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精過敏
“這是哪兒?”看到我站在地洞邊緣發呆,降b小調夜曲走過來問道。他往下看了一眼︰
“ ,可真黑啊……”
“我也是第一次來,不知道下面有什麼。”
“要不要下去看看?”夜曲詢問地望著我,火把的光焰映射在他的眼中,泛起一層充滿好奇心的光芒。
“嗯……”我低頭思考著他的建議。直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遇到十分強大的對手。隧道里的那群蝙蝠雖然難纏,但只憑我們三個人完全可以安然無恙地通行。那麼按照常理推斷,就算地洞中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也不會比那群蝙蝠強得太多吧。我們三個人繼續向前推進的可能性還是……
“啊……”
正在我猶豫的當口,我們身後忽然傳來了牛百萬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他那蘊含著巨大能量的高分貝噪音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把我和夜曲同時嚇了一個趔趄,差點腳下一軟一頭栽進這無底深淵里去。
“啊……”
另外一個更尖銳、更刺耳的尖叫聲同時響起,論起這個聲音的沖擊力和穿透力,只怕比牛百萬還要高出幾分,有如晴天霹靂、振聾發聵。
“敵襲!”這是出現在我腦海中的第一反應。我立刻抄劍在手,轉過身去,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一場二戰。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異常古怪的景象︰
牛百萬把他的大木樁扔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直往洞穴牆角的夾縫里塞,全不顧頭上兩只碩大的犄角橫在石頭縫隙外,一邊塞一邊還在撕心裂肺地不停鬼叫著。
而在他另外一端,一只體型巨大、一眼看去就充滿威懾力的的大黑熊則雙手抱胸、緊閉雙眼、柔弱無助地蹲在地上,那聲足以把瓷器振碎的可怕尖叫正是從“它”的口中發出來的。
見鬼了,狗熊什麼時候也學會吸血鬼蝠的那招“超聲震蕩”了?而且那只狗熊頭頂還頂著一個具有鮮明涉空者特征的名字︰仙女下凡臉著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詭異場面讓我費解得要命。
“啊……”我詫異了半天,這兩個明顯是互相受了驚嚇的家伙居然還在沒完沒了地尖叫著……
“停……停停停停……”我忍不住大叫一聲,這間大廳里頓時四面回響起我的聲音。一牛一熊兩個家伙吃了一驚,立刻停止了尖叫。牛百萬的動作仍然定格在努力往夾縫里鑽的一刻,他的屁股丑陋地往外撅著,尾巴還在一抽一抽地亂動著;而那只狗熊則保持著自己下蹲抱胸的動作,伸長了脖子看著我。兩個家伙有如兩尊頗有後現代魔幻寫實主義美感的動物雕塑。
“這是怎麼回事?”我輕咳了一聲,走上前去,踢了踢牛百萬的屁股,示意他回過頭來,向他發問道。
“我……我剛才在這里……”他指了指進入大廳的隧道口,“……你們倆都過去了。我剛想往你們那邊走,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回頭,沒想到就看見……就看見這個家伙了……嚇死我了……心肌梗塞都被嚇出來了……”
“我……我不是‘家伙’……”听了牛百萬的話,那只黑熊忽然站起來柔聲反駁道。“它”的聲音清脆悅耳,就像是映射在陽光下的天然水晶,澄澈明亮,又帶著一絲溫潤可親的感覺。
話音剛落,一道青色的光環忽然從黑熊腳下盤旋而上,轉瞬間繞遍了“它”的全身。隨著光環散去,一個身穿皮袍、頭戴插著幾根羽毛的頭箍、手持一根短木杖的精靈族少女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我剛才在那邊听見這里有聲音,就想過來看看,結果看見你們在這里……我原來想打聲招呼,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結果他……就一下子大叫起來。他叫得那麼大聲,長得又那麼嚇人,所以我也……我也忍不住嚇得叫出聲來了……”
名叫“仙女下凡臉著地”的精靈少女低著頭哼哼唧唧地說道,臉上因為剛才的驚恐而泛起的紅潮還沒有完全褪去,看上去既可憐又可愛。
“有你那麼打招呼的嗎?悄無聲息地摸過來,還變成這個鬼樣子,就算是神仙也被你嚇死了啊……”話鋒一轉,牛百萬又開始恬不知恥地自吹自擂起來,“……也就幸虧是我膽大,要是換了別人,被你嚇出個好歹來算怎麼回事兒啊?”
說著,牛百萬喃喃自語到︰“還嫌別人長得嚇人,你長得挺美麼?”雖然這樣強辯著,但說完之後,他還是忍不住用眼角沖著精靈女孩偷偷多瞟了幾眼。
“對不起,對不起……”那姑娘連聲道歉,“……這里太嚇人了,有時候還會出現不少可怕的大蝙蝠,所以我一直都保持黑熊形態的。剛才看到你們太激動了,所以就忘了變回來……”
“你怎麼到這來的?”降b小調夜曲奇怪地問道,“該不會是你一個人來的吧?”
