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晚也来的急。
一觉醒来,大地已换上了银白的装束,成了粉状玉砌的世界。
漫天的飞雪如鹅毛般飘飘洒洒。
冰寒刺骨!
雅王府
主寝室
却是依然温暖如春。
红色的锦帐垂落,困住了甜蜜的温馨。
舒辰扬眨着晶亮的眸子,贪婪地看着身旁之人的睡容,她睡着的样子宛如孩子般纯净,更有着妻主的温柔。
妻主?!
昨夜,他们真的成了真正的夫妻了!
他的脸哄得一声通红无比。
高床软枕,锦被之下,两人依然坦诚相对。
昨夜的一幕幕浮上眼底,没有恐惧、没有恶心,不再从噩梦中惊醒。
只有她的温柔、她的包容、她的承诺……
她在他耳边呢喃着的每一句话,竟然如此清晰地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说,为我生儿育女可好?!
她说,我定不负你!
第一次,他觉得幸福就在眼前,只要他伸手,就可以紧紧地抓住!
那一刻,他知道,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爱上了当初这个对他伸出援手,救他于绝望中的女子!
他的妻主!
他奠!
就在前一天,他还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人,没想到一夜间,他却成了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母亲、爹爹,是你们在天上保佑扬儿吗?
是你们将她带我身边,让扬儿再度拥有幸福吗?
母亲,爹爹,扬儿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轻涯……”他偎依在她的怀中,深情地轻唤着昨夜亲密无比时的昵称,“轻涯……我愿意……”愿意为她生儿育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扬儿愿意什么?”忽然,一道戏谑而温柔的声音响起。
男人的一切表情,完完全全映入了一双睡意惺忪的眸子中。
舒辰扬如玉的脸庞更红了,洋溢着无限娇俏的风情。
“扬儿还未回答我呢?”风轻涯笑的有些坏心,翻身将人困在身下,声音慵懒如猫,“嗯?”
舒辰扬咬着下唇,红晕蔓延到脖子上,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
“扬儿可是想给我生儿育女?”风轻涯眸子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低头贴着他的脸,随即感觉到了一个热气袭来。
男人羞涩却没有害怕。
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舒辰扬,这个男人,真的成了她的夫了,没有意料中的别扭和尴尬,反而觉得一阵温馨。
来到这个世上十年,她占据了、接受了原本风轻涯的一切,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心底深处,仍有那么一丝的……抗拒。
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从别人手中接收过来的,并非完完全全地属于她的,所以她总是懒洋洋的,关起了自己的心,很自私地享受而不愿完全地付出。
因为,她担心将来会有一天会失去。
不过如今……
这个男人,他的夫,是真正地属于她的!
“扬儿……”她的眸光深邃而迷离,“我把我的心交给你,好好地收着好吗?”忽然,她想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
舒辰扬惊愕地瞪着眼睛,顾不得羞涩,顾不得脸红,只是余震惊地看着她,那震惊,还夹杂着狂喜,“殿……殿下……”
风轻涯见了他的反应,心底颤动了一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温柔似水地微笑,“可好?”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给别人喜悦的感觉。
舒辰扬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仿佛如鲠在喉,发不出一句话,双眸,开始微微红了起来。
“不许哭。”风轻涯佯斥道,“我以后,我不会让你哭,我保证!”
舒辰扬依然只是点着头,泪水却抑不住往下掉。
风轻涯心底叹息一声,低头,轻轻地吻去了他的泪水,“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哭了。”
“殿下,对不起……”舒辰扬哽咽一声,“我……”
“嘘,不许道歉……”风轻涯止住了他的道歉,声音软软的,温暖无比,“不许对我说对不起,还有,叫我轻涯!”
“轻涯……”舒辰扬只觉心就快要融化了,他伸手紧紧地抱着她腰,靠在她温暖的肩上,坚定中带着一丝求乞,道:“我也把我的心交给轻涯,请你也好好收着,好吗?”
