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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sunny是个普通男人(二) 文 / 秦箐

    第六章sunny是个普通男人(二)

    第二节骗自己骗别人

    10月20日,我终于见到了大李,他出去“学习”圆满归来。对我这个新搭档,他礼貌的表示欢迎。我心想,谁会挑自己内部有人事变动的时候出去“学习”呢,不晓得这“学习”的目的是避嫌还是躲事,反正我知道,不痛快的人不止我一个。看着小李眼睛冒火的也不只我一人。

    对大李,我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也绝不讨厌,反正是临时的搭档,大家没有你争我夺的必要,只要能和和气气过完这段就行。我猜他的想法和我一样,所以我们的会面是相当的坦诚和放松。

    比起我原来的工作,安全部的工作清闲的让人抓狂,早已习惯生产线上快节奏生活的我初来乍到,还不能和这样的环境很好融合。所以当其他人娴熟的掩饰无所事事之时,我的躁动不安成了他们的衬托。我坐在办公桌前,桌上的文件多的数不胜数,但没有哪一份是真的需要马上处理,顶多是签字罢了,我只得整日看着那些文件叹气。人在无聊时就会生出许多怨叹和不满。很小的事因为无聊变的重要,简单的过程因为无聊转化为繁琐的关卡。人人看起来都兢兢业业,骗自己,骗别人。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空闲和职位特殊的重要性,(当然,地理位置的便利也不容忽视,以前上领导办公室一趟至少7、8分路程,现在下楼就到。)我与领导的接触更多,要么在开会,要么在汇报,混个脸熟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现在自然无法下定论,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在同等条件下,脸熟的和不熟的谁更有机会?自然是前者(这是我经典的腊肉理论)。我一边在心里咒骂社会风气的日益沦丧,为人浮于事的现状深感忧虑,一边积极的朝领导跟前凑,生怕别人的脸先我一步被领导发现,占了先机。事实上,我想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我们总期望别人做道德的表率,自己却畏缩不前。我的妻子在排队购物时会给加塞的人以鄙夷的目光,甚至会跟着别人一起指责,但若机会适当且条件诱人,她也会不失时机的加塞,对此,她不认为有什么错,相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所以对我谄媚的笑脸,谁又能指责我什么呢?如有可能,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到达一个足够高的位置,从此端正言行,公正无私。但在这之前,我不得已把这份高尚搁置一边。“结果是美好的,过程充满艰辛”。若你觉得今日的世界太肮脏,那一定是过程太艰难的缘故,谁有权责备他人道德的沦丧?毕竟我们都是行恶之人。

    我开始看《资治通鉴》,但不是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把书压在文件的上头,封皮朝上,看时也不避人。现在,我把《资治通鉴》放在抽屉里,上面盖着几张过期的红头文件。看时偷偷摸摸,好像干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很难说究竟是以前的自己更快活还是现在的生活更舒适。至少有些事是肯定的,以前我周围全是下属,我最大,领导离得远。现在领导离得近,下属更多,管我的人也更多。在这里,除了办公室门口的牌子和来办事的人一声“毕经理”,能让我暂时获得小小的满足,我的内心远比从前失落,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失落。

    我在幻想中看到自己做到了大李的椅子上,幻想着一步一步,我爬到了领导的椅子上,可是现实如此残酷,我还不得不睁着眼面对,大李什么时候才挪地?就算我扶正,如今我的左邻右舍哪一个不是和我平起平坐,且人家这个年轻学历高运气好,那个是A领导妹妹的闺蜜的老公,这个是B领导老婆的兄弟的朋友,然后A和B又同属甲领导派系,c和d是乙领导左膀右臂。有权有势之人明目张胆拉帮结派,无大树依靠的自己勉强扎稳了根,除了夹着尾巴低头哈腰,又能如何?这种难受,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也只有他们才不会再背后说我“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怀念以前美好的时光,我愿意退回去,到那基层小团体里做老大”。如果莫菲在,我会给她说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我谁也不能说,包括我的妻子,她只会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志气的笨蛋。我的妻子和我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我的经济条件决定了她能买500块还是1000块的衣服,而我的社会地位则决定她无事时是参加早晨露天广场的健身团体,还是晚上高级会所里的优雅派对。现在,我妻子穿500块的衣服和早上混在人群里蹦蹦跳跳。她偶尔会流露出对1000块衣服的向往和对晚间太太们奢华聚会的羡慕。我对此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我还没有笨到去指责她浅薄或虚荣,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明摆着彰显自己无能,没有抱负且不知上进。其他男人是如何的我不清楚,但我自己对家里,一直采取着报喜不报优的策略,少一事甚于多一事。