“我……我是被人帶到這里來的,我的朋友在那邊出了一些問題。所以我看見有人來了,就想找你們幫忙……”說到這里,那精靈少女又羞答答地低下了頭去,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期盼地望著我們,仿佛生怕我們拒絕似的。
“你的朋友怎麼了?”看見她這副為難的樣子,我猜她的朋友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在有能力時中救助受難的人,這是一個合格冒險者的良好品質,于是我對她說道︰
“……他在哪兒?你帶我們去看看他。”
在這個地下大廳的周圍,並非是平滑的石壁。大廳的邊緣是由一些曲折而粗糙的線條組成的,在有些地方,這些曲折的石壁就圍成了一個角落,足夠容納兩三個人容身其中。
仙女下凡臉著地剛才就和她的伙伴一起,藏在這樣的一個角落中。
這個性格柔弱、容易臉紅的精靈少女是一個德魯伊教徒。德魯伊是自然和中立的擁護者,自然女神奈徹妮婭的寵兒。他們把山地、密林和原野看作自己靈魂的家園,是一群將自己隨風自由放逐的隱士。
德魯伊是大自然的受益者和保護者,他們受到自然女神的鐘愛,獲得了能夠讓世界保持平衡的特殊力量。他們很少使用傳統意義上的元素魔法,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來與自然融合,以獲取獨特的魔法能力,這種魔法讓他們可以控制自然界的神奇力量,甚至將自己變形為狼、豹或者熊之類的動物,以更為野性的姿態將自己與自然融為一體。
德魯伊教徒的神奇之處不僅在于特殊的魔法力量,還在于他們大多擁有著不凡的治療手段。和受到至高神眷顧的牧師們不同,這些大自然的寵兒雖然無法使用神賜的力量直接救治別人的靈魂,但卻可以利用自然女神的力量醫治他人的軀體,驅散傷痛與病患,讓傷口更快愈合。每一個德魯伊都是受人歡迎的旅伴,他們友善而樂助,無論在哪里都能給同伴提供需要的助力——只要你能容忍他們在某些信仰方面的小小偏執。
德魯伊的教義與精靈族一直以來所秉承的傳統非常相似,但德魯伊並不全都是精靈,精靈族人也不都信奉德魯伊教義。在不少高傲的精靈們看來,德魯伊的信仰只是他們最普通的生活,他們僅僅是“靠近了真理”而還沒有得到它;而在許多德魯伊的眼中,精靈族人只是一些“自然進化的產物”,他們並不真的比其他生命得到了自然女神更多的恩寵。
我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精靈德魯伊對于她的血統和信仰持有著什麼樣的態度,我覺得在一個異族信徒面前,對有關種族和信仰的問題閉口不談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德魯伊少女的伙伴,居然是一個半獸人術士。
在這個世界上諸多魔法門類的修行者中,“術士”總是以不受歡迎的面目出現的。
他們是一群玄學家、不可知論者、神秘主義的信仰者和悲觀主義者。他們相信在萬千宇宙的無數位面中,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有的事情都植根于某個偶然,而我們的存在、法爾維大陸的存在乃至于神的存在,也僅僅是這無數偶然中的一部分。
他們提出了一個論調︰既然神的存在是一種被證實了的可能,那麼或許在萬千位面之中也會存在著和神類似的強大生命。神可以賜予忠實信徒的力量,他們也可以通過另外一種渠道獲得——比如說,找到外位面的強大生命,以奉獻靈魂為代價,換取他們的力量。
他們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與其他信仰各種宗教的信徒並沒有什麼兩樣︰奉獻,並換取力量。只不過這些崇信神明的信徒所奉獻的是自己的信仰,而這個過程被飾以了虛偽的神聖光環,充滿了假模假樣的崇高感。而他們奉獻的則是其他生命的靈魂,整個過程被商品化成了簡單干脆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只有最大膽、最瘋狂的瘋子才敢于做出這樣瘋狂的假設,而瘋狂到了極點的是,這個假設居然在某種程度上被證實了。許多天才而偏激的施法者真的與外位面的強大生物取得了聯系,並且與他們達成了協議。那些來自未知位面的強者派出自己的分身來幫助自己的交易伙伴,這些分身通常被稱為“役使魔”。役使魔幫助術士與敵人戰斗,並同術士分享獵獲的靈魂。
這種合作關系是危險的,當一個役使魔認為術士十分弱小,自己無法完成交易的時候,他就會反過頭來收取這名術士的靈魂。因此,大多數術士都是些嗜好殺戮、不敬重生命的家伙,同時他們也不敬重這世上存在的一切,甚至不敬重神明。而他們的許多行為,也都是德魯伊教義所無法容忍的。
且不說這個名叫“丁丁小戈”的半獸人術士怎麼會和一個溫柔的女德魯伊教徒走到一起的,只看他現在的處境,也不像是遇到了麻煩的樣子。他一個人安然地坐在角落中,正百無聊賴地撓著癢癢。
“你好。”一見到丁丁小戈,降b小調夜曲就走過去友好地沖著他打了聲招呼。可沒想到半獸人術士根本就沒有搭理他,依然故我地坐在那里,就仿佛沒有看見我們一樣。
“他這是怎麼回事?”遭到了冷遇的夜曲覺得有點憤懣,微微皺了皺眉頭,對精靈德魯伊少女問道。
“他……他卡了……”仙女下凡臉著地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然後又說了一句我不懂的話,“……他用是網通的……”
“哦……”夜曲和牛百萬頓時恍然大悟,而我卻仍然一頭霧水。
“你……好……”直到這個時候,丁丁小戈才用夢游般緩慢而空靈的聲音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這顯然是對夜曲第一聲問候的回答,可當他把臉轉向剛才夜曲所身處的位置時,侏儒吟游詩人早已經不在那里了。
“……兄弟,同情你。網通到電信,這可是真不近啊……”牛百萬一臉誠摯地拍著半獸人術士的肩膀說道。
“……按照時差來計算……比地球到火星還遠……”過了半晌,丁丁小戈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網通?電信?那是什麼?在這個四處都是蝙蝠的洞穴里,我只能猜測它們是兩個全新品種的、惡毒凶猛的大型吸血蝙蝠的名字……
“就你們兩個人嗎?他居然還能跑到這兒來?這得付出多大勇氣、拖多少回尸體才進得來啊!?”
“那個……不止是我們兩個,其實……其實剛才還有三個人和我們一起進來的,都是他找來幫他做任務的人,可是現在……他們都走了……”
于是,在丁丁小戈頻繁不斷地、並且總是遲來一步的回答和插話中,我們從仙女下凡臉著地的嘴里斷斷續續地了解到了他們一路來到這里的經歷。
除了是一名術士之外,丁丁小戈還是一個志存高遠的礦工。他對于冶金事業的喜愛尤甚于對魔法的興趣。他之所以能夠升到現在的九級,有一大半的經驗是屬于礦工技能提升的收獲。
因為采礦技能的高超,他接受了一項礦工的職業任務︰來到廢棄礦洞的地底洞穴,尋找這個礦洞最初的開掘者、矮人族冶金大師“淬火者”羅伯特•威蘭斯特遺失的鐵錘。
包括仙女下凡(對于那些長而拗口的名字,我還是喜歡使用它們的簡稱)在內,一共有四個人接受了他的請求,一起殺到這里來幫助他完成任務。他們不但來到了地下大廳,而且沿著巨大地洞的棧道走到了地底。在那里,他們遇到了一群來歷不明的骷髏戰士。這四名勇敢的冒險者(因為反應遲鈍,這一路上的戰斗都沒有丁丁小戈什麼事),抵擋住了亡靈,並且在地洞底部找到了羅伯特•威蘭斯特的大鐵錘。
正當他們因為成功地完成了一項任務而高興的時候,一件事情發生了。
站在鐵錘前,丁丁小戈彎下腰,手指都快要觸及到錘柄的時候,他……
……他“掉線”了……
這是精靈德魯伊少女的原話,我不知道在這個看似簡短明晰的詞匯背後,隱含著怎樣奧妙難言的深刻含義,听起來似乎是因為某種原因無法停留在這個世界中的意思——“掉線”?難道說涉空者們都是踩著鋼絲穿越各個位面的時空亂流的麼?
