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28）
徐東海說，你馬上落實市里最好的心髒專科醫生，讓他跟海山那邊的醫務人員聯系，遙控搶救。我不管他用什麼招數，總之有一條，不能讓老教授死在海山。同時，市里要成子一個搶救小組，台風登陸後，一有條件，馬上乘直升飛機，飛到海山搶救老教授。
鄉鎮里的醫務人員，平時也就是開點感冒藥，包個爛腳瘡什麼的，對付心髒病肯定經驗不足。遠程會診，遙控指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目的是讓島上的醫務人員做一些應急措施，避免老教授猝死。只要能挺住一陣子，再過幾個小時，便有可能實施空中救援。黃紹忠明白了，一個電話掛給了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下達了搶救命令。� u小 首發
這一招果然管用，半個小時後，海山那邊打來電話，說是老教授醒過來了，正在輸液。徐東海長舒了口氣，楊德水腦子里緊繃的那根弦也松了下來。這時候，要不是對方是個知名的教授，而是普通人，死也就死了，誰也不會去關心。
這一次台風災害，死人肯定不會少。目前，荻州各地報上來的就有五人，有倒房壓死的，有洪水淹死的，也有觸電死的。只是風大雨大，許多地方通訊也斷了，許多真實情況還沒搜集過來。
有些官場小說中，一講到重大自然災害，就會寫地方政府的官員如何謊報軍情，瞞報災情，特別是對因災死亡人員的數量諱莫如深，這簡直是誣蔑地方官員的智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自然災害死亡的人員，有什麼瞞報的價值？相反，只會給他們帶來隱患。一經暴光，第一個遭殃的便是瞞報者。可是為什麼還是有人瞞報呢？原因大概有兩個，第一個是人為導致的人員死亡，譬如該轉移的沒轉移，災害來了死了。第二個是上邊的政治高壓，壓著不讓下邊的同志報。這個上邊，有可能是市里，也可能是省里，更有可能是中央的某個部門。你要問，上邊為什麼要這麼做？作者只能回答你三個字，官本位。越往上就越是本位主義嚴重，報喜不報憂。
楊德水同村的一個老哥，叫楊華，在瓊豐市防汛辦當主任。這老哥其實一點都不老，比楊德水長了四歲。因為是同村，又在同在市一中讀書，兩人感情特別深。工作後，楊德水每次回到老家，都會去看他。有一次，楊德水乍見到他，驚得目瞪口呆。三十才出頭的人，居然滿頭白發。楊德水問他是怎麼回事，這老哥開始吞吞吐吐不肯說。後來，經不起他一再追問，才吐露了實情，原來都是報災惹的禍。一次台風災害中，山洪爆發，瓊豐市一個小山村的村後山體滑坡，壓了兩戶人家死了四個人。他把4名因災死亡人員報到市里，市里又報到了省里。結果，省里有人不高興了，壓到了市里，市里又壓到了縣里。當時的形勢弄得很緊張，縣長和局長都找他談話了，意思是讓他自己請辭，免得追究責任。請辭是什麼意思，說句不好听的話，就是讓他滾蛋回家，從此一切都沒了。防汛抗台，本來就搞得心力憔悴，這一晚他呆在辦公室里徹夜未眠，煙抽了一支又一支，從不抽煙的他一個晚上把四包煙都抽完了。想了一夜，楊華心有不甘，便去找縣委書記訴說。縣委書記乍見到他，驚得大跌眼鏡。這家伙居然一夜之間滿頭黑發全變白了！听完他的哭訴，縣委書記大受感動，第二天就把他調出了防汛辦，調到了拆遷辦當主任。� u小 首發
愁愁愁，愁白了少年頭，官本位不知害了多少人！
至于災害損失的數據，也不是亂報，而是估摸著報。有時候，經手的人覺得吃不準，就會參考其他地區所報的數據。這不能基層的工作人員，洪澇災害的損失，有許多是摸得著看得見的，有許多是隱性的，譬如說某個商店進水受淹了，損失的商品按進價計，還是按銷售價計，或者說按出廠價計，都是個問題。不同的人，會得出完全不同的數據。還有，災害所帶來的清理工作，也需要花大量的精力和時間，這算不算災害的損失？一場大的自然災害，往往每家每戶都有損失，要準確計算，實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災情估算，就像古董的評估一樣，不同的人，會評出完全不同的市場價格。
