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允礼正要俯身去拾的身形一僵。
转眼间,那枚锁绣纳纱的矜缨已然到了苏培盛手中。允礼僵硬地直起身子,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苏培盛将其恭敬地呈于胤禛。
胤禛拿起那枚矜缨,仔细端详,神色似笑非笑。“老十七定是在哪里留情了,要不然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胤禛面色酡红,似有醉意,他手握矜缨朝着允礼大笑起来。
允礼神色松动,只当皇兄是打趣自己,也跟着赔笑起来。
宫中女眷早已知道果郡王名声,此时更是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议论那送矜缨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胤禛目光一扫,复又回到矜缨之上,他稍一用力,矜缨的口子大开,一枚殷红剪纸小象落入胤禛掌心。
众人见状,纷纷翘首张望,几个亲王郡王更是站离了座位,探出身子去看。
允礼心下一沉,目光焦急地朝人群中掠去。只一眼,便望进一对同样惊慌的眸子,她的面色在灯火下找不到一丝血色。允礼尽量迫使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些,好给她带去些许安心,可指骨发白的双拳早已出卖了他。
宜修坐在胤禛身旁,那小象看得尤为真切。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没有开口。发现小象玄机的,她决不会是一个人。
果然,祺贵人当即便疑惑道:“姐姐,可是妹妹喝醉酒花了眼,你瞧,这剪纸小象倒是和你像得很呢。”
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甄嬛闻言只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一笑置之。
曹琴默见状也凑过去看了看,道:“这不说还没觉得,仔细看起来,倒真是和莞嫔有七八分相似呢。”
齐妃也道:“我看不止是像吧,分明那就是莞嫔。只不过,果郡王怎么会私自藏着莞嫔的小象?”
齐妃意有所指,安陵容似是出声要替甄嬛分辨:“休要胡说。那小象果郡王一直贴身收藏,必定是心爱之人的剪影才是,菀姐姐久居深宫,能见到果郡王也不过是在如此的宴席之上,况且果郡王是皇上的手足,菀姐姐又是皇上的嫔妃,齐妃娘娘难不成是在怀疑菀姐姐与果郡王?”
齐妃语带笑意:“我可没说,这可是你说的。”
曹琴默仿佛想起了什么:“嫔妾听闻皇上与莞嫔初相识时便是假称自己墅郡王,该不是莞嫔那时候想送与皇上,却误打误撞送到了真正的果郡王手中。只是……”曹琴默目光飘向小象,“嫔妾见那小象边缘略有褪色,定墅郡王拿在手里看了许多次,想必是十分心爱之物了。”
宜修见此状才出声道:“今儿是给小阿哥庆贺百日的大好日子,就该好好庆贺,旁的事情暂且就搁置,皇上觉得呢?”
胤禛自始至终拿着小象一言不发,此刻听宜修一言,他拿起小象凝眸看向甄嬛,眼中满是怀疑的冷意:“倒真是有些像呢。”
任何人的怀疑与质疑,甄嬛都可以从容地无视,只有皇帝的不可以。她尽量冷眼瞧着小象,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说道:“莫须有这三个字害死的人不在少数,一张小象而已,怎么认定就是嫔妾呢。”
甄嬛再忍不住,跪行至胤禛跟前,两行清泪划花了她的妆容,她伸手抱住胤禛的衣袍:“皇上,浣碧纵然死罪,也不至于折磨至此啊。”
胤禛蹙眉。
甄嬛泪流不止:“皇上,如此对待,哪怕浣碧真的招认了什么,也不过是屈打成招。”
闻言,胤禛面无表情扯开衣袍,把矜缨丢到浣碧身前,冷冷道:“浣碧你说实话,这矜缨是谁的?”
浣碧毫不犹豫道:“这是奴婢的。”
安陵容在一旁帮道:“浣碧与菀姐姐眉眼本就长得有些相似,如此一说,那小象其实是更像浣碧的。”
祺贵人闻言也道:“确实,嫔妾也觉得确实是更像浣碧。原来果郡王心中所系之人竟然是莞嫔身边的宫女。”
哪知浣碧听得两人如此说,突然道:“这与王爷无关,这……这是奴婢想送与阿晋的。王爷只是知道此事,想要成全奴婢和阿晋,这才……这才瞒了下来……奴婢知道阿晋自小跟着王爷,王爷雄阿晋,但王爷不必因此替奴婢和阿晋隐瞒,反而带累了王爷自身。”
甄嬛惊愕地抬起头,浣碧如此说,她显然也是始料未及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允礼制止的目光。
胤禛探寻的目光随即投过来。“既如此,那便叫他们先回去思过。”胤禛看向允礼,似乎意有所指,“奴才到底是做错了事,也不能过分纵容着。”
允礼道了声“是”。
胤禛笑道:“朕昨儿刚收到了份折子,说是准噶尔部又在骚扰我大清的边界,着实可恶。朝中人才寥寥无几,朕想十七弟一向文武全才,不知可否愿意替朕,也替这大清的百姓去一趟西疆?”
允礼一愣,心中了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兄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要维护皇家的颜面罢了。他望一眼人群中的甄嬛,他若是遂了皇兄的愿,皇兄会不会放过她?
允礼笑得无奈,大声道:“臣弟,领旨。”
但有另一个声音立刻超越了他的。
“你说什么!”齐妃急道,“三阿哥怎么了?”
“怎么回事?”胤禛闻言怒目而视,听见与弘时有关,他才沉声道。
宫女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三……三阿哥,一直……一直高烧……高烧不退,还……还说胡话。”
“你是怎么照顾三阿哥的,怎么不早些时候来报。”齐妃口不择言,直怨宫人无能。她颇有些怨愤地望向年世兰。人家的儿子欢欢喜喜庆祝百日,自己的儿子却要在那里遭罪,顿时雄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