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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文 / 青菜不爱萝卜

    柔仪殿里灯火通明,熹贵嫔双眼通红,微抿起的唇角露出几分恨意。我在上首,眼观鼻臂心,端正的坐着。随着轻微的脚步声,眉庄湿红着眼撩起珠帘缓缓走出来。她向着我点了点头,低声唤道:“陵容。”

    我默然起身,行至她身爆与她对视一眼,进了内殿。甄嬛坐在梳妆镜前,由槿汐服侍着梳头上妆。镜前,一个鎏银托盘上,一壶雪白瓷身的酒壶与它壶嘴下的一个小酒杯,以及叠的齐整的白绸格外打眼。

    甄嬛看着铜镜,对映在铜镜里的我的影响道:“你来了。”我轻轻“嗯”了一声,走到她身爆从槿汐手里接过篦子,为她仔细的篦着头发。甄嬛端坐着,任我动作,她用一种平静的仿佛遇见老友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道:“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我手上不停,淡淡的道:“记得。你走之后,予涵灵犀将会由熹贵嫔抚养,日后予涵长大之后,我会将他出继给清河王做嗣子。”甄嬛露出一丝笑意,璇而又自嘲一般的笑道:“人死灯灭,我走之后,如何还管的了身后事?你便是反悔了,我也不能拿你如何。”

    我挑了挑眉,道:“你也不必激我。你向皇上呈情,让我和眉庄前来,必是也托付了眉庄。日后,我若真有违誓之行,总要顾及眉庄的感受。”甄嬛丝毫不见被我指出用意后的惊慌,她微拧起细眉,略带了些疑惑道:“论先后,是我先认识你,论交情,我曾接你入府小住。为何你对我就如此狠的下心来,对眉庄却百般维护?”

    我道:“因为眉庄待我诚。”初入宫,眉庄视我为盟友,就以盟友待我。平时常有东西相赠,以为拉拢。更是在有孕之后,谋划为我争宠。自她假孕一事爆发,我为她执言被玄凌踹了一脚,眉庄就视我为友,就以挚友待我,处处维护,时时交心。

    甄嬛轻挑细眉,道:“所以,你即使知道眉姐姐与温实初不清不楚,予润身世成谜,你也选择尽心维护?”我大惊,手中也是顿住。甄嬛从镜中窥视我的神色,笑道:“怎么?你很惊讶?眉姐姐与温实初都是我身边亲厚之人,他们之间的情愫我如何不曾察觉一二?眉姐姐莫名与我生疏后,我亦是费了大力气探查的。”

    我想起李长,有些恍悟。放下篦子为她挑了一款以红宝石镶造而成的杏花簪子簪上,道:“情之一字最伤人。你是,眉庄也是。”甄嬛有些恍惚,柔和了眉眼,良久叹息一声,道:“所以,咱们三个人当中,唯有你是个真正聪明的,从不沾染情丝。”

    我摇了,道:“我亦是女人,何尝没有幻想过能得一知冷知热的人,互相扶持一生?”我想起遥远的地方,那个曾为我三次求亲,曾追着马车送别的黝黑汉子,心里淡淡飘起了几丝遗憾。“只是自我入宫起,我便知道,那个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的男人,是我的相公,却不是我的良人。”

    “不是良人,不是良人,”甄嬛怔怔的念着,忽而笑了,却落下泪来,“我若有你半分明白,何至于今日!”我沉默的看着镜中她泪如雨下,甄嬛这一生,一直付错了情。一个是三宫六院风流的皇上,一个是她丈夫的弟弟。痴心错付。

    甄嬛忽然转身,一把握住我的手,抬起满面泪痕的脸仰视着我,哀求道:“陵容,陵容,我请你放过清,求你!”