在骷髏戰士如潮的攻勢下,他們四個人好不容易才拖著丁丁小戈僵硬的身體逃回了大廳,而任務當然也以失敗而告終。另外三個人似乎對這個任務失去了信心,在丁丁小戈重新降臨之後,他們就都離開了礦洞……
雖然仙女下凡所說的話我不是非常理解,但也知道了個大概,並且對涉空者的位面穿越能力有了一些更深的了解︰涉空者們並不能無限制地在這個世界上行動,他們似乎始終受著某個“網”的制約。有時候,他們的靈魂就會受到“網”的阻礙,無法及時地與自己的身體相融合,就會出現像丁丁小戈那樣反應遲鈍的情形……
“你可真是好心啊,居然能一直留在這里保護他……”听完仙女下凡臉著地的講述,牛百萬由衷地贊嘆道,我的心里也有同樣的感覺。
在一個伙伴明顯成為拖累、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的情況下,這個精靈少女居然還願意守候在他的身邊,面對一群吸血猛獸護衛他的生命,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
精靈德魯伊面色緋紅,羞怯地低下頭去,似乎是因為受到牛百萬如此直白地夸贊而不好意思了。她羞紅的模樣嬌艷欲滴,就像是生長在地底的一顆藍焰幽草,能夠催生出一個人靈魂中的魔力之火。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們反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一些贊美的話淤塞在我的口中,我卻無法把它們敘述出來,只有和我的伙伴們一起,傻傻地看著漂亮的精靈女孩發呆。
“……她才不是好心才留下來的呢……”正當我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失態的時候,無論干什麼都會姍姍來遲的丁丁小戈終于開口說出了實情。
“……她當時快升級了,想在這里升了級再走,可升級後才想起來她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帶我一起走出去……”
“……我當時也很感動,讓她自己走,不要管我了……”
“……可其實……她是不敢一個人走……”
“……因為……她怕黑……”
“……她自己不敢出去,還不許我下線,非逼著我留在線上陪她說話,免得她害怕……”
“……她已經纏了我兩個多小時了,連個瞌睡也不讓我打,要不是你們來,我都已經要休克了……”
“……這是非法拘禁啊……重慶中美合作社嚴刑逼供也不過如此呀……”
“……三位大俠,行行好,救命啊……快點把她帶走吧……”半獸人術士哭喪著臉大聲哀求道。
精靈少女的頭,垂得更低了……
在知道我們願意幫他再次完成尋找鐵錘的任務之後,丁丁小戈立刻精神抖擻,再也不提自己“困得要死”之類的話了。
根據精靈德魯伊女孩“仙女下凡臉著地”的介紹,我們大概需要繞著這個巨大地洞的棧道走上它十幾圈才能到達最底端。在這一路上,我們會遭遇不少骷髏戰士的襲擊。在地洞的最底層,除了大量的普通骷髏戰士之外,還有一個首領級的骷髏怪坐鎮。
人們最大的恐懼並不是來自那些可怕的東西,而是來自于神秘的未知。剛才面對這深不見底的巨大地洞時,我們的心里還充滿著極大的惶惑和不安;而現在我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發了——哪怕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一群我們見所未見的亡靈殺手。
棧道雖然不算寬敞,但也足夠兩個人非常寬裕地並行。我和牛百萬兩個人走在最前面,無論發生了什麼意外,我們厚重的鎧甲和強健的體魄都盡可以抵擋一陣。侏儒吟游詩人降b小調夜曲和德魯伊女孩仙女下凡臉著地緊跟在我們身後,隨時準備為我們提供支援。而至于獸人術士丁丁小戈,則遠遠地綴在後面,以免我們在戰斗的時候還要分心救護他。
在棧道上轉過第二圈,終于,從黑暗中走出三個枯槁的身影。他們身上披著破敗的布條,手中拿著粗大的鎬頭和錘子,每走一步全身上下就發出一陣“嘩啦啦”的碎響。盡管仍然保持著直立行走的姿勢,但是他們的動作異常僵硬,仿佛是一台依靠杠桿和軸承運轉的機械,絲毫沒有一個生物本應具備的柔韌感和彈性。
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他們距離我們大約十步的距離時,火把才微微照亮了他們的身軀︰
正如德魯伊少女告訴我們的那樣,那是一堆由森森的白骨拼湊起來的人型。兩個巨大的黑窟窿凹陷在骷髏頭部原本應該是眼眶的部位,里面只有一團空蕩蕩的漆黑。而當你被這團無神的黑色掃過時,卻總會生出一種悚然的感覺,仿佛你正被什麼邪惡的東西在遙遠的地方盯住了一樣。
“啊!”看見他們,德魯伊少女一聲輕呼,死命地抓住牛百萬的胳膊,緊閉著雙眼,整個身體幾乎要全部拱到牛頭人戰士的懷里去了。
“又看見這些東西了,好可怕啊……”
女性的脆弱永遠都是男性勇氣的源泉,盡管早就被這些拒絕死亡召喚的腐朽生靈嚇得嘴唇發白,可牛百萬還是輕拍著仙女下凡的肩膀,用顫抖的聲音安慰她道︰
“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幾只十二級的骷髏麼?放心,放心……哎呀呀,痛痛痛痛,別抓得那麼緊,你都把我抓掉血了……”
受到了牛百萬的勸慰,精靈德魯伊看上去不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我不知道如果她睜開眼楮,看見牛頭人戰士篩糠一般顫抖的雙腿,會不會仍然覺得心里那麼踏實。
盡管沒有眼球,但這三具骷髏仍然發現了我們。他們提著笨重的武器搖搖晃晃地沖上前來,上下頜骨激烈地踫撞著,發出“ 嗒 嗒”的聲音,仿佛正在叫嚷著什麼似的。隨著他們的逼近,你可以看見他們身上的骨渣都因為劇烈的奔行而飛濺開去。其中一個胳膊上的皮肉還沒有腐爛完全,殘留的皮膚上布滿了黃褐色滴著膿水的尸斑。
“ 當!”我用盾牌迎住了敲向我腦袋的一記重錘,反手迅捷流暢地一劍刺向他的胸口。
這一劍去勢凶猛,是我在經受那麼多次戰斗後逐漸摸索出來的戰斗技巧。雖然它不能像使用技能那樣造成巨大的殺傷,但卻勝在攻守兼備、實用有效,直刺心髒要害。無論是在面對暴躁的野獸還是凶惡的強盜,這左擋右刺的簡單招數都獲得了不錯的戰果。
可是這一回,我卻失算了。
我的手上猛然一輕,劍刃刺破皮肉的暢快觸覺並沒有如我想像般地發生。“劍齒撕裂者”從這具骷髏胸口的肋骨間直接穿了過去,徹底刺了一個空。
“不要用刺的……”降b小調夜曲在身後提醒我道,“……這是骷髏怪物,刺擊命中降低百分之三十,傷害減少百分之七十。砍他們,用劍砍他們!”