    而对莫菲,也许我会因为愧疚给莫菲昂贵的礼物或给她一些零花钱,但我们生活的轨迹毕竟只以点的方式相交。她不会因为我少给她1000块就放弃她喜爱的首饰,也不会因为我被贬为百姓就不去参加周末舞会。我愧疚于她,全由心生。心灵的负担重若磐石,但却不似外在的负担让人有种催命符上身的感觉。

    我无比想念莫菲,我想告诉她我现在所面临的尴尬,我的焦虑,我的自卑,我所遭受的挫败。我可以坦诚的把这些深藏的隐秘统统告诉她,甚至,我想再抱着她,喝些酒,即使酒精把眼泪逼迫出来,我也毫不在意。我记得她眼里为我而生的痛惜。我的妻子能想象原来她丈夫是一个如此脆弱不堪的人吗?她看到我哭,会不会大惊失色?正常的情况,当时她亦会和莫菲一样心痛我,但事后,心痛会逐步转化为焦虑,继而心灰意冷,最后则是对我整个人的失望。而莫菲,她只会一直心痛,她珍视我的眼泪,因为她认为这代表着坦诚,我的信任是对她最好的回报。我想念莫菲却迟迟得不到有关莫菲的任何消息,我只得在夜里想象她躺在我怀抱,依如从前。

    今天晚上,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打火机时,找到了莫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房门的钥匙,大门一把,卧室一把。原本扣在她的钥匙环上,现在却被一根红色的丝带单独串在一起,接口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一眼就认出那打结的方式是我教她的。本来是在工作中捆扎设备学来的技巧,却引来她极大的兴趣。在这一方面她格外笨拙,她系的鞋带总是走一路开好几次,有时候散了她也不管,就那样一跳一跳的在路上走。初识她时,她曾无比骄傲的告诉我,邹远会替他系上鞋带,邹远会在屋里把每双鞋的鞋带绑好,她则习惯了用硬蹬的方式穿鞋,邹远会在马路上也毫不犹豫的蹲下给她系鞋带,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不止一遍的讲述此事,每一次都是一次幸福体验。后来,我们在一起,她却再没有提过,仿佛那个系鞋带的邹远只是她杜撰出来的人物。而自从我教给她如何把结打得又结实又漂亮,她的鞋带腰带头绳全部采用了此种方式。她每打一个蝴蝶结,若我刚巧在场,她都会由衷赞叹“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什么都懂”。而我也真的很受用,仿佛我教她的不是一个孩子气的打结方式,而是一门涉及尖端科学的精妙技术。

    我没有再动那串钥匙,任由它躺在抽屉里。那个结打得真漂亮啊!我能想象她做这件事时颇费了些心思。我仿佛看到当日的情景。她坐在床边,脸上一抹微笑,她微微歪着头,一次不成,她抽起眉头,嘴紧闭着,偶尔轻轻翘起,她完成后还把它放在手心摩挲,以求平整。最后,她满意的叹气,把它放在抽屉里,等待他真正的主人回来。这些一副接一副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徘徊。我对她回来还存着一线希望,以为她保留了我的钥匙。可是此刻,最后的幻想破没,现实像一桶冷水泼在身上。她不给我前进的路,她不给自己退路。