    我沉默着,她的指甲划破了我手上的皮肤,只不肯应声。小文子推门进来道:“菀妃娘娘,时辰到了。”甄嬛死死抓住我的手,带着哭音的声音因急切而尖锐凄厉:“陵容!”我心有不忍,拂袖转身,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甄嬛仿佛得到什么承诺一般,整个身体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放松而舒畅的绽出微笑。她拿起酒壶斟了十分满的一杯酒,仰头缓缓喝了。她背对着我,自己对着镜子描画眉毛,道:“槿汐,将荷包呈给贤妃娘娘。”

    槿汐半低着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呈上一个蓝底绣鸡冠花的荷包。我不解的望向甄嬛,甄嬛对镜照着,道:“多年情谊,这是我最后尽的一点心意了。”我拿过荷包,收于袖中。甄嬛体内剧毒已经发作,她口角淌下殷红的血迹。

    甄嬛强撑住身体,在槿汐搀扶下躺倒,道:“本宫累了,你们都回吧。”她拉住槿汐的手,道:“好槿汐,是本宫连累你了。”槿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含泪笑道:“主子别说这样的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奴婢还想继续侍奉主子呢。”

    我知甄嬛意愿,转身离开,不去见她穷途末路后的凄凉,尊敬她仅剩下的尊严。

    明月升空,灯火阑珊,小文子推门而出,道:“菀妃甄氏薨逝,其婢崔槿汐殉主!”熹贵嫔一直强忍着的悲伤,爆发成嚎啕大哭。眉庄亦是哭倒在茯苓的怀里。整个未央宫沉浸在哭声的中。

    我只觉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眼中干涩的厉害。怔怔的起身,走出未央宫,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游荡,仿若幽灵一般。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哪里,我抬头仰望清冷的圆月,枯坐一夜。

    昌淑妃死后,极尽哀荣,玄凌下旨追封为昌荣皇贵妃,和睦帝姬封为和睦公主。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风光葬入皇陵。对比之下,菀妃在晋康翁主等宗室压迫下,草草安葬。不得晋封,不得余荫庇护她留下的一双儿女。

    六月,太后已经苏醒,只是太医私下嘱咐,要预备起后事。唯恐太后病势加重,昌淑妃之死被牢牢瞒住。后宫由我与贵妃、德妃共同掌理,予瀚灵犀由熹贵嫔抚养,和睦重回我的宫殿。北方,赫赫几次强攻雁鸣关,被众守城将士一次次打下。

    我在甄嬛下葬后,打开她送我的荷包,里面只有两个字:时疫。甄嬛果不然不愧女中诸葛一称,若是能将时疫引到北方草原之后,以时疫极强的感染性,和北方稀缺的药材,贫瘠的医术,只怕赫赫立时元气大伤,不能再侵我大周。

    我狂喜之下,几欲立即上疏玄凌,好早日迎接我的予泽回京。已经换好装束,人也踏上了前往仪元殿的路径上,我却忽然停住——以时疫极强的感染性,会不会祸及我北方十五万军士?

    念头才起,我如被当头棒喝,所有喜悦迅速消散,只余下冰凉的手脚,和深深的恐惧。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那时椰宫里虽已有治愈之法,所用药草也不甚稀奇。只是当年宫中爆发时疫之初,一人染及一室,一室染及一屋,一屋染及一宫。短短几个月,上千条性命,顷刻消散。

    而北方,有十五万将士,他们拼着性命保家卫国,拼着性命保护我的予泽。一旦爆发时椰即使那些药材普通,一时之间,哪里能够筹集足够的药草和医师为他们救治?如若短时间内不能,那他们的性命……还有赫赫的百姓,他们又有何辜!

    可是,予泽还在战场上啊!

    喜儿小钱子见我表情变幻莫测,不敢打扰,只是命人四下散开为我护卫。我想起曾经目睹过的小文子感染时疫时的惨状,狠狠的深呼吸,闭了闭眼,下命道:“回宫!”纵使我心狠手辣计谋百出,纵使我手中鲜血人命不少,纵使我血脉骨肉在前线搏命,我也不能为一己之私,无视十数万条生灵性命。

    妇人之仁也罢,假慈悲也好,我在佛前合十念经,心中主意已定。甄嬛,你的好意我已收到,只是我们终究,道不同。

    六月中旬,予泽身边的小宁子经过半个月的奔赶,回到宫中。玄凌立即招我进仪元殿伴驾,我心里激动不已,盯着小宁子黑瘦的身子目不转睛。玄凌也为了北方战事足有一个月不曾好矛殚精竭虑之下,双眼已经熬出血丝,并眼眶微微凹陷,面颊消瘦。此刻有了予泽的消息,也守注非常。

