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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14-415) 文 / hui329

    2019年12月29日第四百一十四章·覆水难收情缘断·木已成舟恨意生长夜将尽,东方微微泛白。丁寿倏地睁开双眼,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轻轻掀开帷帐,蹑手蹑脚下床,提气斜纵,无声无息地攀上屋顶横梁。只见侧卧梁上的戴若水熟睡正酣,睫毛长长,樱唇微张,吹弹可破的粉面红润可喜,随着间隔悠长的一呼一吸,胸前蓓蕾微微起伏,丁寿不由心中一荡,颤着手向她腰间摸去。虽是隔着衣物,仍能触感到紧实腰肢的惊人弹性,丁寿单手攀着房梁,另一只手在女孩家腰间轻摸了几下一无所得,蹙着眉头思忖一番,便去解她的腰间绸带。戴若水腰带绳结系得甚是繁琐,丁寿这两年经手女子虽多,可不是自己宽衣解带便是被他粗暴扯破,似这般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却是头次。急得额头冒汗,丁寿还是不得要领,正在心焦之时,忽听一声娇嗔,“笨蛋,腰带上有暗扣的,扯开就好了。”黑暗中骤得一线曙光的丁寿惊喜问道:“哪个?”“呶,这个。”一只如玉皓腕递上一节丝带。丁寿接过顺手一扯,腰带果然应手而开,衣襟散落,显出里面浅色中衣。“多谢。”丁寿喜笑颜开,蓦地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抬眼上瞟,见戴若水单手支颐,浅笑盈盈望着自己。“呀!”一声惊呼,丁寿直接从梁上掉了下来,幸好下盘功夫还算扎实,没有丢人现眼地跌个屁股墩。“小淫贼,你方才在做什么?”戴若水侧过身子,把玩着那条刚被解开的绸带问道。“啊?我……那什么……”饶是丁二向来自诩急智,此时也有些词穷。“什么?”戴若水黛眉轻扬。“别着急,容我慢慢编……不是,慢慢说……”丁寿喘了口气,眼珠一转,道:“西北天寒地冻的,在下担心若水在梁上睡不安寝,想将你移到榻上,又怕你常习难改,未敢事先告知。”“那你摸来摸去干什么?还解我腰带?”“那个……”丁寿咽了口干唾,期期艾艾道:“这不是想着从哪里下手,才能不惊扰姑娘好梦么;至于衣服,和衣而卧总归不甚舒适不是……”戴若水咯咯娇笑,“你倒是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寻这块劳什子呢……”看着戴若水从怀中取出的御赐金牌,丁寿眼睛一亮,转瞬恢复如初,故作从容道:“哪里哪里,在下一心想着姑娘起居饮食的大事,哪有闲心惦记这等死物。”“哦,原来如此。”戴若水点点头,“还想着今天把这东西还你,既然你还不急,我便再玩上几天吧。”丁寿:“……”看着丁寿一脸窘相,戴若水噗呲一笑,嘴角边酒窝浅显,“好啦,既然你醒了就出去吧,本姑娘要借你床榻再睡个回笼觉。”丁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蔫头耷脑地走了出去。戴若水掩襟一跃而下,进里间坐在榻上取出那面金牌细细摩挲了一番,捧在怀里抿唇浅笑,眼波盈盈。***有人欢喜有人愁。丁寿正站在院中长吁短叹,自怨自艾,想二爷我纵横花海,枪挑万蕊,何等潇洒快活,怎么被这黄毛丫头吃得死死的,莫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丁寿正自懊恼丧气,两个高大身影几乎并排着从跨院垂花门挤了进来。“卫帅,是属下将姑娘领来的。”于永一脸谄笑道。“分明是我先看见,你才过去搭话……”被抢了功的郝凯横眉立目。“行啦行啦,大清早的胡乱嚷什么,嗯?什么姑娘?哪个姑娘?”丁寿敏锐地发现了重点。“诶,要找你还挺不容易,说是去花马池,结果到了沙井驿,这又过了黄河跑到宁夏镇城,你绑狗身上啦,来回蹓跶!”一身紫衣的慕容白从两个傻大个身后绕了出来。丁寿对这位不知尊卑的徒孙有些头疼,床单都一起滚过了,还硬要充个长辈样,二爷没这个脸,可要作出郎情妾意的姿态来,别说丁寿了,便是慕容白这丫头也不会买账。“让你在固原好生歇息,怎地大老远追到这来,也不怕伤了身子。”慕容白听出他语中关切,心中微有一丝甜意,嘴上却硬气道:“要你管!”“谁来了?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不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雪青色衫裙的戴若水俏兮兮立在门前。四目相对,院中突然有些冷场,慕容白突然戟指戴若水,向丁寿喝道:“她是谁?”丁寿揉了揉额头,向两边解释道:“这位是戴若水戴姑娘;戴姑娘,这位姑娘名唤慕容白。”“谁让你把我名字告诉她的!她在这儿做什么?”慕容白好似吃了火药般,冲得很。你是二爷什么人啊,要你管爷的闲事!尽管丁寿心里腻歪,可为了将来还能有机会再爬上小徒孙的床头,还是琢磨怎么把这事圆过去,戴若水突然开了口。“小淫贼,你的床太软了,睡得不舒服!”小姑奶奶,你这么说今儿的事可就掰扯不清了!丁寿登时傻了眼。“卫帅,属下为您和二位姑娘准备早饭。”当于永见到丁寿房间里走出一位漂亮大姑娘时,便暗道声坏了,这时偷觑慕容白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顿晓此地不宜久留,借故开溜。郝凯反应慢了半拍,首先钦佩于自家大人手腕高超,这一路上真是没闲着,时不时就能勾搭上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来,随后又担心京城宅邸里那位敕封的姨太太知道了会不会迁怒自己,一时有些走神,直到于永脚底抹油,他才反应过来。“大人,卑职给您准备洗脸水。”“郝兄,我早就说了,该先通报卫帅一声,你偏要带人直接冲进来……”“有功是你的,崴泥了全算老子身上,去你奶奶的……”两个人再度肩并肩从不大的垂花门挤了出去。“无耻荡妇。”慕容白咬着贝齿迸出了一句。“你说谁?”戴若水侧首问道。丁寿撇嘴,戴若水这话问得多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女子,慕容白又没有骂自己的道理。“说的便是你。”慕容白直来直去,回得干脆。“你我素昧谋面,何以恶语相向!”戴若水雪白玉颊上腾起一片彤云,显然动了嗔念。“骂你?我还打你呢!”慕容白长剑出鞘,剑招连绵不绝,瞬间将戴若水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丁寿没有插手的意思,小慕容该受点教训了,仅只嘱咐一句:“若水,手下留情。”慕容白闻言更怒,这便是瞧不起自己武功了,手腕一抖,家传剑法应手而出,霎时间剑光铺排,曈曈初日都被剑芒掩盖。小妮子动杀机了,丁寿摇头轻叹,何苦招惹她呢。一道倩影从漫天剑幕中飘忽而出,食指快速无比地伸出一点,慕容白手腕微麻,长剑不觉拿捏不住,失手坠地,还未等她矮身抢起,戴若水五指轻灵迅速地连弹数下,登时慕容白僵硬地杵在了原地。制住了慕容白,戴若水也不停留,秀足点地,飞身上了房顶,“小淫贼,你这里连觉都睡不好,我走了……”别啊,要走你也先把金牌留下,“姑娘留步。”丁寿随后纵身跃上屋脊,只见鸿飞冥冥,了无踪迹,哪里还有戴若水的人影。失望至极的丁寿再度跃下,见慕容白仍保持着俯身取剑的古怪姿势,不觉可笑。“笑什么笑,去找你的相好啊!”慕容白横了丁寿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什么相好,我被她折腾得好惨。”