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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文 / 冷凍酸奶

    德妃自雍正走後,病情急轉直下,咳出的痰中甚至帶有縷縷血絲。玉檀人雖然留下,但是德妃並不叫她伺候,管事的大太監也從不使喚她,只是讓玉檀待在塌邊偶爾端個藥碗,遞個帕子。永和宮的奴才們見到玉檀也都是一板一眼,不多說半句閑話,如同被放在真空的環境里。

    對此玉檀倒是很適應,她又不是話癆,沒人理她就要憋死。德妃叫她她就過去,不叫她她只管安靜的待在屋子里刺繡,描花樣兒。

    玉檀入宮二十年,知道太多的皇家秘辛,早就熄了出宮的念頭,只能趁著每次會見家人的機會以全思念之情。間隔上一次見面又過了一年多,加之目睹了德妃和雍正視對方如仇人的母子關系,讓玉檀越發想念李氏了。自己家境雖然貧寒,但弟弟們對額娘都是極孝順的,弟媳也是老實本分,家宅和睦。親人的關懷比起沒有人情的華麗宮廷勝過百倍。

    春寒料峭,玉檀一大早起來就覺得冷,加了一件夾衣,來到宮門口。頭頂的天空有幾片陰沉的烏雲始終散不開,玉檀朝外頭張望,懷里揣著積攢的銀兩。橫豎用不上,倒不如給了家里。算來二弟張全的女兒也到了要小選的年紀,花些錢打點免了這遭,省得和她一樣被關進這座金籠子。

    到了見面的時辰,別的宮女都陸續跟家人團聚,李氏卻遲遲沒有露面。反常的狀況讓玉檀擔憂是不是在路上耽擱了,若是錯過這次可得再等上一年,宮殿頂上棲息著的烏鴉止不住的叫喚更讓她心煩意亂。

    正在焦急,玉檀突然看見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年輕男子穿著藏青色的褂子,掖下夾著一把雨傘,長得有幾分眼熟,正上前和管事的太監交談,像是找人的樣子。玉檀頓時覺得眼皮直跳,故意躲在宮門後頭遮掩了大半的身形。

    等听到太監叫她,她才慢慢走出來,那個陌生的年輕人一見到玉檀,露出激動的表情,上前就給她跪下。“大姐!”張林給玉檀磕了一個頭,“我總算見到你了。”

    玉檀一驚,仔細端詳,她走時弟弟們都還年幼,近二十年不見,竟不大認得了。看了半天,忙把他扶起,道,“老三,都這麼大了,我險些都認不出你,快起來,讓我看看。”

    張林站起來,玉檀上下端詳,遂問道,“怎麼是你來了,額娘呢?”

    听到玉檀的話,張林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泣不成聲道,“全家……全家就剩我們倆了。”

    “你說什麼?!”如遭雷擊,玉檀驚呆了。她拼命的穩住了心神,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給我說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林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淚,抽噎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我當時也不在京里。听說是隔壁人家失火,燒到了左右鄰里,咱家也被殃及,額娘和大哥他們竟然一個也沒逃出來,等我趕回去,房子都化成灰燼了……”

    玉檀覺得頭暈目眩,張林忙扶住她,道,“大姐,我得到消息便回家奔喪,後事已料理干淨,額娘他們也都入土為安了。

    玉檀茫然的看向弟弟,喃喃道,“入土為安……”然後似哭似笑的搖了,“是啊,你比我好,我對不起額娘,白做了一場母女,人走了那麼久我才知道,連給她送終都沒辦法……”她扶著張林的肩頭,道,“你如今在哪里當差?”

    “弟弟現在跟著圖里琛大人擔任護衛。”張林答道。

    玉檀不解,道,“之前不是在驍騎營麼,怎麼又去了圖大人那兒?”照理,在兵營中未滿年歲是不得擅自脫離的。

    “是我才回京時上頭來的調令,我也不大清楚。”

    玉檀此刻已經沒心思再去考慮弟弟的調職有否曲折了,強撐著精神囑咐道,“既然去了那里你只管本分當差,家里就你一個獨苗了,別再出簍子,大姐禁不起了……”

    張林鄭重點頭道,“姐姐的話我記在心上了。”

    “這些你拿著吧。”玉檀把銀票給張林,道,“我放著也沒有用,你拿去買房子買地,總得有自己的棲身之所,有空替我去給額娘和二弟他們燒柱香。”

    “大姐,這個銀子我不能拿,你在宮里要用的。”張林推辭不受。

    “拿著吧……”玉檀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用狠勁兒咬了下舌頭保持清醒,“你獨自在外,沒有根基,有錢傍身總能方便些,。時辰也不早了,我一回去又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

    張林對玉檀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那個會哄他睡覺的溫柔姐姐,見到玉檀眼中的悲慟,知道她的個性固執,從不肯示弱人前的,遂收下了銀子,道,“大姐,你多保重,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出人頭地……“玉檀苦笑,道,“我不求你出人頭地,你平平安安就是咱家最大的安慰了,去吧……”

