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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金陵风云 第一部 金陵风云 第三十四章 胶着 文 /

    第一部金陵风云第三十四章胶着(上)

    不久,便见纳兰长身而起,若玉树临风一般,将一气呵就的新词递了出去,不多时,苏小小便启唇轻唱将出来:

    菩萨蛮

    为春憔悴留春住

    那禁半霎催归雨

    深巷卖樱桃

    雨余红更娇

    黄昏清泪阁

    忍便花飘泊

    消得一声莺

    东风三月情

    其声若珠落玉盘,丁冬冷然,上来便起了个先声夺人之势。围观旁人闻到这等佳音妙词,尽皆欢喜赞叹,复又想到此时己方不免落败,又复黯然叹息。

    方云儿转头回顾红船中人,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中满是恳求希冀之色,娇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动,楚楚动人,望之令人生怜。江南或有著名词人,均自重身份,不肯前来参加此等典礼——其实这些人平日里乃是青楼常客,只是表面上要撇清罢了——环顾席上,便只有这名贾府二公子或能相助于她。

    宝玉心中却大是不愿搀杂入这些纠葛中去。他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何况是要直面与当朝二品的大学士之子相抗?贾家虽是国戚,却也不愿惹上如此强敌。

    迟疑间旁边人等却已看出端臾,顿时有好事者振臂高呼:

    “宝二爷上啊!别让咱们金陵失了脸面!”

    一时间,台下呼声无两,热闹至极。宝玉乃是极沉得住气之人,心中打定主意,任下面人呼喝,只作不知,陈艋在旁心痒难耐,帮腔了两句,宝玉把玩着手中茶盏良久,方道:

    “艋弟,我问你,姑且不说我胜得过纳兰性德与否,便是胜了又如何?你我能从中得什么好处?不但要结下当朝大学士之子这等强敌,若是传入朝廷耳中,说两人官宦子弟,不务正业,流连于青楼妓馆间,那便是天大的祸事!

    “一旦败了,那更是丢了金陵的脸!而且回去也要受罚。,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你杭州那哥哥对你构不成威胁,义父的家业该是由你承袭,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动动脑子先想想,什么事当做,什么事又不当做。”

    陈艋听得宝玉说到“受罚”二字,面上肌肉猛然一搐,心中显是惊怕。后来听得家业由他承袭这话,心中复又大喜。宝玉说的这些教训他话竟欣然受了——不知怎的,也只有这位令他敬服的义兄能够管教住他,其余人包括陈阁老在内说的话,这厮都将之当作耳旁风,听了就忘,身份地位颇低的只怕还要恶言相向。

    此时忽然绿船上有个面目陌生的侍从行了过来,对宝玉呈上一张烫金拜贴轻声道:

    “我家主人说,公子尽请一展身手,一切后果由他承当,不用顾忌什么。”

    宝玉微愕,接过贴子一看,见上面写着“……忠肃公名龙讳铁”。宝玉思索半晌,始终未忆起哪位公侯名为龙铁的。忽然回想起眼前这名侍从说话的声音,心中一动,忙恭敬起身道:

    “既然长者有令,小子自然尽力而为。”

    陈阁老曾经迎驾四次,陈艋这方面自然经验丰富,他看着这侍从离开的背影,在宝玉耳旁小声道:

    “二哥,这似乎是位……公公?”

    “公公”二字陈艋说得极轻,宝玉看了看身旁无人,微微的点了点头。陈艋心中一凛,挥开身旁从人,狠狠盯了盯绿船中人两眼,颤声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见过皇上。”

    宝玉一面唤人拿纸笔来,一面轻声道:

    “可不是皇上身边才有太监的,而皇子不能私自出京,能对这种场合有兴趣的,那么便只有寥寥几人。我敢断定,不是以风流著称的九王爷,便是排行十三的怡亲王!”

