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二部 第十三章 往事（五） 文 / 逆流星河

    第十三章·往事（五）2020年2月6日“梅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4-23号地下深处，法兰拼尽全力逃离了那件让他毛骨悚然的“艺术品”，同样也拼劲全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询问着自己的搭档兼挚友。但梅根只是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有任何欺骗你的理由。”“但是，这些……‘东西’，她们都……”“放轻松点儿，我的朋友。”梅根径直走到了那具模仿神话生物却是用真正的人做材料的雕塑之前，他甚至伸手拍了拍雕塑蛇身的部分，然后道：“她们都已经死了，她们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只是对她们身体的再利用，和动物标本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可是……”法兰没能说完一句话就再次捂住了嘴，发出干呕的声音。他痛苦地蜷曲着身体，却看到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中。“站起来，法兰。”梅根的声音响起，然后他直接托住了法兰的臂弯，强行把法兰从地上拖了起来。“你想要在这里就停下？我知道这些标本激发了你那没用的同理心，但她们早就已经死了，死在那个连《帝国公民保护法案》这种做样子的法律都还不存在的年代。对她们做出了这些事的人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已经不会在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所以……给我站起来！”在梅根的帮助或者说胁迫下，法兰终于站稳了脚步，但他依然不敢再去看那座半人半兽的雕塑一眼。而梅根也再次开口了。“你应该多看她几眼的，法兰，如果你那泛滥的同情心真的以为这还是‘她’的话，那你就应该记住她，趁你现在还能看到她的时候。”梅根望了一眼雕塑那舒展的肢体，眼神中不知道蕴含着什么情绪，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被放置在原地的法兰直到一分钟后才恍然大悟般反应了过来，冲着梅根的背影喊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她会被怎样？”梅根停下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道：“这里的上一任主人在因为违反《帝国公民保护法案》而进了监狱之后，这里摆设的所有艺术品都成了烫手山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手这些麻烦，直到现在的拥有者出现。”“几天后，这些‘艺术品’都会被集中销毁。我很抱歉她们不会有墓碑因为最初的那位富豪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些原材料的名字，她们的DNA数据也因为标本化后的特殊处理而难以处理，所以我们无法得知她们的真实身份。”“但是，至少她们不会再被挂在墙上，不会被当做室内布置的一部分了。”“法兰，如果你还坚持认为她们是人，那她们会得到一个人应有的结局的。”梅根的话让法兰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法兰才抬起头，看着始终没有回过身来的挚友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梅根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开口答道：“因为我知道这些话能让你安心，否则你不会继续跟我走。”面对梅根如此坦诚布公的敷衍，法兰只能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所以我们能继续前进了吗？”梅根看着法兰。法兰只能点了点头。两串脚步声再次响起，向着更深更幽邃的方向远去，然而在离开了一段距离后，后面的那个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法兰最后看了那个雕塑……那个女孩一眼。他要把她的样子记在心中，哪怕他知道这会成为他未来无数个夜晚的梦魇，但他必须记住。因为……他要做最后一个记住这一切的人。他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分割线————最新找回离开了那座人身蛇尾的雕塑，法兰的脚步终于变得轻快了一些，而梅根也再次开启了解说模式——虽然法兰觉得今天一天听梅根说过的话已经比他之前认识他的几年时间加起来都要多了，但梅根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那位富豪是这里的创造者，但他却没能享受到这里的一切。”梅根再次以这座地下避难所的创造者为引子开始了话题。“那些艺术品，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富豪授意或者亲手制作的，但他并不是在这座地下避难所内完成的这一切。这座地下避难所的施工因为富豪资金的紧张而在后期变得异常缓慢，而且在地上的会所部分被开放以供那些富人们享乐之后，富豪也越来越难以掩饰他的所作所为了。”“但很快，富豪就发现自己没必要费尽心思去掩人耳目。在旧世纪有种说法，也被称为谚语，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座会所的生意十分火爆，在最鼎盛的时候每天都会有数以百计的客人进出这座建筑物，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享受着不同层级的服务。