丁寿苦笑,将与戴若水打交道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几句,可没敢说她是天地仙侣的传人,慕容白这丫头嘴又不严,要是满世界一嚷嚷,让魔门那几个老不死的得到消息,他这根红苗正的天魔正宗,没事不是和刀圣的孙子搅在一起,就是与天地门人纠缠不清,怕是会杀上门来清理门户。“真的?你们关系仅止于此?”慕容白狐疑万分,那使玉笛的女子样貌武功俱在她之上,看到她从丁寿屋里走出,自己心里便说不出的别扭厌恶,当然慕容姑娘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半点不假。”起码目前还没更深入的交流,丁寿心道。“你被点了哪处穴道?”“肩井、伏兔、中府,还有……”慕容白玉面一红,小声道:“乳根。”哟,戴丫头果然够意思,点的穴位如此刁钻,摆明是便宜二爷么。“你笑什么?”慕容白见丁寿脸上不觉浮现的猥琐笑意,警觉顿生。“没什么,太师叔来给你解穴。”丁寿也不理慕容白肩腿等处穴道,直奔她左乳点去。不知是不是俯身的缘故,感觉这胸脯又涨大了些,嘿嘿,弹性依旧,若不借机揩油,那便不是丁寿了。“你在干什么?”纵然有过一夕之欢,可这青天白日的在院中被他捏着胸脯按来按去的,慕容白耳根都臊红了。“我才想起来……”丁寿突然退后一步,托着下巴尴尬道:“这丫头的点穴手法怪异得很,我好像解不开。”“你……”慕容白眼泪已将开始在眶中打转。“小慕容别担心,太师叔有办法。”丁寿也不顾慕容白叫喊反对,将她挟在腋下进了屋子。紫色劲装连同红色亵衣都被抛在一旁,慕容白上身赤裸地盘坐在榻上,胸前两座饱满玉峰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两粒嫣红豆蔻挺立峰前,撩人猗念。丁寿紧挨在慕容白身后坐下,两掌抵在她小腹气海穴,缓缓输入真气,“小慕容,你引导太师叔输入的这股真气,冲开穴道。”“不就是推宫过血么,你脱了我衣服干嘛?”慕容白杏眼向后斜飞,气哼哼道。“隔着衣服施展不开,这可是白师兄教导的,白儿不必拘泥小节,静心运功。”丁寿按着白如羊脂的光滑肌肤,好一派正气凛然。“说得好听,你那鬼东西硬邦邦杵在后面,如何静得下来!”慕容白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细如蚊声。丁寿坏笑着将腰身向后挪了挪,头却凑得更近,一边细嗅少女身上肉香,轻咬着她的精巧耳垂道:“那你喜不喜欢?”慕容白的呼吸顿时粗了几分,微微娇喘道:“别闹,快解开我的穴道,随我回花马池。”“去哪里做什么?”丁寿低头轻吻慕容白肩窝,含糊不清地问道。“我给师父传信你在花马池与萧别情密谋,算算时间人便快到了……”***西安府连通固原的官道上,十余骑快马从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旁疾驰而过。一只如玉般的白皙手掌掀开车帘,扫了一眼马上骑士,便缩了回去。“这些人在马背上还能身板笔挺,看来武功不弱。”司马潇向车厢内的玉人笑道。白映葭轻哦一声,一如往日清冷,神情专注地抚摸着身前铜匣。“白师叔留下的这铜匣究竟有何玄妙?”白映葭心中莫名一痛,侧首窗外,“不知道,爹总有他的意思。”“是极,白师叔多谋善策,我早有耳闻,此举定含深意。”司马潇抚掌莞尔。“你——不信他?”收回目光,白映葭轻声道。“他口口声声是魔门中人,却无凭无据,终日与六圣传人来往,若不查明身份,恐会成为师门大患。”虽没言明,司马潇也知白映葭说的是何人,冷哼一声道。“爹没有疑他。”白映葭一句话已说明立场,白壑暝的话在她眼中胜过一切。“白师叔隐居久了,也许……”见白映葭神色有异,司马潇住口不言,扯开话题道:“依映葭看,过去的一批是什么人。”“不知道。”白映葭保持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态度。“骑术精湛,武功又不弱……”司马潇唇角扬起,敲了敲车厢。“帮主,什么吩咐?”驾车的大汉勒住马车,在厢外俯首听命。***弹筝峡,泾水穿谷东流而去,湍流萦回与岩岸相击,风吹流水,常闻弹筝之声,故有此名。峡谷两岸危峰耸峙,岩壁如削,河水澎湃,乱石激流,分外壮观。护送吴仪的固镇边军沿着崎岖山谷逶迤而进,遇见激流拦路,便寻水缓处分批渡河。吴仪心中有事,哪里愿在河边耽搁,不等人马渡全,便连连催促队伍起行。负责护卫的队长心中有气,你倒是坐在车里干吆喝了,弟兄们靠着两条腿爬山涉水的哪那么容易,这些话又不敢明说,只得让先期渡河的两什人护住马车先行启程。未等行过二里,两边高峰上突有数块巨石滚落,几名军士躲避不及,丧命石下,随后一阵唿哨声起,十余个蒙面人手持兵刃由两边树丛中跃出。“保护大人。”残余官兵急忙抽刀迎敌,不想贼人武艺高强,才一照面就有三五人殒命当场。“快!快走!”保命要紧,惊慌失措的吴仪连声催促车夫。马夫一甩鞭子,马车便在崎岖不平的峡谷内一路狂奔。吴仪在车内被颠得左摇右晃,浑身骨头架都要散了,耳听得兵刃撞击及喊杀声渐不可闻,才勉强松了口气,可还没这口气喘匀,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不知撞到了什么地方,车身一歪,吴给谏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马车厢壁上,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怎么回事?!”吴仪探出车帘,准备好好训斥一下这个蒙事的车夫,可当他见到车夫喉间兀自汩汩冒血的血洞,便将剩余的话统统吓回了肚里。七名黑巾蒙面人环围上前,领头的一个冲上前将吴仪从车上拽下,往地上重重一丢,其他人也不管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吴大人,冲上车好一阵乱翻。“找到了。”一个蒙面人惊喜呼喊,从车厢内翻出一个乌木匣子递与领头人。“诸……诸位壮士,匣中银票尽管拿去,可那包裹内的几本账册对众位毫无用处,还请留下。”吴仪大着胆子和这几个凶人打商量。“这几样东西对咱们兄弟有没有用,你个将死之人就不必操心了。”来人狞笑着将匣内东西统统揣入怀中。“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你们竟……敢杀……杀……”见对方劫财以后还要害命,吴仪被吓得话也说不全了。“我们万马堂的好汉,什么事情不敢做,杀你个狗官算什么!”一众蒙面人哈哈大笑。“你们是……是万马堂的贼人?”万马堂的马贼余孽半途截杀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这段时日陕西各府都在缉拿凶犯,可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被抓了不少,那几百号人却好似消失了般不见踪影,吴仪没想到愣是被自己撞个头彩。“知道就好,下阴曹地府别忘了仇人是谁。”领头人挥手示意,身旁一个持单刀的汉子举刀便向吴仪砍去,吴仪吓得‘啊呀’一声,三魂飞散,七魄飘扬,眼一闭昏了过去。“师兄,这……”举刀的汉子挠挠脑袋,迟疑问道:“还要做个样子么?”领头人鄙夷地看了吴仪一眼,“算了,反正东西已经到手,让他知道是万马堂干的就成了。”“果然是万马堂的人。”一个纤脆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几人急忙扭身,只见一个玉面星眸的白袍人屹立在数丈之外,手持折扇,意态闲逸。领头蒙面人见来人衣着举止尽是男儿气度,偏生了一副女相,虽好奇此人来路,可也不想节外生枝,抱拳道:“万马堂在此办事,相好的借个方便,来日定有厚报。”