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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金章令主 文 / 花間浪子

    第二天一早,範子雲剛起床,盥洗完畢,只听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像旋風般閃了進來,那是青鳳萬飛瓊。她今天穿了一件窄腰天藍的上衣,玄色長裙,一頭披肩秀發,也用天藍絲條束了起來。看去清新脫俗,帶著一臉淺笑,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

    範子雲只覺得眼前一亮,忙道︰“萬姑娘早。”

    萬飛瓊眨眨眼楮,展齒一笑道︰“範相公,我哥哥說,今天要去逛雨花台,那里可以撿到五色小石子,玲瓏燦爛,非常可愛,我多撿幾袋來,以後就拿它做暗器才好玩呢,你沒事吧,我們吃過早餐,就一起去好麼?”

    範子雲道︰“不成,我今天有事。”

    萬飛瓊一臉高興的臉上霎時給凍住了,說道︰“你有事,不會隔一天再辦麼,人家昨晚就和哥哥說好了的,高興了一個晚上,偏偏你掃興。”

    範子雲陪笑道︰“今天我真的有事,不能改期,姑娘和令兄去吧。”

    萬飛瓊負氣的道︰“我不去了,什麼地方都不去。”說罷,不待範子雲答話,轉身往門外沖了出去。

    範子雲看她身法輕靈,心中暗暗贊道︰“她真像一只青鳳。”但听「砰」然一聲,萬姑娘回入房去,重重的闔上房門,她真的生氣了。

    範子雲跨出房門,萬選青也正好從房中走出.搖搖頭,輕聲道︰“我家那位大小姐.不知又在和誰發脾氣了?”

    範子雲臉上一紅,說道︰“就是和小弟咯,方才萬姑娘說和萬兄說好了,今天要去逛雨花台,邀小弟一起去,小弟因今天有事……”

    萬選青道︰“範兄既然有事,隔一天去,也就是了,逛雨花台,又不是非今天不可,這也值得生這麼大的氣?”

    範子雲道︰“萬兄去勸她幾句吧,小弟明天一定奉陪。”

    “不用理她。”萬選青笑了笑,說道︰“她是在發小孩子脾氣,越勸越壞,不理她,過一會也就好了。”

    兩人走下樓梯,起居室的一張方桌上.已經放好.碟子菜,一盤熱氣騰騰的饅頭.和一鍋稀飯。邊上伺候著一個老媽子,巴結的迎著陪笑道︰“二位公子,請用早餐了。”

    萬選青一抬手道︰“範兄請坐。”

    範子雲望望樓上,說道︰“要不要喚令妹一聲呢?”

    萬選青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說過不用去理她,這時候,你去請她,她也不會來的,我們只管先用就是了。”說著,和範子雲一同落坐,吃過早餐,兩人一同往盛錦堂書房而來。

    盛錦堂正站在院子里吸著煙,看到兩人,招呼道︰“二位賢佷昨晚還睡得好吧?”

    萬選青躬身道︰“貴局招待太周到,晚輩正要向老前輩道謝哩。”

    盛錦堂一抬手道︰“大家書房里坐吧?”

    範子雲道︰“盛老伯,小佷還有點事去。”

    盛錦堂哦了一聲,問道︰“老佷台要到哪里去,你初到金陵,地方不熟,要局子里的趟子手陪你去好了。”

    範子雲暗暗朝他使了個眼色,然後道︰“不用了,小佷會去找的。”說罷,就別過盛錦堂、萬選青二人,往外行來。

    到得前進,正好遇上盛振華,含笑道︰“範兄弟,你到前進找我來的吧?”

    範子雲道︰“盛兄早,小弟想出去一趟,只是想請教盛兄,文德橋如何走法?”

    盛振華道︰“範兄弟要去文德橋?我派人陪你去好了。”

    “不用了?”範子雲忙道︰“小弟還是一個人去方便,盛兄只要告知如何走法就好了。”

    盛振華還沒說話,範子雲四顧無人,壓低聲音道︰“小弟去去就回來,回來再向老伯詳細報告,盛兄暫時勿向人提起。”

    盛振華看他這麼說,只得點點頭道︰“好吧,範兄弟要去文德橋,那是在秦淮河的北岸……”他把到文德橋去的路徑,詳細說了一遍。範子雲牢牢記住,別過盛振華,出了盛記嫖局,一路往東行去。

    金陵東面的名勝,自然是夫子廟和秦淮河了。夫子廟,本來應該是崇高肅穆的,它象征著我們中華五千年道統的優秀文化,但這里卻像北平的廠甸、和甦州的玄妙觀一樣。廟的周圍,小店林立,攤販集中,茶館酒肆,和各式各樣的雜耍,應有盡有,是金陵城里最大的民眾游藝場所了。

    古廟的邊上,就是全國聞名的秦淮河,文人學士歌頌為六朝煙月,南朝金粉的薈萃之地,歌台舞榭,畫肪往來,說不盡風光旖旋。文德橋就在秦淮河北岸,夫子廟的邊上。

    範子雲好不容易找到文德橋,但見行人往來,紅男綠女,車水馬龍,絡繹于途,這地方好不熱鬧!心中不禁有些躊躇起來,像這樣一個繁華熙嚷的地方,要找一個普普通通的行路之人,這有多難?抬頭看看日頭,差不多已快己正,他獨個兒站在橋邊上,目不轉瞬的打的量著每一個行人。

    這年頭,戴瓜皮帽、穿竹布長衫的人可真不小,你要看他肘後有沒有打藍布補釘.這可得等他走琿雲了,從背後才能看得到,範子雲幾乎看的目不暇接。已正,現在己經己正了門文人到度是過去了,還是還沒來呢?範子雲心中暗暗嘀咕著,也許未必直有這樣一個人,打這里經過。

    就在他正在思忖之際,忽然有一個人影映入他的眼簾!這人身材不高,頭上戴一頂已經又髒又皺的瓜皮帽,身上穿一件洗得已經發了白的竹布長衫,彎著腰,肋下夾一柄油紙被雨傘,踏中的從橋上走去。範子雲急忙注意他雙袖肘後,果然打著兩塊藍布補釘。就是他,己正,果然有這麼一個人,從橋上經過。