夜曲的話立刻點醒了我。我根本就沒有收回長劍,而是就勢橫掃,鋒利的劍刃立刻切斷了他的一根肋骨,在他頭頂飄起一行“—18”的清晰字樣。
一旦掌握了竅門,這群看起來猙獰可怖的不死者就不像他們看上去那麼難對付了。在這些用骨頭拼湊成的人形怪物身上,雙刃長滿鋸齒的“劍齒撕裂者”凶殘地咬噬著看似堅硬的骨頭,發出摩擦聲就像是在使用大鋸伐木,在細膩暢快的觸感中把堅硬的骨頭磨成骨渣。
盡管是十二級的怪物,但這些骷髏實在不能用“強大”來形容。與那些漫天飛舞的大蝙蝠相比,他們行動遲緩、動作笨拙,雖然攻擊力和抗擊打的能力要強上不少,但要打倒他們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比起我的長劍,牛百萬的巨大木樁對付起這些骷髏怪物顯然更加有效。在他強力的粉碎式攻擊面前,血肉之軀和一堆枯骨的差別並不明顯——對付骷髏類的怪物,棍、錘類的武器傷害原本就會提高百分之二十。隨著他一次次勢大力沉的揮擊,站在他面前的骷髏總會蒙受新的損失。最起碼現在,我看見那只提著鎬頭的骷髏已經失去了他的左臂,右腳的趾骨也被砸成了碎末。沒過多久,牛百萬將最後一只骷髏從棧道上掄下了地洞中,然後扶著牆壁喘著粗氣。
“呼……長得真他媽 人,可嚇死我了……”他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拍打著胸口以示慶幸。
不過,他眼珠忽然一轉,瞥見了正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精靈女孩。
德魯伊少女正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用略帶崇拜的目光凝視著他。
轉眼間,牛頭人戰士立刻改變了自己的造型。他右手撐牆,左手的拇指懶洋洋地鉤住要帶腰,左蹄撐地,右蹄交叉到左蹄前,用蹄尖輕扣著地面,擺出一副輕松愜意、瀟灑浪蕩的模樣來︰
“……不過……”他略微頓了一頓,就連聲音都變得圓潤渾厚了不少,用詩一般的語言和詠嘆調般充滿磁性的音色說道︰“……無論他們的級別有多高,無論他們的相貌多恐怖,在我無情的重擊之下,都將一樣的灰飛煙滅……”
說著,他扭過頭來猶如長者般關切地俯視著精靈少女︰“……嚇著了吧?你受傷了麼?”
精靈女孩痴痴地看著他,仿佛無意識般地搖了搖頭。
豪壯的牛頭人戰士微微一笑,左手單手將身邊的大木樁輕松地提起,將它放在自己厚實的肩膀上——這個動作將他整條臂膀遒勁剛烈的肌肉線條表露無余——右手頗為粗獷地摸了摸自己頭頂的尖角。一陣混濁的氣流從地底洞穴中噴涌而出,輕輕撫動著他的鬢角和鬃毛,頓時給這條充滿陽剛之美的異族漢子增添了一份狂放不羈的倜儻氣質︰
“……後面的戰斗會更危險的,記得要躲在我身後,你什麼都不用害怕!”
他對精靈少女這樣說著,然後高舉右手,做了一個全無意義而偏偏又英姿颯爽得要命的動作,猶如一個領袖般充滿熱情地對我們說道︰“我們,繼續前進!”
說完,他也不等我們,一個人大踏步邁向盤旋黑暗的棧道前方,留給我們一個雄壯英偉的高大背影。精靈少女連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就這樣傻傻地跟在他身後。
“無情的重擊?灰飛煙滅?我真不知道這家伙居然還是個詩人……”我扭頭對著身旁的夜曲調侃道。
“好老土的泡妞方法,早在上世紀中葉就過時了,這年頭肌肉男早就沒有市場了!”夜曲鄙夷地望著牛百萬的背影,滿含鄙薄地——在我看來更像是滿含酸意地——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你……是……沒有……肌肉……才會……這麼……說的……吧?”過了半晌,丁丁小戈對夜曲一針見血的評價才從我們身後慢悠悠地飄來。
我覺得這話說得真是客觀死了。
正當我們一邊緩緩地散步一邊說話的時候……
“喂,你們就看著我一個人送死啊?快來救命啊,我頂不住啦……”
前方,再次傳來了牛百萬哭爹喊娘的求救聲……
……
不知繞著棧道轉了多少圈,在一路殺死了三十幾只骷髏戰士之後,棧道距離地面只有兩層的距離,我們終于能夠看到地洞底部的情景了。
那是一片人工開鑿出來的平地,四周牆壁上還被鑿出了幾個洞穴。不少丑陋的骷髏在里面漫無目的地逡巡游蕩,粗略一查,起碼有三十只左右。一只個子很矮但很粗壯的骷髏站在地洞一側的一個洞穴門口,手里拿著一把巨大的長柄戰斧,身上穿著一件雖然破舊、但與其他骷髏大不相同的金屬鎧甲,頭上頂著一個鮮亮的名字︰“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
“錘子就在那里了……”精靈德魯伊女孩仙女下凡臉著地指著地洞一側一個骷髏比較稀少的區域對我們說道。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一把巨大的鐵錘斜躺在地上,半個錘頭已經被深埋在了泥土中。這把鐵錘的個頭很大,幾乎和一個普通的鐵砧差不多大小,錘頭上還銘刻著一層繁復漂亮的花紋。灼熱的紅色光澤從花紋的縫隙間隱隱透露出來,折射出一種奇異的魔法力量,彰顯著這把鐵錘的不平凡。
“啊,下邊那麼多骷髏,咱們能過得去嗎?還是趁早回去的比較安全。”牛百萬把頭伸出去往下望了望。看到敵人的數量,他一貫的悲觀主義作風表露無余,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那可不一定……”降b小調夜曲仔細觀察了一下骷髏們的位置,然後說道,“……雖然數量比較多,但他們的站位不是很緊密,只要我們引過來慢慢打,就有機會逐個擊破。”
牛百萬不以為然地縮了縮脖子,哼哼唧唧地小聲說道︰“我的預感告訴我,這樣做很冒險,可別被人滅團了才好……”
對于牛百萬的建議,仙女下凡臉著地立刻表示支持︰“下面的人太多,太危險了,要不然……我們還是先退出去吧……”
沒想到,德魯伊少女的話仿佛給了牛百萬極大地刺激似的。他那副頹喪怯懦的樣子立刻一掃而空,仿佛信心十足地說道︰“其實也用不著,只要我們穩扎穩打、步步推進,就算把這群骷髏全殺光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切,這不就和我說的一樣嘛!”對于牛頭人戰士虛偽的勇敢,侏儒吟游詩人頗為不忿,小聲和我們嘀咕著。
“可是……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那些人的級別可都比你高啊。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太危險了?”仙女下凡看著牛百萬遲疑地說道。
無疑,仙女下凡的勸告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不過這個效果與她的原意截然相反……
“不就是比我高幾級嘛?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級別可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標準,好的操作完全能夠彌補級別上的差別。我就不相信,這個小小的地洞里還有什麼能夠攔得住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牛百萬的態度立刻變得比剛才更加勇毅堅定,看上去仿佛現在就恨不得掄起他的大樹樁,豪勇地殺入敵群似的。不過他笑聲干澀發虛,還在微微顫抖,就像是故意從嗓子眼里硬擠出來似的,和他的豪言壯語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操作?我就看不出來這家伙的操作到底好在哪兒了……”目睹牛百萬在精靈少女面前厚著臉皮硬撐著自吹自擂的情景,降b小調夜曲站在我們身旁,忍不住用他尖酸的話語小聲地冷嘲熱諷。
過了一會兒,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的經典回答又出現在我們耳邊︰
“他……喝血瓶的操作技術……很流暢,我們……沒人能……比得上……”
因為與之達成協議的異界強大生命的種類不同,術士們能夠召喚的役使魔也不盡相同。每一種役使魔天生都有著不一樣的特點和能力,有的擅長肉搏拼殺,有的則可以幫助術士們使用魔法。
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是一個冰魔女。這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役使魔,應該來自于某個終日被冰雪覆蓋的寒冷位面。這個魔鬼通體幽藍、面帶青痕、長著一雙羊蹄和一堆短小的肉翅,凸凹火辣的身軀大部分裸露在外面,只在一些重要的部位上覆蓋著一些單薄的晶片,看上去有一種格外邪惡的誘人美感。
一看見冰魔女,降b小調夜曲立刻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我說,你也太不仗義了吧。我們幫你完成任務,你有這樣的好貨,怎麼不早拿出來?”