    陈艋闻言往绿船上细细认去——这厮颇得陈阁老宠溺,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早年陈阁老京中尚未外放之日,朝中大多权贵陈艋均在府中见过。他努力回忆着记忆里的模样,最后终于判断了出来。

    “二哥,你说得没错,是怡亲王。”

    宝玉闻言心中大定,怡亲王允祥乃是今上的心腹兄弟,为人豪爽,乃是一员战将,登基之时候出了极大的力气,他深明进退之道,知道雍正心中善于猜忌,遂主动放出手中权力,寄情于诗词歌舞中。因此极得当今器重,既然是他放话出来,那么便是真的想看自己与纳兰容若相互较量一番,别无他意。

    他心中转念,手上却笔走龙蛇,未见丝毫滞涩。这位贾二公子此时已是方云儿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得他首肯相助,早早的便候在一旁铺纸磨墨巴望着,见这位年轻公子不负众望,须臾间一首新词便信手拈来,又惊又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希望。

    此时她也顾不得宝玉笔迹拙劣,自己拿了匆匆强记起来,旁边侍立的那几名乐师也凑过来,宝玉却淡淡道:

    “方云儿姑娘记熟便是,你们只怕把握不到我词中神髓之意。”

    说着便唤人拿过一管新竹制就的洞箫来。

    方云儿却是大喜,贾二公子的箫技方才已展露过,实在比自己身旁这几位乐师强出不少,自己若得他相助,胜算又多了几分。

    对面红船见宝玉恣意挥毫,顷刻而就,与纳兰相较毫不逊色——除了宝玉那手字以外——口里不说,心中暗暗称奇。蓦的箫声一起,方云儿口唇微动,唱的竟也是一曲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梯空矗立,

    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

    长亭连短亭。

    凄寒伤心之意,在呜咽的萧声里流离而出,四下里人黯然咀嚼词意,回想此生离别时刻,顿时产生了内心共鸣。

    一曲唱完,声渐湮息,众人正想鼓掌赞叹,岂知余音袅袅里,苏小小温腻的嗓音又飘飘渺渺的响了起来。

    在这短短片刻里,纳兰容若竟又作出了一首新词交予苏小小唱了起来。并且,他也引了一支通体雪玉也似的洞箫,亲自伴奏!

    这样一来,这场声势喧嚣的南北之争的关键,已然系在了面前这两名一般潇洒风流的年轻公子身上!

    第一部金陵风云第三十五章胶着(下)

    在苏小小唱到将尽而未尽之时。四下里无数双眼睛,均望向了红色楼船的宝玉与方云儿,却见两人意态从容,方云儿面前更陈了一张墨汁淋漓的宣纸,一双纤纤玉指,正不住在光洁的桌面上敲打,口中低声试演唱和,围观的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原来代表咱们金陵的贾二公子,丝毫不输予对方!

    如是连换了四首新词,众人渐渐听了出来,若论歌声优美动人,其实还是苏小小略胜一筹——毕竟方云儿挑战她之前,已成疲兵。

    但是宝玉的箫声较纳兰容若而言,却多了一分孤高峭拔的锐气,使闻者如临满山冬雪的清冷中,偏偏又杂夹着烘烘的热烈,如果一定要形容出来,那便是一种轻柔燃烧着的雪意。

    ——正是借着宝玉那清寒箫声的烘衬,方云儿因为久唱而衍生出的声音中的生涩才被掩盖了过去。

    ——这也是导致了两方一直僵持的原因。

    苏小小方云儿两人固然唱得是口焦唇燥,就连纳兰容若也有笔下晦涩的感觉——毕竟填词乃是极耗心力之事,更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来不及细细推敲,略有参差之处流传出去便是终身之玷。

    而宝玉心中也暗自叫苦,他固然聪明,但那世里所览之书毕竟有限,也不过记得那么几十百来首词,有的却不适合在此处使用,有的一时间又回想不起。

    因此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决定了下一局定胜负的决胜之心!

    宝玉霍然起身,行至舷旁,昂首望月!

    月色深明如画,这少年白衣飘飘笔立在船首,整个人的轮廓深刻得似乎以笔勾勒出来的一般。

    箫声忽若惊鸿一般的掠起!

    这箫声竟然似边塞的直腾天际的狼烟!

    ——萦回,盘旋。

    坐在纳兰容若旁边的怡亲王允祥忽然身躯一震!口中喃喃道:

    “怎么这么象……”

    方云儿暗自心惊,只因宝玉这首词的调子,她竟然闻所未闻!更尖锐,惨烈,豪壮。将先前盘旋回绕在场中那股柔媚温婉的气氛一扫而空。却只得循着箫音而唱。

    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障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但听得箫声夭矫纵横,伤怀里呼应着凄凉,叹息中陈列了悲壮!到后来全交织成了一片无可奈何的辛酸豪情。

    像一场大梦醒后的失落,又似迎面扑来的豪壮击溃了缠绵悱恻的思念!

