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你认得陆江北 文 / 汶滔滔
宁渊不悦地瞪着眼前的小女子,她不就是那个捷足先登,摘走了火烈花的幕后主使吗?
“火烈花,形如烈火,花小而白,有大香,味辛苦,可入药,微毒,马牛猪羊食之七步内染疯疾,目下赤红,舌有白点,无药可解,半日后症状始有所缓和。花茎初时无毒,三年花开一次,三日后花自凋谢,花茎转为剧毒,俗称绞肠草,此花茎遇水而盛,遇火而炸,遇盐而萎。”
这一段文字详见于他王府书房内的《异草经》。
宁渊皱眉思道,据他所知《异草经》是一册孤本,百年来都收藏于皇宫大内之中,因为元代的皇室大多不能识汉字,所以皇宫中的杂学典籍都被深深尘封。而这本《异草经》是他去年在藏经阁的铆钉旧铁箱内翻出来的,当时箱锁都锈蚀的打不开了,他读了之后觉得新奇,就去典史吏那里报备一声带走了这本《异草经》,如今就收藏于自己的小书房内,也从未跟其他人传阅过。
而火烈花是一种珍稀的药材,可以加入几百种药方中倍增其药效,这一点连《异草经》也只是一笔带过的略提了半句,关于火烈花的神奇功效,是宁渊一年前无意中发现之后才在《异草经》的空白处写了两行批注,并赞火烈花为“万药之盐”。
算上这一次,宁渊也是第三次见到火烈花,他原以为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个人认得火烈花,更不可能知道火烈花的妙用,可是倘若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不知道火烈花是什么,为何她会派人去摘走它?为何她会懂得如何去处理有毒的花茎?宁渊上下打量着她,之前他在马车里,仿佛听见罗老太君说她是……罗家的外孙女?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那一种吃起来很管用,效果立竿见影的疗伤药丸是她做的?
“咳,咳咳咳……”突然,宁渊的伤势再度发作了,他痛苦地抚住胸口,用掌心输送真气压制了一盏茶的工夫,依然不能把陆江北掌力的寒毒压下去。
左手撑住旁边的一棵苦竹,他勉强站直了身子,可一口热血却是疾喷在地,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厥过去。该死的,他需要马上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疗伤,可是那群罗府的丫鬟比几千只鸭子还吵闹,在他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嘻嘻笑笑个没完,他这才躲出来,寻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苦竹林,没想到这种鬼地方居然也有人来,她跑这里来干嘛?
何当归被这位病少年的一口血喷得吓了一跳,吐了这么多血……莫非是……十级肺痨……医者的本能让她想过去帮他瞧一瞧病况,可是走了两步,她就蓦然停下了。
“陆……陆大人?!”
她诧异地瞪着眼前的病少年那一张肖似陆江北的脸,心中有些犯糊涂了。再定睛去瞧时,疑云才渐渐散去——陆江北给人的感觉是温和无害的,与这病少年的冰冷气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而且,她觉得陆江北今年至少有二十六岁庚龄,眼前这病少年不仅看起来年纪要比陆江北小个十岁,长相细论起来,跟陆江北也只有五成左右的相似度,从他那冷冽的眼神到他那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都跟陆江北大大不同。普天之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不过凑巧被她撞上了罢了。
她心头暗松一口气,笑自己因为身体太虚弱,连眼睛看人都看花了,不过……自己有得罪过这个病少年吗?他为什么这样用这般冰冷的目光死盯着自己?
宁渊扶着苦竹站直身子,惊奇地瞪眼问她:“你……认得陆江北?”