“……人越多……我越卡……能少一個……是一個……”過了一陣,丁丁小戈才慢條斯理地回答道。
冰魔女天生就會使用冰系的一些魔法,通常她都會使用“冰錐術”遠距離攻擊敵人,這種初級單體攻擊魔法“冰箭術”的進階技能不但能給敵人帶來更大的殺傷,還能在敵人受傷的部位凍結成一層堅硬的寒冰薄膜,使敵人行動變得遲緩。而這,正是我們召喚她的原因。
在我們這些人當中,只有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有遠程攻擊的能力。我們的計劃是︰用冰魔女的“冰錐術”在遠距離上攻擊目標,將它和它附近的幾只骷髏戰士吸引過來,再被我們圍而殲之。
如果真正投入戰斗,以半獸人術士的反應速度,只怕有一半的可能會在兩個回合之內就被敵人亂刃分尸——另外一半是在他還沒有做出反應的時候就已經被砍成肉泥了。但是這個戰術的實施,讓他終于得到了與敵人交手的機會。他興高采烈地接受了任務,立刻將自己的役使魔召喚了出來。
丁丁小戈是一個遲鈍而深沉的人,時間對于他來說似乎有著與我們完全不同的意義。在那條無形之網的制約下,他仿佛是一片意外掉落在時間波流中的樹葉,總是跟隨在時間流水之後緩慢地涉波而行,不徐不急地悠然徜徉。
像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時空旅者,他的役使魔也沾染上了一絲頗具哲學意味的時空理念,這從它施放法術的過程就能體現出來。
冒著寒氣的藍色光芒正在冰魔女的手中匯聚,我們可以感覺到許多冷峻而透徹的魔法元素正在她的手中聚集;忽然,前方的一個骷髏戰士全身發藍,明顯是受到了攻擊,一層堅韌的藍色晶體覆蓋在他的身上,他的行動頓時變得遲緩起來;緊接著,一道包裹著濃濃寒意的藍色冰錐從冰魔女的雙手中激射而出,對準那個已經受到了攻擊的骷髏戰士疾飛而去;而最瘋狂的是,正當那束冰錐即將擊中目標的時候,它突然凌空遁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一定認為我瘋了,但事實就是如此。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先擊中了目標,然後才發出了魔法,這神經錯亂的攻擊讓我目瞪口呆。
在我看來,能夠將魔法使用到這種“後發先至”、高深莫測的程度的人,應當是已經洞悉了時間的奧秘、並有力量改變時間運行的規則,那應當是神一般強大的存在。而最讓我想不通的是,丁丁小戈寧願花費那麼巨大的力量去扭曲時間的運轉,卻吝于增強冰錐術的威力,不願去提高它的殺傷力。
或許,對于那些真正的智者來說,這世間一切殺戮的技巧都是丑陋鄙俗的細微末節,遠不如對這世界時空本源的思考更有意義吧……
我立刻對這個看似愚笨的半獸人術士肅然起敬。
不過,我心中的這份敬佩很快就煙消雲散,被另外一種惱怒的情緒所取代了︰
“笨蛋,你打錯地方了!”
在我們前方,五、六只骷髏正聚集在一起,另外一群骷髏則在它們左側不遠處游蕩。
原本,我們是打算攻擊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只骷髏,這樣最多一次最多只會引來六名敵人。以我們現在的戰斗力,擊敗這些行動遲緩的不死亡靈,並沒有太大的困難。
可是沒想到,丁丁小戈攻擊的是另外一只正在來回走動的骷髏,他現在恰好走到兩群骷髏之間的位置。
這下麻煩大了!
他剛一受到攻擊,身邊的兩群骷髏戰士同時發現了我們的行蹤。他們仿佛格外興奮般摩擦著裸露著牙床的牙齒,發出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立刻揮動著簡陋而沉重的武器向我們沖了過來。
“糟了!引得太多了!”見此情景,降b小調夜曲一聲驚呼,一邊抽出短劍一邊大聲指揮著,“後退!退到棧橋上。術士把役使魔留下,開自動攻擊!”
即便是在精靈德魯伊面前硬著頭皮爭強好勝的牛百萬,此時也在女士面前放下了尊嚴,尖叫著轉身撒腿就跑——事實上,我很懷疑他此時已經嚇得根本就忘了在女孩面前保持風度的念頭。
在這個時候,我匆匆一瞥,看見了我們的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他此時的表現很奇怪,正站在地洞的牆邊,頂著一頭狂野的小辮子拼命往牆上撞。我不知道他是嚇慌了還是怎麼的,雖然他的腳下做著飛奔的動作,但卻始終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移動。最可笑的是,他好像也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尷尬處境,仍然一如既往地拼命往牆里拱著。
“丁丁小戈,你在干什麼?快點過來!”盡管我們現在所遭遇的陷阱和他不無關系,但我還是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他被從後面趕來的骷髏們撕成碎片。正當我咬緊牙關橫下心來想去把他拉回來的時候,奇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牆邊的半獸人術士忽然“倏”地一下子憑空消失了,就好像是一個虛影驀然消散,再不見蹤跡了似的。
我見過涉空者們進行時空穿行時的景象,他們雖然也是在原地消失,但卻是像一團薄霧散開,漸漸地消失在空氣中。像這樣突然一下子不見蹤影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打的……那個骷髏……就是最近……的一只啊,誰知道……我延時……會那麼久……”正當我嚇得左顧右盼的時候,丁丁小戈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的身旁,哭喪著臉對我緩緩說道。他似乎對他那種原地奔跑停滯不前的“太空步(降b小調夜曲的說法)”有著特殊的偏愛,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又停住不動了,緊接著在我一個錯神間,又瞬間移動到了我的身畔,如是再三。
看起來,這個行動飄忽、走位詭異的家伙似乎是用不著我擔心了。
丁丁小戈的役使魔為我們爭取了一點寶貴的時間。當那群骷髏戰士一擁而上,毫不憐香惜玉地把身材熱辣前凸後翹的冰魔女撕成碎片的時候,我們終于全都撤回到了棧橋的入口處。臨死前,冰魔女還連發了兩道冰錐,把那個骷髏戰士打得還剩下一半的生命。