富豪本就是这个行业内元老一般的存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上门而来的男人和女人们都想要什么，他的人际圈子也进一步拓展了。”“然后……他发现自己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者我们可以换个说法，他发现有这种不被当时的社会主流承认的爱好的人远不只有他一个。”“那个时代不仅仅不存在《帝国公民保护法案》，为了生存下去出卖自己的身份与肉体甚至已经变成一种公开的产业了。这里摆设的绝大部分‘艺术品’都是在那个时代所完成的，随后而来的新旧时代交替的动乱更是为富豪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变得更加狂热，也更加疯狂。”“不过，那位创始者可能只有一点没有计算到，那就是他活的太久，活到了《帝国公民保护法案》诞生的这一年。他的所作所为很快被揭发——因为那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然而因为缺乏证据，这位富豪并没有被判处极刑，但他身上的其他罪名也同样足够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实际上他也的确在进入监狱的第二年就被保释，然后死在了医院里。”“他没有留下遗嘱，他的财产也被多个自称是他继承人的人物所瓜分。没有人知道他那些‘艺术品’都藏到了哪里，人们对于这件事的求知欲也随着他的死而很快消散。”“直到……这座地下避难所被发现，直到今天。”话音落下，梅根和法兰已经肩并肩站在了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前。大门上有一个古老的机械式数字密码键盘，而梅根也没有再使用手中的终端机去解锁，而是沉默着按下了一连串位数多达二十位以上的密码。密码输入，伴随着滴滴的电子音，门自动地开启了，但门后却依然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只不过四周的装饰与门外出现了极大的反差。如果说刚才一路走来法兰他们所看到的摆设都完美契合这里“一个富豪为自己建造的豪华地下避难所”这个主题的话，那么门后的布局与模样就完全转变成了“某座目的不明的高科技实验室”，光滑的金属地板与高分子材料制成的墙壁取代了实木地板与精致的印花墙纸，原本由古朴的吊灯所提供的照明光也变成了与天花板融为一体的仿自然光源。最新找回“这里是……”法兰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熟悉，很像他记忆中的某个场景。“这里是最近的一位主人，也就是前任主人所改造的空间。”梅根说着，突然转身看向了法兰。“你应该很熟悉他，我们都很熟悉他。”“我？”法兰不解地反问着，他完全没有明白梅根到底在指什么。梅根重新转过头，继续迈步向前走，同时道：“虽然我没有提及那位创造了这里的富豪的名字，但你应该已经明白他是谁了吧？”法兰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之前的描述他还不能推断出这座地下避难所建造者的身份，但梅根最后提到了那场在世纪之交、帝国初立时期的审判，那场第一例应用《帝国公民保护法案》的审判对于整个社会的冲击都堪称巨大，作为经受冲击的一方，法兰也耳熟能详的记住了那场审判中的主角的名字。如果那位大人物就是梅根所说的富豪的话，和他自己还有梅根又有什么关联？法兰有些迷惑不解。梅根似乎也看出了法兰的疑惑，他突然又开口道：“我本以为你见到了这里的一切会马上想起来的。”“看到……什么？”法兰还是不太明白。梅根又一次停下脚步，他抚摸着高分子材料制成的光滑墙面，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法兰，吐出了一个姓氏。而那个姓氏，让法兰当场便愣住了。“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但是，这怎么可能？”法兰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逐渐在脑中重合的两个姓氏乃至于两张相似的脸都让他越来越无法怀疑这便是事实。因为那个姓氏，代表着他的导师。他和梅根共同的老师，同时也是兰彻斯特amp;蒂凡尼实验室的前任拥有者。法兰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因为这条走廊的建筑风格与他每天上班都要经过的实验室内的那条走廊如出一辙，而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过那条走廊时听到的解释：那是实验室的创建者，他们的导师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的建筑方案。同样的姓氏，同样的设计风格，指向同一个人物。“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梅根说罢，再次转身向前。仍然沉浸在震惊中的法兰恍惚了一会儿才想到追赶梅根的脚步，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喊着：“这是真的？这里真的是老师亲手建造的另一座实验室？但是，为什么……”“法兰。”梅根脚步不停，只是语气淡然地说着，“你难道忘记老师为什么会被驱逐出科学界了吗？”法兰的脚步一滞，他当然知道，对外的理由是因为个人原因造成了重大实验事故，但作为亲历者他和梅根都明白那是因为他们的导师触碰了某个不能逾越的禁忌。“你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梅根说着，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你……相信他会在被驱逐出业界之后就彻底放弃自己的目标吗？”法兰的呼吸也一时间停住了。他知道，不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