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四年春,四月二十一,蒙古十六个部落联合,凑齐了四千三百名骑兵,向北京城发动了正面攻击。
帖木儿雄奇被推举为这次进攻的总头领。他派出几路骑兵踩盘子探路,只可惜北京城城高墙厚,除了北门,各城门都是重门紧闭,门外堆砌了不少绊马索和砖头石块,逼得骑兵前行困难。稍微靠近,城墙上箭矢犹如阵雨一般倾泻而下,白白了折损了一批健儿。
各路不利,全部缩回来,自然而然地聚集在北门,与城外列阵的五万熙朝军队来了个面对面。
熙朝监国纯亲王亲率大军迎敌。他身后是洞开的北京北城门。然而一个高达五米的竹台将这座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这位诗酒风流名闻朝野的俊美王爷站在台中央,对着五万兵丁和四千蒙古铁骑慷慨陈词:台在身在,身在城在。蒙古人想要进城不难,踏着他的躯体过去就是。今日之战,有死无退。
一幅的王旗从城门顶向下垂落,在风里猎猎翻卷,周围是十几面的红色进军鼓,每个鼓后站着一到两个强健的鼓手。纯亲王银甲白衣,一身简素地立在旗下,倾城绝世的美貌不惊,从容儒雅惮度不变,直如戏园子看戏一般地轻松淡定。谁也料不到这位一生从未见过甲兵的风流王爷铁血至此。
那一日的鼓声从正午一直响到黄昏,片刻不歇,北京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说他听到了那连绵不绝的进军鼓。那急骤的鼓声敲得人心都要飞到半天外去了。
有关那一日战事的传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断过。
有人说:蒙古人箭如飞蝗一般射向高台,卫兵用身体掩成一道人墙,护着王爷,怕他为箭矢所伤,结果被王爷斥退。兵临城下,这可是一副难得见到的图画。
有人说,纯亲王忠义不改风流态度,面不改色欣赏六军厮杀,站累了,说乏了,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坐下来饮茶。
有人说,有好几次蒙古骑兵都冲破了重重甲兵,却被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新式武器弩射成了刺猬。这种弩的原理与弓箭近似,却比弓箭射得远,力量强。近处发射出去,穿透马头之后,还能重伤骑手。实在是犀利无比啊。
有人说,北门虽然城门大开,但是那个竹台却是钉死了的,除非烧掉或者拆掉,否则任何人都无法进城。纯亲王亲自守门,五万军队城外列阵,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打不退蒙古人,势必尽数死在城外。
有人说,纯亲王一向高傲,这次被蒙古人连着欺负了近两个月,逮不着追不上,气早憋得足足的。只要蒙古人敢犯北京,粘上就是跗骨之蛆,不死也得脱他几层皮。
……
从午时战争打响,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蒙古人发动了十几次冲锋,又十几次被熙朝的步兵们补上缺口,再厮杀回来。血肉横飞的惨烈情形烧得两方都沸腾起来,蒙古人疯了一般地往上冲,所有人的怒气都指向城门口那个高台,还有高台上那个颐指气使的敌军统帅。杀了他,出了心里这口恶气。而这边的兵军将士瞪着血红的双眼寸步不退。箭射光了,那就棍棒迎着马刀上,狼牙棒夹着劲风,马刀闪着寒光,命断五步,血染白纱,震地连天的进军鼓震撼得风云变色,满目刺眼的血色横流,千百壮士健儿无声地倒下,刀剑暗哑,生死无话。
丫丫脸红了,“不要,你不是说那个纯亲王艺术素养很高吗?人家那里都是大画家,我这个拿不出手的。”
“别忘了,你才7岁,这一幅拿出去就已经很惊人了。我看你也可以跟捷哥一起扮神童了。你有素描的基础,一出手就与众不同,慢慢地让别人接受了你的画风,你不就出名了?难道你穿过来是要当个大画家?”夏夕看着丫丫忍俊不禁。
丫丫难得地不好意思,“这里没法画油画,没有颜料,没有画布。没有调色油,什么都没有。”
“那有什么,画水彩呗。水彩总是有的。别白瞎了那么多年的素描功夫,想办法融会贯通。”
丫丫心一动,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被点醒了什么。
“我不懂画了,你好好去改,把这幅画改满意了,回北京我就带着你去送画。纯亲王千古风流人物,绝对值得一见哦。”
丫丫兴高采烈地跑走了,在捷哥上学的日子里,她也不出院子,架着画夹子天天勤奋地画静物,画素描,又勾着姜云姬给她做,画了一幅水彩肖像,把姜云姬看得爱不释手。丫丫越发得了意,又勾着静琬给她做,用了两天时间,画了一幅更精细的人物水彩画。静琬一见,乐得抓起画就往上房跑,把画显摆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一见也大喜,派人赏了丫丫一直银簪子,并嘱咐夏夕好好看顾这丫头,等回了北京,可以给老侯爷画一幅坐像,将来老了供祠堂用。
夏夕和丫丫互相吐舌头。
当北京的战事逐渐止歇下来的时候,许静瑜看到战后第一张邸报,小皇帝已经悄悄回了北京,亲自主持功臣行赏大典。纯亲王婉拒一切加封,并当场宣布明年还政于朝,由年满15岁的小皇帝亲政。凡是参加了北京保卫战的将领军士均有封赏,开府将军萧原昔官升一级,封怀化大将军兼大同路都总管,许静璋此战功勋最著,官升三级,封为四品忠武将军。
女眷们纷纷向夏夕道喜,反倒把夏夕弄得不知所措。老公升官了,算是一桩喜事,但是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如果在21世纪,同事闺蜜亲戚朋友势必要敲她一顿饭吃,这里好像不流行这种做法,而且就算她愿意被宰一顿,也不过就是府里的厨房加几个菜而已。
反倒是许静瑜,二话没说从德州最大的酒楼醉云阁定了三桌上等酒席,拉着全家老少出去吃了一顿以示庆祝。凡是上门来贺喜的族人知交也一概由他负责接待,让夏夕暗暗感激。
四月中,园子里种的一大片牡丹芍药密密匝匝地开出了满园缤纷的花朵,引得阖府女眷在屋子坐不住,宁可带上针线到院子里去做,闲暇时赏花怡情。天气不冷不热,晴空万里,繁花盛开,战事渐远,和平重归,正逢一年春好处,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自在惬意。
这一日,夏夕穿着丫丫设计的一套春衫,站立花前,给她当。白色的绣花小袄配一条淡淡的绿裙,夏夕说穿着这套衣裳自己就像地里新长出的一棵小白菜。按照丫丫的要求,她手里抓着一小束粉白的牡丹,微笑着站在花丛中惺惺作态。
一个气质峻冷的男人静静走进了这座后园,他全身黑衣,眉目间隐隐的杀伐之气。看着花前伫立的女人,他的眉目顺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眼底里满满都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