    我弯腰双手扶起小宁子,泪湿眼眶,道:“好,本宫等他回来过年。”

    六月到十月,赫赫前后发动十三次大规模攻城战,其余小战不计其数。十月,秋高气爽,天干物燥,赫赫盘踞的草原之上,燃起五次大火,烧死牛羊上万。大火过处,寸草成灰,不留丝毫绿叶。

    牛羊食草为生,赫赫百姓食肉为生。赫赫被几把大火烧几乎将草原烧尽,牛羊无草可食,十一月开始,陆续有牛羊饥饿而死。眼看寒冬将至,赫赫百姓却无过冬之粮,无御寒之衣,骁悍的马背上的民族,却在他们可汗的带领下,发起背水一战。

    此一战,大周清河王陨落,雁鸣关几乎城破,十八万将士死伤十余万,其中四万人横尸战场,又陆续有重伤不治的兵士殒命,共计两万。赫赫轻骑八万骑,只余三万。战马的尸体与人的残肢遍覆战场,马与人的血染红了雁鸣关的城墙。大周惨胜。

    虽是惨胜,赫赫却无再战之力,等这一年的寒冬过后,又要折损大半。自此赫赫元气大伤,今后几年内必不敢再犯我大周疆土。十二月二十一日,赫赫可汗摩格亲自上京乞合,楚王护送。

    我在景春殿焦急踱步,时不时的向外张望。和睦牵着予瀚安静的陪在我身边站着。小钱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到:“主子,主子,殿下回来了!”“真的?”我喜出望外,连忙往门外迎去。小钱子喘着粗气道:“不,不是。是才进紫奥超门,往,往皇上那里去了。”

    我这一刻无比痛恨这繁琐的礼教规矩,为何我的孩儿征战归来,却不能首先来见我这个母亲!

    玄凌留了予泽商谈了一整个上午外加半个下午。予泽出来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姬宁宫,又在姬宁宫盘亘了三四个时辰。回到景春殿时,夜幕已经降临。予泽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处,我眼中的泪水早已滑落。我着张开手,唤出许久没有唤过的他的乳名:“宝哥儿……”

    予泽三步并作两步踏到我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叩首道:“不孝子回来了!”我不错眼的打量他,从他头顶到四肢,再到脚趾。又从脚趾到双腿,到腰腹,到发丝。心里情绪翻涌,又喜又恨,喜他平安归来,恨他贸然上城,激励士气。

    我硬起心肠,拿手大力拍打他的背脊,骂道:“你这熊孩子,能耐了啊,敢上战场了啊!你还记得本宫吗?记得你弟弟妹妹吗?啊?!”予泽不动不避,任我打骂,他抱住我的双腿,小声安抚道:“儿子回来了,回来了。”我越打手中力道越小,终是忍不住抱住他失声痛哭。

    战事爆发的这六个月又九日,我都在惶恐之中,唯恐他出现什么不测。夜夜噩梦,梦见他一身鲜血。终于,他终于回来了啊。

    等到我稳住情绪,与予泽和睦予瀚坐到餐坐上时,予泽已经饿得狠了。我瞧他不用宫女服侍,一双筷子使的几不见影子,半刻钟不到,已狼吞虎咽下三碗饭,鼻中又酸涩起来。予泽见我和和睦予瀚呆呆的盯着他,难得羞红了脸,道:“在军中待惯了,整日和一帮子糙爷们在一起,动手慢了就没得吃了。”

    我知他这说的还是挑的好的,那战火连天的,怎能够吃一顿安生饭?不由偏了脸,暗暗拭泪。和睦站起身,夹了一块香酥鸡腿送到予泽碗里,道:“二哥哥吃,在自家里,不用顾那些礼仪,二哥哥怎么舒服怎么来。”

    予泽朝和睦咧嘴一笑,道:“和睦真贴心,不枉二哥哥疼你。哥哥得了个好玩意,明日送你。”予瀚也不落人后,过了一开始的陌生后,也颤巍巍的夹起另一只鸡腿往予泽碗里送,却半路掉进了汤里。直气的他啊啊大叫。

    我微笑在看他们互动,只觉得这一刻间心里满满的都是溢出来的幸福。

    予泽吃晚饭后沐浴时,我闯进他的浴室,却见他情急之下拿着帕子捂住要害部位,连声让我出去。我不为所动,大喇喇的道:“害什么锌你早十三年前还不是你母妃为你洗的澡?”我靠近他,却见他右肩肩胛骨处一个箭伤,肋上三处刀伤,背上亦有一处。我捂住嘴,眼泪突兀的掉下来,我的抚上,哭道:“不是说没有上阵么?不是说一直在中军么?”

