將孟嬴及妾媵，俱送入王宮，留孟嬴而遣齊女。令宮中侍妾扮作秦媵，齊女假作孟嬴，令太子建迎歸東宮成親。（家里人掉綿包。）滿朝文武及太子，皆不知無極之詐。孟嬴問︰“齊女何在？”則雲︰“已賜太子矣。”潛淵詠史詩雲︰
衛宣作俑是新台，蔡國奸淫長逆胎；堪恨楚平倫理盡，又招秦女入宮來。
平王（羋居）恐太子知秦女之事，禁太子入宮，不許他母子相見。朝夕與秦女在後宮宴樂，不理國政。外邊沸沸揚揚，多有疑秦女之事者。無極恐太子知覺，或生禍變，乃告平王（羋居）曰︰“晉所以能久霸天下者，以地近中原故也。昔靈王（羋圍）大城陳、蔡，以鎮中華，正是爭霸之基。今二國復封，楚仍退守南方，安能昌大其業？何不令太子出鎮城父，（地近襄城。河南寶豐）以通北方？王專事南方，天下可坐而策也。”平王（羋居）躊躇未答。無極又附耳密言曰︰“秦婚之事，久則事泄。若遠屏太子，豈不兩得其利？”（此語原是主意，前言不入，遂狠下一鞭。）平王（羋居）恍然大悟。遂命太子建出鎮城父，以奮揚為城父司馬，（本城掌兵之官。）諭之曰︰“事太子如事寡人也！”伍奢知無極之讒，將欲進諫。無極知之，復言于平王，使伍奢往城父輔助太子。太子行後，平王（羋居）遂立秦女孟嬴為夫人；出蔡姬歸于鄖（湖北安陸）。太子到此，方知秦女為父所換，然無可奈何矣。孟嬴雖蒙王寵愛，然見平王（羋居）年老，心甚不悅。（月里嫦娥愛少年。）平王（羋居）自知非匹，不敢問之。逾年，孟嬴生一子，平王愛如珍寶，遂名曰珍（春秋作軫）。（後為楚昭王。）珍周歲之後，平王始問孟嬴曰︰“卿自入宮，多愁嘆，少歡笑，何也？”孟嬴曰︰“妾承兄命，適事君王。妾自以為秦、楚相當，青春兩敵。及入宮庭，見王春秋鼎盛，妾非敢怨王，但自嘆生不及時耳！”平王（羋居）笑曰︰“此非今生之事，乃宿世之姻契也。卿嫁寡人雖遲，然為後則不知早幾年矣。”（馬腳終久要露。）孟嬴心惑其言，細細盤問宮人，宮人不能隱瞞，遂言其故。孟嬴淒然垂淚。（孟嬴卻高似宣姜。）平王（羋居[棄疾]）覺其意，百計媚之，許立珍為世子。孟嬴之意稍定。費無極終以太子建為慮，恐異日嗣位為王，禍必及己，復乘間譖z n于平王（羋居）曰︰“聞世子與伍奢有謀叛之心，陰使人通于齊、晉二國，許為之助，王不可不備。”平王曰︰“吾兒素柔順，安有此事？”無極曰︰“彼以秦女之故，久懷怨望。（偏在短處戳他，不由他不信。）今在城父（河南寶豐）繕甲厲兵有日矣。常言穆王（羋商臣）行大事，（商臣弒父事，在周襄王[姬鄭]二十六年[-626]。）其後安享楚國，子孫繁盛，意欲效之。王若不行，臣請先辭，逃死于他國，免受誅戮。”平王（羋居）本欲廢建而立少子珍，又被無極說得心動，便不信也信了，即欲傳令廢建。無極奏曰︰“世子握兵在外，若傳令廢之，是激其反也。太師伍奢是其謀主，王不如先召伍奢，然後遣兵襲執世子，則王之禍患可除矣。”平王（羋居）然其計，即使人召伍奢。奢至，（若果有叛心，如何肯來？）平王（羋居）問曰︰“建有叛心，汝知之否？”伍奢素剛直，遂對曰︰“王納子婦已過矣！又听細人之說，而疑骨肉之親，于心何忍？”平王（羋居[棄疾]）慚其言，叱左右執伍奢而囚之。無極奏曰︰“奢斥王納婦，怨望明矣。（即不斥王納婦，你也未必干休。）太子知奢見囚，能不動乎？