风轻涯弯起嘴角,洋溢着炫目的淡笑,散落的长发和他的青丝交织在一起,缠绵,她执起他的手,声音沉醉而迷人,许下了承诺,“执手、结发,相携到老。”
舒辰扬湿润了眼眸,却没有落下泪珠,红润的唇边噙着绝美的淡笑,轻轻一点头,“相携到老!”说罢,攀上了她的脖子,迎上了她温暖的双唇,生涩而急切,却倾注了所有的深情。
风轻涯双眸一亮,有些惊讶他的主动,不过……也不错!她笑着,温柔地回应。
空气,瞬间变得,热烈,沉沦……
门外
楚于手中端着的洗脸盆,呆呆地站着,盆中的热水早已散了热气,如纷扬的大雪般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知。
“哥哥?”楚是穿着一身白色冬衣,撑着油纸伞,立于走廊外,仿佛融入了漫天的飞雪中,声音温和,“殿下恐怕不会这么早起了,我们先回去。”
楚于倏然惊醒,差一点打翻了手中的水盆。
楚是轻轻皱眉,眸底掠过了一丝苦涩,踏雪上前,轻声唤道:“哥哥,正君毕竟是正君。”
他们早已成亲,圆房也是迟早的事。
他都能明白,为何哥哥……
“是儿?”楚于转过脸,视线落到了院子中,被大雪压完了腰的光秃树枝,声音清凉的没有温度,“是儿不难过吗?”
对于他的问题,楚是先是一愣,再是惊讶,最后抿了抿嘴,随后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哥哥说什么啊?!为什么要难过?”
楚于只是笑了笑,将视线转回到紧闭的寝室房门,耳边清晰地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低低的喘息与shen吟,淡淡地道:“天气冷,我们还是不要吵殿下休息了。”说罢,端着水盆,轻步而去。
楚是站在长廊边,笑容慢慢地逝去,他伸手接住了洒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他的手掌中慢慢地融化成水,然后缓缓地滑落,一滴一滴的,如同泪珠,被冷风刮的微白的双唇微微颤动着,呢喃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会永远在她的身边,永远永远,如同过去一样……”
大雪依然张狂地下着,淹没一切稻息和哀伤。
因为它,不懂情。
……
谨王府
书房内
风慕谨从宿醉中醒来,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立于面前,她轻轻地瞥了来人一眼,却不惊不慌,反复习以为常,她抬手摸了摸疲惫的脸,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蒙着眼,只露出了一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不语。
“你是父后的人吧。”风慕谨哂笑一声,“怎么,父后连我喝点酒都要管?”
来人依然不语,只是冰冷的眸子中多了一抹森然的杀气。
风慕谨听不到回答,有些奇怪地看向来人,头疼让她蹙起了眉头,“你……”
“殿下,你醒了吗?”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云然的叫唤。
黑衣人听后,扬手将一张纸条丢到了堆满酒瓶的桌上,然后不发一言地快速飞窜到窗边,打开窗扬长而去。
风慕谨眉头皱的更紧,父后到底又想干什么?!
门外,云然有些担心,他听说昨夜殿下的心情不好,一回来就被自己关在书房,连晚膳都没用。
他实在是太担心了。
于是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
门才一开,迎面而来便是一阵剧烈的酒气。
他瞪着桌上堆满的酒瓶,不禁惊讶叫道,“殿下你……”殿下,居然再书房喝酒?这是以前从未试过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风慕谨见来人,脸沉了下来,叱喝道:“本王不是说过,不许别人来打扰的吗?!”