到了十一點鐘，風突然小了下來，雨也基本上停住了。陽光從雲層中照了下來，似乎在為”麗娜”出來巡視戰果。不懂台風的人可能以為災害過去了，懂的人都知道，這是台風登陸的跡象，台風眼正處于荻州市區上空。台風眼就是台風中心形成的空洞，台風越強，台風眼越明顯，空洞就越大。台風眼一帶基本上是沒有風力的，也沒有多少水汽，所經過的地方，往往是無風無雨。正刻正值中午，太陽當空，陽光從台風眼中穿透下來，照到了地面上，形成了獨特的氣象景觀，周圍是風起雲涌，中間卻是麗日當空。
果然，不一會，氣象部門報告，十點四十六分，十八號強台風麗娜在荻州雲江口登陸，登陸時最大風力14級，比最強的時候降了兩級。
這期間，楊德水又打了一圈電話，了解各地的風情、雨情、水情和風情。從掌握的情況下，明州的情況，很可能比荻州還要嚴重。他坐不住了，走到徐東海身邊小聲地提醒說，明州那邊電話和手機都打不通，似乎整個市的通訊都斷了。
徐東海愣了一下，問，確定嗎？
楊德水說，鐘書記和高市長的電話我都打了幾遍了，都是空洞的嘟嘟聲，省水文局也了解了，明州有好幾個地方都出現了接近三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和洪水，他們想核實一下情況，可都聯系不上。
徐東海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沉默少頃後，說，我們去明州看看。� u小 首發
荻州到明州，正常情況下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現在路上到處是積水，天知道要走多久，萬一出個意外，楊德水萬死也不足以贖其罪。他猶豫著說，這太不安全了吧！
徐東海手一揮，不耐煩地說，台風中心正朝明州方向而去，我們現在上路，剛好跟著台風走，錯過了這時候，就再也別想走了。
听說，省委書記要去明州，黃紹忠和紀潤坡都捏了把汗，紛紛挽留。徐東海的態度很堅決，堅持要走。沒辦法，黃紹忠讓市軍分區出動了兩輛軍車一前一後護送。軍車都停在市委大樓前待命，隨時準備投入抗洪搶險。一聲令下，四名軍人跳上了兩輛高底盤的軍用吉普，護送徐東海西進。
從市區到上高速，短短的三公里咱，走了二十分鐘，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髒水橫流，垃圾飄浮，許多碗口粗的路道樹都被風吹倒了。高速本來是封道的，接到省委書記要上明州的通知後，重新開通起來。因為是跟著台風眼走，一路上倒也順利，基本上沒有風，也沒有雨。下午一點四十分，車隊到達了明州市區附近，徐東海讓兩輛軍車掉頭回去。
軍車走後，徐東海說，我們到附近街道看一看，先填飽肚子再說。正如楊德水所擔心的，明州的情況更是觸目驚心。明州基本上都是山區，一路上到處都能看到滑坡、泥石流，一塊塊山皮，從半山腰被硬生生地扯下來，滑落到河床和溪溝里。沿路兩邊的山崖上，隨處可見渾黃的瀑布，一條條飛瀉下來，非常壯觀。如果只是無關的路人，一定會覺得這樣的景象十分迷人，有些像科幻片里特技效果。
車往市區方向走了兩分鐘不到，就被一根攔腰折斷的電線桿擋住了去路。郭繼勇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車，從對向的車道上繞了過去。再往里走，發現沒路了，路都淹在水下。劉珈靈眼尖，看到一邊的巷道里有家菜館。于是，郭繼勇便把車拐進了巷子，停到了菜館前。風雨天，根本沒人上菜館吃飯，門緊閉著。楊德水上去敲門，一個婦女開門出來招呼，你們是……她的口氣充滿疑惑，不理解這五個為什麼冒雨外出。楊德水說，我們是路過這里的，因為風大雨大，沒地方吃飯，都餓了半天了。雖然受台風影響，但氣溫還是很高的，店里沒有客人上門，新鮮的備菜都容易壞了，听說來客人了，婦女熱情地把他們請進了門。
店里還算清爽干淨，楊德水去點菜，徐東海則和店里的伙計聊天。斷了電，室內沒有燈，也用不上空調和風扇。十點鐘左右，這里的供電就中斷了。店里的幾個人也憋得慌，見有客人問起這里的災害情況，便繪聲繪聲地講了起來。雖然他們講不清楚風有多大，雨有多厲害，但意思很明確，明州的災情很嚴重，許多地方“三斷”了，斷電、斷通訊、斷交通。( 首長秘書騰雲錄︰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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