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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农民夜校 文 / 陈栌

    一

    中共河西地方执委会成立不久,河西农民夜校的各项筹备工作就已经就绪了。这也是执委会书记毛本忠把南方农**动讲习所的经验,在本地区推广的一次大胆尝试。农民夜校表面上是一所青年贫雇农、雇工的文化补习学校,其真实目的和讲习所是一样的,就是为将来革命的发展培养一批工农干部。

    清末民初的河西地区,民风彪悍、土匪猖獗,官府腐败软弱,所以这里有着浓厚的乡村自治的传统。如秦家围子这样的土豪财主,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同时受当年李鸿章淮军办团练的影响,各乡镇都有本地乡绅出资创办的民团。而对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们,则是刘关张结拜成风,或者加入各种会道门组织。希望借助于这些集体的力量,在黑暗混乱的世道里苟活下去。所以,农民夜校这种新兴事物在当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惊奇。在一般底层民众里眼里,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帮会,和信众云集的“大刀会”一样。更何况倡导者是象毛本忠、丁香犀这样在地方上很有家族势力的公子少爷。而且夜校不收学费,还免费管一顿晚饭。所以,夜校招生非常的顺利,河西地方的青年人趋之若鹜。最后毛本忠在所有的报名者中,挑选了100来个真正贫雇农、无产者出生的后生作为夜校的首批学员。这其中就包括秦振邦介绍的许福生、常虎和陈家贵。

    二

    金色的夕阳照在原野上,滔滔北去的淠河波光粼粼。今晚许福生、常虎、家贵就要去龙门的夜校了。对于这三个年轻人,秦振邦给予了很大希望。他们都是家境贫苦的农民,在秦家帮佣多年,做事灵活、为人热情正直。农闲时节又都在大哥的民团里练,具备了很高的军事素养。在秦振邦眼里,这三个伙计已具备了作为工农运动领导者所需要的内在潜质。秦振邦特地向毛本忠推荐了他们,并嘱托对方留意培养。

    秦振邦送三人过了围子的浮桥,田野上的薄雾已经四散开来,零星的青蛙的叫声也慢慢的由变成了合奏。在回来的这些天里,众多伙计中,只有许福生和秦振邦熟识些,所以很多时候是他们俩人在说话,常虎和陈家贵更愿意做忠实谍众。

    河边的阡陌已走到尽头,前方就是西南山了。秦振邦给每人递了一根纸烟,最后叮嘱道:“别的就不多说了,我只要你们知道,农民协会是咱们穷苦人自己的组织,农民夜校是培养工农干部的地方。我希望你们通过学习,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工农干部。将来你们要带领河西地区贫雇农、雇工、去抗捐、抗税、抗夫,我们还要打倒那些高高在上蛋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和那些横行霸道的土匪恶棍。”

    常虎说道:“二少爷,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们做七十二家反王、梁山好汉!”

    秦振邦笑道:“理差不多,但我貌产党人的使命是让全天下的穷苦人有好日子过,不能光顾着自个做绿林好汉、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

    常虎摸了摸光光的脑袋,他还是不能理解将来穷人们都有好日子过了,象秦家这样的财主该去过咋样的日子。但当着好心的二少爷的面,他又不好意思问出来。

    许福生说道:“时候不早了,少爷你回去吧,我们会去好好学的,绝不会给秦家围子丢脸。”

    秦振邦笑着更正道:“这不是打擂台,不存在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事情。关键是你们要有改变命运的觉悟。表现好的话,我愿意做你们的入党介绍人。”

    一直没说话的陈家贵担心道:“我们这样每晚都出去,万一老东家和大少爷问起来咋办?”

