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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龙腾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阿麦从军

第 140 章 文 / 鲜橙

    常钰青心中几个念头火花般闪过,回头望一眼来路,道路两旁茂密的林木虽遮掩了视犀可身后骑兵大队的马蹄声却已是清晰可闻。常钰青稍一犹豫,提起阿麦转手向路旁树丛中扔了出去。

    可怜阿麦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砸向路边半人多高的荒草窠里。道上常钰青的马蹄声已经远去,紧接着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骑手不时发出的吆喝声,也风雷一般地从路上卷了过去。

    阿麦仰面躺在草丛之中,瞪着眼睛望着夜空中几颗孤星发呆半晌,突然间想明白了林敏慎为何会弃她而走。她若是此次身死,林敏慎不仅可以借陈起之手除了她这个隐患,还可以让商易之迁怒于唐绍义,当真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须臾,常钰青复返,一言不发地将阿麦从草窠子里抱了出来,上马向豫州方向驰了几里,在路边密林内寻了棵高大茂盛的树木,带着阿麦跃上树去。

    阿麦不知常钰青这是何意,只冷眼看着他的动作。片刻之后,常钰青便将阿麦在树杈上捆好,直起身冷冷打量阿麦几眼,便跃下了树疾步向路边而去。不多时,阿麦便听到那马蹄声朝着豫州方向而去。现在虽还只是三月初,可树上的枝叶已是长得很是茂密,阿麦无声地躺在树杈之上,望着黑黝黝的头顶,暗道:“哈!这下好了,竟然连个星星也没得看了,且熬着吧!”

    就这样直熬到第二日黄昏时分,常钰青才又回来。阿麦身体依旧麻痹如同木头,只一双眼睛还能转动,无惊无恐,坦坦荡荡地望向常钰青。常钰青面色依旧冷峻,唇抿得极紧,将阿麦从树上解了下来,将她的发髻打散,用披风连头带脸地这么一裹,直接放到马上,然后由几个侍卫簇拥着,大摇大摆地回了豫州城。

    回到常钰青府中已是掌灯时分,常钰青将阿麦从马上抱了下来,一路沉默地抱到内院卧房,毫不客气地把阿麦往一丢,这才出声问道:“毒针在哪里?”他知道宁国长公主身边有个暗卫善射毒针,针上或淬剧毒或淬麻药,见阿麦如此情形,早已猜到了身上必然是中了那暗卫的毒针。

    阿麦一直没有答声,常钰青猛然间记起阿麦现在根本就无法说话,面上不觉有些尴尬,心中却是异常恼怒起来,冷冷地瞥了阿麦一眼,径自转身走了。

    阿麦暗暗叫苦不迭,毒针不取,难不成自己就要这样一直僵下去?正琢磨着,常钰青端着盆清水进来,默默地将她肩头的伤口擦洗干净,涂抹上了金创药包扎好,又换了次水将阿麦脸上胶水和颈间的喉结俱都洗了下去,这才看着阿麦说道:“毒针不取,你得一直这样僵上三五日。我现在一处处问你,若是问对了地方,你就眨一下眼睛示意,这样可行?”

    阿麦听了就眨了眨眼睛。常钰青面色缓和了些,从上到下不紧不慢地问了起来,直问到阿麦眼睛酸涩,这才问到了腿上。阿麦忙眨眼,常钰青唇角不由得挑起了些。阿麦不觉有些诧异,待想细看,常钰青已是低下了头去。

    常钰青将阿麦的裤脚仔细地卷了上去,果然在她的小腿上找到了一个已经有些红肿的针眼。那毒针细如牛毛,又因阿麦之前的激烈活动而向道内游走得极深,此刻在外面已全然看不到。常钰青取了把的弯刀从火上烤了烤刀刃,在针眼上切了个小小的十字刀口,然后抬头瞥了阿麦一眼,将唇贴了上去。

    阿麦的心莫名地一颤,她的腿分明早已麻木得没了知觉,此刻却似能感觉到常钰青唇瓣的温度般。她不敢再看,缓缓地闭上了眼。肋下,陈年的刀疤似又在隐隐作痛,眼前,伍长、陆刚、杨墨、王七……一个个面容跑马灯般地闪过,音容笑貌宛若犹生。良久之后,阿麦终把眼睛重新睁开,里面的波澜全无,幽暗漆黑。

    常钰青抿唇不语,手臂的力气却是极大,不管阿麦怎样用力推他都不肯松开。慢慢地,阿麦撑在他胸前的手终于无力地软了下去,良久之后才低声喃喃道:“我从六岁起就知道长大了要嫁他,八年,足足八年,一夜之间,却什么都没了,天塌了也不过如此吧。可我却还得继续站着,直直地站着,因为我是韩怀诚的女儿,我是韩怀诚的女儿……”

    常钰青本把阿麦搂得极紧,听了这话反而渐渐松了力道。阿麦暗道一声不好,明显是戏演过头了。果然,常钰青松了阿麦,将她从怀里扯出来细细打量片刻,讥诮道:“你这样识时务的人,天若是真的塌了,你定是那个最先趴下的人!”

    阿麦见被常钰青识穿,索性也不再装,自嘲道:“我若不识时务,岂能活到现在!”

    常钰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退后两步坐回到桌爆静默片刻突然问道:“你还……念着他?”

    阿麦惊讶地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不念着他?他杀我父母,毁我家园,我怎能不念着他?”

    常钰青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阿麦。

    阿麦和他对视半晌,忽地咧开嘴嘲弄地笑了笑,坦荡荡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活到现在,已经喜欢过两个男人,第一个以国仇家恨为借口杀了我的父母,第二个以家国大义为名给了我一刀。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再不能念着任何人。”

    常钰青直挺挺地坐着,他自然明白这第二个说的就是自己,心中一时说不出是悲是喜,只觉得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呆坐片刻,他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阿麦看着常钰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闭了眼仰倒在,轻轻地吐了一口长气出来,刹那间,只觉得心神俱疲,竟似再无力气与常钰青周旋下去。

    早春三月,晚风习习,游廊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晃得烛火也跟着时明时暗。常钰青靠着游廊柱子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胸口纳子憋闷消散了些,自言自语道:“常七啊,常片没想到你……”话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只摇着头自嘲地笑。

    有个亲卫从院外快步进来,走到常钰青身边低声禀道:“刚才元帅府过来人打听您的伤势。”

    常钰青闻言扬了扬眉,问道:“都说什么了?”

    亲卫细细答道:“只说是大元帅听闻您昨夜里与刺客交手时伤到了,本想亲自过来探病的,只是宁国长公主那里受了惊吓,大元帅一时离不开,所以便遣了身边的人过来问一声将军伤势如何。我照您吩咐的,答他说将军只是挨了那刺客一掌,昨夜里气血有些翻滚,今早就没事了,还出城去大营里溜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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