    旁人是以歌为主,乐器为辅,宝玉的箫声,已经反客为主的引领着方云儿的歌声渐渐高亢,直拔到了极峰颠之处,还要千回百折,极尽曲离之能事,最后方自渐渐低迷郾息,若有若无,如泣如诉!

    一曲终了,方云儿面色苍白,咳嗽了两声,张开小嘴,踉跄了数步后,似一片无阻的柔云一般昏迷委顿在地,宝玉静静的抚箫独立,四下里静谧非常,惟有一地——

    月华如水。

    良久,宝玉长叹一声,将竹箫自中而折,转身离去。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方云儿显然耗费太多精神心力,已是昏迷了过去,这还比不比,要比的话,又如何来比?

    宝玉作的这首词,却唱入了怡亲王的深心之中。

    他戎马半生,虽是天家贵胄,向往的却是金戈铁马的生涯,因此只觉四十余年的人生中,最痛快的只怕还是做贝勒时候勒马塞外的热血生涯。听了宝玉这此词以后,胸中那股未曾老去的豪情又被勾了起来。

    看着宝玉的坐船渐渐从自己的视线中滑去,允祥对身边侍卫吩咐道:

    “去将这位贾公子请到我住处来一叙。”

    说罢也起身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宝玉终于近距离见到了这名雍正皇帝最信重的兄弟,他先前刻意吟出那首边塞词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动他来见上一面。如今看来,这个做法显然是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允祥贵为怡亲王,可以说朝廷上下,除了皇帝就是他的爵位最为高贵,而他却显然没有丝毫架子,连说话也是轻言温语的,只有挺得笔直的腰板与眼中不时闪现过的锐利光芒给人以一种不可冲撞的威严感觉。

    面对此人,宝玉自是按照了礼数一一行来,丝毫不敢怠慢,允祥却只受了他三个头便道:

    “你乃是宫中元妃(宝玉长姐贾元春)的嫡亲兄弟,说起来也非外人。你我叔侄相称即可,便命他起身。”

    方才距离尚远,看不甚真切,此时允祥才来得及仔细打量面前这名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单从他身上那一袭素净合体衣着上看来,便明显的衬托出他与目下那种夸耀豪富的世家大不相同,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叛逆的锐气,偏偏这锐气又与他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平静从容意味奇妙的统合在一起,映衬着眉心正中那粒点睛也似的朱痣,很给人以亲近的感觉。

    允祥让下人给宝玉看了座,沉吟道:

    “方才听你最后一首词,分明便是描写边塞将士之作,而你年方弱冠之年龄,断不能去过那里,偏你又将之刻画得如此生动传神。当真令人费解。”

    宝玉早料到有此一问,微躬了躬身,看了看旁边含笑作陪的纳兰性德回道:

    “说来小侄实在惭愧,适才实在被纳兰公子逼得江郎才尽,只得拿出这首词来抵挡一二,实不敢相瞒十三叔,此词乃是家祖荣国公征战之日所作,小侄自小便欲投生军旅,志在边塞,见之颇喜,因此将这首渔家傲时时挂于心中,慌忙之下,不意就写了出来。”

    他这番说词除非荣国公自地下爬将出来对质,否则绝无破绽,纳兰闻言心中也多了几分得意——毕竟被人超越不是一件舒心之事。允祥却将他后半段话听了进去,扬眉奇道:

    “你这般文才风流,不去应考,反倒想从军?”

    宝玉肃容道:

    “此乃小侄毕生之愿,素闻十三爷在军中威望无双,若有机会,万望王爷成全。”

    纳兰听他无意科举,心中更是松了,宝玉之才实不在自己之下,他却执意从戎,心中原本的那股隐隐防范之意顿时荡然无存,因笑道:

    “贤弟这等才华,就忍心损费在边荒当中?”

    宝玉正色道:

    “小弟平生最为仰慕的便是先祖与十三叔这等征战天下的风采,文字一道,不过游戏罢了。”

    允祥见他立意甚坚,颇为欣赏,口中却是淡淡道:

    “你若真的志在边事,他日可来军中寻我。”

    怡亲王素有侠王之别称,向来一言九鼎,得他允诺,宝玉大喜,连声下拜称谢。

    之后三人言语讲论颇为投契,又唤人摆上酒席,直聚到深夜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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