    範子雲心頭感到無比的驚奇,昨晚留字條的入,如何會知道這人一定會在今日已正經過文德橋呢?他要自己尾隨他下去,到了地頭,就殺了他,這到底為什麼呢?他本是為了好奇而來,本來還以為未必真有此人,如今居然真有這麼一個人打橋上經過,他自然非尾隨下去,看個究竟不可。

    這一陣工夫,那人已經走出老遠,範子雲反正是尾隨,又不是要追上他,故而遠遠的跟了下去。那人當然不會知道身後有人跟蹤著他,因此只是自顧自的彎著腰,低頭走路,一路往西行去。範子雲跟在他身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但覺地勢漸漸荒涼,迎面已有一座形勢險峻的高山峻嶺。那人依然一直往前走去,連頭也沒回。一會工夫,出了清涼門,山麓間林木陰濃。

    那人行到林間,忽然腳下一停,沒回頭,口中發出沙啞的聲音說道︰“到了,樹林里的木屋就是了。”

    範子雲听得不由一怔,暗想︰“他雖沒回頭,但這話明明是對自己說的了,那麼他早就知道自己跟蹤著他來的了。不,他明明是昨晚留書那人要他引領自己來的了,那麼字條上為什麼要自己等他開口說話,把他殺了呢?師傅說過,江湖上有一句話,叫做「逢林莫入」,自己該不該進去呢?留書那人居然如此神秘,他煞費苦心,把自己引來,究竟有何目的?自己既然來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中既有木屋,那留書的人一定就在里面等著自己,至少也要把對方是誰,弄個清楚,听听他的口氣。那人話聲一落,就繞著樹林飛掠而去,方才一路行來,他都走得並不太快,但這回卻矯捷如猿,去勢甚是快速。範子雲當然不會依照字條上的話去做,無緣無故去殺人,他只是依照那人的話,舉步朝樹林間一條小徑行去。

    就當他堪堪跨入樹林之際,陡听一聲淒厲的慘號,傳了過來。這慘號之聲,正是人類受到最大傷害,臨死時發出來的,而且根據聲音的來處判斷,正是那人掠去的方向。範子雲听得不禁一呆,那人遭人殺害了,難道會是昨夜留書的人,因為自己沒有殺他,才出手把那人殺死了?這又是為什麼呢?那人有什麼非死不可的大罪呢’?

    範子雲覺得這留書之人,定非善類,不然決不會如此視人命如草芥。他不再猶豫,順著小徑,彎彎曲曲的行去,入林漸深,日色也愈暗,枝葉交叉,幾乎透不進一點天光。小徑盡頭,果然矗立著一間黑黝黝的木屋,只有一扇木門,也是黑的,深掩未開,靜悄悄不聞一點人聲。範子雲略一瞻顧,舉步走到門前,正待舉手叩門。

    只听木屋中傳出一個怪異的聲音道︰“既然到了門口,推門進來就是了。”

    這說話的聲音,確實有些怪異,听不出他是年老?還是年輕?總之,听來使人不大舒服。範子雲也不去管他是什麼人?反正自己既是找他來的,見了面不就知道了麼?這就依言推門而入。木屋里面,當然更幽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就在範子雲跨進木屋,只听身後「砰」一聲,木門無風自闔。

    範子雲初入江湖,從沒遇上過這等離奇怪誕之事,心頭不覺微微的有些緊張,腳下一停,雙手暗暗蓄勢,雙目一閉再睜,運足目力瞧去,這隘小的木屋之中,依然黑黝黝的一無所睹。就在此時,只听那怪異聲音緩緩的道︰“你是我約你來的,你只管放心,屋中雖黑,決不會有不利于你的事情發生。”

    範子雲從他說話的方向推測,這人應該就在自己對面,但自己竟然會看不到他,一面問道︰“朋友究竟是何人,約我來此,有何見教?”

    怪異聲音微笑道︰“你不用問我是誰?我不是也沒有問你是誰麼?”

    範子雲道︰“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怪異聲音道︰“你身邊不是有一枚銀質的古錢麼?把它取出來。”

    自己走前,夏伯伯交過一枚銀質的大錢,他為何會知道的呢一邊想著,一面說︰“正是,朋友就是為了這枚銀質古錢,才設計把我引來的吧?”

    那怪異聲音笑了,笑聲有些嘶啞,接著說道︰“你錯了,我叫你取出銀質古錢來,只是為了驗看而已。”

    範子雲疑惑的道︰“你要驗看什麼呢?”

    “嘿嘿嘿嘿……”那怪異聲音發出一陣低森的笑聲。

    就在他笑聲之中,範子雲看到離他面前有八九尺遠的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只人手,掌心攤處,那只怪手的中指間,掛著一根朱絲條,穿了一枚金色的古錢,在掌心晃動。那枚古錢,和夏伯伯給自己的一枚銀質古錢,花紋大小,幾乎完全相同。一間黝黑的小木屋中,不見整個的人,只看到一只怪手,在面前晃動,任何人都會大吃一驚。

    範子雲不由後退了一步,凜然道︰“朋友到底是人是鬼?”

    那怪異聲音道︰“老弟,不用害怕,我自然是人,只是你看不見我罷了,晤,你現在已經看到這枚金錢了?”

    範子雲點頭道︰“看到了。”

    “好。”怪異聲音「好」宇出日,那只怪手手掌一收,又隱沒不見,接著只听那怪異聲音又道︰“現在你該亮出你的銀錢來,讓我驗看了。”

    範子雲心中暗道︰“看來夏伯伯給我的這枚銀質古錢,果然另有用意,此中也必定隱藏著一件秘密,故而此人一再要看我的古錢,我若是不給他驗看,他不會和自己說什麼的了。”心念一動,這就從衣袋中拿出那枚銀質古錢,也用絲條套在右手中指上,然後說道︰“好吧,你要驗看,那就看吧。”隨著話聲,右手一抬,緩緩伸了出去。

    怪異聲音道︰“很好,你果然是銀章使者,現在你可以把銀錢收起來了。”

    範子雲收起銀質古錢,問道︰“你說什麼?我是銀章使者?”