    那天晚上,我彻底失眠了。我放弃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开始认真严谨的审视,我抽身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发现自己对莫菲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她换了单位以后,我从来没有去她新的工作地点看过,也不知她具体在哪里上班?我知道她上夜班,却不知她在何处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她换了公寓,新的公寓我一次也没去过,我只知她大概在某个地段,但是其中的哪一栋哪一个单元哪一间我毫不知情。她认识我周围许多人,我只知一个韩天桢,还因为韩天桢是我自己的下属。我不知道她的qq、邮箱,不知道和我分开时,她去哪间酒吧唱歌,喜欢唱什么歌,而她清楚我妻子的年龄、身高、体重、爱好,甚至记得我儿子的生日。我只知她从前有一个叫邹远的男友。我喜欢纯棉浅色内衣和绛红色外套,穿42的鞋,40衬衣,喜欢毛宁的《涛声依旧》,最怕酸的食物,这些她一清二楚,所以她在的时候,我生活中的一切顺心如意。而她,体重大概在95-105之间,身高155-165之间,性格在外向和内向之间……什么都是一种模糊的概念,似乎是这样,我又无法确定是不是那样,除了她的手机号和韩天桢,我和她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也许再过些时日,连她的样子我都只能在模糊中回忆,因为她没有留任何一张照片给我。平日里,日子过的行云流水,自己哪里有心情注意这些玩意,现在才知道你如何看待世界,世界就必予你一个相同的面目。我对莫菲的忽视此刻统统偿还在自己身上。现在,当我想念她,需要她,为她的离去失落痛苦之时,我找不到她。我唯有寄望莫菲对我深沉的爱情和她的良善之心,我祷告上苍让她重回到我身边。我甚至想“若我们重逢,我会娶她,至于别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10月22日早晨开会,领导点名批评了几个作业区,说昨天某大领导微服私访,发现不少问题,尤其是安全方面,然后一二三四五……在这种会上,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如丧考仳。不管上面说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哪怕进会议室之前刚刚喜得贵子或中了五百万,只要你还想干,就必须表现的比领导沉痛。一个好演员未必是个好官员,一个好官员却一定是个好演员。我这几日一直为莫菲的事烦恼,晚上也睡不大好,黑眼圈配上略微憔悴的脸,和今天会场的气氛相当融洽。所以领导本应交我们安全部去督促整改,这样一来,我有可能会躲在办公室看《资治通鉴》,毕竟那天天气不怎么好,天气预报说从外国袭来的冷空气,东奔西跑后今日到达本地,引起大风降温扬沙。这种日子,没人想出门。但大概是我的形象让领导觉得我是个极具忧患意识且思想觉悟颇高的领导,也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吧。总之那天会上,领导点名让我带几个人去看看,督促整改,该批评的批评,该罚得罚。领导吩咐时手大力挥动做向下砍之势,连犹豫的权利都给我剥夺了,我只得朗身答道:“好的”,干净利落,斩钉截铁。

    虽然任务说起来火烧眉毛般急迫,但还是等散了会才走,一散会,我就迅速杀到领导跟前装模作样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当着领导的面快步穿过人群朝办公室走去。期间,有几个无聊的家伙拍着我笑,崔还故作崇拜状,她说:“毕经理,辛苦你了。”这次的会与她们不是一点关系没有,但真正需要真枪实干的,只有我一个部门,我看着窗外浑黄的天,头脑愈发昏沉,真想回敬她一句“滚”,或者问她全家好,但毕竟没有走出领导的视听范围,我只好抽筋似的笑着回答:“年底了,你们也挺辛苦,一样的,一样的,哈哈……”。

