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妖夜寻郎 三十九 文 / 木隐
空念老和尚皱眉道：“怎么会有十九支队伍那么多？就算你们的高层有人通敌，也不该这么多势力都能渗透进来呀？”
孙川道：“自我保护，混淆视听！无论高层的内奸到底是谁？到底有几个？他们都会选择放所有势力进来，这样将来万一事败被追查，就很难准确回溯到他们。至于真正跟他们有关联的势力，只要能得到更为详细及时的情报支持，足以保证在真正行动时先机。
这几个月来，我们做了大量的无用功，故意拖延时间。判断大师和小叶子将于今天到达这个山谷后，突然改变原计划，疾趋上百里赶来与二位会面。就是为了抢出这一夜的时间，给那些时刻关注着咱们的‘朋友’，来个措手不及。
陆老在今天晚饭前，特意通报了这个山谷的具体坐标，同时给负责指挥小分队安全保卫任务的加强营下达了口头命令，要求他们于明早六点前准时赶到山谷外。”孙川说着用中微子设备调出了加强营驻地的图象，接着道：“可现在都几点了？他们却还在五十三公里外安心睡大觉，通往这个山谷的两条山路居然没有丝毫设防。”
孙川紧接着又调出了显示敌我位置的电子地图，用手一指道：“虽然我们无法确知高层的内奸到底是谁，但突然的节奏变化，足以让我们看清内奸究竟有几个。”
电子地图上的绿色光标清晰地分为两个阵营，其中三个光标的位置距离红色中心点相当近，另外的十六个光标的位置虽然看上去显得很是散乱，但距离都比前三个光标要远得多。
沈鸿叶问道：“会不会内奸其实只有一个，却将情报同时给了三家呢？”
孙川摇道：“可能性不大，事关如此重大的情报，货卖多家是会遭到合作者反噬的。能爬到这么高层的内奸，不管人品有多不堪，至少不会犯这种基本错误。”
孙川说着又将那三个光标放大，光标下显示出几行数据。他接着道：“这三支队伍，目前离我们的距离分别是六十七公里、七十三公里和七十八公里。即便考虑到山路崎岖、夜间难行的因素，距离我们最近的那支队伍，也应该能在凌晨五点前赶到此处。”
何传礼闻言急忙插口道：“局势这么险恶，我们应该立刻向上级领导汇报，实在不行就直接致电北京。如果能有重要领导直接干预，或许还来得及！”他说这番话时，目光紧盯在陆明轩脸上。显然在他看来，以陆老的影响力，直接致电北京，足以引起重要领导的高度重视。
陆明轩却并未就他滇议进行表态，倒是一旁的胡老爹接过话茬道：“你说的这个还真是正理儿。可是何领导，俺有个疑问，你能确定找哪位重要领导汇报，才能保证咱们不是正好撞在内奸的口上呢？事实就摆在眼前，内奸不止一个啊！你千万别说找你爷爷，敢把你们爷孙三代都往套里装，还能做到让你们毫无察觉的，应该至少不会比你爷爷的位置低吧？这么高层的内奸，恐怕不能说人家是不重要的领导吧？”
胡老爹略带调侃的反问把何传礼问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他此时也觉得自己这个看上去无比正确滇议，对目前的局面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可他实在是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甚么办法可以摆脱眼前的险恶困局。
而更让他隐隐有些恼火的是，陆老、周、孙等人明明早就知晓局势如此恶劣，却从没向自己透露过半点消息。在他们身上也从未感受到过一丝一毫类似于自己此刻内心的那种焦灼急迫。连胡老爹一个向导都从容不迫、谈笑风生，明显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让何传礼禁不住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了。
陆明轩此时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如何不知擅自行动乃是大忌！谁不希望在最后关头，能有个公平公正的权威站出来拨云见日？可惜现实不是传说故事，正义并非一定能战胜邪恶。往往是最后的胜利者宣称自己代表正义，哪怕他其实真的很邪恶！