“不必来日了,我有一笔旧账要向万马堂讨。”司马潇缓缓合上折扇,眼中精光闪动。借个名头还能碰见仇人,领头人暗道声倒霉,这人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足见功力不凡,那边几个师兄弟不知能挡住边军多久,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少生事端为妙。“既然敝山寨曾经得罪过阁下,这里有些银票,权作赔情,大家就此揭过如何?”领头蒙面人将怀中银票取出。司马潇摇头,“不必破费,借几位人头与我那徒儿消气即可。”“你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别他娘给脸不要脸!”一个手持巨斧的蒙面大汉怒声大喝。“便从你开始。”话声刚落,司马潇身形一闪,只见白影翩翩,转瞬已到近前。大汉应变不慢,手中巨斧一招‘力劈华山’,向着白影兜头劈下,可巨斧才刚举起,‘蓬’的一声闷响,司马潇已从他面前闪过。只见那昂藏大汉胸膛凹陷,双目凸出,喉中嗬嗬出声,七窍都渗出血来,巨斧当啷坠地,眼见是活不成了。“师弟!”余下蒙面人纷纷惊呼。“尊驾好毒辣的手段,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领头人冷声道。“生死之争,不必客气。”司马潇淡然一笑,再度猱身而上。霎时间白光耀眼,各式兵刃齐向她砍去,司马潇无畏无惧,身形飘忽,奇快无比地在人群中穿插进退。身形电转,折扇向外一送,一名手持铁枪的蒙面人手捂咽喉跌跌撞撞摔出了圈外,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司马潇脚下不停,转身之际已绕到一人身后,单掌在那人腰背间一按,将这个手持流星铜锤的大汉震得脊柱寸断,如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借这一掌之势,司马潇疾退而出,左脚飞踢,正中持刀汉子胸膛,那人大叫一声,一蓬血雨喷出,仰天直飞出去。司马潇兔起鹘落,不过数招之间,四名好手惨死当场,余下二人吓得心胆俱裂,发足狂奔,未跑出多远,又见一名冷艳女子持剑横在路中。“你不逃么?”司马潇对唯一剩下的敌人笑道。领头人一声不吭,双掌翻飞,掌势连绵,将周身护得牢固严密。“不错。”司马潇赞了一句,左掌扬起,拍出一记,领头那人见这一掌诡谲缥缈,竟无法闪避,急忙双掌一封,硬接了这一掌。司马潇身形微微一摇,轻咦一声,对方掌力内有一股阴柔之力,不同邪派功法的阴寒歹毒,而是玄门正宗的纯正浓厚,万马堂中几时有玄门弟子了。领头那人被司马潇那一掌震得倒翻而出,脏腑动荡不安,知是受了内伤,也不再停留,借势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向前夺路而逃。“休走。”司马潇如影随形,蹑踪而进。蒙面人突然反手挥洒,寒光闪动,五支金钱镖成串向司马潇射出,自来暗器名家所使手法各有不同,有的无声无息,有的以数取胜,再有的所发暗器前后照应,让对方无从闪避,可这人的金钱镖出手便是串成一条直线,只要稍微偏个方向,任你数量再多,也可躲个干净,甚是奇怪。怎料这人的金钱镖脱手之后,最后的一枚暗器去速陡然加快,撞击前镖,前镖又再撞击前枚,五支飞镖连环相撞,方向全然改变,分成五路笼射近在咫尺的司马潇。身在半空的司马潇眉头一皱,也没想到对方的一手五暗器竟然发出时藏有这般变化,翻掌间内力换成了霸道强势的天冥斩,一掌劈出,五支金钱镖被震得粉碎,司马潇也前势用尽,身形飘落。借暗器暂阻追兵,蒙面人气息稍缓,瞅准一棵树干准备再度借力跃起,蓦地一柄长剑斜刺里飞出,向他肋下刺来。这一剑使得若有若无,虽不露锋芒,却回转如意,轻灵机巧,蒙面人此时一口内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千钧一发之际勉强将腰身扭开半寸,随着一声惨叫,血雾喷洒,肋下皮破肉绽。蒙面人不敢再做停留,手按伤口发力狂奔,连怀中物跌下也不曾发觉。“映葭,不必追了。”司马潇唤住还要再追的白映葭,微笑道:“你的剑法大有进境。”白映葭低头注视着手中长剑,乌黑晶眸中也泛起了一丝喜意,司马潇助她打通经脉之后,快雨无形剑威力大增,已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内敛剑韵。“为何放了他?”“流星赶月,是崆峒派九指飞环孙必败那老儿的独门手法,这些人不是万马堂的贼子。”“那他们何必借那些马贼的名头?”白映葭敛眉问道。司马潇瞥了眼晕死在马车边的吴仪,冷笑一声,“与我们无关,走吧,去花马池。”***晕厥中的吴仪终于醒了过来,茫然看看四周围着的人影,“地府的鬼卒怎么和阳间军兵一个打扮?”“大人总算醒了,您没事吧?”一个熟悉的脑袋凑到了眼前。吴仪认出这是负责护卫的边军队长,疑惑道:“怎么你也被贼人所害,下地府了?”“大人安心,贼人已被弟兄们杀退了。”护卫队长解释道。“没事了?”好不容易弄清楚状况的吴仪被军卒搀起,浑身上下摸了自己一遍,又不顾形象地蹦跶了几下,确认自己浑身上下没缺什么零件,唯一别扭的就是脸庞似乎有些发肿。见吴仪摸着脸发呆,边军士卒们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别处,那个护卫队长将两只粗糙大手在身上棉甲上蹭了又蹭,干笑道:“大人,我等启程吧?”“启程?启什么程!贼人败退可曾追回了什么东西?”吴仪想起了要命的物件。“这个么……”我哪知道啊,搬开拦路巨石赶过来就看你小子躺在路边装死了,打算冒功的队长想这事还不太好编,摇头道:“不曾发现。”“快去找!否则谁也……嗯——”眼尖的吴仪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树下那个眼熟的蓝布包裹,立即连蹦带跳地奔到了前面。仔细翻检一番,见包裹上虽然沾染了不少血渍,里面账册却还完好无损,吴仪喜极而泣,随后又仰天大笑,“天不绝我!”“大人,您没事吧?”这位爷又哭又笑的,可别是疯了,护卫队长忧心万分。“没事。”吴仪猛然收住笑容,“立即启程,赶赴花马池。”***花马池。边塞军城,天幽帮自没有设置暗桩产业的必要,司马潇二人住进了慕容白安排的客栈内。“师父,这间客房可还满意?”慕容白恭敬说道。司马潇环视一周,微微点头,“边城小店,倒还干净。”“委屈师父了。”司马潇摆手示意无碍,“这城门盘查甚严,若非是你,我与映葭还不易进城。”“启禀师父,传消息鞑子近期犯边,故而城防严密,徒儿担心师父进城受阻,事先向门军使了银子。”慕容白可不会说出是锦衣卫向门军打了招呼。“丁寿与萧别情有什么动静?”“快意堂的人与丁寿都住在军营内,徒儿不识路径,未敢轻举妄动。”慕容白道。“不要打草惊蛇,为师会亲自一探,你做得对。”司马潇颔首。“谢师傅夸赞。”慕容白嫣然一笑,“师父一路风尘,热水已然备下,待徒儿服侍您沐浴更衣。”“映葭那里如何?”司马潇忽然道。慕容白低头瞬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抬首展颜道:“映葭师叔那里也已安排妥当,房内另有人前去服侍。”“那便好。”司马潇放松心情,展臂由慕容白服侍宽衣。***昏黄的灯光下,半人高的榆木浴桶中正散发着丝丝水气。试了水温,白映葭轻解罗带,下裳坠地,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浑圆玉腿,将罗裙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才要脱去贴身小衣,忽听窗格一声轻响,白映葭抬手便要去抢桌上宝剑。