齊、晉之眾，不可當也。”平王（羋居）曰︰“吾欲使人往殺世子，何人可遣？”無極對曰︰“他人往，太子必將抗斗。不若密諭司馬奮揚，使襲殺之。”平王乃星夜使人密諭奮揚，曰︰“殺太子，受上賞；縱太子，當死！”奮揚得令，即時使心腹私報太子，（好個奮揚！）教他︰“速速逃命，無遲頃刻！”太子建大驚。時齊女已生子名勝，建遂與妻子連夜出奔宋國。奮揚知太子已去，使城父（河南寶豐）人將自己囚系，解到郢都（湖北江陵），來見平王，直雲言︰“世子已逃矣！”平王（羋居）大怒曰︰“言出于余口，入于爾耳，誰告建耶？”奮揚曰︰“臣實告之。（好！是個漢子。）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寡人。’臣謹守斯言，不敢貳心，是以告之。後思罪及于身，悔已無及矣！”平王曰︰“爾既私縱太子，又敢來見寡人，不畏死乎？”奮揚對曰︰“既不能奉王之後命，又畏死而不來，是二罪也。且世子未有叛形，殺之無名，苟君王之子得生，臣死為幸矣。”平王惻然，似有愧色，良久曰︰“奮揚雖違命，然忠直可嘉也！”（楚平良心猶在，則無極可剮也。）遂赦其罪，復為城父（河南寶豐）司馬。史臣有詩雲︰
無辜世子已偷生，不敢逃刑就鼎烹；讒佞紛紛終受戮，千秋留得奮揚名。
平王（羋居）乃立秦女所生之子珍為太子，改費無極為太師。
無極又奏曰︰“伍奢有二子，曰尚、曰員，（音雲。）皆人杰也。若使出奔吳國，必為楚患。何不使其父以免罪召之？彼愛其父，必應召而來；來則盡殺之，可免後患。”（斬草除根固是善策，然其如除不得何？）平王（羋居）大喜，獄中取出伍奢，令左右授以紙筆，謂曰︰“汝教太子謀反，本當斬首示眾；念汝祖父有功于先朝，不忍加罪。汝可寫書，召二子歸朝，改封官職，赦汝歸田。”伍奢心知楚王挾詐，欲召其父子同斬。乃對曰︰“臣長子尚，慈溫仁信，聞臣召必來。少子員，少好于文，長習于武，文能安邦，武能定國，蒙垢忍辱，能成大事。此前知之士，安肯來耶？”（知子莫若父。）平王（羋居）曰︰“汝但如寡人之言，作書往召；召而不來，無與爾事。”奢念君父之命，不敢抗違，遂當殿寫書，略雲︰
書示尚、員二子︰吾因進諫忤w 旨，待罪縲l i紲xi 。吾王念我祖父有功先朝，免其一死，將使群臣議功贖罪，改封爾等官職。爾兄弟可星夜前來。若違命延遷，必至獲罪。書到速速！
伍奢寫畢，呈上平王（羋居）看過，緘封停當，仍復收獄。平王（羋居）遺鄢將師為使，駕駟馬，持封函印綬，往棠邑來。時伍尚已回城父（河南寶豐）矣。鄢將師再至城父，見伍尚，口稱“賀喜！”尚曰︰“父方被囚，何賀之有？”鄢將師曰︰“王誤信人言，囚系尊公，今有群臣保舉，稱君家三世忠臣，王內鍸過听，外愧諸侯之恥，反拜尊公為相國，封二子為侯，尚賜鴻都侯，員賜蓋侯。（說得太離，令人難信，然自是說謊人露破綻處。）尊公久系初釋，思見二子，故復作手書，遣某奉迎。必須早早就駕，以慰尊公之望。”伍尚曰︰“父在囚系，中心如割，得免為幸，何敢貪印綬哉？”將師曰︰“此王命也，君其勿辭。”伍尚大喜，乃將父書入室，來報其弟伍員。不知伍員肯同赴召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