    “不錯。”怪異聲音道︰“你年紀輕輕,能得到銀章使者的頭餃,已經很不錯了。”

    範子雲問道︰“那麼你呢?”

    怪異聲音道︰“怎麼?堡主授給你銀章,沒和你說清楚?”

    範子雲心中暗道︰“其中果然有名堂。”一面微微搖頭道︰“夏伯伯是在我來金陵的那天交給我的,只要我帶在身邊,不可遺失,沒說旁的。””

    “好。”怪異聲音道︰“那就由本座告如你吧,古錢共分為四等,金質的為金章令主,銀質為銀章使者,銅質的為銅章劍士,鐵質的為鐵章武士,你是銀章使者。如今到了金陵,就得接受金章令主的指揮,明白了麼?”

    範子雲靈機一動,暗道索寒心在灑中下了「迷迭散」,自己應該裝作神智受邊,听從他的指揮才對。這就朝上面抱抱拳道︰“伯伯雖然沒和我說清楚,但令主既然有金錢為證,那不會是假的了,不知令主召我來此,有何差遣?”

    那怪異聲音滿意的笑道︰“很好,你果然不錯,本座召你確實有一件任務,須要交給你辦。”

    範子雲道︰“令主請說,在下一定遵辦。”

    “好。”怪異聲音道︰“這是一粒藥丸,不論放在茶水或酒中,都會立即溶化,無色無味,你伺機放入華山商翰飛的茶或酒中,你的任務就完成了。”隨著話聲,只見那只怪手出現了,掌心一攤,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包,朝範子雲投擲。範子雲一下接到手中,正待問話。

    突然那聲音說道︰“有人跟蹤而來,你殺了他。”

    範子雲應道︰“是。”剛跨出木門,一個老者已經出現在門前。

    那老者看了範子雲一陣,問道︰“小哥是什麼人?”

    範子雲答道︰“在下範子雲,老丈是什麼人?”

    老者答道︰“在下丐幫連三省,小哥在此做何?”

    連三省是丐幫左右二位長老,江湖上極有名氣,但範子雲未在江湖行走,不知對方身份,答道︰“原來是連老丈,不知老丈到此做何?”

    連三省報出自己的萬兒,可看對方神色絲毫不變動,還以為範子雲深藏不露,不覺呵呵一笑道︰“原來小哥是位高人,老化子倒是看走眼了,這麼說,小哥就是這座木屋的主人了?”

    範子雲因來人不是盛振華,因此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反問道︰“連老丈有什麼見教?

    連三省目中精芒連閃,哼了一聲道︰“小哥既住在這片林中,對這片林中發生的事,應該完全負責了。”

    範子雲疑惑的道︰“連老丈所指究系何事?”

    連三省沉笑道︰“小哥自己做了什麼事,還用得著問老化子麼?”

    範子雲道︰“連老丈應該把話說清楚了,你這般打著啞謎,在下如何知道了。”

    “好。”連三省把「好」宇說得特別沉重,接著道︰“老化子正要問你,林間一名丐幫弟子,可是你殺的?”

    範子雲听得一怔;搖頭道︰“不是。”

    連三省洪笑一聲道︰“小哥不敢承認?”

    範子雲道︰“如果這人是在下殺的,在下為什麼不敢承認?如果這人不是在下殺的,在下為什麼要承認呢?

    “哈哈。”連三省敞笑一聲道︰“小哥把這片樹林,劃為禁地,在樹上刻了「入林者死」,丐幫弟子伏尸林間,不是你來的,還會有準?”

    範子雲突然想到了那個頭戴瓜皮帽,肋夾破雨傘的人來,在自己跨入樹林之際,曾听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呼,原來他是丐幫弟子。他在夏家堡的時候,曾听夏伯泊提起過,丐幫忠義傳家,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幫中弟子遍布各省,就是九大門派中的少林。武當也望塵莫及,故而他對丐幫的印象也極為深刻。此時听連三省說出死的是丐幫弟子,不覺驚異的道︰“他……會是丐幫弟子?”

    連三省沉笑道︰“小哥現在承認了,那很好,你殺了本幫弟子,必須至本幫認罪,小哥隨老化子走吧。”

    “啊……”範子雲連忙搖手道︰“老丈誤會了,貴幫弟子,並非在下所殺。”

    伏虎丐濃眉掀動,沉喝道︰“小哥反覆其詞,你以為老化子可欺麼?”

    範子雲道︰“連老丈切莫誤會,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連三省不待他說完,沉聲道︰“老化子不管你什麼意思,有話你到丐幫金陵舵上去說吧。”

    範子雲道︰“老丈……”

    連三省洪喝道︰“如果你自己不想走的話,老化子挾著你去也是一樣。

    範子雲兩次都被他打斷話頭,心中不禁有氣,憤然道︰“老丈到底講不講理?”

    連三省道︰“老化子哪里不講理了。”

    他話聲方落,突听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接道︰“哼,你自然不講理了。”

    伏虎丐不覺一驚,倏地回過頭去,朝左首一棵大樹上喝道︰“什麼人?”但見藍影一閃,一條縴巧苗條的人影「哩」的一聲,從樹上飛掠而下,落到兩人中間。

    這少女秀發披肩,上身穿一件天藍窄腰布衫,玄色百折裙,眼珠流動,撇撇櫻唇,冷冷的道︰“是我,怎麼樣?”

    範子雲看到她,不禁深感意外,說道︰“萬姑娘是你。”

    她正是青鳳萬飛瓊,她對伏虎丐說話時,神色冷冰冰的,但對範子雲說話,卻換了一副笑吟吟的甜笑,眼波一溜,說道︰“我不能來麼?”

    範子雲尷尬的笑笑道︰“姑娘怎麼會到這里來的呢?”