身子才一动,白映葭便觉暗劲透体,被制住了穴道。“反应很快嘛,”背后一个惫懒的声音笑嘻嘻道,“难怪将司马潇迷得颠三倒四,喜新厌旧,但看这双腿和这小蛮腰便知这小模样差不了。”来人砸着嘴巴评点了一番白映葭的身材,又道:“姑娘,咱们没什么仇,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无论人家是搞基还是搞姬,做小三总是不道德的,咱打个商量,我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嘿嘿,也可以安顿到我那……是你!!”转到白映葭身前的丁寿终于认出了人,急忙取过衣服披在姑娘身上,“大侄女,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段时间去了哪?和司马潇一起的女人是你?”白映葭面无表情,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丁寿省起人家还被自己点了穴道,连忙抬手解穴。“大侄女,你……”‘啪’!“有话好好说,打脸干什么!”***“师父好生歇息,徒儿告退。”慕容白服侍完司马潇沐浴,少见的没有自荐枕席,主动退出了房间。擦了擦额鬓间的汗水,慕容白仰望明月,心头说不出的舒畅,算算时辰那狐媚子也该受死了,今后她和师父还是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师父自会忆起白儿的温存可爱,只是……慕容白狠狠摇了摇头,将一个满脸坏笑的人影从脑子里摒除,说到底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哪里及得上师父万一,不过——好歹这次他也算出了大力……慕容白紧咬银牙,最多再便宜他一次,总能抵偿了吧。打定主意的慕容白脚步轻快,直奔白映葭所住厢房,心头还在想着编出个什么理由应对司马潇的盘问,是麻烦点毁尸灭迹说这狐媚子私奔了好呢,还是将这口锅直接栽在萧别情身上,反正萧家与师门本就有血海深仇,债多了不愁,再加一条也不算委屈。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慕容白推开厢房门,见里面二人并肩站立,房里根本没有打斗的迹象,反倒是姓白的狐媚子云鬓散乱,衣衫不整,两人间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立即变了脸色。“怎么回事?”丁寿揉揉鼻子,“那个小慕容,这事容我解释……”“解释什么,定是你也受了这荡妇的蛊惑,言而无信!”慕容白没打算听丁寿解释,自行脑补。黛眉轻敛,白映葭轻声道:“慕容姑娘,请慎言。”“是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出口伤人呢。”已经吞了预付款的丁寿,倒是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伤人?我还要杀人呢!”丁二的话无异火上浇油,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慕容白抢起桌上宝剑,振腕便刺。白映葭侧身避让,丁寿施展身形,抢步搭腕,按住慕容白柔荑,忙不迭道:“小慕容,事情还可转圜,映葭她……”“少叫得这么肉麻,你还偏帮她!”慕容白用力甩腕,没有挣开,立即柳眉倒竖,嗔怒不已。“你且听我说两句……”丁寿欲待再劝。“不听不听,你再不放手,我咬舌自尽。”慕容白语气坚决。这小娘们如今不可理喻,保不齐真能做出来,丁寿无奈放手。慕容白一声娇叱,屋内顿时剑光大盛,层层叠叠向白映葭涌去。白映葭不愿与她交手,秀足轻点,合身撞破轩窗,飞出屋外。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怒不可遏的慕容白紧随其后,冲到院中剑招连绵,一剑紧似一剑,不离白映葭周身要害。“慕容姑娘,你若再行强逼,休怪我还手了。”白映葭几次险象环生,语气不善。“尽管动手,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慕容白手上不停,真存了拼命的打算。白映葭蓦然出手,只见乌光闪动,当啷一声,半截剑身坠地,慕容白手握残剑,怔怔失神。该二爷下场了,丁寿拍拍手掌,“两位姑娘,听丁某一言……”“怎么回事?”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今夜第五次被打断话的丁寿颇为不爽,头都不回地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你他娘谁啊!”剑拔弩张的慕容白突然敛衽施礼,“见过师父。”“司马潇!”丁寿扭头,一身便袍的天幽帮主如临风玉树,伫立月下。“丁寿?”司马潇剑眉微攒,“映葭,可是这厮纠缠你?”咳,怎么说话呢,二爷可还没聋呢,丁寿乜眼瞅着这假小子,独个儿生闷气。“是你徒弟要杀我。”白映葭神情淡漠。“白儿,可是实情?”司马潇目光如电,厉声喝道。慕容白被师父凌厉的眼神瞅得心惊胆战,垂首道;“是,师父,听徒儿解释……”“休要多言。”所谓有其徒必有其师,司马潇根本不想听取任何解释,眼中厉光闪动,拂袖间一股无形真气向慕容白袭去。“九幽真气!”丁寿一直在注意司马潇动向,见他出手便道声不好,迷踪步猱身而上,天魔手吸字诀用到极致,将痴立当场的慕容白霎时抢入怀中。慕容白一时不明所以,忽听蓬的一声,转目见她适才站立处后面的一株花树陡然炸得四分五裂,落英纷纷。“你要杀我?!”慕容白不可置信,一直孺慕爱恋的师尊一言不合,便对自己痛下杀手,美目中尽是迷惘不解,呆呆失神。“司马潇,便是自己徒儿,你这手段也未免过于毒辣吧。”水灵灵一朵鲜花,二爷才睡了一次,险些被这男人婆糟蹋了,丁寿心中有气。“犯我大忌,死不足惜。”司马潇冷冷说道,手腕翻动,一股澎湃真气再度蕴含指掌之中。丁寿感受气机波动,晓得这一击非同小可,匆忙将慕容白移至身后,凝神戒备。正当司马潇这一掌含而未发之际,白映葭打破了沉寂,“你们要打便打,我要走了。”“走?映葭你要去哪里?”司马潇急声发问。“去哪里都可以,唯独不留在你身边,我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愿干扰别人。”白映葭漠然道。“可是为了这孽徒?我立即清理门户,映葭,留下来吧。”“不干她的事,司马潇,我感激你帮我提升功力,也会念着这份好,但不要勉强我做一些不愿意的事,这样,我们将来还可以成为朋友。”“可我不想与你做朋友,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做……”“不要再说了,”白映葭厉声打断,轻轻匀了口气,平复心境,道:“司马潇,我们不可能的,我早已心有所属。”“谁?!”司马潇尖声厉喝。还有这八卦听呢,丁寿竖起了耳朵。白映葭摇头,“是谁不重要,司马潇,你太绝情了,看看慕容白,女人和你在一起不会幸福。”扫了一眼藏身丁寿之后的慕容白,司马潇辩解道:“男人不都该是这样,见猎心喜,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丁寿干咳一声,作为场中唯一的男人,觉得该说句公道话,“司马帮主,你对我们男人或许有些误解……”“住嘴。”司马潇怒叱。“好的。”丁寿闭紧了嘴巴,安心看戏。