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金蛇 文 / 受之有愧

    时间一晃就是四年，何红药成了五毒最善用毒的圣女，但若论武功，或许五毒稍有年岁的弟子都会自认强与她。

    何红药一直独居，自称四年前诛杀叛教长老时伤了经脉，武功难以精进，从不与人比武过招，故而被人轻视。所以没人知道她此时已经练成了九阴神抓，没人知她以通晓古墓武学，更没人知道她一个十四的少女，已当得上一流高手之名。

    这四年，何红药过得很轻松，四年前她独自诛杀了叛教的长老夺回了毒经，也当上了五毒的圣女，圣女不过是个尊称，任务不过是看守毒龙洞里的三宝。这与原著不同，原著本是当的万妙山庄庄主，经营蛇窟。

    或许是因为自己放出传言说自己武功再难有进展的原因，教主大哥也没叫自己去当那个什么庄的庄主了。何红药倒不介意，反而他这份工作十分清闲，只需每日早晚各一次查看宝物是否安在，然后就是大段闲暇用来研习武学。四年，没别的事可做，圣女又不能出五毒，只能练功，试问这样的红药的武功又怎么会弱。

    其实一开始，何红药是连护教圣女都不想当，可是她阿哥找到了她，那会他阿哥才继位，教中正是动荡，只有将秘宝托给亲人看管，他才放心。红药受得起别人的轻视，却受不了亲人的请求。她还记得当年她刚醒来时何青葙带着他看病时的一跪，凭这一跪，就是要思瑶终生留在五毒，思瑶也是不会拒绝的。

    其实想来也无妨，思瑶告诉自己，虽然还是和那三样东西扯上了关系，但只要不帮夏雪宜盗宝就是了。一个小说中的人物，纵然俊美若天神，自己已知结局，难道还怕为他所迷惑。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要当夏雪宜的师父，在五毒是什么身份，倒不怎么重要。

    只是自己不在万妙山庄了，还会遇见夏雪宜吗？如果就此错过，未必不是件好事。

    然而命运的相遇，正是发生在何红药十四岁这一年。

    那一天夜晚，一切如常，何红药检视完毒龙洞的三宝出来，照例嘱咐了门口守卫的弟子两句，便提灯独自赶回住处。

    何红药的住处比较偏僻，与毒龙洞隔了大片林子，这是她自选的，为的就是怕别人看到她练功，平时来往的人很少。所以何红药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还稍稍愣了一下。

    那绝不是五毒的弟子，凭他一身青色的汉人装束，身边散落着竹箱，艾草什么的就知他是来五毒盗取蛇毒的。

    他看着年纪不大，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颇为俊俏，只是眉宇间却隐有戾色。

    此时因中了蛇毒，已经昏迷，咬着唇的样子倒是倔强的可怜。

    哪怕只凭直觉，思瑶也知道，这人是夏雪宜，属于何红药的劫数。

    思瑶没有动手救人，依然提着灯，静静地站着。

    为何他会在这出现，这并不是万妙山庄的范围，原著中他是去万妙山庄抓五花涩被何红药控制的五花蛇咬伤，中了蛇毒后才被何红药所救。那现在呢？还是如此吗？

    笑话，天大的笑话，毒龙洞只产一种涩鹤顶毒涩名字可怕，但论毒性却未必有五花蛇那么强烈，至少有点内力的都还可以压制下，只是因为此蛇群居，牵一发而动全身才会显得恐怖。他是来抓鹤顶毒涩显然不是，他是来找何红药的。

    即使红药不在万妙山庄，即使时间地点都不对，同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难道是巧合。

    思瑶一直以为，夏雪宜当初利用红药只是顺势而为。此番看来，难道是从一开始就是他设的局，连中毒都是他计谋的一环，他是真算准了何红药会救他吗？凭什么？

    连一个单纯少女的善心也要被算计吗，夏雪宜，该夸你算无遗策呢，还是该赞你禽兽不如呢！何红药一生的悲剧全是你的算计吗！

    你把别人当什么！

    我竟然还想过帮你，思瑶自讽地笑了下。

    心里却不可抑止的泛出丝丝怨恨。目光冷冷地落在地上的人身上。静静思索着，或许此时我不该救他，就这样看着他死去，是否就能让红药从那凄惨的宿命中挣脱出来。

    那一瞬间，弥漫在思瑶身上的气息，甚至现出了杀意。

    是的，就这样，由着他去死吧！让他自作自受，然后自己就解脱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地上的人，似乎有所感知，慢慢睁开了眼。没有焦距的瞳孔对上了思瑶的眼。或者说，带着何红药残留怨恨的眼。

    然后那双眼有了光彩，非常强烈的，几乎灼痛了思瑶内心的，强烈的求生意志，那双眼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思瑶，一瞬不移，他的嘴张开，试图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思瑶静静地站在原地与他对视。直到他再也撑不住，慢慢地闭上双眼，只是弥漫在空气中的不甘，几乎让思瑶退败。