    萬飛瓊眨著水樣晶盈眼楮,輕笑道︰“我偏不告訴你。”

    範子雲道︰“姑娘不說,在下也猜得出來,你是跟隨著我來的了。”

    萬飛瓊粉臉一紅,披披櫻唇,身子向側作了半個輕旋,嬌聲道︰“才不呢……”

    伏虎丐連三省沉哼一聲道︰“你們說完了沒有?”

    萬飛瓊橫了他一眼、問道︰“說完了怎樣,沒說完又怎樣?”

    連三省道︰“老化子耐心有限,小哥跟我走吧。”

    萬飛瓊哼道︰“你憑什麼要範相公跟你走?”

    連三省道︰“因為他殺了丐幫弟子。”

    萬飛瓊冷聲道︰“丐幫也唬不倒人,範相公殺死丐幫弟子,你有何證據?”

    連三省瞪了她一眼道︰“現在樹林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在外面樹身上,刻了「入林者死」,丐幫弟子正好死在樹林里,這還不夠麼?”

    萬飛瓊哼道︰“真是胡說八道………”

    連三省听得大怒,厲聲道︰“你說什麼?”

    萬飛瓊挺挺胸,大聲說道︰“我說你胡說八道,範相公……”

    連三省大喝一聲道︰“老化子今天非把這小伙子擒回去不可。”突然右手一探,五指如鉤,迅急朝範子雲手腕抓去。範子雲沒想對方竟會出手偷襲,來勢奇快,一時被逼得後退半步,右手隨著翻起,橫向連三省手腕切去。

    伏虎丐連三省是丐幫兩位長老之一,丐幫長老,地位之高,不在幫主之下,能當得丐幫長老,並非易事。江湖上的人地位和盛名,都不可能幸致的。伏虎丐連三省的武動,自有他獨到之處,眼看範子雲翻掌切來,反應極快,口中不覺嘿然道︰“很好。”

    右手一縮,讓開廠範子雲的一掌斜切,驀地欺身而上,右手一記「頂心肘」,隨身直撞過來,你還來不及招架,他兩手食、中二指勾曲,快如疾風的攻到。指影錯落,直逼面門。範子雲雖然不知連三省是丐幫長老身份,但也已看出這老化子武功極高,急忙雙手捏訣交剪般向外劃出,口中叫道︰“老丈住手,這是誤會。”

    他這一記正是「指劍十三式」中的「星月交輝」,兩手劍訣直堅,由胸前向左右劃出,雖是手指,但以手代劍,依然右使劍的氣概,一指擊出,劍氣迸發,把對方一片指影,一齊封住。伏虎丐連三省幾乎不相信對方一個年輕的小雛兒,竟然會身具上乘的武功,一時驚駭得往後疾退了兩步。

    兩人這近身相搏的一個照面,雖然看不出有什麼驚人的威勢,但在行家眼中看來,攻拒之間,已是相當凌厲,出手之快,變招之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兩人身形一分,連三省炯炯雙目望著範子雲,嘿然道︰“小哥身手大非尋常,來來,老化子已經有幾十年沒遇到像你這樣的年輕高手了,來,咱們到林外去,好好較量較量。”

    範子雲道︰“老丈你誤會了。”

    連三省道︰“老化子有什麼誤會,咱們這場比試,只以你我二人為限,單打獨斗,只要你勝得了老化子,我回頭就走,如果老化子勝了,你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金陵分舵,這樣算得公平吧?”

    萬飛瓊插口道︰“不公平。”

    連三省怪眼一翻,朝萬飛瓊問道︰“老化子說的,哪里不公平了?”

    萬飛瓊披披嘴道︰“範子雲勝了,你回頭就走,他敗了,要跟到金陵分舵去,這就不公平,他如果敗了,為什麼不能和你一樣,回頭就走呢?”

    連三省嘿然道︰“因為他殺害了丐幫弟子。”

    萬飛瓊道︰“我跟在他身後來的,他根本沒有殺害你們丐幫弟子,凶手另有其人,你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卻硬要把殺害丐幫弟子的罪名,扣在範相公的頭上,難道這能算公平嗎?”

    連三省听得一怔,問道︰“你此話當真?”

    萬飛瓊道︰“我騙你作甚?”

    連三省回頭望望範子雲道︰“小哥方才為什麼不說?”

    範子雲道︰“在下方才幾次要說,都讓老丈截住話頭,沒讓在下說出來。”

    “好。”連三省問道︰“那麼老化子問你,樹林里刻著的「入林者死」,可是你刻的?”

    範子雲道︰“不是。”

    連三省又道︰“你也不住在這間木屋里了?”

    範子雲道︰“不是。”

    連三省目光逼注,問道︰“那麼小哥到這里做什麼來的?

    範子雲道︰“在下在文德橋邊,遇上一個頭戴瓜皮帽,肋下挾一柄雨傘的人,從在下面前經過,要在下跟他來,在下一時好奇,就跟他到了這里,那人到了林前,要在下從林間這條小徑進來,他就繞著樹林去了,在下跨入樹林,走沒有幾步,就听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卻不知道他已經遭人殺死,更不知道他是丐幫的弟子。”他說的全是實情,只是把那人在床上留柬之事,略過不提。

    連三省听他說話之時,兩道眼神只是盯注在他臉上,似是在觀察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直等範子雲把話說完,才道︰“小哥一直找到這里,發現這間木屋,後來呢?”

    範子雲道︰“在下覺得好奇,就上前叩門,但一直沒人答應,就推門而入,那屋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好退了出來,就遇到老丈了。”他因怪異聲音的事,在沒有和盛老伯商量之前,自然不能告訴外人了。

    他說的當然有破綻,譬如他昨天剛到金陵來,怎麼會獨自一人到文德橋去的?這一點連三省當然不會察覺;但卻瞞不過剔透玲瓏的萬飛瓊,她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朝他抿嘴一笑。連三省仔細觀察,覺得範子雲只是個初出江湖的人,他說的不像有假,略一沉吟,說道︰“好,老化子權且相信你說的是實話,走,咱們該進去瞧瞧。”

    萬飛瓊也是個好奇好事的人,聞言叫道︰“是啊,我們早該進去瞧瞧了。”說罷,身形飄動,翩然朝木屋掠去。

    範子雲急忙叫道︰“萬姑娘,慢點。”

    萬飛瓊听到他的叫聲,立即剎住身形,回頭問道︰“什麼事?”

