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文 / 我爱吃芝士
故人约在太白楼上见,三楼顶层已被全部包下。
赵盛言倚在阑干上,凭空俯跳整座京城,心中思虑万千,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听得有嘈杂脚步声回头事,便瞧见了几位故人上楼,定睛一瞧,瞬间面色便如同掉入了墨汁里捞出来一般。
嘉禾长公主脱了大氅交给良辰,美景接了马鞭,微微眯了眯眼便朝窗前那面色不善之人走了过去。
令狐大人也跟了上去,本欲开口,却被嘉禾抢了先;长公主殿下颇为艰难的在面上挂起一丝笑容,道:“赵世伯,上次收到的礼物可还曾满意?”
赵盛言的口中的句子似从牙缝里挤出一般,“非常好。”
嘉禾拍手道:“那便好了,我记着教坊司里还有几名波斯美姬,下次倒不如一同送与世伯了。”
“噢?”赵盛言冷冷开口,“我可不敢当,教坊司,”他呵呵笑了几声,“莫不是,那些个女子都是先皇帝后宫里的?”
“哪能啊,”嘉禾笑道:“不过是有几个罢了,再说,我父皇又未曾用过。”说着又补了句:“世伯不会嫌弃吧?”
听罢,赵盛言瞬间变了脸色,当场便砸了杯子,碎瓷掉了满地,惊得一众人抽刀向前,令狐宇连忙护在嘉禾身前。
赵盛言冷冷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若你想要来威胁我,亦或者其他,我会让你后悔有过这些念头。”
嘉禾惨白了脸色,令狐宇面色发青,良辰美景护在前面大声朝那人喊道:“大胆狂徒!”
赵盛言眯着眼睛瞧了瞧眼前的场景,最终一句话未说转头便下了楼,带着人打马便离了此地。
“殿下,”令狐宇惶恐跪下,张口欲言。
嘉禾却挥挥手道:“毋须说了,你之前不说,如今,本宫便是不想猜,都猜出来了。”
令狐宇重重磕了个头,“臣罪该万死。”
“不管你的事,”嘉禾长公主抿抿嘴,穿上良辰手中的大氅,道:“本宫先回宫了,这事,不许说出去。”
“是。”
令狐宇跪在地上,微微抬头便瞧见碎得满地的瓷片,不由苦笑一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棉袍,无可奈何般摇,便拖着跛腿下了楼。
是夜,待他小小官舍门再被敲响时,这位大人只淡淡道了句:“门没关。”
门口“呲呀——”一声,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伴随着推门而入的还有阵阵寒风,令狐宇连忙伸手护住眼前摇摇欲坠的豆大油灯。
来人冷笑道:“活成这般光景,你倒也好意思。”
令狐宇摇,似极不赞成道:“死的人太多了,能活下来,便要珍惜。”
嘉禾又问,小皇帝与自己年龄相隔但久,小时候颇有些孤单;那婆子便答,原是先皇后生长公主时弄坏了身子,原本太医都说怀不上了,谁知过得几年又有了皇三子。
嘉禾装得面色黯了黯,道先皇帝却并不曾欢喜,婆子却答,先帝爷高兴极了,在祖宗佛龛面前跪了一天一夜。
嘉禾抹了抹眼泪,泣声道,她与母后最后却还是进了冷宫;婆子也跟着抹眼泪,道要长公主殿下莫责怪先皇,先皇帝心里也苦啊……
嘉禾心中有了数,退下手腕上的金镯子赏了那许嬷嬷,更道要她无事时便来陪自己领,那婆子便喜出望外的道谢出了门。
长公主殿下站起身来,揉了揉脸,露出一个戏虐的笑容,自嘲道:“我倒想了些什么,真是……”
待到开了春,南边的雪一融,局势果然更加紧张了;确有些流民领了种子便回了老家,但更有些却落草成了寇,专司骚扰各地小城镇;听闻这般你抢我夺的拉锯战,已在流匪与薛家军之间展开了好几场。
但比之南边糜烂局势更重要的,却是这年的春闱。
因名满天下的王元良在京,慕名拜访的学子便如同过过江之鲫,再则王先生如今乃是帝师,若得他一句提拔,想来日后官路也要顺畅许多;存着这般想法之人不甚枚举,以至极为自律的王大人甚至都颇有怨言了。
京中恩科分考三天,有论、策、四书义、五经义等科目,早就乡试之后,各地举子便齐聚与京畿内外;闭门苦读的有,寻师拜友的自然也有。
嘉禾长公主揣测不安的与王太傅商议后,得了他确切的答复,今年春闱莫说出题了,便连副考官都没得这位先生的份,于是嘉禾便彻底放下了心来。
她回宫时小皇帝说得那句话果然不错,她的一颗心似早就在外面玩野了,如今如何也收不起再藏在这内院深宫里去。
过了元宵,太皇太后依旧在宫中礼佛,带着一干小王爷小公主不曾出屋,嘉禾便又如同前几次般偷溜出了宫,一边还想着盼着,若是日后出宫进了公主府,必然会自由很多罢?当然,这想法是决计不能同小皇帝说的。
嘉禾依旧换了男装,带着穿得似两个小似的宫女,哪都不去,专挑人多的茶楼进,为得便是打听这开试前的风声。
春风楼取春风得意之名,若干年前曾有状元在此题字,举子们因要博取了个好兆头,因而格外照顾这家的生意,如今刚到晌午里面已是人声鼎沸了。
嘉禾要了张靠角落里的桌子,端了四色点心,便坐下来准备好好看戏;茶楼中每日必备的节目便是书生们的清谈,这四周颇有几所会馆,来关顾的则也多是寄居在会馆里的学生;每日点壶清茶便在此与三五好友谈论杂事,颇有一副指点天下惮势,当然,口角自然也免不了。
嘉禾进来时,正巧便遇着了一桩。
起口角的一桌锦衣华服,另一桌则显得有些寒碜,当然,双方口才也都均还不错;争论的话题则是去年年中延续至今的南方天灾。
锦衣华服一派执观点为:“朝廷不应再拨钱粮去南方,江浙税赋丰盈,若需银子赈灾,大可扣留今年的赋税便是。”
寒门一派却嗤之以鼻,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今年的税赋连个影子都不曾见着,哪什么去赈灾?莫不寒兄以为,人人都能似你般不食人间烟火?”
被点了名了华服公子不耐的皱眉,道:“诸兄何出此言?你我皆知南方灾情这般严重,今年朝廷必要有转款播下赈济万民,咱们提的,不过是个简便的法子;再则,税赋粮草千里迢迢运到京城,中途又要折损几成,还不如就地便处置了。”
被叫做诸兄的学子穿得一件退了色的蓝衫棉袍,拱手道:“天下赋税,皆交朝廷,这般规矩,哪里能不守?哪个又敢坏了祖宗的规矩?有一便有二,此事谁人敢开头?”
嘉禾在一旁听了嗤嗤的笑了几声,锦衣学子明显代表望门氏族,心中想法却是踏实实干性,而代表寒门的,却一心里只有规矩祖宗章法,这与她心中原本所认知的,可真是翻了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