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干笑着问道：“我的照相技术不错吧？”她没反应，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厚着脸皮继续说：“你看你照的那些烂照片，要不让我教教你？”我语无伦次的开始大谈特谈角度、光线、布局等等，她没打断我，在我喘气的空挡，她才说了一句，“真的很漂亮，一看就是一个性情温柔的幸福女人”。她好像很怕我不相信似地，说罢还重重点了下头，“你妻子真好！”她说。7788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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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确定她这个“好”的意思。
她接着往后翻，有我儿子的照片，照片上小家伙笑的灿烂，她说：“你儿子一看就是聪明的孩子，眼睛和你一样，笑起来好柔软。”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柔软”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用“柔软①”修饰眼睛是不是合适，但我可以感觉“柔软”是她此时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词语。她回头看看我的脸，“嗯，怎么看长的都比较像你，只有脸型比较像妈妈”。我“哈哈哈”的笑道：“不像我还了得了，这不要出事嘛！”她没有对我这个拙劣的玩笑予以回应。她一张接着一张看，看到一张全家福时她又停住了。那是去年大年初一去照相馆照的，背景是很喜气的红灯笼之类，中间写有“新春快乐”四个字。妻挽着我一只胳膊，头斜倚在我脸颊边，我另一只手抱着儿子，三个人都笑的甜蜜。我留意到有那么一瞬间，莫菲闭上了眼睛，我自己找话说，“过年带儿子出去玩，路过照相馆儿子非要照相，就进去拍了一张……”她打断我，“你在说什么啊？一家人有机会总要多拍些照片，也能多留些念想。”她说话的语气软软的，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这张全家福她看了很久，久到让我有些支持不住。
幸好下班的时间到了，不知谁隔着门招呼我，“毕科长，下班了你还不走？”我心里谢谢那人的祖宗八代，朗声应道：“就走了！”然后我看也不看莫菲，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别研究了，下班！”她顺从的关上电脑，我镇定的拔下U盘，慌里慌张的把他塞到抽屉最深处。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东拉西扯，我的废话尤其多。她好像已经忘了照片上妻子的脸，而我，自然希望一切只是梦一场。直到临睡前，她又找那首《很爱很爱你》听，听完一遍又一遍，听到第三遍时，我终究先忍不住对她说,“别这样，你要是心里难受可以说出来。”
她眯着眼朦胧的对我笑道：“为什么要难受？”她关了音乐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接着问我，“我并不觉得难过，只是困惑罢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但却分明戳到了我的痛处，就像是个作恶的小丑被人当众掀开面具。
“我没骗你！”我粗声说着，然后松开抱着她的手“噌”的一下坐起来摸一只烟点上。莫菲一直很反感我在卧室里吸烟，每每我刚点上她就会想法掐灭，但这次她没有阻止，甚至还很享受似的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她仍是问道：“你怎么能骗我？”其实语气里没什么责备的成分，更多的是震惊和失落。我一声不吭恶狠狠的抽着烟，假如我是只刺猬，现在身上每一根刺都坚硬的竖立着，因为我觉得自己正受到伤害。让习惯黑暗的人曝光在烈日下难道不是一种残酷的刑罚吗？
她突然转身正对着我，我看见她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的笑，“你爱你妻子吗？”她温和的问道。
“不爱！”暴躁异常的自己说罢还加了一句粗话，“爱X！”
莫菲轻轻摇头又问：“你爱你儿子吗？”我别过脸冷哼，“他是我亲儿子，我能不爱吗？”莫菲再问，“你爱你的家吗？”“哼！”我把烟头狠狠的摁在烟灰缸内。借着眼角的余光，我注意到莫菲很疼惜的看着被蹂躏的烟头，那种表情是后悔、愤怒、失落和悲伤的混合体，“可是你们的每一张照片都笑的那样甜蜜。”她的声音里也包含着千百种滋味，没有一种不让我疼痛。
我艰难的解释，“那只是照相，不笑难道哭丧着脸？”
“如果不幸福，如果不爱，如果你之前告诉我暗示我的都是真的，怎么会有那样的笑？”她执拗的侧头看着我的眼睛。“sunny，你可曾见过我脸上有那样的笑？如同你妻子脸上那样的笑颜，那种从心底而发的满足、自信、轻松的笑？”我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说的都对，莫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她长长的叹口气继续，“sunny，我一直以为你不快乐，不幸福，我欺骗自己，你虽然结婚但心灵未曾找到爱的归宿。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就没有那样难受，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生活的如此幸福”。她抓起我一只手摊开，把她的手放在我掌心，我无力的握着她，身上的尖刺也慢慢萎缩。