云然脸一白,垂下头请罪道:“云然知错,请殿下降罪。”
“好了。”风慕谨不想多言,“你下去吧。”
“是。”云然垂着头,脸色苍白,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殿下,喝酒伤身,请不要……”
“好了!”风慕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然淡薄的身子震了震,嘴边扬起了一抹凄然的笑,但还是温婉地道:“云然吩咐下人准备了早点,殿下用点吧。”说完,不等她拒绝,匆忙放下食盒。
风慕谨看了一眼食盒,语气缓和了下来,“然儿,本王没事,你先回去吧。”
“是。”云然温顺地点了点头,“今早宫里派人通知,今早大雪封城,陛下有令,休朝一日。”
风慕谨忘了一眼门外,的确实大雪纷飞,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
“云然告退,殿下好好休息吧。”云然轻声道,语气中难掩关切,然后默默退下,关上了门。
风慕谨拿起那黑衣丢下的纸条,打开一看,随即脸色惨白无比。
纸条上字迹清秀,只有一句话雅王与正君昨夜已圆房。
他们昨夜才圆房?!
涯儿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就是这个意思吗?!
昨夜……
圆房?!
哈哈……
原来,她真的没资格了!
心,仿佛被利刀凌迟着,痛蔓延全身。
“父后,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儿臣痛苦,你就这么开心吗?!”她攥着手中的纸条,笑的凄然而愤恨!
为什么要这么的狠?!
她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他真的又将她当成女儿吗?!
……
时值中午
雅王府的正厅内
正坐着一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楚是冷着一张脸看着端坐着,一脸悠闲的莫若曦,恨不得直接让人将这个烂女人扔出去。
一大早就找上门,都说了殿下没空见她了,她居然还死皮懒脸地一等就是一个早上!
主子未起,哥哥又不知去了哪里。
偌大的雅王府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招待这位贵客!
莫若曦一身黑色锦袍端坐着,一边端着已经冷了许久的茶喝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是瞧,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给吃了似的。
楚是别过了脸,直接漠视她,心底鄙视道,不要脸的烂女人!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上了这个瘟神!
“是儿的火气似乎很大。”莫若曦似笑非笑地道,“我府中刚来了一些降火补气的珍贵药材,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
楚是一咬牙,继续漠视。
莫若曦笑容未变,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冷视,只是……一想起昨夜那神秘的男人,她就忍不住愤怒。
当初风轻涯还义正言辞地指责她,不该将是儿当成有价值的东西,不料如今她居然反过来用是儿来和她谈条件!
她还真是小看了她了!
但是,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对她来说,倒是一个好时机。
她莫若曦看上的,不管是是人还是东西,一定要得到手!
风轻涯想要皇位,她倒是可以成全她,况且风轻涯即位比起让嚣张云家人得势,对莫家更有利!
而楚是经过这次,恐怕也看清楚皇家人的冷血,自然不会在抗拒她!
一举两得,她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之前必须先确认,昨夜的男子真的是风轻涯派来的!
所以,莫大家主才一大早亲自拜访,而且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个早上也未见怒气。
“莫大家主,你还想做到什么时候?”楚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雅王府可不是青楼酒馆,必须招待莫家主的!”
莫若曦眯眼一笑,正待说话,却被别人抢了先。
“小是,不得无礼。”楚于步入大厅,恭敬有礼地道。“不知莫家主大驾光临,楚于失礼了。”
楚是一见哥哥出现,松了口气,上前问道:“哥哥,你去哪了?”他找了他一上午,就没了他的踪影,很是担心。
“在库房。”楚于淡淡地道,随即吩咐下人重新沏了一杯热茶,换掉了莫若曦身边那杯已经冷了的茶,“招待不周,请莫家族见谅。”
莫若曦居然亲自找上门来,而且还等了一个早上,究竟是为何?!
“楚于公子客气了。”莫若曦笑了笑,端起热茶,望向楚是,眼中尽是温柔地道:“有是儿在这儿陪莫某哩。”
“你!”楚是气极,什么在这里陪她?!她将他当成什么了?!青楼里的妓子?!还是她府中的玩偶?!
“不知莫家主找我们殿下所为何事?”楚于倒是没有生气,更没有反驳,温和的眸底如流星般掠过了一抹亮光,微笑问道,“可否让奴侍代为转告。”
莫若曦深沉的眸子闪了一下,道:“不知雅王殿下有何事?”