“映葭,你若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我改了便是,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做一个从一而终的男子样如何?”白映葭默默摇头。“为什么?你喜欢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我又比他差在哪里!”司马潇失态得近乎咆哮。“哈哈……”一阵疯狂戏谑的大笑,慕容白仿佛恢复了精神,眼神中还多了几分癫狂。“司马潇你这个大傻瓜,你还不明白,她喜欢什么男人不重要,哪怕他是一个聋子、哑巴、跛子、傻子、是个牙齿掉光的老头或者总角孺子都无所谓,因为那总归是个男子,而你……”慕容白轻蔑至极的一声冷笑,“整日幻想着是什么天地间第一有为男儿,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又如何,还不是个女人……”“你问你比男人差在哪里,我告诉你……”慕容白亲昵地依偎在丁寿怀中,当着司马潇的面,玉手下探,“你就差了这一根宝贝,这东西能让女人疯狂快活,神魂颠倒,欲仙欲死,而你——只会他妈的磨镜子……”呃,尽管知道不合时宜,但被柔软小手握住的瞬间,丁寿还是无耻的硬了。慕容白依旧喋喋不休,“整日趾高气扬,不男不女的,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恶心得想吐,与其伺候你姑娘我还不如嫁给一头骡子……”“够了!!”司马潇的双眼犹如无底深渊般深邃难测,以自身为漩涡,苍茫夜色之中似乎有无尽黑气向她周身滚滚聚集。“天地九幽,森罗万象;黑水归墟,无绝无量。”司马潇轻声低语,柔软贴身的轻便白袍无风自动,猎猎生风。要坏菜,丁寿心中倏地一沉。最新找回第四百一十五章·祸起萧墙同门怨·变生肘腋黎庶哀明月升空,夜风渐起。司马潇蓄势待发,丁寿顿感不妙。“小慕容,速速离开此地,你这师父要杀人啦。”丁寿轻声嘱咐。慕容白眼圈发红,噙着泪道:“要杀便杀,随她去。”“小姑奶奶,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丁寿只觉心累,将希望寄托另一边,“映葭,你带她走。”白映葭略作迟疑,还是点了点头。“谁都不要走。”司马潇阴冷一笑,身子突然拔起,凌空一掌劈出。丁寿大吃一惊,不是惊异司马潇骤然出手,而是她所攻击的对象,既不是适才与她反目成仇的徒儿慕容白,也不是她素来不屑痛恨的场中唯一男子丁南山,而是她刚刚还挂在嘴边要相守终老的白映葭。司马潇陡然对自己出手,白映葭也未曾料到,匆忙间施展天魔迷踪步法,向后疾退,怎料司马潇那一掌威势惊人,快不可言,倏忽一退仍未脱离掌力范围,掌心劲气已扑面而至。眼见要被重伤掌下,白映葭背后猛然生起一股强大吸力,拉扯她本就后退的身形加速偏移,间不容发之际将她甩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白映葭适才所站位置被劈出了丈许方圆的土坑,司马潇站在坑间,冷冷注视着对面站立让她一掌之功未竟的男人。丁寿适才急急展身扑出,天魔手‘吸字诀’用至极致,才抢下了险些玉殒香消的白映葭,惊出了一身冷汗。“司马潇,你疯了!”丁寿瞥了一眼身后玉容惨白的白映葭,心有余悸,“你连人都分不清了么!”“既然得不到,就把她毁了!”司马潇笑容凄厉,“今日你们谁都逃不掉。”话音未落,司马潇如怒龙腾空,翩然飞起,素手如电,右手一掌仿若天外飞来,直印丁寿胸膛。司马潇身法快如鬼魅,转眼即到,丁寿急切间迎面使出天魔手‘封字诀’,欲将她这一掌隔在身外。司马潇手腕翻转,便拍为切,并掌如刀,横切丁寿颈项。丁寿身后立着二女,不敢闪身避让,双掌一圈一引,将司马潇掌势带偏,堪堪躲过这一记掌刀。司马潇一击落空,左手食中二指并起如剑,迅疾地向上扬起,直刺丁寿咽喉。丁寿不想司马潇招数如此变化多端,两手掌指挥转间或刀或剑,层出不穷,一个不小心,今夜怕是要栽给这男人婆,当下将心一横,抬肩扬腕,十指弯曲如钩,一手‘扭字诀’抓向司马潇剑指,另一手‘抓字诀’疾扣她肩头琵琶骨,这两招如果拿实,司马潇不但两指折断,自身也要同时受制。司马潇从容不迫,左手指剑不闪不撤,瞬间变指为掌,右手掌刀流转如月,切向丁寿抓来手腕。玩硬的,咱们就拼拼看,丁寿也发了狠,两抓去势不变,直奔司马潇双掌拍去。甫一接掌,丁寿便感对方内力汹涌,不在自己之下,更诡异的是司马潇的掌力忽阴忽阳,变幻不定,根本无从捉摸。天魔策记载武功玄奥艰涩,魔门中人除了天魔手与天魔迷踪步外,都是各有一绝技傍身,丁寿随朱允炆习艺日短,不能得窥全貌,只是听朱允炆讲解过其中一二,秦九幽的九幽真气走的是阴柔飘逸一路,怎地司马潇的内力中还含着一股横绝霸道的气息,倒与杜问天的天冥斩有几分相似,可这两门功法截然不同,如何能杂糅一处同时使出!丁寿心头骇然,不敢恋战,奋力催劲,真气通臂,蓬的一声,两条人影同时分开,丁寿连退七八步消解余势,胸口一阵滞闷郁结,反观司马潇身形一凝,玉面赤红,随即毫不停留,拧身又上。这是不要命了么,丁寿自认四层天魔真气足可碎金裂石,司马潇内力与己该是伯仲之间,量也不会高出几分,他适才借退步缓解掌力仍有不适之感,司马潇竟然不退不停,继续追打不休,难道就不怕留下内伤隐疾。“大侄女,小慕容,马上走,这娘们已经疯了。”丁寿拦住司马潇的泼天攻势,开口大喊。“我不,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慕容白仰着头倔强拒绝。“快滚!”司马潇招式多变,忽而诡异如毒蛇吐信,忽而霸道如蛟龙出海,丁寿应接不暇,没有那许多好声气循循劝导。冷不防被吼了的慕容白神情一窒,茫然不知所措。身旁白映葭幽幽一叹,牵住慕容白柔荑道:“快些走吧,我们在此只会拖累他。”慕容白甩臂挣脱白映葭的拉扯,“不用你管!”愤愤看了场中一眼,还是转身离去。司马潇冷眸微转,见了二人动向,眼角肌肉轻抽,猛然逼退丁寿,身形如大鸟般跃起,呼的一掌隔空向二女劈去。“小心!”丁寿一直凝神对敌,见她眼中寒芒闪动,暗道不好,旋步抢身,挥掌向身在半空的司马潇击去。二女得丁寿提醒,也不及回身看清形势,各自倩影飞旋,一左一右滴溜溜向两边转绕开去。须臾间,艺出同源的四人同施天魔迷踪步,杀人、救人、自救,目的各不相同,翩然飞舞,异彩纷呈。司马潇身在半空,二女分路而逃,她只瞬间迟疑,掌势便向慕容白处偏去,至于衔尾而来的丁寿一掌,她头也不回,只分出一掌应对。“找死!”丁寿的一击本是围魏救赵,攻敌之必救,不想司马潇如此托大,竟不收手,仅凭一掌便想应付二爷,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感觉受到侮辱的‘豆包’火气很大,掌力催发,裹挟着一股庞大力道卷向司马潇。二人掌力再次相交,丁寿依旧倒飞退出,但只退了三步便驻足不移,半空中的司马潇则被他一掌震得斜飞而出,落地踉跄不稳,连退了四五步仍旧收势不住,张嘴一口淤血喷出,脸色惨白如纸。丁寿不理受伤的司马潇,一步抢上,扶起被掌风扫中的慕容白,只见这丫头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边一丝血线沁出,气息微弱,唬得他慌忙将一股真气源源输入娇躯内。一双难得的长腿,不说‘玩年’了,才用过一次,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丁二欲哭无泪。受真气所激,慕容白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眸,见到的是一脸关切的丁寿。“小慕容,你没事吧?”丁寿见她醒来,惊喜万分。体察到他语气中的关怀忧急,慕容白百感交集,莞尔道:“无碍……”这一出声牵动内息,两道黛眉顿时紧蹙一团。