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红戴花
叶剑英元帅说过：科学有险阻，只要肯登攀，这是指科学技术领域中存在着许多艰难险阻，有待人们去研究去发现，只要刻苦钻研，有百折不挠的精神，最终都会解决的。
但是，人为因素的险阻，体制弊端的险阻，习惯势力的险阻，实在难以登攀，是无法逾越的。请看1979年11月16日我给陕西省革委会卫生局x局长写的一封信，原文如下：
x局长：
您好！我知道您的工作很忙，本来是不该来麻烦您的，只因多年来我们的计划生育科研工作无法搞上去，实在使我们走投无路，不得不请您过问此事。
我们从1973年开始研究中药王不留行抗早孕，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我县永宁公社卫生所医生王先生，在一次出诊时，遇到一位老大娘生病，其原因是她家一头母猪小产了，生下的七八个小猪全部死亡，这的确是一个大损失。王医生追其原因，母猪既没有挨打，又没有服药，为什么会小产呢？便问起饲料，家里人说是小孩打的猪草，其中主要是麦兰菜（即王不留行的全草），王医生想王不留行是下奶的药，难道麦兰菜有打胎作用吗？记在心里。
碰巧他妻子有60多天没有来月经，过去月经很正常，能是怀孕了，他便想起麦兰菜，用量大约二三两鲜草同甜酒（即米酒、醪糟），分三次煎服，第一次打胎试验成功。次年冬天，他妻子又停经70天，这时没有鲜草，他想到王不留行是麦兰菜的种子，便用王不留行二两同甜酒煎服，打胎又一次试验成功。此后在该公社
共观察10余例，成功了一半。
1973年我县召开的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上，王医生献出了这个方剂。在会议期间，县计划生育办公室有一位同志，已怀孕四个月，她用王不留行二两加甜酒同服，最后一次服药时间为下午11时，次日上午9时分娩，约10小时见效，这说明我们验证成功。当时安康地区计划生育办公室的领导同志也来看过，大家都感到满意，认为这是抗早孕的新苗头。
于是我们在临床上进一步观察，大约进行了40多例，对早孕和中期妊娠均有效。抗早孕是国际上研究的重点项目，我们也把重点放在抗早孕上，共观察18例，有效率为50%，以后看到南京药学院应用王不留行对子宫能引起节律性收缩的实验报告，有了理论根据，更加增强了信心。由于当时社会上比较乱，这项研究几上几下，经过这几年的艰苦奋斗，始终没有改变这种状况，仍然徘徊在50%左右。
1976年我们曾将此况汇报给省计划生育领导小组负责同志，未给答复。1977年我去西安参加省节育技术经验交流会，当面给省妇幼保健院领导谈过此事，他说以后再研究。又于1978年4月省科学大会期间，我们安康地区代表团的领导叫我给省革委会主任写信汇报此事，而且我的信件经过安康地区常委会主任在主席台上直接交给省革委会主任的，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他看过信后转给省科委主任xx，我的信件在高层领导中旅游了一圈，最后批转给安康地区研究解决。如果地区能解决，我们还找省上干什么呢？我这封信件是经过地区革委会主任、地区科委主任以及我县县委书记都看过的，是他们无法解决才让我向省上求援的。x局长，为什么在今天党中央三令五申地强调科学技术现代化的重要性，而有些人习惯讲空话、讲官话、讲套话，不干实事呢？小平同志在全国科学大会上说，他要当好科学技术工作的后勤部长，对各级领导该能起到了示范作用吧！
与此同时，我们曾多次给省计划生育办公室、省计划生育科研指导小组、中医研究院、西安医学院等有关单位汇报此事，请求他们加强领导，协助解决技术难题。他们不是推来推去踢皮球，便是根本不理。没有办法只有争取外援，曾与中国xx科学院、上海xx研究所、南京x学院和武汉xx工业研究所等单位联系，不是说研究任务忙，无法安排，就是说住房紧张，难以解决。我们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再不要像针刺麻醉那样，陕西开花，外地结果了，延安儿女的光荣称号岂不为之减色？！
好在安康地区科委、卫生局能大力支持，各方面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惜力不从心呀！科研越深人，涉及的学科就越多，难度就越大。我们地区的设备原始，资料短缺，是无能为力的。对于王不留行的分离提取有效成分，药理和安全的动物实验等等都无法进行，因此不得不向上级求援。