    予泽见瞒不过我,只得诚实招来:“战场上,危急时刻,儿子身为皇子,虽年小力弱,也不得不出来鼓舞士气。虽儿子年幼不能杀敌,却也不能临阵不见人影。这些刀伤,是最后一战时,迫不得已上了战场留下的。母妃放心,军医给儿子使的,都是最好的金疮药,绝无后患。”

    我听他说道军医,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一叠声的要小钱子去传方海。予泽劝我不住,无奈的任由方海诊脉。一面以说笑的口吻道:“儿子身上不过三两小伤口,武安和璧山才是满身伤痕呢。不过也值,这次回来,这俩小子只怕要高升的,最小也得捞个中郎将当当。”

    我恨恨瞪了他一眼,予泽发觉找错了话题,讪讪闭了嘴。及看到周围都是心腹之人,又道:“儿子此次能早日回京,多亏了一个人。母妃定然想不到。”我不理他,他只得自顾说下去:“那人是原先宫中太医,唤作温实初的。”

    我讶异,道:“温实初?”予泽见我搭了话,笑道:“母妃果然认识他。他说他因为一些不便言说的事离开京城后,就游荡到了赫赫。赫赫是一个骁悍的民族,本看不惯温太医那样孱弱的中年男子,只是温太医医术实在高超,于医治牛羊疾病方面也颇有建树,大受赫赫欢迎。

    这几年温太医游历草原,深入赫赫内部。那几把火,也是因温太医画出详细赫赫地形图,儿子和齐将军才能顺利遣军队潜进去放的。”他说着,忽然叹了一声,道:“可惜父皇不准,否则这等天时地利,我大军出动,或许会一举攻占下赫赫,将我大周的版图拉到草原之上。”

    我正色道:“未必,北方严寒尤甚上京,这样的天气,将士们如何作战?且十八万大军,回朝的不过十二万,其中还有不少伤残军士,再也上不了战场。咱们大周虽胜了,却是惨胜。”予泽沉默。

    我见他的脸色,莫名的有些心酸,移开话题道:“那位温太医可随你回京了?”予泽回神笑道:“没有。他说他为家国大义引大周兵士入草原,断了赫赫将来几年的生路,对不住赫赫百姓,想留在草原上,用残生为赫赫再尽一份心力。”

    我点头,这样的事确实会是温实初那样温和仁善的人会做的。我挥手退下众人,悄声问予泽:“清河王他……”予泽道:“儿子接到母妃的荷包,只是毒杀皇室亲王是大事,尤其是战场之上。所以,儿子只能在战场上捕捉机会,总算不使母妃失望。”

    我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予泽问道:“母妃为何定要取六皇叔性命?”我沉默良久,慢慢道:“为了保全你五皇弟。”予泽见我不肯多说,只以为清河王一直在暗中支持予涵,被我发觉后,为断予涵助力,才设计杀害清河。

    乾元二十六年正月,楚王因镇守雁鸣关有功,封亲王。清河王追封忠勇清河王,清河王侧妃甄玉隐在得到清河王薨逝的消息后殉情自杀,以正妃礼,与尤静娴一起葬在玄清左右。齐济源封镇北伯,从二品振军大将军。齐武安封子爵,从五品游击将军。沈璧山封子爵,从五品游击将军。其余将士,各有不同,暂不细表。

    二月十八,赫赫向大周称臣,玄凌嫁淑和帝姬和亲。大周每年给赫赫粮二十万旦,赫赫上贡大周战马五千匹。

    二月二十,太后沉珂愈重,已是命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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