楚于垂了垂眼帘,盖住了那一丝的涩意,恭敬地微笑道:“殿下身体弱,雪天一般不见客。”
“是吗?”莫若曦玩味地道,“莫某有事与雅王殿下相谈,还请楚于公子代为禀报。”
楚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知莫家主找本王何事?”
莫若曦闻言,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风轻涯负手立于大厅门口,一身淡黄锦袍,外加一件白虎皮披风,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丝毫没有楚于所说的那般,不禁寒,体弱不能见客。
“雅王殿下可真难见一面。”她站起,双手背在身后,原本以她的身份该是给她行礼的,但是……她没有!连个拱手问好都没有!
风轻涯眉梢一扬,步入大厅,“并非本王难见,不过是莫家主之前并未下派贴,我雅王府一时间接待如此贵客,难免有些疏漏。”莫若曦,她回京第二天就早上门,而且看来是来者不善。
“是莫某的疏忽。”莫若曦淡淡地道,丝毫没有诚意。
风轻涯不以为意,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接过下人送上的热茶,轻轻地吹着热气,“莫家主找本王究竟何事?”
“莫某有事与殿下相商,不知可否换个地方?”莫若曦一扫笑意,肃然而道。
风轻涯眯了眯眼,视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片刻,道:“既然如此,请莫家主移步本王书房。”
“殿下请。”莫若曦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大厅,往书房而去。
楚于没有随行,而楚是当然也乐得摆脱莫若曦。
“哥哥,正君起来吧?”楚是轻松地笑道,“我去看看。”说完,起步离开。
楚于点点头,盯着书房的方向,一脸深思。
书房内
两个女人相互对峙着。
风轻涯愤怒。
莫若曦讥诮。
“莫家主,你这话是何意?”风轻涯一字一句,皆是怒气。
莫若曦讽刺道:“雅王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何必再装呢?”
“本王不知道莫家主所见的究竟是什么人。”风轻涯冷笑,“不过本王可以很肯定,没有派过任何人去拜访莫家主,更不会将小是当成谈判吊件!”
莫若曦沉眸,“可莫某听到的可是那人信誓旦旦的宣称。”不是风轻涯的人?!那究竟是何人?他的目的又何在?!
“莫家主听见什么,见过什么人,本王不想知。”风轻涯冷道,眸底闪过一丝震怒,敢冒充她的名号,而且会这么做的,不是云家的人那便是……母皇的人!
而云家应该不可能会冒这个险,谁又肯定她一定不会将楚是交出?!
所以,只剩一个人,那就是母皇!
莫若曦哂笑,“既然殿下不想听,莫某也不再将,不过,莫某倒是觉得这个人滇议不错,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风轻涯眸光一沉,“莫家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不要阴沟翻船?!”
“莫某是生意人,一向只知有利可图。”莫若曦一笑,张狂而言,“再说了,想算计莫某,那也得看看那个人有没有本事!如何?殿下,你将楚是给了莫某,莫某就全力支持殿下夺取皇位。”
风轻涯见她说得如此的直白,倒是有些好奇,道:“莫家主,将莫家的身家性命压在本王身上,你不觉得赌注太大了?!”她也不会傻到莫若曦会为了小是而支持她。
“谨王的胜算的确是比殿下要大得多。”莫若曦直言,“不过可惜,她有一个贪心不足,胆大包天的外戚!云启筹谋多年,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将侄女给捧上这个皇位。”
谨王入朝多年,行事作风强硬,即便得了莫家的帮助,恐怕也不会容得了莫家!
而这个雅王……
虽然她还是觉得看不透她,但是她毕竟年幼,且朝政经验不足,即使将来登上皇位,光是混乱的朝政和云启就够她忙好一阵子了。
莫家只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将根扎的更深,无需再担忧皇家的撼动!
风轻涯双眸转为幽深,玩味地看着她,“看来莫家主把握挺大的。”堂堂莫家的家主,果然名不虚传。
莫若曦俨然胜算在握,“如何,殿下,一个楚是,换一世的至高无上!”