“戰士堵住路口!術士靠後站,繼續召喚!德魯伊準備加血!牛百萬,有魔法藥水都給仙女下凡!”降b小調夜曲繼續大聲指揮道。不用他多說,我們一一照做了。
這道木質的空中走廊最多只能容許三個人並排走在上面,這意味著我和牛百萬每次只用面對三只骷髏怪物。佔據了地利的優勢,敵人無法憑借他們的數量圍攻我們,我的心里頓時踏實了許多。
這絕不是一場讓人愉快的戰斗。
骷髏怪物們的行動雖然笨拙遲緩,攻擊的模式也非常簡單,只是一味地揮舞著重錘鐵鎬胡敲猛砸,如果是在開闊的平地上,即使讓我一個人同時對付這樣兩個高我一級的怪物,我也有把握輕松地擊敗他們。
可這僅僅是一個假設,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兩個這樣的對手,而是一大群;我們也並非身處開闊的平地,而是在一條並不寬綽的過道上。環境的狹窄雖然讓我們不必同時面對那麼多敵人的攻擊,但也讓我們失去了閃避的空間,不得不用血肉之軀去承受強勁的攻勢,只能竭盡所能在很小的範圍內避開要害。
雖然他們的命中率不是很高,但他們無情的揮擊中卻蘊含著讓人畏懼的強悍力量,一旦擊中在我們身上,就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這還不是全部,除了沉重的武器,我們還不得不忍受這堆枯骨爛肉散發出的腐臭氣息。這團讓人窒息的氣息中似乎帶著某種腐蝕性的毒素,讓我們身上的鎧甲破損得異常迅速。
在這個時候,任何思考都變成了多余的。除了勇敢地挺身戰斗,用你的無畏與狂熱去壓倒這群無所知覺的怪物,把它們已經死過一次的邪惡身體再殺死一次,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我正是這樣做的。
我站穩了身體,全身的肌肉因為緊繃而顯得有些酸痛。積攢斗氣以備危機的念頭一絲也沒有留存在我的腦海中,因為現在就是最危急的時刻。我幾乎是在肆意揮霍著體內的斗氣,不計代價地使用著“砍殺”技能。當斗氣耗盡之後,我只能憑借肉體的蠻力去砍殺,等待著這股戰士的力量緩緩復甦,直到我可以再次使用它為止。
我身旁的牛頭人戰士也是這樣做的。盡管他看起來驚懼不定,目光中沒有任何“勇武”可言,但他手中的大木樁已經沾滿了骷髏怪物的碎骨。
我們和面前的骷髏怪物相互交換著殺傷,各種武器在我們之間揮舞。骷髏怪物們的武器重重地擊打在我們的肩頭、胸口,有時那劇烈的疼痛甚至讓我覺得自己的胳膊已經斷了,但我們已無暇去品味疼痛和恐懼,只有紅著雙眼將自己的收獲更多地返還給對方。生命削減的符號在我們頭上不停地盤旋,就像是一群等待啄食尸體的兀鷹。一旦它不再出現在一方的頭頂,就意味著又一個強壯的軀體失去了他的靈魂。
盡管我們陷入了癲狂般地奮力砍殺,給我們的對手制造了很大的麻煩——剛接戰沒過一會兒,已經有兩只骷髏被砍成了骨片,第三只也在牛百萬的重擊下搖搖欲墜——可這樣的戰斗對于我們來說是得不償失的。在我們好不容易將一個敵人擊垮之後,立刻又有一個丑陋的家伙擠進來,填補上空缺的位置,用同樣粗野的方式向我們攻來。而我們只有兩個人擋在前面,沒有退路可走。
如果只是依賴牛百萬儲備的生命藥劑,我們根本支撐不到現在——並不是他的儲備不夠豐厚,而是我們吞服藥劑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生命減少的速度。之所以我們還站在這里,是因為身後那個名叫仙女下凡臉著地的精靈少女,始終不停地在用她的魔法為我們恢復生命。
在和長弓射日一同戰斗的時候,我曾經接受過這個至高神的信徒的魔法治療。這種直接為靈魂灌輸生命力量的魔法見效很快,能夠一次性為一個人增加數百點生命力。
精靈德魯伊的治療法術來自于自然女神奈徹妮婭的祝福,它雖然無法直接救助靈魂,但卻可以加速肉體的成長,讓傷處更快地愈合。這個過程雖然不像牧師的神聖醫療魔法那樣能夠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卻能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讓我們因為受到重擊而損失的生命更快地恢復。
我們應該慶幸的是,在這群形容恐怖的已死者中,沒有一個是擅長遠程攻擊的家伙,只能依靠近身肉搏和我們正面交鋒。我相信,如果他們中有一個射手、或者是一個施法者,在我們面前的三個人之外再提供一份戰斗力,那我們早就被殺得抱頭鼠竄了。
即便如此,我們在戰斗中也屢次遭遇險情。有那麼幾次,我的生命已經跌落到百分之五的危險境地,完全是憑借著人類“堅韌”的種族特性,才挺過了瀕死的危機狀態,等到了藥水治療發揮效果的時候。
“我的預感告訴我,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全完啦!”牛百萬驚恐萬狀地大叫著,手上卻毫不留情地將一具骷髏砸成了骨渣。
“我不想再听你的什麼狗屁預感了,每次你一說起你的預感我們就要倒大霉!”我氣急敗壞地大罵道,順手將一瓶像鼻涕一樣的藥水灌進嘴里,“……那玩意只有娘們才信!”
“我們是女生,不是‘娘們’!”听到我說的話,德魯伊女孩在我身後嗔怒地跺著腳,手上卻一刻不停地又將一道綠色的治療波扔到牛百萬的身上!
正當我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陣震撼人心的嘹亮歌聲忽然從降b小調夜曲的口中傳出,穿透了我們的耳鼓︰
“……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妹妹的頭發邊……”
听到他的歌聲,仙女下凡一陣錯愕,差點就把一個治療法術施放到了我面前的骷髏怪物身上。
很快,我們發現了這首戰歌的功用。當我們在侏儒吟游詩人的戰歌範圍內時,身上的肌肉似乎變得更為堅硬,而且身外似乎也被包裹上了一層隱隱的薄膜,保護著我們的身軀。當骷髏怪物的武器敲打在我身上的時候,疼痛的感覺不再像剛才一樣刺人,我甚至能感覺到,皮膚像是整塊的岩石一樣凝聚在一起,給我提供了不遜于鎧甲的防護能力。
“你有鐵壁戰歌,早點用我們不就不用那麼危險了嗎!”牛百萬好像被耍了一樣,惱怒地沖著夜曲大吼大叫。
“我剛才……嘻嘻……在修改戰歌的源文件,切出去調整了一下。系統默認的戰歌實在是太俗套了。”听到牛百萬的吼聲,夜曲暫時停住了歌聲,嬉皮笑臉地回答道,繼而使用頗為猥瑣的聲音繼續高唱道︰
“……三呀摸,四呀摸,摸到妹妹的臉蛋邊……”
听了夜曲的歌聲,仙女下凡羞得滿面緋紅。她跺著腳沖著夜曲嗔怒道︰“你……你從哪兒搞到這種……這種曲子的?”