    秦振邦说:“我会和他们解释,你们平时做活卖力点就行了。单个问你们,就说是我叫你们去的。”陈家贵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事让东家给辞退了。”

    秦振邦拍拍家贵的肩膀:“放心吧,出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分手后,秦振邦回头向围子走去。他正在准备一份调查报告,题目叫《大别山河西乡村的阶级分析和土地问题》,这也是他本次回乡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之一。

    三

    西南山区的晚春之夜,还有一丝丝深深的寒意。龙门小学堂的教室里,一盏盏桐油灯已经点燃。学员们踏着露水从四面八方赶来,昏暗的灯光给了这些贫寒人家的后生们很大的鼓舞。读书认字对于这些还在为自己、为家人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们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教室后,他们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认识不认识的相互打着招呼。

    担任夜校教员的丁香犀、胡苏明、江遥等中共党员,已经脱下了洋服、皮鞋,换上了土布长衫、方口布鞋。按照毛本忠的要求,从现在起他们要脱下洋装、撇掉洋腔、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毛本忠强调,仅靠虚伪的阶级同情和怜悯,是做不好农民工作的,更不可能带领他们去赴汤蹈火、去改造世界。在一次执委会碰头会上,毛本忠还引用了“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的典故,来教育与会同志。他说:“都说我们书生文不能拆字,武不能担水,手无缚鸡之力。还凡事自命非凡,以社会精英自居。其实我们身边的这些农友、工友们也是这么想的,认为我们是败家子的不在少数,相信我们能成事的不多!”大家都笑了起来。毛本忠也大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真正放下身段,以工农为师,完成触及灵魂的自我改造。这有这样,民众和社会才会改变对我们的偏见,我们的事业才能进行下去。”

    上课教材是毛本忠从南边带回的油印本,也是他在广州农**动讲习所学习时的课本。人手一份是不可能的,所以教员们只能把课本内容的大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授给大家。比如阶级论,讲到当前农村阶级结构的时候,丁香犀会把“富农、中农、贫农、雇农,地主”写在黑板上,然后列举河西地区那些人家是富农,那些人家是贫雇农,那些是地主。这样,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学员们,就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每天晚上课程结束后,一身农夫打扮的农会主席毛本忠,会亲自为学员们递上热腾腾的米粥和馍馍。这些年轻人也不客气,接过饭食,或坐或站,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后就三五成群的离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的夜幕里。

    江尚春喝了茶继续道:“要说富人的良心,这河西地界倒是还有两个,一个是我江某人,一个是龙门的毛家老三。我把河西我们江家时代拥有的500亩良田和两个田庄,无偿划给了淠西中学和河口镇小学,作为学田。这样一大批寒门学子就可以在我的资助下有学上、有饭吃。学堂的先生们就可以领到稳定的薪俸。”

    秦振邦说道:“对,龙门的本忠兄把毛家分给他的那份家产,全部分给了他家的佃农们。”

    “我认为,鄙人的善举和毛家后生的善举,其结局是不一样的。”

    “会有什么不同呢?”振邦问。

    “我的善举提升了一代人的素质,将来这些学子忙成名就后,会念我江某人当年的好处。而毛家老三,则是把肉塞进了狼嘴里。”

    “毛本忠还创办了农民夜校,使一大批底层民众觉悟起来,龙门的贫雇农们会记住他的。”振邦说道。

    “哈哈,觉悟!我太了解那帮泥腿子了,觉悟后的他们会要的更多!而且他们还知道使用暴力,可以获取他们想要的一切。整个河口、河西地区的财主们都将是他们嘴边的肥肉!”江尚春大笑着说。

    “这正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我们要把工农群众发动起来,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彻底改造这个不平等的世道。”秦振邦摊开双手,情绪激扬的说。

    “革命!那将是千万人头落地的事情,包括你、我的头颅!另外革命成功后,一切就可以改变吗?看看你留学的那个红色苏维埃吧,无数有产者被以革命的名义剥夺了所有的财产,成为契卡的口下,可以随意虐杀的贱民;美丽富饶的乌克兰大草原,在共产的旗帜下,饿殍遍野!”江尚春不愧为名士,他的思想之深刻、语言之锐利,似乎已经庚了秦振邦。

    秦振邦怒发冲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舅舅!请不要侮辱我的信仰!那是帝国主义的封锁、阶级敌人反攻倒算的结果!而且,伟大的苏维埃母亲已经从苦难中走了出来,现在那里到处生机勃勃,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饿殍遍野!”

    江尚春看到秦振邦如此气番不由的笑道:“振邦,快坐下!咱爷俩就是随便说说,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你知道,我最欣赏有信仰、有理想的青年人,况且你是我的外甥、女婿、得意门生,我怎么会侮辱你呢?”