风轻涯轻轻地一笑,像是讥诮,又像是睥睨,然后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莫若曦脸色倏然一沉。
“莫家主如若想与本王合作,本王会好好考虑。”风轻涯的话说的很轻,却带着无容置疑的坚定,“要小是,免谈!”
莫若曦怒,“风轻涯,你究竟要留是儿到什么时候!”
风轻涯笑,“你错了,本王没有留他,本王会给他选择的机会,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离开嫁人,但是,本王不会将他当成工具,却谋取一些东西!”
“没有莫家的支持,你认为你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莫若曦讽刺,“云启步步紧逼,谨王入朝多年,根基已深,再加上她是凤后所出,是嫡长女,名正言顺!即便雅王殿下有陛下的支持,也未必有胜算!”
“本王想要什么自然会自己去争取,只是成不成功那就是本王自己的事情,但是本王不会下作到用一个男子去换!”风轻涯寒声道,反唇相讥,“莫家主,如果真的心仪一位男子,何不用真心去打动,整日在这里算计来算计去的,阁下不觉得丢了女子的颜面?!”
莫若曦一窒,脸色一青一白。
“更何况,莫家主就这么的看得起自己,认为本王离了莫家就成不了事?”风轻涯讥诮道,冷肃的面容之上多了冷冽锐厉的傲气。
莫若曦脸色一凛,神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沉默起来,像是探究,更是像是深思。
风轻涯微微勾起嘴角,开口送客,“如若莫家主没事,那本王就不送了。”
“是儿,他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莫若曦忽然问道,一向沉稳的心中竟然多了一丝飘渺。
“亲人。”风轻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本王将其视为亲人。”
莫若曦双眼一沉,却无法让人看清思绪,“莫某滇议依然有效,雅王殿下好好考虑吧!”说完,不再等待对方的回答,扬长而去。
风轻涯的脸在她转身的那刻,阴鸷了下来,大手一扫,书桌上的砚台笔墨被扫落在地。
“臭丫头,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
风轻学头,就见一身紫色长袍的上官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你来干什么?”
上官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极为暧昧,“听说雅王殿下宠爱正君,时值午时还贪念温柔乡,所以特来看看。”
风轻涯脸上的阴鸷忽然加深了几分,“你在王府安插了人?”
上官琉因为她脸上的阴鸷皱了皱眉,这个丫头出去一趟,怎么身上多了戾气?而这种个戾气,偏偏又像极了那个女人!
果然是母女!
“安插人?雅王殿下,这事恐怕早已传遍了整个雅王府,你认为我还需要安插人才知道吗?嗯,嗯,雅王殿下一回府便将正君行装搬回自己的寝室,并且昨夜同房……哈哈,小丫头,没想到你也挺风流的。”
和她那个母皇一个样!
幸好还有沅儿的血统,否则会一样为人所厌恶。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风轻涯嗤嗤一笑,“上官宫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三八!”
她让她在宫中照看父君,她倒好,有这等闲情八卦!
“三八?”上官琉饶有趣味地咀嚼这个词,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不过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小丫头计较,“刚刚莫若曦跟你说了什么?”
风轻涯顿时面沉如水,“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上官琉收起嬉笑,神情严肃,“怎么了?”莫家找上这丫头,恐怕不仅仅是谈天说地吧?
风轻涯将莫若曦所说的事讲了一遍,“我想你查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我会查。”上官琉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你应该猜的出他是谁的人吧?”
“母皇。”风轻涯也不隐瞒。
上官琉脸色一冷,视线凝在风轻涯的身上,极端的严肃,“涯儿,你真的决定要去争那个皇位?你知道你爹爹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皇位?”风轻涯鄙视地笑笑,“我从来也不想要这个东西。”
上官琉不明,“那你为何?”
“我只不过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已。”风轻涯道,“今日有人敢将是儿摆上棋盘,他日将有可能是我,是扬儿,更有可能是父君!我只是想让自己坚强起来,保护他们而已!”