侏儒吟游詩人面有得色,幾乎是在炫耀地說道︰“找到這首曲子可不容易了,下載都下載不到,我好不容易才從老唱片市場里面淘換來的,絕版名曲啊……七呀摸,八呀摸……”
“不許……不許唱了……”精靈德魯伊少女羞惱地撲過去,想要捂住吟游詩人的嘴巴阻止他的歌聲。
“別,一定要讓他唱完……”牛百萬忙不迭地大叫起來,“……沒有他的戰歌,我們這邊實在抵擋不住啊……”
降b小調夜曲的鐵壁戰歌幫助我們度過了最大的危機,他在我們護甲受到腐蝕的時候及時地增加了我們的防護能力。在戰歌的作用下,我們的生命恢復的速度以微弱的優勢超過了生命削減的速度,達到了一個對我們有利的平衡點,這讓我們原本異常艱苦的戰斗變得有驚無險。
而在另一側,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卻始終處于一種可有可無的尷尬狀態。
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術士的役使魔並非是一個有生命的物體,那只是一些強大的異界生命在我們這個位面中的魔法投影。它可以被暫時地消滅,卻無法真正被殺死。當丁丁小戈的召喚法術冷卻完畢之後,他立刻再次召出了冰魔女,在我們身後使用“冰錐術”支援我們,遠程射殺那些骷髏怪物。
“冰錐術”的殺傷力雖然強大,但發射的頻率卻很緩慢,事實上,冰魔女並不能為我們提供太大的幫助。
除了役使魔自有的攻擊法術,術士本身作為一個施法者,也具有一些獨有的魔法攻擊手段。這些與強大的異界統治者交易的冒險家們似乎對黑暗有著特殊的偏愛,他們最拿手的把戲就是射出自己的陰影給敵人造成巨大的傷害,這種名為“暗影箭”的法術強大而又隱蔽,讓人防不勝防。
自始至終,丁丁小戈一直在不斷地吟誦著法術,努力將陰影中的魔法力量匯聚在自己的手中,然後……
……把它們捏碎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的,他一直在努力地施放“暗影箭”的法術,卻從來都沒有放出來過。
“別傻乎乎地站在那兒不動!你到是進攻啊!”看著他那副茫然無辜地痴呆模樣,牛百萬氣不打一處來,撅著他的大鼻頭沖著半獸人術士大喊著,“你的小女鬼可比你管用多了!”
在繼續捏碎了兩個暗影魔法光球之後,丁丁小戈夢游般悠長的聲音才傳回我們的耳邊︰
“……我也不想啊……我這里……延時得厲害……我瞄準的骷髏……都已經被你們……砍死了……我沒有……目標啊……”
“那就換個別的技能用用,別老在那邊瞎忙活!你總得干點什麼吧!”牛百萬紅著眼楮大吼大叫,看起來就好像恨不得把丁丁小戈一口吞進去再吐出來、再吞進去再吐出來、再吞進去再吐出來一樣。我之所以這樣猜測是因為牛頭人有四個胃囊,並且和他們沒有智慧的遠親一樣,有反芻的習慣。
牛百萬的怒叫提醒了丁丁小戈。他習慣性地遲疑了一陣,然後停止了釋放暗影箭的徒勞努力,轉而低聲默念起另外一個陌生的咒語。因為“延時”這個古怪魔法的結果,他的聲音被拖得很長,帶著滑稽的變調。這顯然是個更長更復雜的咒語,雖然我听不懂那些召喚異界力量的魔法語言,但這些聲音在我听來陰森邪惡,絕不像是一個良善的法術。
當他用一聲類似綿羊叫聲的“咩咩”聲結束了這個法術之後,一團正在緩慢翻騰著的淡綠色的薄霧忽然從天而降,包圍在我們身旁,然後他右手往我們頭頂一指——這一指顯然才是這次施法的結束動作,但這種“後發先至”的法術對于他來說,已經不算是件新鮮事了。
如果過吟游詩人的戰歌是這場戰斗的轉折點,那麼丁丁小戈的這個法術,卻給這場戰斗帶來了決定性的影響。
這個法術名叫“衰減之雲”,受到這種法術影響的敵人將會在法術作用時間內降低他們的生命力和防御力。盡管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初級法術,對于這群骷髏怪物的衰減作用並不是那麼明顯,但當我們這場戰斗呈現出勢均力敵的狀態時,它就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長劍切割骨骼的觸覺立刻變得酥軟起來,這群怪物堅硬的骨質軀殼仿佛在短時間內流失了大量的鈣質,患上了可怕的“軟骨病”。當我手中的“劍齒撕裂者”與那些變得有些松脆了的骨頭相互咬噬的時候,我甚至能從那快意的摩擦中听到長劍不滿足的尖嘶聲︰在這些不堪一擊的對手面前,這件鋒利的凶器已經失去了它逞威的意義,只是在被當作那些粗陋的殺戮工具一般使用而已。
最妙的是,這個“衰減之雲”是一個範圍性的魔法,它的負面影響能夠波及到每一個進入魔法範圍之內的敵人,而不僅僅是對某一個對手起效,這就使丁丁小戈因為“延時”問題受到的影響,變得不再那麼明顯了。
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一個最簡單、最低階的法術,卻將我們原本十分微弱的優勢擴大到了一個難以衡量的地步,讓我們五個人在直面數倍于我們的對手時還能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在我們的武器和魔法面前,那些粗野可怕的骷髏怪物越發支持不住,猶如殘破的土牆般在我們面前不斷地崩潰。被砍斷的枯骨不斷掉落在地面上,發出凌亂的雜響,繼而又被我們無情地踏成碎片。
戰斗,那是冒險者的天性,是他們血管中流淌著的發自生命源頭的澎湃熱情。無論他們是否足夠強大,我覺得,在這些勇敢而聰慧的人們面前,任何凶險,都有被克服的可能。只要這些人還在戰斗,總會有一些神奇的事情會發生,而沒有所謂“必然”的失敗。
如果說這場戰斗證明了那些可以被稱之為“必然”的事情的話,那也只有一樣,那就是︰五個人總是比四個人更有力量!
有了這一次成功的經驗,後面的事情就開始變得簡單了。在經過短暫的休息之後,我們將剩余的幾群骷髏怪物分批引誘過來,用同樣的方法將他們一一消滅在狹窄的過道上。一時間,侏儒吟游詩人降b小調夜曲那首名為《十八摸》的的戰歌在地洞上空莊嚴而神聖地高高飄揚,不時伴隨著精靈德魯伊少女由衷的贊嘆聲︰
“你就不能換首曲子嗎?”