“你好生将养身体,待我……”丁寿话还没说完,突然白映葭一声惊呼,抬头见司马潇步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丁寿倒是没多大担心,司马潇适才只求伤人,未能全力接他那一掌,被震伤內腑,如今真气涣散,已成不了大患。“司马潇,如今你有伤在身,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识趣离开,免得我收不住手,将来与秦师姐不好相见。”司马潇立足站定,丁寿只当威胁起效,刚露出几分得色,随即便见司马潇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将三粒碧油油的药丸倒进口中。“也好,早点疗伤,省得留下病根,我也告辞了,咱们青山不改……”丁二爷的几句场面话还没撂完,但见数息之间司马潇面色已恢复红润,气息如常,双眸中精光隐隐,再无半点受伤迹象。不是,这什么鬼!十全大补丸么?疗效这么快!丁寿骇异。“碧灵丹……可固本培元……也可激……激发体内潜力……后患……”慕容白强按胸口不适,出声提醒,话还未完,便伤势发作昏厥。慕容白才一开口,司马潇已袍袖飞卷,罡风扑面,声势惊人,丁寿急忙推出双掌迎上。三度对掌,司马潇身形一晃,丁寿噔噔噔退后三步,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想不到重伤之后的司马潇服用碧灵丹后不但伤势痊愈,功力更胜之前。“映葭,我拖住她,快带小慕容骑马走。”丁寿而今可是真有些担心了,司马潇这娘们连嗑药的事都干出来了,越打越强,别看己方三人,那两个都帮不上什么忙的,而今一个还受伤成了拖累,得先将她们支走。白映葭知道情势危急,也不多话,抱起慕容白纵身离开。司马潇岂会轻易放过她二人,飞掠而起,再度扑上,丁寿早有防范,同样全身跃起,挡在她的身前。空中拳掌交击,人影乍分,丁寿气喘吁吁,虽在深秋凉夜,鬓角已有汗水淌下。“司马帮主,作为师门长辈我要提醒你一声,服用兴奋剂有违国际体育道德,这种行为违背了奥林匹克公平竞争……”司马潇无心理会他的废话,连环抢攻,丁寿只如一帖狗皮膏药,死死黏住她不放,不求制敌,只想缠住她不得分身。司马潇被他夹缠不清的话语说得头昏脑涨,更因脱不开身焦躁无比,她知花马池乃是边城,驻有重兵,这客栈虽是被天幽帮包下,可还有掌柜店伙,适才声音闹得太大,若是引来官军,吃亏的还是自己,当下一掌逼开丁寿,双掌犹如五丁开山,奔客栈院墙推去。院内用黄土烧制的砖砌围墙,在司马潇摧枯拉朽的掌力下轰隆隆坍塌一片,司马潇不等烟尘散尽,合身扑出。这下动静太大,莫说店家,连街上住户也纷纷惊醒,亮灯查问,司马潇冲出客房院落,才想起不知马厩所在,她平日养尊处优,这等牵马卸车的活计从来不管的,只想应在后院,直奔而去,不想遍寻不到。其实司马潇也是急中有失,未想到慕容白受伤昏迷,白映葭同她一样不识路径,只念着那二人先行一步,此时或已乘马逃离,心中更是焦躁。“客官,您老……呃!”捧着油灯前来查看的店掌柜被司马潇一手掐住喉咙。“马厩在哪?”“在……在……在……”这店东本就有些口吃,如今在司马潇眸中冷光注视下,更是吓得浑身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废物的男人。”盛怒之下,司马潇将掌柜扔在地上,“再说不出,便杀了你。”“马厩在店前西跨院,此处望着有两颗大白杨的地方便是。”死亡压力之下,掌柜潜能爆发,口齿超乎往常的伶俐。司马潇展臂飞起,空中身子一旋,向白杨所在疾掠而去。“妖……妖……妖怪……”被吓傻了的掌柜面无人色,一闭眼晕了过去。***司马潇赶至马厩,只见一片凌乱,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帮主,您老怎么来了?”一路赶车的天幽帮马夫上前施礼。“人呢?”司马潇厉声问道。“什么人?”马夫错愕。院外传来一声马嘶,“好师侄,师叔我不陪你玩了,这还有两个小美人要我去疼呢,后会有期!”司马潇闻声大怒,一跃而出,只见马蹄扬尘,一骑纵马远去。“备马。”司马潇对追出的马夫下令。“没有啦。”马夫苦着脸道,“都被适才那人给放走……”“留你何用!”不等马夫说完,司马潇一掌拍得他狂喷鲜血,倒跌飞出。连遭耍弄,司马潇气血涌动,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急忙再服一颗碧灵丹,足尖发力,奔着那一骑方向追了下去。这一阵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待街面渐近宁静,白映葭才从院墙阴影下转了出来。看看怀中昏迷的慕容白,白映葭略作犹豫,还是抱着她奔向了军营方向。***“闪开,快闪开,锦衣卫办差,闲人回避。”丁寿纵马大呼,巡夜官兵不明所以,纷纷让路,还没等重回路中央,又见一条人影快若奔马,疾驰而过,险些以为花了眼睛。丁寿没有奔向兵营,那里有个萧别情在,应当能为慕容白疗伤,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男人婆远远引开,这娘们是没有一人屠城灭军的本事,可夜探大营搅个天翻地覆却绰绰有余,若是脑子抽风再胡言乱语一番,被那萧别情听见,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安生了。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一队人马驻留在门前,一个身着獬豸补子的文官正骑在马上与城墙上的守军吆喝。“本官乃朝廷工科给事中,奉旨查盘边镇,有急事面见才总制与丁缇帅,尔等快开城门。”吴仪自打遇袭后已成了惊弓之鸟,连车都不坐了,硬是要骑马赶路,可怜他一介书生,不善骑术,如今两条大腿都磨破了皮,下马怕是连站都站不直,可任他费尽口舌,这守城门的武夫竟连大门都不给开。护卫的队长懂些道理,上前低声道:“大人,天黑后城门按律不可轻启,咱们还是在城下暂住一宿吧。”“胡说,我乃堂堂言官清流,岂有露宿荒野之理,再说那万马堂贼子再度来袭,你们可否确保本官无恙!”那谁保证得了啊,合着您担心这个呐,得,您继续叫门吧,看太阳能不能从西面出来,把这门给您打开,护卫的队长也不再废话,躲到一边看热闹。现实却是狠狠抽了那队长一巴掌,城头忽然高声大呼:“开城门!”幸福来得太快,吴仪也没弄清楚状况,却听头上城门官用力挥手,大声呼喊:“快闪开,阻碍塘报,以贻误军机论处。”听得远处有銮铃声乱响,吴仪扭回身,见插着认旗的一骑正向城门飞驶而来。护卫的队长出身固镇边军,晓得利害,上前拉住吴仪马匹牵到一旁,“大人,军情耽误不得,进城容后再议吧。”城门才开启一扇缝隙,那匹塘骑便疾驰而入,吴仪连忙凑前,“城门既已开启,便容我等进去如何?”门后边军一脸死板,“想进城,等天亮。”“如今离天明也不差多久了,还请尊驾行个方便。”吴仪难得对着一个卑贱门军如此客气。“没得方便。”城门再度合上,吴仪碰了一鼻子灰,瞧热闹的护卫队长心里乐开了花。吴仪正琢磨天亮以后如何给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军汉穿个小鞋,突然门内又有声响,“快开城门,本官要出城。”“丁大人啊,您老这么晚还要出城办公,真是辛苦。”一片阿谀声中,城门比方才还要利索地洞开。一骑飞出,吴仪立即抢到城门前,“大胆军卒,公然违背军令,擅开城门,该当何罪!”暂时也懒得关城门了,门军不耐烦地挖了挖鼻子,斜眼看这书呆子,“适才出城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人家是有皇命在身的,随进随出,岂是常人可比的,再说了,人家是出城又不是入城,便是到才总制面前也有理在。”