在党中央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今天，人口的迅速增长拖住了四个现代化的后腿，加快研究安全高效的计划生育药具已是迫不及待，刻不容缓的当务之急。
我是党培养的在1961年毕业的大学生，不能不想国家之所想，急国家之所急，把这个行之有效的好苗头白白丢掉。因此，目前正是制订1980年科研计划的时候，能否请x局长委托有关科研单位列入计划，在各位老师的指导下，我们共同研究这个课题。药物我们已采集200多斤，以保证供应。
关于住房问题，只要有个容身之地就行了，我们主要是为了搞科研，不是来旅游。在这方面我们要向陈景润同志学习，只要能把计划生育科研搞出成果，为新长征做出贡献，那就是最大的享受！请您在百忙中能给以指示和支持。
此致
敬礼
陕西省汉阴县中草药科研组
胡卿发
1979年11月16日
这次的信总能感动上帝吧！结果仍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在这拨乱反正的年代，百废待兴，谁还顾得上科学技术进步呢？然而时间不等人，事业不等人呀！
这时我在中草药中寻找，经过实验、失败、再实验、再失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反复，直至最后完全成功。才筛选出猪胆汁有杀灭精子的作用，还做了对比实验，利用牛胆汁、羊胆汁和鸡胆汁分别做过实验，以猪胆汁为最佳，而且资源丰富，全国各地都以保证供应。
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一份杂志上，报道南京药学院正在研究药膜的原料，我们带着试探的心，冒昧地给南京药学院张教授要来做药膜的原料聚乙烯醇。当时我们没有烤箱，也没有温箱，只能在蜂窝煤炉子上用玻璃片烘烤，做成药膜后再作体内试验，证明确有杀灭精子的作用。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深层次的研究怎么办？只凭我们的设备和技术是无法完成的。从药理学角度来考虑，猪胆汁杀灭精子的有效成分是什么？如何分离提取？有效成分能不能人t合成？还有杀灭碎解精子的机理是什么？把精子碎解到什么程度？它的超微结构是怎样破坏的？只有在电子显微镜下才能看清楚。当时在西安只有医学院和第四军医大学才有。这一切必须进一步研究，才能说明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科研只能中断。
迫于无奈，我又开始了艰难困苦千里跋涉的新长征，通过安康地区科委和卫生局，向省政府主管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人及省卫生厅（当时计划生育工作归卫生厅管）负责人去信，说明科研中存在的问题和困难，请求在技术上给予帮助，等了半年无人答复。
我想小平同志在全国科学大会上讲，他愿意给科学研究当后勤部长。我请求上级支持科学事业是无非议的，我向上反映的路线图是：省卫生厅—省政府—科学院—国务院—小平同志。我不相信在党的干部中没有一个人是办实事的。
从报纸上看到国务院计划生育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栗主任，我便把我在科研上存往的闲难，以及我省的态度反映给她，等待栗主任的发落。我妻子担心我会不会大难临头，在那个大帽子横飞的年代，把人们整怕了，谁不害怕整得人亡家破呢？我们不安地等待着、盼望着。
几个月后省计划生育委员会的x处长，给汉阴县计划生育办公室打电话，是我妻子接的电话，他劈头盖脑地说：你们县上有个叫胡卿发的吗？他怎么到处告状，把我们告到国务院去了，害得我们挨了批评！我妻子回答说：我知道这况，他不是告状而是向国务院反映况。x处长说：好了不说了，你叫他到省计生委来，我们介绍他去医学院，请郭教授与他共同研制避孕药。谢天谢地呀！
( 反哺：一名乡村医生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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