    範子雲趕上去一步,說道︰“木屋里面,伸手不見五指,還是讓在下走在前面的好。”

    萬飛瓊看他關心自己,不覺朝他甜甜一笑道︰“謝謝你,關心我……”說到「我」字,臉頰上不覺微微有些紅暈。

    伏虎丐連三省在兩人說話之際,已經搶在前面,朝木屋中,推門而入。兩人急忙跟了過去,範子雲在前,萬飛瓊在後,進入屋中。這回範子雲有了經驗,入門之時,隨手撿一塊山石,把木門擋住,不讓它關上,天光就可從門外射入,雖然是不太亮,但多少可依稀看得見了。木屋只有一間,略呈長方,靠里處,懸掛了一塊黑色帷幕,把屋子分隔開前後兩間。

    連三省搶先入內,此時一手撩開黑布,往後走去。範子雲心里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屋中掛了一塊黑色帷幕,無怪自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躲在幕後說話,自己當然看不到他,他從幕後伸出手來,自己看到的,自然也只是一只手了。”心中想著,也就舉步跟了過去。

    黑色帷幕後面,地方極為狹仄,後面只有一扇木窗,此刻連三省已經推開木窗,往外察看。窗外,依然是一片密林,當然看不到什麼。範子雲心上暗暗放下一塊石頭,忖道︰“看來那位金章今主已經走了?”

    連三省掩上木窗,回過頭來,問道︰“小哥方才進入此屋,當真沒有看到人?”

    範子雲道︰“在下進入此屋,因為太以幽暗,很快就退了出去,沒看到人。”

    連三省沒有說活,只是微微點頭,表示他對範子雲說的話,已經深信不疑,過了半晌,才道︰“大概小哥進屋之時,屋中確實有人潛伏,只是小哥沒有看見他罷了。”

    範子雲听得暗暗吃驚,但故作驚異,問道︰“老丈想來必有所見?”

    “唔。”連三省日中輕唔一聲,抬目笑道︰“老化子雖沒親眼看到,但我還聞得出來。”

    萬飛瓊好奇的道︰“我怎麼聞不出來呢?”

    連三省摸著胡子,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跑了一輩子,人的氣味,總還分得出來,這人曾在屋中待了一陣,自然會留下人的氣味了。”

    範子雲心中暗道︰“這老化子果然精得很。”

    萬飛瓊問道︰“那麼老丈可曾聞出這人是怎樣一個人呢?”

    “這……”連三省勉強笑了笑,才道︰“老化子也只是聞出有人在此潛伏,至于是怎樣一個人,如何聞得出來?”他似乎不願和兩人多談論潛伏屋中的人,目光一抬,接著道︰“走吧,此人既已離去,咱們多留無益,還是出去再說。”說罷,當先往屋外走了出去,範子雲、萬飛瓊跟著走出木屋。

    連三省腳下沒再停留,一直循著林間小徑,往外行去,邊走邊向範子雲問道︰“小哥年事甚輕,不會有什麼仇人吧?”他這話當然要問,那死去的丐幫弟子,不會無緣無故把範子雲從老遠的文德橋,把他引到這里來,而且木屋中又有人先行潛伏著,此中自然必有原因。

    範子雲還沒開口,萬飛瓊已經接著道︰“範相公會有什麼仇人?我們還是昨天剛到金陵的。”

    “哦。”連三省自言自語的道︰“這就奇了。”不大工夫,三人已經穿林而出,連三省忽然腳下一停,問過身來,朝範子雲道︰“老化子雖然相信小哥說的是實情,但你小哥也不能說沒有嫌疑吧?”

    範子雲道︰“老丈要待如問,才能相信?”

    連三省道︰“老化子還是一句老話,咱們在這里好好比劃比劃,小哥勝了,可以自行離去,敗了,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敝幫金陵分舵,但老化子可以保證,敝幫只是調查被害弟子的死因,小哥去作個證罷了,決沒有人難為小哥。”

    範子雲冷笑道︰“在下經過,全已奉告,信不信由你,在下從不受人脅逼,老丈如果需要在下作證,你說川貴幫分舵的地點,在下自然會去,決不失信。”

    “不成。”連三省搖搖頭道︰“咱們這一架,非在此地打個勝負出來不可2”

    範子雲略一抱拳道︰“在下恕不奉陪,少陪了。”說完,正待轉身要走。

    連三省冷嘿一聲,接著但听萬飛瓊嬌呼一聲「啊喲」,急叫道︰“快放開我,你想做什麼?

    範子雲轉臉看去,只見連三省左手扣著萬飛瓊右腕脈門,右掌按在她背後,冷嘿道︰“小哥如果不願和老化子作個公平的搏斗,老化子只好把這位姑娘擒回去作人質了。”

    範子雲看得大怒,雙眉一揚,喝道︰“看你已經一大把年紀,居然乘人不備,欺負萬姑娘,好,你放開她,我和你在此地作個了斷就是了。”

    連三省听他答應了,臉色也就緩和下來,雙手放開萬飛瓊,說道︰“小哥可知老化子為什麼非和你動手不可麼?”

    萬飛瓊氣得雙頰通紅,憤憤的道︰“你這老頭,壞死了。”

    範子雲凜然卓立,冷冷說道︰“你不是說要和在下分個勝負麼?”他一怒之下連「老丈」也不肯稱呼對方了。

    “不錯。”連三省微微一笑道︰“老化子幾十年來,從未在一招之間,被人逼退過,方才被小哥一招竟逼退了兩步,所以一直沒有問小哥師門,主要就是想和小哥一較身手。其二則是因為這個被害的丐幫弟子,乃是本幫八大護法弟子之一,武功極高,老化子也非試試小哥的身手不可,至于方才如拿住這位姑娘手腕,只是有意相激而已,老化子豈會欺負一個姑娘家?”