后面门军说什么吴仪已经不知道了,当听到出城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时,吴大人已经撇下门军来到路中,高声叫嚷:“丁大人,下官吴仪特来拜见您老,有要事……哎呀!”一道人影风驰电掣地从城内窜了出来,见了吴仪二话不说将他掀下马,跃上马背沿路追了下去。好像有人在喊二爷,算了不管许多,既然将那婆娘引出了城,就不再压着马速了,累死丫的,丁寿心想着,靴尖猛踢马腹。司马潇盯准了前方人影,催马加鞭,死追不放。这一追一逃的二人谁也未曾留心,花马营以西的苍茫夜空之中,有道道红光在隐约跳动。***花马池大营帅帐。“该死!”三边总制才宽愤愤地将一张军报摔在了桌案上,“来人——”“标下在。”帐外中军小校入内听命。“击鼓升帐,”才宽略一思忖,又道:“请丁帅前来议事。”鼓声未过三通,帅帐内簪缨云集,各部将领齐聚,唯独才宽身旁增设的一把椅子依旧空席。小校在才宽耳边低语几句,才宽低目攒眉,挥手屏退手下,“诸位将军,套贼入边了……”***宁夏镇城,巡抚衙门。“你那所谓的江湖朋友都是些酒囊饭袋,一个吴仪都收拾不下。”宁夏巡抚刘宪拍着桌案恨声道。“谁能想到半路杀出那么两个人来,陈逵也是个废物,竟让吴仪这么快便将证据给挖了出来……”丁广坐在椅上唏嘘不已。“挖出来?怕是双手奉上,想祸水东引吧。”刘宪冷笑,“陈逵能被杨总制倚为心腹,坐镇平凉,你真当他是徒具虚名。”“您是说陈逵主动……”丁广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是把自己给交待进去了,他没那么傻。”“陈逵便是太聪明了,侵挪马价盐课银的事情他已脱不开干系,才来的这一招以退为进,这烫手的玩意一送出,他就可以隔岸观火,我们能拿回东西更好,纵然拿不回来,在那边他也有个‘张松献图’的功劳,将功抵罪!”刘宪乜眼看着丁广,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平日还看不出,这家伙根本就是一脑子下水。丁广张张嘴巴,随即面皮青紫,恼道:“我这就让人将那个两面三刀的狗杂种给剁了!”“于事无补,算了吧,”刘宪疲惫地扶着额头,缓缓道:“东西便是进了花马池,咱们也有些时间,当此防秋用人之际,才老儿还不会将我等如何,老夫担心的是那个丁寿,此子行事不依常理,车震卿和陈熊都是糊里糊涂折在他手,前车之鉴啊。”丁广奸笑几声,“您老放心,标下岂能没有后手预备,第二波人已经出去了。”刘宪瞥了自鸣得意的丁广一眼,不放心道:“别再出了纰漏,你我可输不起了……”“瞧您说的,”上司的不认同让丁广很难过,一张脸拉得和马一样长,“非要咱把九天娘娘给您搬出来不成,标下的路子可野着呢!”对于丁广拍胸脯的保证,刘宪权当放屁,反正他也早有安排,指望这夯货能拖一时是一时吧,正准备端茶送客,有抚衙小校急匆匆送来一份军报,待打开一看,巡抚大人顿时脸色大变。“丁广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刘宪面色涨红,太阳穴上已经可见突起蜿蜒的青色血管。“还当是什么事呢,鞑虏犯边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不早得到信了么。”丁广草草看过军报,与刘宪的态度大相径庭,颇不以为然,“那么长的边墙,鞑子挖开一段进来抢掠,哪个能预防得了。”“你他娘不识字啊!”刘大人是真急了,不但爆了粗口,还将军报直接甩在了丁广脸上。“鞑子攻陷清水营,四散劫掠,如入无人之境,我问你,前番让你派遣的防秋伏兵呢?伏在哪啦?!”“这个么……”丁广挠挠鼻子,为难道:“正在陆续派出……”“陆续!?才老儿急令宁夏镇精兵设伏花马池右翼,老夫也再三嘱咐,你竟然抗命不从!”“佥宪您先消消火,听我一言,那防秋巡哨是搏命的差事,哪个丘八愿意出城寻死,总得拣选一番……”刘宪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搞些卖富差贫的勾当?交钱的便可不去?!”丁广老脸一红,急忙道:“这并非主因,按皇明军律兵士离城百里以上者要验日计程,关给行粮,这笔数目省不得,不然那些丘八会造反的,可咱们宁夏各处的仓库不是最近都有‘浥烂’发生么,若是大军开拔支应不足啊……”刘宪一时结舌,终于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其实丁广所谓理由他刘某人若是信了,那纯粹脑子进水,便是宁夏府库所谓‘浥烂’数目再多,也没到了连一支游兵的行粮也供应不起的境地,怕是这些喝兵血的军头们吃相太难看,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没人愿意白白送死了。纵是心里明白,刘宪也不好挑明,当初坐地分金时你好我好,现在还要靠这些人打仗御敌,更不能撕破了脸面,刘大人努力平复下心境,缓和语气道:“那如今怎样向才部堂那里交待?”“我想……将情况说明,部堂大人该是能体谅的吧。”丁广很傻很天真地说道。刘宪蹭的一下站起,指着丁广道:“你,你……”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丁广箭步上前扶住刘宪,急声叫道:“佥宪,您怎么了?您老可不能有事啊!这天塌了弟兄们可扛不起,快来人!救人啊……”***天色已是大亮,丁寿穿林越野,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胯下马儿的肚带已经松垮不堪,唇角白沫溢出,再扬鞭催马怕是就立即倒闭而亡了。丁寿也是纳了闷,司马潇哪来的这么大的劲头,蹑着尾巴紧追不舍,连人带马都不觉累么!勒住坐骑,丁寿几乎是栽下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坡上喘着粗气,毫无仪态。也就是倒了三五口气的工夫,司马潇便已赶了上来,她的那匹马本就是载着吴仪一路颠簸,还未等停歇便被夺来追赶丁寿,马力更加不支,若非司马潇沿途不断放血激发体能,怕是早就累倒了,此时马缰一收,停下奔跑,立时晃了几晃,扑通摔倒,眼见是活不成了。坐骑摔倒一刻,司马潇已从马上跃起,武功高强若她,落地时竟然趔趄不稳,急忙拿桩定住了身形。此时的司马潇同样狼狈不堪,全身上下风尘仆仆,一道道汗水混着灰土,将一张俊脸弄得和大花猫一般,看得丁寿忍俊不禁。“你笑什么?”司马潇声音虚弱,冷漠依旧,整个人如苍松般傲立,好在没有同花马营一般上来就开打。“司马师侄,追了这么久,你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你我讲和如何?”丁寿惫懒地半支起身子。司马潇摇头,“那两个贱人已经逃了,你我之间只可活一个。”“至于么?咱俩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丁寿想这条勉强算是,讪讪放弃了劝说。“那就坐下歇一会儿再打,成么?”二爷如今已累得吐舌头了。“你歇,我等。”追了一日夜,司马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趋冷静,正好借机运气疗伤。你杵在这里我歇得好么,天知道会不会趁我躺下时候突然下黑手,丁寿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样吧,你那个碧什么丹给我一粒,师叔我恢复精神就陪你接着打。”司马潇负手不语,看来是没有给的意思。“诶,那你有干粮没有?