就这样,她从中午打坐调息到天黑,换用了五六种心法口诀,因为她前世从未碰到过这种类似“钱多得数不完”“内力高得恨不得自废武功”地殊经历,所以她空有各种行气的法门,却从没有实践过任何一种,如今连初窥门径的程度也未达到。五六种运气方法,加上十几种据说能事半功倍的运气姿势一番摸索下来,还是收效甚微,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把胸口以上的几处大封上了,即使再发生间歇性的真气暴走导致血气上涌的情况,血液也不会从喉间喷出来了。
至于“此路不通”之后,它们会从胸口以下的下半身的哪个地方出来……因为她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所以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不过她自我安慰地想道,按常理说,应该不会像女孩儿家的小日子那样子出来吧,毕竟男子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没有这条出口,说不定还有一条男女通用的更佳途径吧。
“咕咕——”何当归摸了摸扁掉的肚子,才想起上一次她吃饭已经是七八个时辰前的事了。
老太太那边大概连晚饭都已经用过了,她们见到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补矛说不定已经推门进去查看情况了,若是看见被子没有人肯定会有一番吵闹,若真是这样,她就说自己太想家了所以出来遛个弯儿吧。蝉衣她们应该也一早就到罗府了,还有自己的那几件行李箱笼,之前因为老太太和汤嬷嬷上车,自己就只好把那些东西打发下去等后来的马车了。
希望那些东西都还安然无恙,尤其是那一大瓶烈酒泡大枣,十几斤重的酒坛子可是自己一步一步挑下山的,相信老太太见了那九枚大枣,一定会老怀安慰的……
自己要在罗府站稳脚跟,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老太太,而老太太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对自己也有真心实意的关怀,可是不管论到了哪一处,她待自己都是远远不及对罗白琼或罗白芍中任何一人的一点零星微末的宠溺。虽然自己只想在罗府有一席之地,不愿主动去招惹罗白琼或罗白芍,但是上天注定她们跟自己是两虎一兔奠敌,倘若她们不主动找上门来挑衅生事,自己的名字尽可以倒过来写。
有了自己那九枚神奇的沙玉枣,这一局谁是虎,谁是兔,罗府中的一双双瞳瞳之目都尽可以来关注关注……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被送进水商观,这样的安排会让多少人晚上睡不着觉呢?
这样一番思虑下来,何当归已经沿着之前自己在苦竹上做的记号,顺利走到上了来时的那一条小径,只需顺着小径穿过这一片看上去像是新近栽种的湘妃竹林,她就能走出这一个在天黑时分看起来更加令人心怀惴惴的阴森之地。因为受到了神棍柏炀柏的深刻影响,何当归一直都不大相信鬼神之说,然则人的心境是会随着环境气氛发生改变的,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背脊冒起一阵阵的寒意,就好像方圆百尺之内出现了什么百兽之王,令其他小兽发出时的那种寒意。
对了,不知道那个给自己带来一些怪异感觉的病少年的吐血之症怎么样了……之前自己急着去觅地调息,也没仔细想他究竟是哪里让自己觉得不对劲,现在再回想起来,令人觉得最奇怪的莫过于他的面色了。一个从大街上吐血一直吐进罗府里的人,面色居然是白中透粉的,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就算他的血气特别的旺盛,失去一口两口心头血根本不在话下,那他的攒竹也应该有黑气才对……
何当归摇,真是想不透,不管他了,反正是老太太做主把他带回罗府治病的,就让三清堂的坐堂名医们去心他的肺痨吧。当下双足疾奔,几步穿过一丛新翠欲滴的湘妃竹,回到了苦竹林的边缘地带。
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人世间的感觉,难怪这个地方被封为“闹鬼圣地”,如今看来不是那些流传了此事的人太胆小,而是这个地方真的有点邪门。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缘故,让她的目力有所偏差,为什么苦竹林边缘的空地上会有这么多的……大块大块的黑色羽毛?她不记得自己中午经过这里的时候见过这些东西……何当归满心疑惑地走上去。
她的确看错了。
那些不是什么“大块大块的黑色羽毛”,而是“大块大块的”乌鸦的骸羽!不是一块两块也不是十几二十块,而是满满一地——
铺满一地的碎羽、残尸和已经干涸的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