她说：“sunny，我的爱放出去，总该有个回应的对吗？即使你无法给我回应，也总该给我一个方向。”我颓败的低下头试图抓紧莫菲的手，可她却轻巧的把手抽出，冰凉的指尖落在我脸上。我期望那是一巴掌，可她只是温柔的拂过我的眼睛，我的鼻子和嘴唇。“如果你妻子知道我的存在，她该有多伤心，我只看照片就能想象出她有多么信赖你，可是你背叛她！”我万万没想到，此刻她竟然还会在意我妻子的感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解释，她却把手捂在我嘴上。“听我说，sunny，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妻子吗？她人漂亮，又嫁给你这样的男子，还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她有家、有未来、有身份、有尊严、有希望，我多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她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明亮而温暖。你不该背叛那样一个幸福的女子，你不该伤害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最后两句话说的太重了，就像两大块花岗岩轰的砸在头上，任谁挨这么一下也要本能的反抗。我狠狠的推开她的手怒斥道：“你别胡思乱想行不，神经病！”对她越说越露骨的长篇大论，我不耐烦极了，或者说“害怕极了”更准确，我想下床逃开下一次袭击，她却拉住我，以环抱的姿势。我心中不忍，终究躺着没动。
她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爱你，你也说爱我，可是除了言语我们谁也不能为对方做什么，爱就变成一件很空很空的东西。这种爱没有分量没有质量，只让人觉得空虚无力，这种感觉你明白吗？虽然我现在大肆指责你骗了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在骗自己，我们都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我们太放任自己的感情，以为有爱做挡箭牌，一切谎言都能变成真实。”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我僵硬的手臂却无法抱她一下，“莫菲啊莫菲，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难道你不知道很多事实都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何必一定逼着他们出来，何必如此！？”我心中无数感慨，为这可怜的莫菲，我的痛只是一时的，而她的伤不知要多少年月才能愈合。
“假的到底也成不了真，我的心有多痛你体会不到，因为你拥有的已经太多，我只不过是你人生的点缀，而我除了一些幻梦，什么也没有，sunny，自此以后谁也别在提那个爱字，我已做了情人是无可更改的现实，那就让我们有一日便做一日纯粹的情人。”这是那晚莫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条理排列混乱的一句话，我想莫菲根本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是如此的慌张和混乱，只凭着直觉抒发情绪。可我还是抓住了一点意思，她想说，“sunny，你这个混蛋，找情人就找情人好了，搞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花样做什么？”而且我还发现，我一直深信不疑自己爱着莫菲，真的是句屁话！
我爱莫菲，在我暂时无聊空虚有时间有闲心的时候爱莫菲；我爱莫菲，在我失意痛苦需要安慰需要释放压力的时候爱莫菲；我爱莫菲，在我保有现在的家庭、地位、名声之后，我全心全意的爱着莫菲。
我原本是一个卑鄙的人，现在在莫菲眼里，我也是一个卑鄙的人！
那一晚谈话后，莫菲恢复如常。
隔了一星期左右，她主动到办公室找我，逼着我交出U盘，一个人端坐在电脑前细细欣赏照片两小时有余。之后大约又隔三四天，她特意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再次到我办公室看一回照片，这一次，她找了许多有趣的细节，比如我眼睛没睁开，妻子的手势好土，儿子的发型很怪异等等。她边看边笑，以致于后来我也忍不住参与进去，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两个人乐的前仰后合，仿佛照片上那个男人不是我，而莫菲也并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看罢后很久我才领悟莫菲是在进行“脱敏治疗”，心理学书上是这样讲的，假如一个人特别害怕毛毛虫②，一看见就晕倒，治疗时先给她看毛毛虫的图片，适应了再给些毛毛虫模型之类的玩，接着是逐步拉近距离看真毛毛虫直至此人不再晕倒为止。莫菲对我的家庭照也由不适应到勉强适应到愉快接受，她的脱敏治疗很成功，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我的心里酸楚异常！
注释：
柔软：柔软的什么……
的的：“柔软的毛毛熊和热豆沙包。”（抱着毛毛熊吃豆沙包的日子一定很惬意吧！）
齐齐：“柔软的是夏天的云和狗狗的耳朵。”（冬天的软不软？秋天的春天的云软不软？）
彭鹏：“冬天穿的棉衣里面的毛毛和糖都软软的。”（你说的是羽绒服吧，这个我理解，可是那个糖哪里软了，咬都咬不动的，小孩子还真是奇怪啊！）
徐陶陶：“云朵，妈妈的怀抱和心。”（全是标准答案，我估计这小孩长大可以当活动的教科书。）
袁小蝶：“妈妈说我软软的……”（宝贝，我也觉得你软软的。）
毛藤佳：“芭比的头发和我的白纱裙子，妈妈洗脸的海绵和那只粉红色的口红都是柔软的。”（乖乖，我相信他们都是软软的，可是以后别再偷用妈妈的口红了。）
毛毛虫：某人（为什么不说名字呢，因为怕有坏人利用这个弱点……）很怕毛毛虫，怕到什么地步了呢？自从知道蝴蝶是毛毛虫变的以后，她看见蝴蝶都要发抖。( 我们属于你和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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