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尊严 文 / 莫明其妙
松开手,苹果果然自由落地,牛顿就是被这个砸出万有引力来的。
「想吃,就吃吧。」我笑了笑,「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阵强烈的倦意涌来,好像连着加了两场夜班没睡觉似的——我明明才刚刚睡醒没多久。
回到原来的位置躺倒,合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宾馆的领班拿了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进来。为什么都是一万块的面额呢?我记得人民币最大才一百块面值,而且发了我那么多,足足有一百万。领班说我表现好,给我多发奖金。
这么多钱,要用来干嘛呢?
嗯,要帮妈妈买一跟项链,她上次看中了一跟白金的戒指,可惜没钱买。接着还要帮弟弟买遥控四驱车,他最喜欢看方程式赛车了。爸爸喜欢抽烟,给他买一条好烟。
一高兴,不知不觉就挑最贵的,可还是剩下了六十几万,回家把钱给妈妈,她一定会高兴的。
兴奋地跑回家,推开门,却看见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
「妈妈,怎么回事?爸爸呢?」我吃惊地问。
「你爸爸不是早死了?」妈妈伸出涂抹的殷红地指甲,上面带着五只不同颜色宝石的戒指,闪亮地好耀眼。
我甩上门,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爸爸怎么会死呢?昨天不是还在打麻将么?
一扭身,看见弟弟正在地上看蚂蚁爬。
「小弟,这是给你的礼物,遥控四驱车哦。」话音未落,弟弟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我。「搞什么啊姐姐,我今年都十八岁了。早就不玩这种东西了,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问我脑子有没有烧坏。
我真的不记得弟弟有十八岁了。妈妈走的时候弟弟还没那么大,后来再也没有碰过面,所以我不记得了。
扭过头,看见一个面熟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对我说:「南南,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困惑地看着他。
「你是谁?」
「我是龙。你……到底在搞什么?」男人臭这一张脸,「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他看着弟弟。
「他是我弟弟。」可是我的解释似乎完全进不了那个男人的脑袋里似的,他的面色忽然就那么阴沉地可怕,「你敢碰我的女人。」他拿出一把匕首来,狠狠地刺过去。
弟弟的胸口被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可不知怎么的,弟弟的脸,忽然就变成了飞坦。他冷笑着看着我,缓缓倒下。
龙回过头来,手中的匕首滴着血,冲我微微笑着,赫然就是库洛洛的样子。
喘着气从恶梦中惊醒,冷汗涔涔。牢房中一片漆黑,好像又到了半夜。
多就没做过噩梦了?
好像很长时间了。
而且居然做到完全无关乱七八糟的梦。我甚至连上辈子弟弟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打了一个寒颤,这还只是秋天,怎么就冷成这样?可惜牢房里什么保暖的都没有,只有稻草堆,而且头顶天窗连玻璃都没有一扇,这个窗户那么小,可冷风就那么呼呼地吹进来。
隐隐的黑暗,奇怪的是,却能清晰地看见飞坦。(莫:半夜三更,黑漆漆,你在看啥?奇妙:半夜三更好做贼!莫:-_-)
「飞坦。」我出声,「你在这里多久了?」
这不理人。
「念能力没了?」
这还是不理人。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还是没理我。(莫:我看你不如和石头领去好了。)
「晚上好冷,你不觉得冷么?」我继续说。
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似乎终于受不了我的罗嗦,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领。」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想我大概把他气坏了,好半晌他忽然低沉着声音说道:「面包。」
什么?
「面包。」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把面包给他,他陪我领?
手中滴着血的匕首一翻,从膝盖部挑了进去。尽管匕首很钝,但在磨擦着骨头和筋数次之后,白色的肉筋尽断。大腿和小腿之间连接明显中断开来,呈现一个奇异的角度,软软垂挂着。
「昏迷了?」
「好像是。」刀疤脸不满地耸耸肩,打开锁,把飞坦放了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咦?」老实人转过头来,「安娜,你醒了?」
「你们在……做什么?」
「蛇大让我们好好招呼这,现在又没什么事情,先得无聊。」这说话地时候显得有些害鞋「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你的双手沾满了滑腻腻的血,满脸羞涩地对我说: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安娜的仇人吧。」大个子老实人说,他微微笑着,露出两口白牙,「我叫水龙。」
刀疤脸一脚踩在飞坦的悲上,用力碾着。
我听见骨骼咯吱作响,好像被碾碎的声音。
“噗”地一口血喷出,飞坦咳嗽着清醒过来。血珠喷出了好远,直接溅在灰色的墙壁上,斑斑驳驳。他的脸完全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满是干涸的裂纹。
「安娜,你说,你要怎么对付他,我帮你。」老实人带着谄媚的笑容。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折磨一个人,究竟要到什么地步?
刀疤脸走出去,从外面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牢房口的地上。
「你很口渴?很想喝水?」刀疤男的声音像属子手,「呐,我给你倒水了,想喝的话,就爬过去喝吧。」
爬过去喝吧。
飞坦抬起头,紧紧盯着玻璃杯里面的水,仿佛面前只有那杯水一样。他费力地微微支起了半个身体。
缓慢地,用一只几乎废掉的手臂,和半截断臂,在牢房的地面上缓缓爬动。腿骨上的碎肉拖动着,给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我蜷缩在一起,肠胃纠结。
刚才吃坏了?现在不仅胃抽筋了,连肠子都抽了。这年头都流行些什么?抽烟,抽大麻,抽晋江……
「安娜?你的回答呢。」
我回答什么?
我很冷,想要条被子。我胃痛,你有没有胃药?
我很想对面前那条虫子一样爬来爬去的说:喂,飞坦,你的尊严呢?
你的尊严都到哪里去了?
身为蜘蛛的尊严呢?
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呢?
在我们那个年代,我记得那个被叫做老古董的初中语文老师,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对我们说过:做人,要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两个世界,仿佛横跨阴阳两界。
让他死吧。
「让他死。」
「啊,这个要求。」老实人摸摸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蛇大吩咐让他活着的,这个……不要为难我们啊。」
我不为难。我还有什么力气来为难你们?
腿骨之后是手,或者是其它部位什么的。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谁来停止这种行为?
谁来救救他,让他解脱?
这样单纯残酷的世界,好像纯粹到将所有人类最负面的感情集中到一起,凝聚成了永世的活地狱——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还是这样。
到底是轮回的哪个环节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