    回到办公室,5分钟择定人选并通知,5分钟准备材料行装,一行4人,我,司机小马,男科员甲和女科员乙,女乙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如果不是我心情恶劣,怎么着也不会让一个女子在这种天气里东奔西跑,可是想起莫菲,她或许正在这样的环境里劳作吧,我实在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女乙悠闲喝茶的模样。出门时,我和大李打了个招呼,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嗯,快走吧”,那样子好像皇上对即将出宫到民间搜罗美女的官员说:“优差优差,好好玩噢。”“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位置上消失呢?”我甚至把希望寄予到外星人身上,“来吧来吧,这个人很适合抓走做实验”。关于外星人的事,也是莫菲告诉我的,我对这些虚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可是莫菲喜欢,她喜欢一切和现实无关的东西。想起莫菲,我心里沮丧极了,脚步却丝毫不敢放慢。大李在位一天,我就要低头一天,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坐在车上,小马把暖气开的很足。我假装闭目养神,后面二人也没人说话。我想起以前这样的天气里,有什么事都是张华先行上阵,作为一把手的自己只会在有必要的时候出面。再小的正职也是领导,再大的副职也是奴才。张华算了翻了身,我呢?也快了吧,再几个月总该到头啦!我一路胡思乱想,没多久,车就开到了目的地。因为有了热的体验,下车后感觉格外冷。男甲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也算是安全部的元老了。他出来时没戴帽子,花白的头发更显老态。初见他时以为他是等着退休的那号人,后来才知道他离那步还早的很,他的头发只是他的标志罢了,也没人敢问他为什么不染一下,一来他平日就不苟言笑看起来骇人,二来谁管的了那么多呢,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今天昏黄的天,刺骨的冷风配合着他一头凌乱的发,呈现出饱经风霜的态势,让人看了心里说不出难受。我有些后悔今天带他出来,还跟了一女的。别人见了肯定以为我是个多么苛刻,不懂得体恤下属的人。男家嘟囔“这个烂天气检查个屁”。他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发泄不满,我假装没听见,把领子竖起来,带他们朝办公室走去,刚走两步,一个个头不高,圆脸庞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他搓着手:“快进屋,外面冷”。他领我们进到一间办公室。进去后,我看见里面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坐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边,桌上放着几个大号的水杯,看穿着是这里的工人。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而男甲他们对这里显然是熟识的,一进来,大家都很自然分散开各自寻找地方坐下。小马跑到那堆工人中坐下,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女乙则远远的做到一边,一个人低头摆弄手机。

    带路的男子看着我问男甲:“这是?”

    男甲一边在屋里转圈,看他们墙上贴的安全规范之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新来的领导,毕希明。”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开始翻看桌上的文件。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就伸到了我面前,我赶紧把手伸出去,他的手指头既短又圆,和小孩儿似的,可惜粗糙的很,就算我这不属于养尊处优范围的人也能觉出他手上的茧子有多硬。“毕经理,你好啊,你看,以前也没见过你……”他还想说下去,男甲打断了他:“你们头呢?”他松开我的手,对男甲咧嘴笑:“刚走。”

    “都通报批评了,这种时候也不来盯着?”

    “昨儿晚上就开始忙,今儿又搞一早上,刚走”。

    我环顾一圈,就这种整洁程度的确是费心收拾过的。领导嘴里的一点问题往往辐射着很大的范围,所以说安全问题时,意思涵盖了卫生,资料,人员精神面貌等等各方面,如果你不能充分理解,永远也过不了关。男甲显然对他们的资料也比较满意,没再说什么。

    “怎么称呼?”我问

    男甲替他回答:“他是这的技术员,王寒柏”

    我掂量了一下,“王工,你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好”,他又对屋里其他人说:“这收拾好了,一会把门前头那片也扫扫”。

    “刮风呢,到处都是沙”我看那几个工人被风吹的可怜,所有人的头发都呈现出一种嘻哈似的凌乱,而身上也都灰蒙蒙的,给人一种烂糟糟的感觉,一看就是刚从外边干完活过来休息。“大风天本来就容易出事故,该歇的就歇,别为了应付检查惹出更大的事。”我对他说。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就是”,脸上笑的红彤彤的,他的肤色很黑,所以我很佩服自己的眼力,能从其中看出红的颜色。我总感觉他刚才那话有虚张声势的成分,这个男人一定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吧。

    我率先出门,男甲和王寒柏跟在我后面,小马和女乙慢腾腾的走在最后,他们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女乙的嘴嘟的能挂个开水瓶。我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别跟来了,就在这呆着吧”。两个人脸上迅速笑开了花。天,阴沉的让人难过,我一句话也不想说,男甲却是闲不住的,他先是问了些工作上的问题,然后也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他,他突然大声道“王工,你看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好好整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社会主义压迫你了”。

    我斜眼看王寒柏,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上斑驳的油污,更夸张的是,左边大腿和右边膝盖竟然各有一个破洞。

    王寒?也不急,温和的回答:“干活呗”。

    男甲:“你干的啥活,我咋看你快成要饭的了。”

    王寒?:“可不就是问老板们要饭吗?”