我们几个人，毕竟只擅长搞科研。对于这样一个有可能给全人类科技水平带来飞跃的机会，任何势力的任何图谋都是无耻的、低级的！当然，科学没有国界，但研究科学的人总归有国籍、有感情。所以我们难免希望这个机会能首先被咱们的国家掌握。
可惜有些人不这么想，甚至为了私利要出卖这个机会，还要拿我们当替罪羊。当然我们可以选择去喊冤、去辩驳、甚至去抗争，但结果很可能决定我们清白与否的关键，是看内奸的权利大小或者手段够不够高明，更何况内奸还不止一个。
与别人在自己不擅长、不熟悉的领域展开争斗，是最愚蠢的行径！如果我们选择那样去做，很可能人家摆弄我们，比我们摆弄公式还要容易。
就算万一出现奇迹，我们最终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呢？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我今年七十二岁了，很可能都等不到那一天。小周和小孙倒还算是正当年，可他们的学术生命应该用来研究、探索、追寻，而不是被迫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我们反复权衡了许久，最终决定：既然有人逼我们不得不去争斗，那不如就选择把争斗引入我们最为熟悉擅长的领域。这样一来，无论多少势力，他们拥有怎样的背景和资源；无论多少内奸，他们拥有怎样的权利和手段；都只能被迫跟随我们的步调，知识和信息上的优势，将使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陆明轩说到此处，略一停顿，正色对空念老和尚道：“话说到这里，大师想必了然，只有我们双方合作无间，才能真正解此危局。
按照前人的记述，白猿祖师司徒玄空入梦三年；罗祖罗梦鸿算上从山东到昆仑山来去的路途时间，总计用时七年；莲花生大士当年是三人闻箫声入梦，加上那个吹奏洞箫之人，实际入梦应是四人，用时十二年。我们无法确知是否入梦的人数愈多，用时就会愈长。但依前人的经历来看，这场‘无边大梦’，最少也要三年；若是多的话，恐怕要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众人都是一愣，还没明白到底出了甚么事儿，就见沈鸿叶左手撑地站起，满脸诧异地盯住右手单手抓着的洞箫，口中疑惑道：“轻……，变轻了？”随即将那支洞箫递到陆明轩手上。
陆明轩接过已经完整的洞箫掂了掂，花白的双眉深深皱起，却并未开口，转手又将洞箫递给了凑到近前的周远山。
周远山伸手接过，立刻感觉到整支洞箫变得只有一斤多重，比起寻常的竹箫来，也仅是稍重一点。他在这支洞箫材质研究方面花费的心血难以计数，却从未有机会对真正的完整版进行研究。想不到这完整后的第一个变化，便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洞箫很快就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圈。陆曼曼心细，方才又曾观察摩挲过箫身好一阵子。现下拿到手中一看，便发觉箫身的色泽与方才相比，的确有了细微的变化。依然细腻温润，却显得没有原先那样通透，仿佛被人用灰尘细细地涂抹了一遍，倒是多出了几分岁月沧桑的味道。
洞箫最后传到空念老和尚手中，老和尚为这支洞箫所花的心力也不在少，此刻眼见如此变化，禁不住喃喃道：“这算是……神物自晦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孙川在旁边接口道：“难怪所有前人的记述中，从未提到过这支洞箫的重量有异，竟是这个缘故！当年那位跑路到香港的领导，还真是坏心办了件好事。要不是他心生贪念，把好好一件东西生生拆成两件，只怕时至今日，也未必会有人留意到洞箫本身材质地殊。这可真叫世事如局劫劫新了，鬼才知道一个偶然的想法会对后事产生甚么样的影响！”
空念老和尚点点头，抬手欲将洞箫递还给陆明轩。陆明轩摆摆手，开口道：“这枚‘箫箍’在以前的所有实验中，从未与任何物体发生过类似这样的奇特反应。看来前劫之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方式与我们的现代科学体系大相径庭啊！这支完整的洞箫，必然有更加特殊的功用，不过眼下是来不及深究了，只好留待日后。此刻还是烦请大师出手，封山断路吧！”