谁也不许伤害他们,即便是母皇也不行!
上官琉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心底更是涌起了一股欣慰,“涯儿,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躲在沅儿怀中的小丫头了。
不过她实在是佩服,那位舒公子居然有能力让她转变这么多。
蓦然,他想起了一个人,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涯儿,你在晟州见到了秦家的那位侄公子?”
风轻涯一愣,不想她会提起这件事,“轩辕勿离?”
“嗯。”上官琉点头,“他是轩辕子的义子,十年前你中毒病重,你爹爹求我将他请来为你解毒,轩辕勿离也在。”
“我知道,他跟我提过。”风轻涯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有一丝迷离,不知那人现在好不好?
“涯儿……”上官琉欲言又止。
风轻涯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轩辕勿离,其实他是……”上官琉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算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风轻涯蹙了一下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弯起嘴角问道:“上官宫主,听说当年你与他的师傅……”
“我是与轩辕子有些过往。”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琉毫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加上如今佳人已逝,不必再提了。”
风轻涯一笑,玩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父君的。”
“你这臭丫头!”上官琉一怒,摆了张臭脸对着她。
风轻涯也不想与她多争,“父君产期将近,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虽然她不知清楚这世界的男子如何生产,但是危险一定是有的。
“你放心,现在沅儿的身子不错,应该会平安产下女儿。”上官琉微蹙着眉头,道。
“女儿?”风轻涯一喜,“能确定?”
上官琉点点头。
“那太好了。”风轻涯笑道,喜形于色,母皇态度强硬,恐怕不会让皇姐即位,而她,实在是不想接着个烫手山芋,如果真的是个妹妹,那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官琉挑眉,“你不是喜欢弟弟吗?”沅儿一直说要生个弟弟,好讨她喜欢。
“弟弟、妹妹,都好,都好。”风轻涯连忙点头,实在是不想太张扬,毕竟算计未出世的妹妹,是可耻的行为。
上官琉眯了眯眼,没有再追问,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既然你成亲了,那就好好待你的正君,舒家的那个孩子不错的。”
舒将军之名她听过,也挺佩服的。
可惜,最后不得善终。
而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却命途多舛。
当初因为舒辰扬和谨王的婚约,她对他也做过多番了解,是个不错的孩子,指除了有些心高气傲外。
当然,如此出色的男子,心高气傲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他嫁入了皇家。
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决定隐瞒下轩辕勿离之事。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如果真的共侍一妻,恐怕场面会不好收拾。
“你放心。”风轻涯唇边扬着温柔的笑意,“他是我的夫,我的爱人,我自然我好好待他。”
爱人,其实她真的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上官琉笑笑,收起了思绪,暧昧地看着她,道:“那我可等着抱徒孙了。”
风轻涯鄙视了她一眼,这人还真的不要脸,看在她的确对她有教导之恩,也就算了,不过……她眸光转了转,道:“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上官琉好奇地道。
“雅王与正君琴瑟和谐、举案齐眉、恩爱无比、如胶如漆。”风轻涯掬着灿烂的微笑,“你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要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舒辰扬是我风轻涯至亲至爱的夫郎!”
上官琉扬眉一笑,了然于心,“没问题。”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动了心了,居然用这种方式抹去他的污名,“你放心!”
第二日,漫天的风雪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只是不同的事,帝都内不再是那般的清冷冰凉。
一道消息如同席卷九天的暴风雪一般,传遍了整个帝都,流传于市井街头。
雅王极宠正君。
两人恩爱无比。
如何如胶如漆。
众人羡慕妒忌恨,不得不感叹,舒公子的运气好不是一般的好。
消息传入了皇宫
女皇在重重的奏折中抬起头,沉下了冰冷的眸子。
宣竹宫内,贤贵君轻柔地抚摸着腹部,笑的如春风般温暖。
凤藻宫中,凤后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吓坏了一殿宫侍。
消息传入谨王府
风慕谨失神,手中的笔落在了宣纸之上,渲染了一摊墨迹。
消息传入云相府
云启冷笑一声,唤来下人将消息告之儿子。
云慕怡从椅子上蹦起,只骂肮脏下贱。
云慕祁听后,依然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大雪,无一丝表情,如同石化般。
而更戏剧化的是,这道消息还热辣辣、被人传得津津有味之时,另一道消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来。
主角同样是雅王府的主子,只是和上一道消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悱恻、没有感人万分,而是会给雅王府、乃至整个皇家带来灭顶之灾!