    範子雲道︰“在下既然答應了,老丈就請出手吧。”

    萬飛瓊心中氣憤未消,鼓著雙腮,站在一旁,說道︰“範相公,這是他自己找的,你還和他客氣什麼?”

    連三省大笑一聲道︰“老化子那就不客氣了。”喝聲甫出,忽的踏上一步,直欺中宮,左手勾曲,朝前抓來,右手化學,斜豎胸前,這一招使的只是一記「赤手搏龍」但一抓之間,五指勁氣,已然通人而來。

    範子雲不敢大意,腳下斜退半步,左掌斜引對方抓勢,右手劍訣向前直劈出去。武林各家手法之中,用掌、用拳、用爪的很多;但用劍決應敵,卻是甚少,所以連三省對他以劍訣應敵,似是極為注意。果然範子雲這一記直劈的劍訣,堪堪出手,就有一道冷鋒,應指而生,嘶然生風。

    連三省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忖道︰“這年輕人究是什麼來歷?看他使的,明明是劍術招數,以指代劍。”心念方動,口中大笑一聲,當胸右掌,勢若奔雷,迅擊而出,掌勢甫發,潛力已自逼人而來。範子雲看他功力精深,不敢和他硬拼,身形一個輕旋,向斜跨出,避開了對方一掌。

    連三省洪聲道︰“小哥怎麼不敢接老化子一掌?”喝聲中,振臂搶攻,雙掌勢如開山,著著逼攻而來。範子雲究竟年紀還輕,經不得連三省一激,何況邊上還有萬飛瓊站著觀戰。

    要知凡是年輕人,只要有一位姑娘家站在邊上,不論是你什麼人,在心理上,就會產生一種鼓勵作用,再也不肯認輸,何況萬飛瓊又是黃山萬家的人。範子雲自然不肯再退,雙手同時捏起劍訣,使出「指劍十三式」,和連三省展開搶攻。

    他這套「指劍十三式」,正是他師傅屈一怪花了十幾年心血,從各門各派的劍招中,取精用宏,所獨創的以指出劍的招式。名雖十三式,實則每一式中,各有三至七個變化不等,更以劍術走青,不和敵人硬拼硬搏,所以指法更須配合身法、步法,以輕靈為主。

    但屈一怪傳他的「迥身八掌」,卻是至剛至猛的掌法,曾再三叮囑非萬不得已,不可輕易施展,而且要他把八記掌法,滲雜在「一百單八式游身擒拿手」和「大力鷹爪功」中使用,不準單獨使用。因此之故,範子雲在練習之時,索性把幾種武功都滲雜在一起練習,久而久之,「指劍十三式」,「迥身八掌」,「大力鷹爪功」,和「一百單八式擒拿手」,都可以單獨使用,也可以混合施展。

    「指劍十三式」,是以躲閃敵招,乘隙進招為主,但他因連三省說他不敢接招,因此又間以「大力鷹爪功」和「迥身八掌」。這一來,在搏斗中,不僅有善于趨避敵人的招式,也有乘隙進招的擒拿手法,和帶著劃空風聲的開碑掌力,忽掌、忽指、忽爪,極盡手法變化之能事。

    伏虎丐愈打愈覺驚奇,發現這年輕人不但內力綿長,手上變化,更出人意料。老化子逼著非和範子雲動手不可,就是方才試出範子雲年紀雖輕,掌上功夫,卻極為了得,是他數十年來從未遇上過的年輕高手,因此動了好奇,也是好強之心,要和他一較身手。

    此時眼看範子雲忽掌、忽指、忽爪,變化繁多,他只看範子雲的爪法,極似鷹爪門的路數,心中暗暗驚奇︰“鷹爪門幾時出了這麼一個少年高手?”心頭興致不覺更濃,掌上力道,也逐漸的加強。

    數合之後,雙方掌指交融,人影起落,形成了一片手舞足蹈的淡影,但從兩人手上發出來的潛力,卻遠遠波及到八、九尺以外,幾乎是沙飛石走,聲勢極為駭人。直把站在一旁觀戰的青鳳萬飛瓊看得眼花鏡亂,心頭暗暗驚奇不止,心想︰“看不出範相公竟有這般高絕的身手,真是便宜了夏玉容,他們名份還沒定呢,就算訂了親,自己也……”她突然感到臉頰上一陣熱烘烘的,暗自啐一口,連兩人的戰況,都沒心去看了。

    範子雲初動手時,還因連三省出掌威猛,功力精深,心頭不無顧忌,尤其他終究初出江湖,和人動手過招的經驗不足,以致平時練得滾瓜爛熟的招式,一到應用之時,還是感到有些生疏,不知出哪一招好?等到斗了一陣之後,手法和應用的技術,也逐漸純熟了,全付精神都集中在對敵之上,一招一式,自然也得心應手多了。

    只是他究竟只練了十年功夫,不像伏虎丐連三省,成名了幾十年,一身功力,有幾十年火候。因此盡管他“指劍十三式’集各派劍法的精華,「大力鷹爪功」,以指力和掌力強著稱,但要和功力深厚的連三省相抗衡,總嫌不是旗鼓相當的敵手。

    但範子雲每次被連三省開山巨斧似的掌勢,逼得難以封架之時,就使出一見「迥身八掌」,舉掌硬接,雙方掌力交接,發出蓬然巨震,則又難分高下,打成平手,叫人都各自後退了一、兩步。

    伏虎丐連三省一向以陽剛功力見長,掌勢雄厚,故而有伏虎之名,江湖上人遇上他時,都不願以掌力和他硬拼,卻想不到範子雲輕輕年紀,居然能在幾招之間,和他硬拼上一招。他明明不是自己的對手,被帶得不得已時,才和自己硬拼,但硬拼的一招,居然能和自己分庭抗禮,不分軒輊。