空念老和尚闻言也不耽搁，调匀呼吸，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在篝火右侧稳稳站定。孙川连忙上前，指出一远一近两座积雪的位置。这两座山头的积雪崩落下来，恰好可顺着山势，将两条通往此山谷的小路完全埋住。到时候就算山外的人有本事将大型清雪设备调进深山，想要完全打通这两条山路，至少也要花上两三个月的功夫。
空念老和尚遥望较远处那座，目测从此处到山头的距离，少说也有四五十公里。如此遥远，又是第一次尝试，他心底完全没有把握，暗道：“索性尽全力一试，就算不成功，起码能试出内息借这支洞箫外放后，究竟能影响到多远。”
空念老和尚想到此处，左手微微抬起，朝着身侧篝火的方向，掐了个无尽莲华法印的起手式；右手提起那支洞箫，横在胸前两尺处。摆出这么个造型，空念老和尚自己都觉得别扭，不禁嘀咕道：“这样子倒像个拿着桃木剑掐诀念咒的道士！”
孙川充分发挥苦中作乐的积极娱乐精神，闻言立刻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大师做法！”
空念老和尚笑道：“得，再加上你这么一铺垫，就跟青城山那帮牛鼻子老道没啥两样了！”他说完这句笑言，深深吸了口长气，左手向上一抬，篝火随之腾空而起，依旧化作金红色的波浪，在众人头顶上方变幻周流。
空念老和尚左手手指一阵轻颤，无尽莲华法印结成。金红色的波浪随即凝成一朵的金红色莲花，凌空绽放。他右手中的洞箫斜斜扬起，向前一划。空中金红色的莲花摇曳着，缓缓向前飘行了一小段。
空念老和尚皱起白眉，稍作思索。左手无尽莲华法印散开，再结金刚伏魔印；右手洞箫向原本地上那堆烧得黑乎乎的木柴虚虚一引，那堆木柴便也飘起在半空，随着他的意念，彼此错落，搭出个大鸟骨骼的形状。
眨眼间，他左手的金刚伏魔法印结成，向着半空遥遥一按。金红色的火流卷上那堆黑柴搭出的大鸟骨骼，熊熊燃起，分明就是一只头脚俱全、羽翼雄健的火焰苍鹰。
空念老和尚右手洞箫的尾端缓缓向上翘起，火焰苍鹰随即振翅高飞。旁观众人又有了身上一紧的感觉，四周隐隐风云汇聚。眼见这只火焰苍鹰愈飞愈脯落在眼中的大小却始终不变，显然是在飞高的过程中，体型正不断涨大。
此时空念老和尚右手洞箫尾端上翘的速度愈来愈慢，看上去很是吃力，眉梢鬓角也开始有汗水滴落。他双目微闭，又是深深吸气不止，瘦小干枯的身躯似乎都因此涨大了一圈。待到这口长气吸完，他猛然睁开双眼，右手洞箫向前全力挥出，洞箫尾端直指远处那座积雪的山巅。
再看众人头顶上空那只火焰苍鹰，硕大的双翅猛然急振，随即向身后一敛。宛如一颗金红色的流星般，向着洞箫挥出的方向急投而去。
空念老和尚此时汗如雨下，身形微微晃动，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沈鸿叶与胡老爹见状连忙凑近，一左一右护在他身后，以防他真的脱力跌倒。
此时火焰苍鹰已经一头撞上那座山巅，只是最后撞击的位置好像略有偏差，以致撞中后立刻向山巅侧面弹起，在半空炸做漫天星火，渐渐消散。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看样子似乎是不大成功。
忽然，耳边传来隆隆轰鸣，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依次炸响。月光下，那座山巅莹白如玉的积雪上，瞬间裂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随着耳畔的隆隆声俞响愈烈，大片大片的积雪漫无目的向着四周争先恐后地滚落下去。随后高高扬起的漫天雪雾，将那座完全笼罩了进去。
沈鸿叶和胡老爹赶忙扶住摇摇欲倒的空念老和尚，众人都转头向他看去，陆明轩关切问道：“大师无碍吧？”空念老和尚摆摆手，示意不妨事。随手将那支洞箫递给身旁的胡老爹，退回大石上盘膝坐下。作者木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