    这个人，如此强烈的求生欲。他是真的不愿就此死去呢！

    思瑶终于心软了，走上前，蹲下身，静静地打量着昏迷过去的人，他的脸上已经泛出了青黑，地上，有手指抠出来的坑，他的指甲里有泥土还有血迹。

    但到了思瑶这却有了意外，思瑶是教主的亲妹妹，又是五毒圣女，那日玩笑开口说自己武功太弱，又一人独居想要条剧毒的蛇看家护院，众长老一听，起了讨好的心思，竟然送了条最毒的五毒神龙给她。

    思瑶是随意贯了的，也就坦然的接受了，放养在林子里，这蛇有灵性，认主，凡是思瑶说过的人都不咬，因此一直相安无事。思瑶自己也忘记，自己这有条五毒最毒的五毒神龙。

    但她自己忘记了，别人可不会忘，至少夏雪宜就打听到了。于是原本要取五花蛇毒液的金蛇郎君就把主意打到了这条编外的五毒神龙身上，毕竟被天下用毒首屈一指的五毒教奉为毒王的蛇定有不俗之处，但夏雪宜确实低估了五毒神龙的毒性。

    于是命定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思瑶昨晚确实误会了，这真是一个巧合，不是算计好的，虽然巧合的结果让人不得不怀疑。

    但何红药最后还是救了夏雪宜。

    只是这何红药换了里子，救了人就把人撂地上不管了。所以原本该出现在何红药香闺的金蛇郎君，一早醒来却是躺在林子地上。

    当然，夏君够机警，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翻身藏起来。可惜夏君蛇毒刚清，又受了风寒，只能继续躲在林里恢复，走是走不了的。

    于是边亲眼目睹了随后何红药被五毒弟子请出巡视毒龙洞的场景。

    夏雪宜是何人，既来五毒盗毒液，自然对五毒有所了解，一看就猜出了红药的身份。于是心里自有了计较。本来是预备埋伏在其房中，等她回房，先劫持了她，再想法弄到五毒的秘宝、

    但眼下的情况却让夏雪宜重新有了计较。

    当然，不是因为下不了手，夏雪宜此时为报仇几乎可以说是灭绝人性，不会因为对方是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就下不了手，否则也不会有何红药的悲剧。而此时夏雪宜犹豫，是因为他认出了眼前人。昨夜就是此人救了自己。

    夏雪宜是感恩吗？

    不，他是想起了昨夜此女的眼神。

    夏雪宜年少风流又四处飘零，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也见过各种的眼神，有倾慕，有恐惧，也不乏有轻视。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冷冷地带着深深的憎恶，仿佛他是天下最恶心的毒物，周身散发的杀意几乎逼到他窒息。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敢闭眼，他不知道自己一闭眼，那个一直未动的少女会不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杀死。

    但是只是转眼间，少女的眼中突然便空无一物，那样安静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真正看蝼蚁的眼神。仿佛他的生命，他的一切于她毫无意义，只是放在她眼前的一幕戏。她静静看他挣扎，不为所动，她随手救了他，也不为慈悲。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即使刚才剑架在她脖子上，她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看他的眼神，依然如同看一只蝼蚁。

    拥有那样眼神的女子，前一刻是极端的恨意，后一刻是极端的漠视，即使此刻她明明语态温柔，却有杀机隐现，她举止谦逊，却偏偏让人觉得她傲气天成，高高在上。这太矛盾，却也让夏雪宜无法轻视。

    这样的女子是绝不可能受胁迫的，她已经用最明显的姿态告诉你，你的任何威胁她都不放在眼里。

    夏雪宜笑，他出言称赞或许只是为了缓解气氛，但更多是因为他真心想称赞这样一个女子，幸好天下如此的女子，只此一个。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夏雪宜突然收了剑，反而推了几步让开。刚才那一刻的威逼，似乎从未存在。

    房内静了数秒，何红药突然笑了，仿佛纯然无害，又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取人性命。

    “小女姓何，小字红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此番又是何意？”语态娇柔，目光坦然。

    “夏雪宜，无名小卒，来此愿借贵教三宝一用，”夏雪宜如在自家般找了张凳子坐下，手支着头，语调平和，自在写意，只可惜脸色苍白透青，显出几分病弱。

    他身体正虚弱，刚才出手突袭已经耗尽了夏雪宜的力气，眼下他不再举剑对着红药，一半是看出了红药不受胁迫，另一半也是他真没力气支撑了。

    “哦，”何红药微微点头，不甚在意，缓缓渡步，抚裙坐下，“不知阁下打算拿了我教圣物做什么呢？”

    “报仇，”两个字干干脆脆，毫无隐晦。

    “你要报仇，与我五仙的圣物有何关系，”何红药讥笑，“若你想要，那些东西现在就放在毒龙洞，你自己去取好了。”

    “我现在取不到，”金蛇如是说，“但我一定会拿到。所以眼下，想借圣女香闺住几日。”

    这话确是实话，但过于放肆了。寻常女儿家早已羞愤欲死。但何红药只是坐在凳子上抚袖笑道：“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