    玉檀靠著牆,一直看到張林的身影徹底消失,宮門重新闔上才肯走。她忽然想到李氏活著的時候是不是同樣目不轉楮的一次次看著自己消失在這扇大門後呢,李氏又有多少心酸不舍呢。玉檀忽然很想就不管不顧的沖出去,跑到李氏的墳前痛哭一場,哪怕是對著冷冰冰的墓碑說些無濟于事的話。但是玉檀不敢,宮婢犯罪會累及家人,如果讓張林也遭罪受難,她就是死了也無顏去見李氏。

    玉檀扶著牆壁拖著雙腿慢慢往回賺當她跟張林告別的時候,她實際上已經精疲力盡了,只是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姑姑吉祥。”

    梅香和菊韻離開屋子,玉檀獨自躺在,撫著心口,昏迷之前的情形又重新浮現,令她心痛欲裂,梅香的話更是讓她不知說什麼好了,簡直就是一團糟。

    “姑姑……”梅香推門進來,打斷了玉檀紛亂的思緒,“怡親王來看您了。”

    “快請。”

    十三阿哥走進來,玉檀撐起身子要行禮,他忙阻止道,“不用多禮,你的病要緊。”

    “奴婢怎敢有勞王爺親來探望,實在惶恐。”玉檀臉色蒼白,輕聲道。

    十三阿哥蹙眉道,“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躺著說話就可以了。”示意梅香幫玉檀躺下,等梅香退出屋子,他對玉檀道,“你家的事……唉……人死不能復生,你想開些吧,別作踐自個兒。”

    玉檀靠著背後的墊子,苦笑著說,“我哪敢作踐自個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活著時候我不能在跟前盡孝,如今他們都去了,我要是再尋死覓活的,死了都沒臉面去地下相見,有一天算一天的過著吧。”

    十三阿哥覺得面對玉檀,他那些安慰的話總是派不上用場。玉檀想得開,看得透徹,這份性子在宮里少有,難怪四哥和十四弟都對她另眼相看,遂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就好,皇兄命何太醫專司看顧你,你多配合就是了。”

    “傳出去叫人家听了成什麼樣子,奴婢區區一個宮女難以消受皇上的天恩,王爺代奴婢回了吧,奴婢心領了。”玉檀不贊同的說。

    “皇兄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可見到你昏迷,嘴角又帶著血跡,擔心的神情是人都能看出來。你又何必固執呢。”十三阿哥嘆氣道。

    玉檀說,“我不侍執,我是不敢。”不想為這種事多費口舌,她把話題岔開,“十三爺,我有件事想問您,請您不要摻假的告訴我。”

    十三阿哥猶豫了一下,點頭。

    “我家人的死真的是意外嗎?”玉檀吸了一口氣,看著十三阿哥道。

    “……不是。”十三阿哥道。

    “皇上和您早就知道真相是不是?”玉檀的眼眶泛紅,卻竭力克制不讓淚水流出。

    十三阿哥靜默很久道,輕輕點了一下頭。

    “是誰做的?”玉檀心中其實已經猜到,但還是想听十三阿哥親口告訴她。

    “差不多半年前,九哥那時尚未離京,在得到芸香的死訊後,他就派人……”十三阿哥的聲音中夾雜著復雜的情感,“你別生氣傷心,于病情無益。”

    玉檀仰起臉,淚水倒回眼窩,強自壓抑著悲痛,慘笑道,“我有什麼資格生氣呢?又有什麼資格傷心?真正害死全家的人是我,當年我在雪夜挨了十幾鞭子求九爺給我銀子救命,那時起我全家的命就被他買下了,可我竟然不懂這個道理,以為九爺的錢可以白拿,不願意听從他的驅使,現在他把我全家的命收回去也是無可厚非。真正該死的人也應該是我,他屢次三番的警告我,我不當真,壞了他的事,他動不了我,自然拿我家人開刀,還連累了無辜的街坊。我真傻,九爺怎麼肯做虧本的買賣呢?”

    十三阿哥急道,“這不能怪你,你千萬不要這麼想,你做的是對的。若是九哥他們成事,你和你的家人一樣逃脫不了。”

    玉檀的心口一陣絞痛,藏在底下的手將被子扭成了麻花,冷汗密密麻麻的滲出來,強作掩飾道,“王爺能對奴婢一個背主求榮,害死至親的罪人寬容,您的好心奴婢沒齒難忘,求您現在讓奴婢一個人待會兒,可以嗎?”

    十三阿哥看著玉檀面如金紙,不停冒虛汗的樣子,將信將疑道,“那你別再多想,好生養病。”

    玉檀沖他點頭,“放心吧,奴婢不會有事。”

    看著十三阿哥的背影,玉檀輕輕說了一句,“十三爺,我謝謝您。”

    愣了一下,十三阿哥回過頭疑惑的望著她,玉檀道,“我三弟的調令是您發的吧?”

    十三阿哥望了她一會兒,淺淺一笑,“以你的聰明,還會猜不出真正做決定的人是誰麼?”話落,開門出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從來不是做夢的地方,玉檀按住心髒的位置,雍正和她注定是兩條平行犀還是不要橫生枝節了,閉眼深呼吸了一大口氣,讓痛楚散發出來,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這個身體不屬于她,她不可以弄壞。

    玉檀默默望著窗外,春光明媚,可她的雙眸卻再看不進桃紅柳綠的美景,而是被三九嚴霜覆蓋,連眼淚都不再流了,風干成兩道冰涼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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