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文 / 沈寒晴
板儿刹时觉得难过,转过身趴在屋瓦上,其实大真的待二掌柜很好很好,她今天特意把他叫去,给了他五万两黄金的便换凭信,说是如果二掌柜离开,就让自己跟着他,用这五万两金子给他做生意和安家,这笔钱可以在齐家任何一地的商号提取金、银或货物。她还在蜀中提前置了产,说是“扬一益二”,二掌柜若不愿留在扬州,去益州也是好的。
但是他不能说,大告诉他一定要等到二掌柜做决定以后,否则影响了他的决定,他们两人日后可能都会恨他。
“你怎么了?”辛梓修察觉有异,转头看他,然后又坐起来,“我如果走了,你不用跟我走的,我知道你还有家人。”他也舍不得赔他五年的人,但更不能勉强别人跟他离开。
板儿用力,“二掌柜,你娶了大好不好?你就不能娶了她吗?”
他苦笑,“我不喜欢她,怎么能娶她?那不是害了她吗?”
“你胡说!”板儿声音已带了哭腔,“你明明喜欢她的,她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娶她?”
“我喜欢的不是她。”辛梓修轻叹一口气,拍了拍板儿肩膀,“而且那也只是曾经的喜欢。现在,我可能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了。如果你不喜欢一个姑娘,你会娶她吗?”
“我会!”板儿用力咬牙,头将瓦片碰得乱响,“如果她喜欢我我就娶她,反正我以后一定会喜欢我老婆的。如果我跟一个人订亲了那么多年,我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哎,他现在觉得什么都讲不清楚,其实他自己本身就想不清楚,又如何能讲清楚。“我要走了,去别的地方想想,你一会儿也下去吧,别着凉了。”他站起身,打算换个地方想,这里天一亮又是一片悬红挂彩,他看了头痛。
板儿倏地爬起来转身,抱住他腿,速度之快连他都吓了一跳,两坛酒骨碌骨碌滚下房坡“啪”、“啪”两声摔到地上。“爷,您带我走好不好?您别把我扔下,我再也不让你娶大了,您无论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
辛梓修沉默半晌,看向板儿闪着月光的眼睛,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如果要走一定带你,一定不把你扔下。”
随后他轻拍了拍板儿,微运内力将他震开,转身踏屋顶而去。
齐幽容坐在梳妆铜镜前,身上早已换好大红礼衣,发上花钗金钿,面容薄施粉黛便已流光溢彩。小鹿打量了下的妆,然后点了下头,为她戴上红宝耳饰,再插上最后一支金凤衔珠步摇,完成了。
但是她手还是在妆奁盒里翻找,翻来翻去,似乎在找下一样东西。
“别翻了,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齐幽容淡淡开口,从镜中看着自己隐约的样貌。
“啊?”她知道了呀?小鹿停下手。“那我再帮你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带。”她又开始翻找齐幽容衣襟。
“你再拖得一个半个时辰又能怎样?别坏了我的心情,盖上吧。”齐幽容轻抬羽睫望她。
第8章(2)
当年他是少年离乡,后来又是多次错过。
辛梓修不知道他登的是哪一座山、哪一道岗,只随意胡乱走着,有时是见山愈向高处爬,有时则是选择坦途,只随着心情消耗天光,直到他看到那片梨花。
时下已是初夏,山下的梨花早已凋败,此处山间仍是一片纯白流雪,绚烂却又冷得让人清静。他任意找棵树坐下,凝视向整片梨花林。
此处竟是有人居住的,在他打量到那座小舍时,门已经无声打开。
一名白袍人走出来,面容清隽如水,舒袍长发,竟是那天曾替他看伤的男子,齐幽容口中的世伯。
“你?”男子显然也认出了他,停在他面前一丈处,须臾却又看出他满身愁绪,“吵架了?”微皱眉问。
辛梓修苦笑,似乎到处都能见到与齐幽容有关的人,也到处能见到读出他愁苦的人。
他站起身,弯身一礼,“前辈。”如果在以前他大概还能说出许多客套话,毕竟男子也算有恩于他,但今日却不愿开口、懒得开口,再不愿再将虚应挂在嘴上。
男子也是少话之人,挥了挥衣袖算是答复,又望了他的脸片刻。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他浅淡道,“那边厨下有饭、溪中有水,你若饿了渴了就自取,别进我的屋子,还有我这里白天常有人来,今日暂且不会了,你明日天亮前离开吧。”
说完不待他的反应,返身回到小屋中,关门。
辛梓修看向他出现又消失的那扇门,像飘过一阵风神仙出现而又倏然消失一样,他垂眼看向地面,坐回原处。
虽然只是一阵“风”,他的心中却难以再安定下来,齐幽容,这个名字再度在他心中缓缓刻划,一笔一划,刀刀琢心。
他屈起腿,抱住膝盖,似乎这样能让痛浅一些,也让心中暖一些。
他不愿面对与她经过的种种,却偏偏一次次逼他回想。他想虚度时光,将做决定的时刻一点点捱后,却也注意到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如果时间已到,他却想不通,该怎么办?
他可以让自己痛上十年八年,却不想让齐幽容多等,不想让那个为他身披嫁衣的女子失望。
他对“齐幽容”这三个字,真的无情吗?
如果他就此离开她,他能否心安理得地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