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重生 文 / 东方句芒
月冷星寒,天上挂着一轮毛月亮。
离黄山村二十里地外的一处乱坟地中,阴风嗖嗖地刮着,坟堆里不时飘起一星半点的磷火,偶尔会有一两声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怪鸟发出叽叽的尖利的叫声。
乱坟地中间的一座墓碑倒塌的坟头上,有个瘦瘦小小的人手中端着一个碗沿有好几个缺口的黑瓷碗,碗中半碗桐油,里头一条灯芯燃着,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只见这人用另一只手护住那燃着的灯芯,蹲在坟头上的一个两尺宽的黑洞旁,十分紧张地借着忽明忽暗的油灯的光往里看,从那黑洞中不时传出来铁锹铲土的声音。
一阵冷风吹过,那瘦瘦小小的人缩了缩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不由得朝着那黑洞低声说了句话:“爹爹,还得多久才能好?”
话音刚落,从里头传出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
显然从这人的身形和说话的声音以及说话的内容来看,在坟头上蹲着的人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那孩子也曾跟着自己的爹爹去打过好几次下手,看自己的爹爹挖坟盗墓。不过毕竟是年纪小,每次跟自己爹爹出来,难免还是害怕。
半个时辰后,从坟头下的黑洞里传来铁锹碰到腐朽木材的声音。在底下挖坟的男子从自己怀中摸出出半截蜡烛来,直起身子,将手中的那半截蜡烛举脯朝外喊了声:“珍儿,来给爹点上。”
“哦,好。”那叫珍儿的孩子俯下身去,将手中端着的桐油灯凑到那露出坟头地表的半截蜡烛前,用桐油灯上如豆的火焰将蜡烛点燃,待蜡烛燃起来以后,方对黑洞底下的男子说了声:“爹爹,好了。”
随即便见到底下黑洞中的光线亮起来,珍儿知道这是爹爹要在那些枯骨中找陪葬的东西了。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父亲翻捡东西的声音。
原来今夜来这乱坟地里挖坟盗墓的是父女俩,父亲叫乔二奎,女儿叫乔珍,住在离这乱坟地二十里外的黄山村。
此处乱坟地乔珍和其爹爹乔二奎一共来过三次。据村里人说这块坟地附近以前有一个蒋家村,村里有几百口人,有一年不知染了什么时椰整个村的人死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人安葬了家中老小,都逃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蒋家村湮没在一片荒草之中,那安葬死于时疫的村民的坟地更是在周围百姓的众口相传之中变成了孤魂野鬼聚集之处。方圆上百里的百姓路过这一块乱坟地时,无不提心吊胆,绕路而过。
珍儿的心猛然一窒,胸口如压上了块千斤巨石,背脊上渗出如浆冷汗。
“嗷!”突然那有着一双绿莹莹眼睛的“鬼”发出了一声嘶哑而尖利的嚎叫。叫声因为这一片乱坟地的空旷和寂静,听起来格外瘆人。
“啊!”珍儿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昏死了过去。
在底下坟墓中翻找着东西的乔二奎听到女儿那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几乎蹦了起来,立马从黑黢黢的盗洞中爬了出来。手中拿着那半截蜡烛来照倒在坟头盗洞边上的自己的女儿。一照之下,只见由她面色青白,双眸紧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方才由她端着的那碗桐油灯已经摔在泥土里,桐油全部撒了,那一点如豆的火焰也已熄灭。
手中拿着蜡烛,乔二奎往四方迅速得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刚才那一声惊恐的尖叫显然是看见什么东西而发出来的,但他此时环视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女儿乔珍的那一声尖叫在空旷的乱坟地里也是显得极为响亮,动静很大,早将那只黑色的野猫吓得落荒而逃。
乔二奎蹲下身去,一只手拿着那半截蜡烛,另一只手去乔珍鼻前一探,还有微弱的呼吸。提起的心放下了些,他刚才还真怕自己女儿给吓出什么好歹来,那时岂不是要后悔死。
伸出手去,乔二奎用自己的拇指使劲得连续掐了几下乔珍的人中,又掐了几下她右手虎口。
终于,躺在地上的乔珍抖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两声,鼻中开始大口的吸气和呼气。乔二奎知道自己的女儿这是缓过来了,不由暗暗松了气。在明灭的烛光中,再去看自己的女儿,只见她虽然缓过了气,但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
乔二奎再次伸出粗糙的大手,在乔珍小脸上拍了几下,嘴中连声道:“珍儿,珍儿,没事了……快起来,我们回家去……”
卫国公府世子夫人乔珍紧闭着双眼,耳畔传来一个男子的急切而欣喜的喊声,“珍儿,珍儿……”
“珍儿”这名字是自己的夫君,卫国公府世子爷吴义权私下里最喜欢这么喊她的,每次喊时都让她有被他宠爱的感觉。可惜她荣华正好,儿女双全,突发心病而死时,却无法听到那个宠爱她的男人扶棺哀哀哭泣一声声喊着“珍儿,珍儿,你别走……”之语。
可是在她记忆中,自己的夫君喊她小名的声音是醇厚而磁性的,每一声听起来透出来的都是亲热和喜欢。而这个声音却是有些嘶哑和粗浊,并不是她熟悉和喜欢的。那这叫着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谁?他怎么敢这么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