    男甲毫不留情:“你这么拼命干啥呀?怎么着今年也该提拔提拔你了,混这么多年,你也该注意点了,上头的精神是干部年轻化,你整的和个老头一样,亏你还大学生,我这没啥文化的都知道领会精神……”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一头已花白的发,和王半斤八两,我在心里比较着二人,心里颇觉的有趣。

    王依旧不疾不徐:“呵呵,我就算每天西装革履,领导也看不到啊,就这么干吧。”

    男甲却越发激动:“我说你那头就是个x,你也一傻蛋,就算当技术员在办公室里看图纸搞资料不好,我看其他区跟着工人屁股后面跑的都是小年轻,你可好,我每次上来都是你在,你们老大给你多发钱?”

    王:“哪有多的,还不一样,再说,我自己盯着放心一点”。

    我听着王寒?的回答,不由有些心酸。自己也就是这样从基层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现在他所经历的,当年的自己也有着相同的体验。我转头:“你哪个学校毕业的?”风灌倒了我嘴里,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他报出了我母校的名字。如果没有男甲在场,我恨不得和他来一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也是那个学校的”。风把声音撕成一片一片,也掩盖了我过于激动的情绪。他显然和我一样兴奋。他搓着手,朝我靠近“哎呀……啊!”,他说不出话来。“你哪年毕业的?”我问。他怕我听不清楚,脑袋朝我这边偏了又偏回答。我一算,比我大两届。而他的年龄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他的苍老除了生活的磋磨和经年风吹日晒,也和那天浑黄的天空,把人吹的七荤八素的风有莫大的关系。之后我们第一次吃饭时,他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在温暖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和当日的他判若两人。他长着孩子气的圆脸,笑的时候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温和平缓的声音,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风度,无一不彰显着此人极好的修养。我很佩服他在艰难处境中还保有着这样的高姿态,我好奇的问他为什么每年数次的同学聚会,都不曾见过他。他笑着回答:“去过几次,似乎还见过你”。我心虚的脸红,想来每次的聚会,我都和大家一样,拼了命的往功成名就者身边靠,而对如他一般平凡的同学,我连多一眼也不曾看过。他也许已经想起在某次聚会上我对他的视而不见吧。但他显然并不介意。这让我更加惭愧。

    后来我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也在我小小的帮助和“教育”下,很快坐到了我当初的位置,在小山头当起了老大。在此事件中,我自说自话的打理一切,而他的表现更像是局外人。幸好,他资历本来就够,口碑又好的不得了,只是接连被“遗忘”和“暂时委屈”着罢了,所以我也没费多大功夫。按我们的话说:“排队也该排到了”。他对我却是感激不尽,干脆和我以兄弟相称。这都是后来几个月里的发生的事。

    在王寒?的带领下,我们很快结束了检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我们就离开了,离开时,他站在车边送我们,其他几个工人自觉的跟在他身后,脸上都是放松的笑容。显然我们是他们的敌人,而王却是真正的自己人,可是,该怎么说好呢,他得的到民心,却得不到一方天下。我敬佩他的为人,却鄙视他的处事。而他自己,也会时常因为这样的矛盾困惑吧?

    剩下的几个地方却没有王这里那么顺利,期间还出了些争执,我还在坏天气和坏心情的双重压力下开了一张罚单。虽然我心里清楚,这罚单最终会被摊到工人们身上,但是,我又怕全都报好,上头再查出问题,落到我身上的就不是张罚单这么简单了。很多事,不是说道理对就做,错就不做。而是要依据这件事对自己是对是错来判断。我可怜的良心,要我在可以开二千罚单时,只开一千,在要开两张罚单时,就开一张。这是我所能做的,我在保证自己安全时予他人方便,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大公无私,古往今来,吟正气歌的也就文天祥,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只有范仲淹,王进喜就一个,焦裕禄也只一个。

