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弈饮酒,边饮边聊,归旋恭谨对答,毫不多言。那怀王知她仍心有戒备,也不勉强,只从容下棋、侃侃而谈,洒脱至极。
一局终了,那怀王站起身来临水而立,他从腰间取下一管碧玉笛,横笛唇间吹奏起来。那笛声如百鸟欢鸣、交相应答,清扬婉转、愉悦动人,忽有一音清亢嘹亮、如异军、直冲云霄,让人听之心惊。接着曲声变得清朗悠远、徐徐低回、一派和鸣,慢慢,一曲终了,绕梁不绝,如飞吹余音悸动飘逸。
归旋虽不善演奏,却经名师指点多年,知这其中精妙引人入胜心旷神怡。她静静听完,不禁脱口而出:“此为何曲?”
怀王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无曲无调。适才听你哨音与稚鸟相和异趣横生,我也学着吹吹罢了,让楚大人见笑了。”
归旋摇了,“此曲既有云水相忘之乐,又有峥嵘凌云之气,与我不入流的哨音天壤之别,殿下实大才也。”
怀王眸中异光一闪而过,接着神色如常朗声笑道:“中郎将大人过奖,我与大人一见如故,不如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贤弟意下如何?”
归旋一惊,忙退后一步恭身拜辞道:“殿下折煞小人,雪丹实是愧不敢当!”
怀王脸上浮起温润通达的笑意:“贤弟无需紧张,我知朝臣与皇子过从甚密必惹人非议,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为兄自然知道分寸。”
话以至此,无可推脱。这是怀王,日后的圣上,她不愿得罪,更不愿替湛霄得罪。她只得说道:“多谢殿下垂爱。”
怀王大喜,执起她的手,“雪丹,日后叫为兄大哥即可。”
归旋一惊,忙抽回自己的手,压下心中的慌乱强自镇定道:“大、大哥,此处风景甚妙,不如我们四下走走吧。”
怀王盯着她笑起来,清澈的眼眸如阳光下一眼见底的池水,“好啊,眼前这山倒也秀丽,我与贤弟一起登高一望如何?”
***
于是一行人往山上行去,这山虽不出名,但因在皇家猎场之内,也用青石铺了简易山路。月晏看了一眼面前林深菁密的,赶上前去抱拳行礼,“怀王殿下、中郎将大人,请许末将在前探路。”
怀王眼眸略微眯了眯,回头对归旋笑道:“你这手下倒是尽责。”
归旋道:“大哥千金之躯,还是小心些为妙。月晏,你且去吧,小心打探。”
“是!”
***
月晏起身在前探路,又安排了另外几人在后保护。怀王只带了两名侍从,便随伺在怀王和归旋左右。
众人拾阶而上,一路上乔木高大、草溪清美,然而除了偶尔枝头跃过的飞鸟便再也没见到什么野物。
怀王的侍从在身后嘟嘟囔囔:“那群‘围墙’围得也太他妈干净了。我原还指望替王爷打几只野兔回去交差,现在一个活物都没有还打个屁呀!”
接着身后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怀王亦自嘲苦笑。
奔宵绝地疾驰流星般转瞬即到,马上的人却弃马腾起,身如寒锋挟雷带电凌空而下!
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漫天的剑雨和血光竟如幽境盛放的彼岸奇花般妖艳残烈而又灿烂繁华。
一切沉寂下来,她看见他平静莫测的面容和毫无波澜的眼眸。
“湛霄!”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让她一瞬间感到一阵空荡荡的茫然和无措。
湛霄转身望向怀王,抱拳行礼道:“多谢王爷仗义相助,王爷今日之恩,慕某铭记于心。”
怀王锦袍染血却神色轩然,朗朗回礼道:“我与雪丹同涉险境,自然要守望相助,谈不上一个谢字。要谢也是该我谢慕兄才对。”
湛霄勾了勾唇角,缓缓道:“总之,今日之事慕某记下了。”
怀王还要再言,月晏等人已陆陆续续赶了出来。
“卑职保护大人不利,请侯爷责罚。”月晏拜倒在地。
湛霄道:“你且起来,先带伤者回营医治。然后再好好向我回禀今日之事。”
月晏领命起身。身边不少人都受伤不轻,怀王的一名护卫更是已经昏迷。跟随湛霄而来的卫士上前为他们包扎敷药、喂下暂时压制毒性的清心丸。
众人带着伤员策马回营。到了营口,怀王向湛霄、归旋告辞:“慕兄、楚贤弟,我们在此别过,偃修先行一步。”
两人抱拳还礼:“再会。”
怀王对归旋微微一笑,一拨马首带着侍从朝自己营帐的方向绝尘而去。
湛霄、归旋默默驱马朝营帐而去。
归旋看着前方马背上的挺拔颀长背影,看着他不动如山的宽阔肩膀,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到了营房,等在帐前的铭剑匆匆上前,“侯爷,皇上有事急召。”
湛霄回头对归旋道:“你先进去吧。”
归旋一语不发地走帐内。
湛霄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回过头神色漠然地对铭剑说:“你就守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