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文 / 我爱吃芝士
十一月中旬,皇帝连下两道旨意,宣长公主即刻回京;南方局势业已糜烂,千金之躯不坐垂堂,内阁巡抚灾情的官员还未到,长公主殿下的銮驾便已启程了。
冬季的初雪洋洋洒洒的遍布整个山头,官道上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
嘉禾端着热茶在马车厢里呼着白气,令狐大人如今不与她下棋了,不过,她似也没那个心情。
车厢内用的缠丝火炉烧着银碳,一丝烟味也没有,车厢四壁也挂了厚厚的棉帘子,即便外面北风肆掠,马车内还是依旧温暖宜人。
长公主殿下似有些闷闷不乐,饮了口茶,摸摸道:“也不知南方如今如何了。”
一旁侍女机灵道:“或许令狐大人知道?奴婢去问问他。”
“不必了,”嘉禾淡淡道:“他若肯告诉我,早便说了,哪里要到今日;不过,想来肯定很不好吧。”
嘉禾长公主返京已愈十日,算着路程虽还在路上,却离京畿不远了;而南方地界的三海王却格外头疼,尤其是那些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官员,着实让他恼火至极。
若不是受了令狐老狐狸的骗,他哪里要插手这般麻烦事情,如今真如牛皮糖般甩不掉了。
一百万石的粮引听着不错,实则,粮食并非暴利,便是如今加得五成也不过堪堪赚了些碎银子;他赵盛言又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好人,为何要这般听话?
南方局势糜烂非一句空话,虽有兵士驻扎于此维持治安,而兵士的粮草却无从解决;按本朝惯例,行径当地时,兵士粮草因由当地酌情解决,可惜看看如今这场面……
赵盛言早就躲到船上不下来了,便是运来了粮食,不过也着属下去安排贩卖事宜;倒是有胆大包天的官员颇有些本事,在这个关头踏上他的大船,口称要与他做件极值钱的大买卖。
“三海王若将粮食贩于老夫,由老夫这边再贩入两江境内,所得利润,愿与三海王五五得分。”老头穿了件绸衫,体形却又肥胖不堪,偏偏还要装风流模样。
“噢?”赵盛言挑眉道:“几何?”
胖老头伸出五根手指,翻了三翻。
赵盛言哈哈大笑,“恐怕,我这粮食太多了,你们吞不下。”
老头拱手道:“我自是吞不了,但江南富户这般多,便不说一百万石,再翻个两倍自也不是问题。”
赵盛言自然知道这群人为何找着自己,为得便是那张惹人垂涎的粮引,有了那东西,便可将私粮当作公粮贩卖,若是拿来洗那些见不得人的钱粮,更是好物;三海王装作为难模样,皱眉道:“这……恐怕,官家之人必会插手吧?”
令狐宇与她一同回京,如今应该去御史台处报了道,在官舍里安身;他入狱已久,家人皆被发卖,如今也不过事家寡人一个罢了。
先皇虽有旨“罪不可赦”,但若无人追究,那也不过数往尘埃,便是复起,也不过是张任命状的事情。
嘉禾先去寻了他,将令狐宇不由分说拖上马车后,便朝着南城里王元良的住处去了。
令狐大人颇为无奈的扶了扶身上的袍子,因是冬天,他身又有旧疾,因而身上穿得极为臃肿,远瞧着,便如一只滚滚的棉球般。这位大人似已难保持淡然,拱手道:“长公主殿下,下次切莫再做这般举动了,实在于理不合。”
嘉禾不甚在意的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她瞧了瞧令狐宇,接着捂嘴笑道:“令狐大人是在做佯装么?倒是好兴致。”却不知要为何佯装成一个球,与那消瘦的脸颊可实在不符啊。
令狐宇皱眉道:“长公主哪里的话,下官这般,不过就是畏寒罢了。”
“噢,”嘉禾点点头,“今年却似格外冷些……”
令狐大人也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道:“往年倒不如这般寒冷,却难得有棉袍御寒。”刚说罢,便觉得不妥,这般岂不有抱怨先帝之嫌?
哪知嘉禾却点头接口道:“是啊,若是以前也有棉袍便好了;”她便不用与弟弟相拥在冰冷的大殿取暖而不敢外出,平白饿得吐酸水;往年的冬日,如今想来便同炼狱一般。
令狐大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殿下也不比自己好过去哪里,至少自己还是健壮的男子能够承受,而冷宫却必也不比监牢好受多少,也不知她寐儿寡母如何熬过了这些年。
令狐宇回过神来,问道:“殿下要去哪?”
“王元良王大人家,”嘉禾笑道:“做弟子的走一趟,总要回来交功课罢?”
令狐宇听了此话,面色一暗,略有些犹疑,却最终将话说了出来,“自殿下回京后,三海王便将粮引转卖,一百万石粮食也一同转与江浙富商,如今,江浙粮价已然翻了十倍。”
嘉禾长公主愣了愣,“你是说……”她思绪似有些乱,摇,道:“官府不管吗?”
“两江巡抚上了折子,道三海王的粮引是朝廷给的,当地官府实在管不了,请平粮价。”令狐宇微微叹了口气,“虽如此,但两江却确实有了粮。”
她被人卖了,嘉禾紧紧抿住嘴,忍不住面上怒意翻腾,难怪古言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居然蠢成这般田地,与他人做了嫁衣。
令狐宇垂了垂眼皮,道:“赵盛言从不与朝廷交好,自祖上便于海外称孤,此番举动,并不足为奇。”
嘉禾勉强笑了笑,她自能分辨那位“世伯”的眼前,却觉得若有利益,便能驱动与他;哪知反过来,别人许的利益更大,他又哪能不麻利的爬了墙。
嘉禾稳了稳心神,问道:“那赵盛言,与你,与寇家,究竟是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