    這一來,不由更激起了伏虎丐的興趣,也誤會範子雲故意深藏不露,因此更存心要試試範子,每一記掌力,都提聚真力,全力搶攻,不住的加強掌上力道,記記如巨斧開山,呼呼有聲。

    範子雲眼看對方掌力愈個愈強,幾乎第一掌都重逾千鈞,心頭暗暗驚凜不止。到了此時,他以指代劍的「劍指十三式」加上「鷹爪功」幾乎無法施展,只有夾雜使用的「迥身八掌」才能和對方硬打硬拼,也只有在每一記「迥身八掌」使出之時,才能挽回頹勢,可以把對方逼退半步。

    這是說他若是連續施展「迥身八掌」,定能反敗為勝,擊敗對方,但這是師傅再三告誡,絕不能如此做的。因此範子雲這一戰,可說是相當艱苦。但這山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這麼一個武林頂尖高手,和他過手喂招,使他在艱苦的搏斗之中,吸取了不少對敵經驗,和敗中求平,平中求勝的技巧。

    伏虎丐連三省江湖經驗何等老到?在這一陣拼搏之中,也已發現範子雲指、爪功雖然不夠,但對方真正的武功,卻在幾一招之間夾雜著使出來的一記怪異掌法。看他和自己動手,神情似是極為緊張,並非故意偽裝,那麼分明是他師長教他練武之時,故意把某一種神秘武功,夾雜在其他手法之中,傳給他的了,他本人似乎並不知情。

    這會是什麼武功呢?以這娃兒年歲看來,最多也不過十六七歲,就算他一出娘胎,就修習上乘內功,也未必能修練到如此功力,可以和自己硬拼硬搏,由此推想,他能和自己打成平手,就全仗著這隱藏不露的怪異掌法了。

    老化子一邊動手,一邊細心觀察,但任你如何仔細察看,發覺範子雲在使出一記怪異掌法之時,身子必然作極快的迥旋,迥旋之時,手掌就已遞出。換句話說,他發掌之時,必然以身子擋著你的視線,使你無法看清他出手時的手勢和掌式的變化,也就是你看到他手掌,他掌勢勁力已然像怒潮洶涌直逼卷來。

    連三省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心頭也更是驚疑,細數當代武林,以掌力著稱的名家,也從沒有听人說過有這樣一種迥身掌的手法。一時對範子雲小小年紀,就有這等奇絕身手,心中又佩服,又驚疑,正待出聲喝停,問問範子雲的來歷。

    就在此時,突見一道人影,如飛而來,口中大聲叫道︰“連長老消快住手……”

    連三省雙掌一收,向後躍退,口中叫道︰“小哥住手。”範子雲听到他的喝聲,也就依言收手。

    只見來人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衫的壯漢,年紀約二十四五歲,生得濃眉大眼,一張紫膛臉,身材扎實,稱得上虎背熊腰,看去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氣。他站定身子,就朝連三省恭敬的抱抱拳道︰“連長老,師傅有書相商,請立即回金陵分舵去。”

    連三省剛發現了一個年輕高手,豈肯失之交臂,一面點點頭道︰“老朽知道了,你先回去,老朽就來。”

    那藍布衣衫壯漢口中應了聲「是」,朝連三省拱拱手道︰“弟子那就先走了。”回臉望了範子雲、萬飛瓊二人一眼,立即回身奔行而去。

    連三省臉上掛著笑容,說道︰“他是敝幫幫主的唯一傳人凌江濤。”

    萬飛瓊道︰“範相公,我們走。”

    連三省陪笑道︰“這位姑娘,大概還在生老化子的氣吧?”

    萬飛瓊冷冷的道︰“我才不生氣呢。”

    “不生氣就好。”連三省微微一笑,伸手拍拍範子雲肩膀道︰“小哥,你是老化子生平遇上的第一個年輕高手,咱們不打不相識,你小哥如不嫌棄,老化子很想和你做個忘年之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萬飛瓊撇撇嘴道︰“他不是你眼里的殺人凶嫌麼?”

    連三省笑了笑道︰“老化子先前確是有些想法,但進入木屋之後,老化子已覺得範小哥說的不假,經過剛才一番拼斗,老化子已可確定殺害丐幫弟子的凶手,另有其人,不是範小哥所為的了。”

    萬飛瓊問道︰“為什麼呢?”

    連三省道︰“老化子和範小哥動手,將近三十來招,範小哥的招式,奇而不邪,一個人的出手,就可看出他們心術正不正。那被殺的弟子,劍從背後刺入,名為「毒蛇入洞」,招式毒辣,可見出手之人,心機陰狠毒辣,決非範小哥所為。”

    萬飛瓊撇撇嘴道︰“總算你還有些眼光。”

    連三省洪笑一聲道︰“老化子若是連這點眼光也沒有,還配稱伏虎丐嗎?”

    優虎丐,範子雲依然沒听人說過,所以不知他在江湖上名氣有多大?但「伏虎丐」三字听到青鳳萬飛瓊耳里,心頭不禁猛然一怔,暗道︰“自己听人說,伏虎丐稱丐幫第三高手,鐵掌無敵,範公子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一面驚奇的望著連三省,問道︰“你就是丐幫右長老的伏虎丐?”

    連三省呵呵一笑道︰“姑娘听人說過老化子?”

    萬飛瓊臉上微微一紅,說道︰“我娘時常說,偌大江湖,只有前輩是個快肝義膽、嫉惡如仇的血性中人,小女子方才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前輩不見怪才好。”

    “不敢。”連三省得意的笑道︰“至于說老化子嫉惡如仇,那可不假,那些江湖宵小,只要惡跡昭彰,老化子就不會放過他的……”忽然他舉起衣袖,抹了下口角,問道︰“姑娘令堂,是哪一位高人?”

    萬飛瓊道︰“我娘是黃山萬家的老當家。”

    “啊……呵呵……”連三省連忙抱拳笑道︰“萬老夫人,老化子如何不知道?這麼說,姑娘就是人稱青鳳的萬姑娘了?”