    等到全部结束时,已经六点半了。我们四人真正到了“饥寒交迫”的地步,现在首要问题是找地方吃饭,巧的是我们检查的最后一站离莫菲单位食堂很近,我虽不知道莫菲在哪个点上班,却知道这里是他们吃饭的地方。我心里有些妄想,便鼓动大家去那里用餐。我想如果刚巧,她今天白班,刚巧今天她想吃晚饭,刚巧今天有人值守她能出来吃晚饭,刚巧今天有车送她们来吃晚饭,刚巧今天天冷,食堂怕盒饭不保温,不送餐过去,刚巧她在路上马上就到,刚巧她正坐在里面……我进门的时候有种打牌输急眼压最后一笔时的感觉,既兴奋又恐慌。小马走在最前头,之后是男甲,我跟在男甲的身后,嘴唇发干,嗓子又痒又涩。我舔着嘴唇,脑海里一直响着一个声音。“如果她不在,该怎么办?如果她不在,该怎么办”?

    进门后,我眼睛垂在脚尖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重要的讯息。小马在前面喊“领导,我先去看看菜”。我根本不敢往前细看,“去吧”我匆忙朝他挥手。餐厅里人不太多,但也稀稀疏疏的坐了四五桌。我挑了最靠边的一张桌子坐下。我的眼睛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坐下后靠便在椅背上,闭眼歇息了片刻,定下神来,眼睛才复清晰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想从那些人中找个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帽子,鞋,再加上冬天的棉衣,勉强也就分个男女。可我环视一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莫菲,她把自己紧紧裹在宽大的棉衣里,很小的一个人,从我的角度勉强可以看到她的耳朵。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吃饭,头也不曾抬一下。她是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样的几率太小了,况且我今天也穿着工衣,我穿工衣的几率也不高,两两相加,即使她抬头,认出我的几率也为零。我心跳加速,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注意我,又怕她吃完了饭离开,我焦虑无比,也顾不得男甲他们如何看我,到底还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她还是不抬头,我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叫她,幸好她旁边的一个男孩注意到我,他面无表情的瞄我一眼,用胳膊肘捅捅莫菲,“找你的”。她“嗯”一声,抬头,脸上礼节性的笑瞬间消失不见。我故作轻松的说:“不认识了?”天知道,我心里发疯似地想抱住她,就抱住她,什么废话也没有。

    她眨了两下眼睛,眼神先是震惊继而迷茫,最后我注意到她的眼圈红了。“你?”她迟疑的说到“你怎么在这?”我害怕她离开,急忙问道:“你一会还要回去上班?”她木木的点头“嗯”。他旁边的男孩极有眼色“你有事就别过去了,我一个人回去,交个班又没啥事”。又问我:“你们有车没?”我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是不是合适,我乖巧的点头“有车”。这个男孩在我心目中堪比天使,他对莫菲说:“那你坐你朋友的车走吧”。莫菲求助似的看着那男孩低语:“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对那男孩说:“谢谢你了,我就是找她有点急事”。那男孩起身,拍拍莫菲的肩:“我吃完了,走了”。莫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仿佛走的那个是她救命的稻草。

    “走”我说。然后我带她回我们的座位。她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看见男甲他们,只是虚弱的笑笑,点头问好。我心里急的火烧火燎,又不敢太过表露,吃饭,喝水,聊天,再坐一会。哪个细节都不敢少。全程莫菲都缩在她的椅子上,像个孩子似地双脚不停的荡啊荡。终于可以走了,我说“走”,她站起来走在最前头,远远躲着我。回程的路上,我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莫菲和其他两人坐在后排,三个人都穿着棉衣,大家挤的颇有些委屈。小马打开了cd,伤感的情歌听的人压抑,突然莫菲说:“换一张碟吧”。我换一张轻音乐,她说:“再换一张”。我又换,她还不满意,最后找到一张很吵的摇滚,她说:“好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我印象里莫菲一直偏好轻音乐。我想,也许只有这样激烈的声音才足以压制她内心的情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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