我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丁寿哭丧着脸道。‘咕噜噜’,站立如松的司马潇腹中突然引发一阵轰鸣。“哈哈哈——”看着傲世独立的男人婆玉颊晕红的窘迫羞态,丁寿不由心情大好。“你若歇好便可动手了。”彤云未散的司马潇凶狠说道。奈何此时丁寿不理这茬,站起身来笑着摆手道:“还差得远呢,师叔请你吃烤马肉。”有心说不的司马潇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说师侄啊,你纵然不帮忙拾柴,好歹也将这马收拾一番,不能擎等着吃现成吧。”将一捆干柴扔在地上的丁寿,气哼哼道。“这些粗使活计我不屑为之。”司马潇坐在卸下的马鞍上,已将面上灰尘汗水仔细擦去,随手将那方质地上乘的湖丝绢帕丢在地下。看过这娘们吃饭排场的丁寿无话可说,蹲到一边开始拾掇那匹死马。“我说司马,咱们当着它的面吃‘死马’,会不会让它有物伤其类的感受?”丁寿指着正在啃食青草的坐骑,笑嘻嘻道。司马潇霍地起身,唬得丁寿警觉蹦起,以为自己指着和尚骂秃驴的话惹毛了这娘们。“你要干嘛?”自己也是嘴欠,好歹等吃过两口马肉再嘴上讨便宜啊,丁寿开始后悔。“很重的血腥味。”司马潇轻轻道。丁寿狠狠抽了抽鼻子,除了吸一鼻子土和一点草木味儿,什么也没闻到。“在哪儿?”司马潇将沾了唾液的一只手指高高举起,倏地一收手,“西北方向。”两条人影同时飞起,跃上马背。“你做什么?”司马潇向身后人厉叱。“说心里话,我巴不得和你分道扬镳,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连是哪儿都不知道,你把马骑走了不等同要我命么。”“你可以在下面跟着,凭你的轻功,几里路程还跟得上。”“这马好像是我的,便是真该有一个在下面腿儿着的也该是你吧。”“你这样斤斤计较也叫男人?”“尊驾似乎也没把自己当成过女人。”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司马潇口上并没讨得便宜,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也不想再耽搁,拨转马头,向西北方向疾驰。“你的手规矩点……”“要不然你坐后面,看看能抓哪儿。”“身子靠后!”“我他娘都快骑到马尾巴上啦!”***一个偏僻的小村落,约莫百十户人家,村外开垦着片片良田,正值秋收时节,本该全村老少藜羹麦饭,烧酒炖肉,同贺丰年的欢庆气象,却成了一场野兽的盛宴。村头村尾的护村木栅已被扯得支离破碎,村内村外,遍地血腥,四下散布着倒伏的尸首,男子多是身首异处,肢体不全,女子无论老少,下身赤裸,一片狼藉。百姓们辛勤垦殖的庄稼,正成为散布四野战马的饲料,打谷场上,几十名蒙古鞑子正在用竖起的人靶比试箭术,村内房舍仍不时有惨叫声与火光冒出。“该死!鞑子怎会深入此处!”里许外的山坡后,丁寿脸色铁青,边墙内外墩烽连绵,旦有敌情,烟火传警,各处军寨城池汇集大军,阻敌去路,遏其归途,何况才宽还在两翼布置了延绥宁夏二镇精兵,怎会让鞑子就此长驱直入。司马潇双目血红,银牙紧咬,轻轻吐出三个字:“杀鞑子。”丁寿一愣,“你说什么?”“杀鞑子,救人。”司马潇重复道。“救不下啦,”丁寿摇头轻叹,“看田中战马,这批鞑子至少千余人,靠你我非但救不得村民,保不齐还要搭上自己,还是速将此处鞑情通报才老部堂,调兵围剿才是。”“你怕死?”司马潇这话问得诛心,丁寿无言以对,看村中惨景,他愤慨,憎恨,却不会失去理智去搏命;二爷平日为人行事,力所能及的好事他不介意去做,前提不危及自身利益,而今这状况已不是利益权衡了,而是九死一生,他有官有钱,有权有势,豪宅良田,姬妾如云,何必玩命犯险!看了丁寿神情,司马潇了然,轻蔑一笑,便要长身而起。“司马师……司马先生,你我胜负未决,你又有伤在身,何必冒死涉险呢?”司马潇又吞下了一颗碧灵丹,苍白面颊再度恢复红润,取了坡下拴着的坐骑,翻身上马,“借你马匹一用。”“若是不死,再和你决个高下。”司马潇纵马下坡,擦身之际,一声嗤笑,“男人?”***村内一间大户人家的正厅内,一个粗眉大眼的蒙古壮汉正对着一桌酒食享用,两旁立着十数个按刀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廊下瑟瑟发抖的此间主人一家。壮汉长相粗豪,吃得却是一副斯文样子,不同其他蒙人用刀习惯,一双竹筷使得极为熟练。房舍主人、此村的村老,胡须灰白,足有五十余岁,看着这个占据了自家屋宇,又强迫家人为奴伺候的鞑子头领,战战兢兢不敢多话。壮汉细细品味着杯中黄酒,忽听里间传来一声惊骇尖叫及怒喝声,随即便是一声女子的惨叫。闻得那声惨叫,村老登时面色惨白,瘫坐地上,正饮酒的壮汉浓眉微微一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个年轻少年拎着裤子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年纪不大,粗颈肥身,剃着蒙人俗称‘怯仇儿’的发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席间上首位置,不顾餐盘内汤汁淋漓,直接上手抓了便吃。壮汉停了杯筷,微微笑道:“可耍快活了?”“这南朝女人皮肤倒是细嫩,奈何太不禁用,我不过给那小娘们通通后门,她便痛死过去了,败兴,一刀砍了。”年轻汉子扯了一条鸡腿大嚼。二人说的是番话,这家人听不明白,畏惧又带着希冀地看着两个鞑子头领,目光不时瞟向里间。“你的孙女死了。”蒙古壮汉张嘴是一口地道的大明官话。村老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呜呜——”,其他家人也是哭声一片,尕娃娃才刚十二岁,家里人的心尖尖,便这样没了。“吵死了,都给某砍了。”蒙古少年下令。“慢着。”壮汉喊住了抽刀上前的蒙古护卫,“布日固德,俺们入关是为了抢掠生口,你把人都杀了,难道空手回去么?”少年哈哈大笑,“南朝这么大,有的是牲畜人口,先让草原的勇士们放纵快活一番,有何不好!”“明人大军何时汇聚还不可知,万一来得迅速,到手的生口粮食被夺回去,这个冬天怎么过?”少年恼了,“南人像兔子一样胆小懦弱,我布日固德是大草原的雄鹰,再多的汉蛮也只是口中的猎物,讷古哷凯你这个胆小鬼,不配‘巴图尔’的名字!”“某叫何名不须你管,此番巴尔虎联合土默特南下打草谷,是为了部族生计,不能再由你胡来。”“你……”布日固德狠狠跺脚,这个家伙懦弱胆小,偏偏太师和阿爸都看重于他,待回到草原,定要将这家伙的劣迹告于姐夫知晓。布日固德正在恼怒,又听外面一阵嘈乱,他的部族勇士们胡嚷乱叫,让他更觉面上无光。“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抢女人分财物打起来了?”“布日固德,有个汉人杀进村来了。”一个蒙古军士冲进来喊道。“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死人啊,放箭射死他!”布日固德火冒三丈。“射了,把他的马都射成刺猬了,可是……”“可是什么?!”布日固德揪着这个废物喊道。“他,他,他会飞……”“放屁!”布日固德撇下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走到了大门前,待看清村口景象时,失声叫道:“长生天,他真的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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