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楚霖 文 / 竹笋炒肉丝
“楚霖这孩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嫁入沈家,便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沈家连遭变故,长子沈林更是还来不及娶她便撒手人寰,剩下的次子沈青又是个病怏怏的药罐子。如今的整个沈家都只靠得她一人了…”送走了方才前来的女子,药铺掌柜无奈一叹。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药铺掌柜身后响起:“骸你怎不说此女不详?若非如此,那沈林怎会突然归天?依我看,此女命中克夫,实在是个扫把星!”言语之间岂止刻薄尖酸?在那样一个年代,若是指责女子克夫,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了:“你们这些男人,哪一个不是看中她年轻貌美?沈林一死,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偷笑了!”
听得此话,掌柜微微一愣。再看不远处那道曼妙身影,分明是听清了方才的话,这才全身都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向对娘子唯唯诺诺的掌柜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积点口德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罢也不理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女人,自顾自的向内厅走去。
半晌,待得那道曼妙背影已是渐行渐远,女人才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愤愤啐了一口:“狐狸精!”
明朝正德年间,公元1505年。天灾不断,流匪横行,时值大太监刘瑾乱政,苛政重税。即便是天子脚下,皇城之外也并不太平。
太原,一座古朴的小县城,距京城若是驱车不过三日路程。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阻止疯狂的流匪。
这些流匪虽大多是因生活所迫而落草为寇,但既然选了此路,可见其本身也不是什么心性纯良之辈,又岂会在乎是在皇城脚下?
王法之类的话在他们眼里实在与玩笑无异。
荆棘遍布的幽暗小径上,青衫女子哆嗦着前行。这般严寒天气,她却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又怎能抵御得了那无边寒意。
即便她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可从她那略略青黑色的嘴唇便可看出这样的行为不过徒劳。单薄的青衫颇为破旧,却是一尘不染,可见其主人极其爱惜。
偏生,天公不作美,随着一滴刺骨的液体顺着她好看的眉角滑下,噼里啪啦的雨倾盆而来,不过瞬息便是将她淋了个通透。
女子的表情本已有些麻木,直待得大雨沥沥,她才仿佛猛然想起了些什么,却不是寻一处房檐避雨,而是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一袋药材紧紧护在了胸前,就这么在暴雨中木然前行。
离沈家老宅越来越近了,仿佛咫尺之遥。可是,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了么?那个站在门前的男子,是沈青么?
女子止住脚步,狠狠晃了晃越来越沉重的脑袋,苦涩一笑。怎么可能呢?沈青卧床多年,这半年来因实在无钱医治,他的病也是一拖再拖,每日偶尔能醒来与自己说几句话已是难得,又怎么可能能够这般自如起身?
再抬目时,女子竟是连嘴唇都剧烈起来,即便是之前那般凉薄寒意也不见她这般反应:“你…”
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手持一柄油纸伞,静静立于她身前,面露关切:“你还好吧?”
女子的身子又是一颤,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却是根本无法回答什么。
“你还好吧?”沈青微微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你是谁?”
女子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好似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一般。不可置信,喜悦,愤恨,种种表情交织着出现在她的脸上,却终究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一切的一切,在片刻后,便是化作了一抹笑颜。
雨后阳光,远处天边横跨着一道彩虹。兴许是阳光太过晃眼,亦兴许是那女子的微笑,让沈青有些失神。
直到很多年后,沈青仍记得那个雨后的傍晚,那个女子一袭大青衣,嫣然一笑,明媚而温暖:“我姓楚,单名一个霖字…”
彼时,已是名震天下的沈青说:“我半生颠沛,不过想换得你一生幸福安稳…”
而彼时的楚霖,依然是一袭青衣,一缕青丝,和现在并无二致。
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