雅王乃野种,并非皇室血统!
言辞凿凿、动人心魄!
这一次,帝都大街小巷,全部噤了口,静默的如同死城。
皇宫
御书房
女皇陛下此刻暴跳如雷,阴鸷深沉至恐怕。
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冰冷的眼眸中发出犹如鬼火般绿色的寒光,仿佛要将跪在地上的男子给生生撕碎了般。
“连衣,朕警告过你的!”
连衣跪在地上,忍着半边脸火灼火燎般帝痛,伸手一摸,嘴角竟已被打出血来,“奴侍没有!”
盛德女皇倏然弯腰,一手扣住他纤细的脖子,力道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的颈项捏断。
连衣无力地垂落着双手,脸色因为窒息而渐渐地变得灰白,只是那双失了神采的眸子中依然是那样的坚定。
女皇脸庞扭动了一下,阴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蓦然松开了手。
连衣跌坐在地上,使劲地喘着气,白皙的脖子上印上了五个青色指印。
“连衣,你让朕太失望了!”女皇沉重而失望,一字一句地依旧冰冷如昔,“朕与你二十多年的情分,你居然还是背叛朕!”
情分?!
连衣心底冷笑,脸上却是楚楚的可怜,苍白的双唇依然只吐出了那坚定的四个字:“奴侍没有!”
“没有?!”女皇勃然大喝,“不是你,那又是谁?!之前你在朕面前诬蔑沅儿和他肚子中的孩子,如今你竟然将它宣扬出去?!连衣,你真当朕不会动你吗?!”
“连衣没有做过!”连衣跪着,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暴怒中的女子,“连衣是怀疑,但是不会这么的愚蠢宣扬出去!陛下,你可以不信连衣,但至少你该信暗卫阻止的忠诚!”
“暗卫组织的忠诚?”女皇陛下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响遍了整个御书房。
温暖的火炉失去了效用,空气降到了冰点!
“连衣,你真当朕是傻瓜吗?!”她低头,伸手托起男人的下巴,“暗卫组织自建立以来,的确是忠心耿跟,但是连衣,再忠心的狗也会有咬人的时候!”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连衣一脸的惊恐。
“当年朕遇刺,暗卫保护不利,早该消失了!”女皇陛下嘴角挑起阴狠无情的冷笑,如同来自修罗炼狱的魔鬼,“朕之所以留着,是想给涯儿多留一份助力,毕竟一条老狗还有看门的作用!朕更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你呢……当年涯儿中毒昏迷,如今涯儿遇刺,你都无动于衷,而你掌管的暗卫组织更是无用至极!连衣,当初是你力推涯儿即位,如今又是你想毁了她!连衣,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从未怀疑过这个男人,毕竟他们相携二十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他该是她最信任之人!
可是如今……
她是不是该狠下心来!
“连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凤,为了风氏的江山!”连衣镇定地道,“陛下,这一次,真的不是连衣所为!”
女皇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那朕倒想听听,不是你,会是谁?!”
“是凤后。”连衣从容不迫,“消息是凤后传出的。”
女皇依旧是冷冷一声,一簇簇幽火在眼底晃动。
“陛下如若不信,连衣愿意以死明志。”连衣重重地扣了一个头,然后决然地道“不过之前,请容许连衣为陛下做最后一件事。”
女皇的眼一眯,迸出了杀意,“什么事?”
