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 / 柴丝言
裴嫣然一直哭了很久，渐渐的哭累了，便安静地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车子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奔驰，渐渐地驶入一片绿色深处，穿过密密匝匝的林荫道，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前。宅门缓缓打开，车子慢慢开了进去，停在了入口处。
裴嫣然此刻已有些迷糊了，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不由问：“这是哪儿？”
虞绍琮道：“这是我们的家。昙宁那里太惹眼了，不适合长住。”
裴嫣然怔了怔。
那个“家”字让她想起了莫家琛。她和莫家琛的婚房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房子的装修是她亲手设计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和他亲手置办的，他们甚至连餐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婚后开始崭新的生活，然而现在，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住进去了！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靠在座位上不肯下来。
虞绍琮站在车子旁，恶作剧似地拍了拍车顶：“怎么还不下来？”
裴嫣然不由气结，慢吞吞地下了车。
……………………
站定后抬头四顾，裴嫣然不由轻轻抽了口气，只见这庄园依山傍水、林木蓊郁，院内遍植红枫冷杉，几条石板铺就的人行道弯弯曲曲地伸向院子深处，林间四处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大小风格各异的建筑，看上去气象万千！
她不由看了虞绍琮一眼，正想开口说话，虞绍琮已满意地牵了她的手往正屋走去：“我们去看看。”大手亲昵地捏了捏她无骨的小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十指相缠。
裴嫣然没有注意。
这屋子久不住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虞绍琮清晨来看了看，觉得有点太空旷，回去后便特地命人送了一批珍宝古玩来做装饰，此刻佣人还没有收拾完毕，都随意地摆放在客厅里。裴嫣然站在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这就是所谓的‘金屋藏娇’了？”
走在前头的虞绍琮脸色忽然僵了僵，转过身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凉凉地说道：“要是这么理解能让你产生，也可以！”
裴嫣然气得脸色发青。扭头看见手边古董架上的花瓶，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将架子上的花瓶给打落在地！
屋子里发出“哗啦”一阵响。
虞绍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透露出一丝危险。裴嫣然见了，不由有些心虚，可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没出息，抬起手，“哗啦”一声又将一只花瓶打落在地！
虞绍琮的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裴嫣然情不自禁地往后一退，却冷不防撞翻了身后的古董架，只听耳边“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紧接着有东西碎了一地！
裴嫣然听着那声音，忍不住寒毛倒立。
虞绍琮给她倒了杯红酒。她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捏在手里摇了摇，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喝着。
虞绍琮问她：“怎么样啊？”
她有气无力的，回答他：“还行吧！”就不理他了，一个人闷闷地埋头喝酒。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家琛不喜欢喝红酒……”
虞绍琮捏着高脚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没出声。
裴嫣然也没打算他能说出什么好话，自顾自地接口道：“……他喜欢喝白酒。他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跟他爸爸一样都是军人出身，为人很豪爽，朋友多，当然应酬也多。他的酒量是从小锻炼到大的，一顿能喝一瓶白酒，有时候甚至还多……”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忽而又皱起小眉头道，“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他喝酒，一点也不喜欢……”
虞绍琮看了看她。她正摇摇晃晃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一张小脸此时红扑扑的，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看着看着不由就有些心软，柔声问她：“为什么呀？”
她趴在窗台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想他多陪陪我呀……”本来嘛，他工作那么忙，他们能相聚的时间就那么短，她当然希望他能够抓紧时间跟她在一起。
虞绍琮没有接话。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父亲还没有离家，可他总是很忙，也很少回家，回家了也很少有时间主动跟他说说话，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心情，期盼着父亲能够多陪陪他，哪怕他们什么也不做，就让他在他身边坐一会儿也好。可是父亲总是来去匆匆，后来终于不再回家。他母亲虽然是个地道的家庭主妇，也不太出去交际应酬，可是他祖父却总嫌弃她为人怯懦缺乏见识，就连基本的相夫教子都无法做到，所以也不喜欢他跟她亲近，甚至连主屋都不愿意让她住，天长日久的，他们也并不亲近。
那时候，他也会经常想，谁能够多陪陪他呢？哪怕只一会儿也好啊！现在忽然听到裴嫣然这样说，他不由就在心里头想，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时不时会感到寂寞？
他看了裴嫣然一眼。裴嫣然已有些醉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杯身当镜子，来来回回地晃着杯子，和杯身上的自己玩耍。
他笑了笑：“那不是正好，你甩了他跟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寂寞。”
“你？”裴嫣然笑了下，看看他，语气显得十分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禽兽！别看平时倒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可是一见了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就像是苍蝇见了血一样，心心念念都要咬一口！丝毫不顾忌被你咬的人是什么感受！”她说到这儿，忽然侧头看着他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显得十分可爱。
虞绍琮不由得笑起来：“哦？你这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漂亮吗？”
裴嫣然的大脑已有些短路，闻言有些弄不明白：“我不漂亮吗？”眉头微蹙，仿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而又把脸凑近了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漂亮吗？”一副“你莫非是个近视眼”的样子！
虞绍琮凝神细细地打量着她，看她那吹弹可破莹白如雪的皮肤，看她那秀气修长的眉毛，看她乃盼生辉勾人心魂的眸子……忽而心里怦然一动，那感觉仿似花开一般，而美妙，他低低地回答她道：“漂亮……”
裴嫣然笑了笑，表情像个吃到葡萄的小狐狸，显得愉悦而得意。
他笑了笑。让佣人将做好的饭菜送上来，又细细地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好，拿叉子叉了一块给她。
她拧着眉头不满地冲他摆了摆手：“嗯~~~，不吃，我要吃那个！”抬起一根嫩汪汪的指头点了点另一个盘子。
虞绍琮又笑了笑，切了一块鳕鱼送到她嘴里，她神情满意地张嘴吃了，他又给她夹了根青菜，她于是不满地摇了。
他不由就想要叹一口气，柔声哄道：“你乖啦……”口气宠溺，听上去有几分甜蜜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