    萬飛瓊粉臉微生紅暈,說道︰“小女子正是飛瓊。”

    “姑娘怎不早說?”連三省望望範子雲,問道︰“這位範小哥呢?和萬姑娘同行,想必也是哪一門派的名門高弟了。”

    萬飛瓊秋波一溜範子雲,嫣然笑道︰“你老總听說過青衫客範大俠吧?範相公就是……”

    “呵呵。”連三省不待萬飛瓊說完,又是一聲大笑,說道︰“範大俠,老化子自然知道,小哥原來是範大俠的公子,這真是太好了,小哥一身所學,原來家學淵源,這就無怪老化子看來眼熟,卻摸不準路數了。”他說的原也沒錯,青衫客範大成一身武功,出自家傳,家傳的武功,和某一門某一派的武功,差別很大。

    因為某門、某派,歷代相傳,練的只是某一門派武功,但家傳武功可不同,他祖父縱然出身某一門派,但一個人在江湖上閱歷深了,他的武功也往往會因所見所聞之廣,而吸收了其他門派的功夫,祖傳父。父傳子,代代都有增刪,功夫也就駁雜了。因此武林世家的武功,很難看得出哪一門、哪一派來,也即所謂自成家數者是也。

    範子雲道︰“在下所學,乃是跟家師練的。”

    連三省注視著他,問道︰“小哥尊師是誰?”

    範子雲道︰“家師姓屈,諱一怪。”

    連三省听得微微一怔,屈一怪三字,他從未听說過,江湖道上,還沒有他沒听說過的人物!但他畢竟是老江湖了,徒弟已有如此能耐,師傅的身手不用說了,口中依然呵呵一笑說道︰“名師出高徒,無怪小哥身手不同凡響。”

    範子雲抱拳道︰“老丈夸獎,晚輩微末之技,哪里敢當?”

    連三省道︰“好了,咱們不談客套,老化子說要和小哥結個忘年之交,小哥意下如何?”

    範子雲道︰“老丈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前輩高人,晚輩有幸,今日得識老丈,這結交二字,晚生如何……”

    連三省不待他說下去,問道︰“老化子只是問你願不願意和老化子做朋友,小哥不用前輩、後輩的說上一大套,願意就說願意,不願意就說不願意,豈不干脆?”

    萬飛瓊斜睨著他,在旁道︰“是嘛,範相公,我看你真有些婆婆媽媽的。”

    範子雲俊臉被說得一紅,忙道︰“老丈垂愛,晚輩自然就願意了。”

    連三省大喜道︰“好極了,咱們哥兒倆既是忘年論交,小哥不許再稱呼老丈、晚輩的了,你叫我一聲老哥哥,我叫你一聲老弟,豈不是好?”

    範子雲道︰“這樣稱呼,晚輩怎麼……”

    萬飛瓊抿抿嘴道︰“瞧你,又來了,連前輩既要和你忘年之交,兄弟相稱,你再推辭,不是矯情了麼?”

    連三省大笑道︰“還是萬姑娘干脆,不過你也得改改口,稱我一聲老哥哥才是,不許再叫前輩了。”

    萬飛瓊臉上一熱,含著幾分羞意,低低的道︰“老哥哥這麼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範子雲神色恭敬的朝連三省作了個長揖,說道︰“小弟蒙老哥哥不棄,請老哥哥受小弟一拜。”

    伏虎丐連三省高興得雙手握住範子雲的手,連連搖撼,大笑道︰“小兄弟,老哥哥太高興了,老哥哥幫主見召,還有事去,你住在哪里,老哥哥會去看你的。”

    範子雲道︰“小弟下榻盛記鏢局,不過老哥哥來看小弟,小弟如何敢當,這樣吧,明天早晨,小弟到貴幫分舵看老哥哥去,不知老哥哥意下如何?””

    “好。”連三省點頭道︰“老哥哥那就在分舵等你,晤,萬姑娘,你和小兄弟一同來吧?”

    萬飛瓊看他把自己和範子雲拉扯到一起,雖有羞意,卻也喜在心里,低著頭問道︰“老哥哥歡迎我麼?”

    連三省笑道︰“當然歡迎,你不是也叫我老哥哥嗎?做哥哥的,哪有不歡迎弟妹的?”老化子把弟妹連在一起,當真妙語雙關。萬飛瓊心思靈巧,自然听出來了,臉上一熱,羞意更濃,心頭也甜蜜蜜的。連三省不待範子雲出口,含笑道︰“好了,老哥哥要走了。”說完,雙腳一頓,匆匆奔行而去。

    範子雲道︰“萬姑娘,咱們也該走了。”

    “嗯。”萬飛瓊輕嗯一聲,舉步走去,一面回頭道︰“範相公,你比我大哥小幾歲?”

    範子雲道︰“萬兄今年好像二十出頭了。”

    萬飛瓊點點頭道︰“我大哥今年二十一歲。”

    範子雲道︰“我比萬兄小了五歲。”

    萬飛瓊目中閃過一絲亮光,偏著頭道︰“那你是十六歲,幾月生的?”

    範子雲道︰“正月。”

    萬飛瓊欣喜道︰“那你比我足足大了十一個月。”

    範子雲道︰“姑娘也是十六歲?”

    萬飛瓊紅著臉,低低的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問你幾歲麼?”

    範子雲道︰“不知道。”

    萬飛瓊道︰“因為我一直叫你範相公,讓人家听了,怪不好听的,所以……所以如果我比你大,就該叫你範兄弟……”

    範子雲得意的道︰“現在證明我比你大了。”

    “嗯。”她笑得很甜,笑得有點羞意。範子雲看得不禁一呆,問道︰“那我該怎麼叫你呢?”

    萬飛瓊看他兩只眼楮盯著自己,臉上一紅,說道︰“我大哥叫我什麼,你也叫我什麼好了?”說完,忽然低垂著頭,往前跑去。範子雲只覺心頭一蕩,緊跟著她奔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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