“虽然这谣言对雅王殿下十分不利,不过也是一次好时机。”连衣仰头,直视女皇的双眸,丝毫无没有畏惧,“将凤后和云家连根拔起!”
“哦?”女皇吐出了一个,似起了兴趣。
“凤后和云启定会借着这次机会反击。”连衣继续到,肿了半边的脸庞泛起了淡淡地笑意,看上去难看之极。
“连衣,一个小小的污蔑之罪,可不能诛杀云氏满门!”女皇冷笑道,“堂堂暗卫统领居然如此奠真?”
“是不足。”连衣淡定地道,“不过,足以将雅王殿下推上太女的位置。”
女皇一笑,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是吗?”
连衣垂头,掩去了眸底那一抹毒恨,“只要殿下为太女了,何愁搬不到云氏?”
“你所言也有些道理。”女皇勾着嘴角,似是动了心,“那连衣认为该如何做呢?”
连衣一抬头,吐出了四个字:“滴血验亲!”
“荒谬!”女皇当即阴沉着脸否定,“你想让朕成为天下的笑柄,让涯儿后代史书所耻笑?!”
连衣摇头,“陛下,只要证明了雅王乃陛下亲女,又有谁敢笑话?后代史书亦不会记下这件事,而陛下也可以借着这件事问罪于云启,削弱她的势力!”眼眸一垂,轻轻地补了一句,“除非陛下心有怀疑,不敢施行。”
女皇的脸孔刹那间扭曲到恐怖,仰手一挥,“啪!”的一声,将跪在地上的男人狠狠地甩直了墙角,一字一句,皆是阴森恐怖,“连衣,你真的想死吗!”
连衣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爬了起来,跪在原地,“如何决断,全凭陛下旨意!”
“我不同意!”
没等女皇开口,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女皇转过视线,看见了不知何时进来的风轻涯,脸色缓和了下来,轻斥道:“涯儿,为何没通报就进来?”
风轻涯没有回答,眸光阴寒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连衣,然后直直地看向那高高在上,一脸威严的女皇,讥诮道:“母皇是要问罪涯儿吗?”
雅王并非皇家血统?!
云家居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一得知谣言,她就立即进宫,直奔御书房,可是没想到,居然听到这样的对话。
滴血验亲?!
真是可笑!
母皇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根本就有所怀疑?!
“涯儿……”女皇叹了口气,“母皇并非这个意思。”
“我不管母皇想做什么,但是涯儿不同意滴血验亲!”风轻涯冷厉地道。
女皇眸光一晃,“涯儿,朕并未答应。”
“儿臣不在乎是否会成为天下笑柄,是否会遗臭万年。”风轻涯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儿臣只知父君产期将近,受不得刺激!”
女皇的神情一颤,“涯儿,朕不会让你父君受到伤害。”
“母皇……”风轻涯凝视着她,良久良久,似哀,似怨,“母皇是否真的如连衣总管所言,有所怀疑?”
“胡说!”女皇大怒,高声反驳。
风轻涯如坠冰窖,只觉一股寒意正从脊椎升起,流窜到指尖,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她真的怀疑!
她居然相信这种荒谬的谣言,而怀疑父君的不忠?!
风轻涯凄然一笑,顷刻间,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垂眸道:“儿臣不怕滴血验亲,但是请母皇怜惜父君,一切都待父君平安生产后再说。”
“涯儿,这件事让朕再好好想想。”女皇声音有些无措,慌忙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明日,儿臣会上朝。母皇不愿护着父君,涯儿为女儿,必定誓死保护到底!”风轻涯没有再争论,抬头丢下了一句话,然后拂袖而去。
女皇脸色一白,面对女儿坚决的话,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转过头,眸光如利刃般直射到角落处的连衣,“此事一了,你就卸下统领一职,去守皇陵,朕不想再见到你!”
一句话,断了二十多年的主仆情谊。
“是。”连衣垂首平静地回答,没有害怕,没有犹豫,更没有伤心,反而眼中含笑,笑得怨毒而快意……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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