    秦振邦又坐了下来,毕竟舅父江尚春是最值得自己尊敬的长辈,正是他最早向自己灌输了民主、科学、革命的思想。他给自己和舅父的茶杯里加满了茶水。可能是刚才辩论太过兴奋的缘故,江尚春显得有些疲倦,他重新给烟斗里加满了烟丝。

    “其实,从青年时代开始,我就像你一样,一直在思考我们这个老大的民族该向何处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这个国家重新回到皇权时代,那也比当前军阀割据的乱世好的多。当年,清朝光绪的维新新政假如能够成功,你所说的国家主导下的土地变革会容易的多。因为那时候老百姓皇权观念还没有消除,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民,莫非皇臣。全天下都是皇家的,皇帝叫怎么做就怎么做。但现在不行了,所有的军阀、财主都认为天下的土地是自己的,视土地上的黎明百姓为草芥。这个世道真的是乱透了!”江尚春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但秦振邦已经一字不落谍了进去。

    五

    马车沿着狭窄的官道,向西南河口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许福生和江秋怡开心的聊着城里的见闻,而秦振邦却一言不发。和江尚春的交流,使他认识到农村土地问题的复杂性,目前的环境下,除了暴力、革命,似乎找不到第二条解决的办法。而革命的对象,像河口镇他们秦家围子这样的乡村财主们,秦振邦都是很熟悉的,在他眼里,似乎还找不到一个真正恶贯满盈、够得上上断头台的人家。在苏俄时期,在顿河平原,他亲眼目睹了革命中红军战士和哥萨克白匪刀对刀、对的生死搏杀,是那么的充满革命英雄主义气概,曾令他豪情万丈。但当这样的阶级革命将要在自己的家乡、西南山区、河口平原上展开时,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秦振邦对自己思想上突然出现的摇摆不定很是憎恨,他捶着有点胀痛的脑袋暗暗骂道:“妈的,你就不是个真正的革命宅真正的革命者眼里只有信仰和铁血!”

    秦振邦叫许福生停下马车,他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夕阳下奔腾北去的淠河,用俄语高喊道:“Пустьсильнеегрянетбуря!Пустьсильнеегрянетбуря!Пустьсильнеегрянетбуря!(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然后又回到了车上,他感到舒服多了,重新充满了斗志。而一旁的妻子江秋怡则大为惊诧,她关心的问:“振邦,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你叽里咕噜的喊些什么啊?”秦振邦微笑着不语。这时,前方传来了教堂悠远的晚钟声,他们到家了。

    六

    6月,中共巡视员方英到达了河西地区。他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国民革命军北伐先头部队已经出征,不日即可饮马长江。同时,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方英对中共河西地方执委会进行了改组,在原有的基础上,改执委会为中共河西特别支部,毛本忠仍为特支书记。方英要求河西特支加紧与淠河沿岸其他地区的地方支部取得联系,展开组建中共陆安特区的筹备工作,以迎接革命的到来。毛本忠愉快的接受了组织上分配的任务,但他把秦振邦留在河西地区的愿望却落空了。

    革命形势在变化,我党非常需要文艺战线上的鼓手和旗帜。秦振邦作为红色诗人赤侠的名声早已远扬,在广大的知识青年中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根据中央的建议,秦振邦还要干回自己的老本行。上海除了他自己的《太阳月刊》外,还有两本进步的革命期刊等着他回去担任总编和主持工作。面对河西日益高涨的工农运动形势,秦振邦有点不舍。但还可以在诗歌、文学的乌托邦世界实现自己的革命梦想,还是让他很兴奋,这也许是历来以红色牧师自居的秦振邦,内心深处最想干的事情。

    离开河西前夕,作为许福生、常虎、陈家贵的入党介绍人,秦振邦参加了在龙门小学堂里举行的集体入党宣誓。山风飒飒,松竹齐鸣!二十几位年轻的农会会员,在农会主席毛本忠的带领下,对着镰刀斧头的鲜红旗帜,庄严的举起右手,发出了他们一生中最神圣的誓言: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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