……
沒過多久,我們就摧毀了地洞中所有粗暴好戰的骷髏怪物,將羅伯特-威蘭斯特遺失的鐵錘周圍的敵人全部消滅,為我們的半獸人術士闢清了拾取任務物品的道路。
丁丁小戈終于安全地站在了那把泛著紅光的鐵錘面前,當他彎腰拾取的時候,忽然毫無征兆地定格在了那里,就仿佛時光突然停止了流轉似的。我甚至下意識地伸出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以確認這並不是某種類似“時間停止”之類強大魔法的效果。
“不會吧,又在這兒卡掉了?”牛百萬近乎絕望地拖著長腔哀嚎了一聲。他三兩步沖到丁丁小戈的面前,伸出手去焦急地捏了捏他的面龐,“老兄,我們冒著生命危險、繞了那麼一大***路、砍死了那麼多骷髏、把這里鬧得雞飛狗跳的,可都是為了幫你完成任務啊。眼看著任務就要完成了,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說掉線就掉線了……那我們的辛苦可就白費了……你給我醒醒……醒醒……醒……醒過來……”
見他沒什麼反應,牛百萬一邊急切地叫著,一邊又伸出他寬大的手掌不輕不重地�了半獸人術士幾記耳光,似乎是在試圖將他從昏迷中叫醒。
牛頭人的方法顯然是有效的,正在他打得手爽的時候,我們眼中忽然紅光一閃,地上的鐵錘立刻失去了蹤影,繼而,丁丁小戈的右手姍姍來遲地在那片一無所有的空地上摸了一把。
“別……別打了……我……沒有掉線……可是臉……快被你……打腫了……”丁丁小戈的聲音忽然傳來。
牛百萬微微一愣,而後紅著臉皮連連道歉說︰“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已經掉了呢……一時沖動、一時沖動……”
“下次……我再延時……的……時候……誰再打我的……臉……我就……跟他死磕了……”丁丁小戈的面頰氣得——也許是被打得此時——通紅,語氣透著一種怪異的腔調,似乎是想要表達著他內心的憤怒,可慢吞吞的節奏卻讓他的語氣變得無奈而輕柔。
……
在丁丁小戈成功地取得了他的任務物品之後,我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地洞中僅存的一只骷髏——正安靜地站在一個洞穴門口的“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
如果說這些已經失去了靈魂而又拒絕死亡的腐朽者也具有某種個性的話,那麼這個骨質粗壯、身材矮小的骷髏或許是一個高傲而又矜持的家伙。自始至終,他一直都沒有加入到我們的戰斗中來,甚至對近在咫尺的戰斗視而不見,只是眼睜睜地瞧著——如果他還有眼楮的話——我們將他的同伴們拆散、擊碎。
在搏斗中,有一次我在和一只骷髏交手時不小心靠近了他的身邊。我當時已經做好承受他攻擊的準備,可是他對我根本理也不理。他看上去和其他的骷髏有些不一樣——我指的不是他矮小粗壯的身材,而是他的雙眼。
和其他那些嗜殺而暴虐的怪物一樣,他的眼眶中一無所有,除了一片黑暗的空洞。可是同樣是一片漆黑,他眼眶中的黑暗似乎格外地深邃悠長,仿佛其中蘊含著一些神奇而又不可言喻的東西。那似乎是某種……
……某種情感?!
你能夠想像嗎?那只是一具骷髏。哦,是的,出于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或許他能動,或許他不像看上去那麼……那麼像一具骷髏,可他就是的。而我居然能從他一無所有的眼眶中看到本應僅屬于活人的情感。
那是一種復雜的情感,憐憫、哀傷、自責、悔恨……諸多種讓人痛苦的感受就匯聚在他眼眶里那一團空空如也的漆黑中。我想那很荒謬,可我相信我確實看到了這一切。
“看上去這里還有個任務。”降b小調夜曲指著那個亡靈大大咧咧地說道,“誰去和他對話?”
“我不去,怪嚇人的……”仙女下凡臉著地一臉厭惡地縮在牛百萬的背後,既害怕又有些好奇地露出半個腦袋,還是忍不住往“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的方向看去。
“不用害怕,我會站在這里保護你!”牛百萬慷慨激昂地挺身站在前面,大聲對德魯伊少女說道。不過,看起來他除了要保護仙女下凡之外,這句話里更重要的意思是他下定決心要“站在這里”了。至于他為什麼不站到那只骷髏身邊去——從他有些空洞顫抖的語調中,我們已經能得到一些顯而易見的答案了。
“算了,還是我去吧。”我對他們說道。作為一個穿著厚重鎧甲的戰士,倘若真的突然發生了什麼變故,我也能比防護能力低下的侏儒吟游詩人支撐的時間更長些。
走到那個矮小的骷髏面前,我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地尷尬——畢竟就在片刻之前,我還正在和這種丑陋可怕的東西拼殺個你死我活,現在你讓我和他這樣面對面地交談,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嗯……那個……先生,您……已經死了嗎?”我知道問一具四體通透的空心骷髏“你吃了沒有”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可當我把話說出口之後,我覺得這個問題更蠢。
原本,那四個家伙正手握武器在我身後嚴陣以待,可听到我的問題之後,他們忍不住“嗤嗤”地竊笑起來。
真該死,如果你們知道該說些什麼,為什麼還把我推到這兒來。
正在我心理失衡地犯嘀咕的時候,那具骷髏忽然“ ”幾聲輕響,把脖子轉向我︰
“你們終于來了,來自地面的勇士。我一直在等著你們,謝天謝地,至高神听見了我的祈禱……”
他說話了?他真的說話了?
他的聲音陰森而平淡,每一個音節都發出同樣的節奏,完全沒有平時我們交談的抑揚頓挫。這種冷冰冰的、機械般的聲音讓我覺得背後發涼。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發出聲音的,這聲音顯然並非源于他早已腐爛朽滅的發音器官,而好像是來自他的體內——不過以他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也早就沒有什麼“體內”可言了。
在一片幽暗的地下洞穴中,一隊年輕的冒險者,正聚精會神地听著一個骷髏怪物侃侃而談,這情景看上去實在是有些怪異。
“……我叫羅伯特•威蘭斯特,曾經是一個矮人,我的朋友們都叫我‘淬火者’……”那具骷髏幽幽地說道。他所說的這些內容我們隱約都能夠猜到一點,尤其是因為他的名字、他的身材和那個傳說中的矮人“淬火者”都十分地吻合。
“……一年前,我發現了這條礦脈,並且在這里開掘礦洞。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底下埋藏著怎樣可怕的東西,也想不到我正在給自己和所有的人親手挖掘埋葬自己的墳墓……”
“……一切都很順利,大量貴重的金屬被開采出來,帶給我們源源不斷的巨大財富。我們以為自己找到了寶藏,更加努力地工作,也加快了釋放惡魔的腳步……”
“……在挖掘中,我們打破了一扇石壁,發現了這個巨大的地下洞穴。愚蠢、貪婪和好奇心讓我做出了一個永遠懊悔的決定,我決定修築一條通向這里的通道,在這地洞中繼續挖掘……”
“……我們挖掘出了這些洞穴……”說著,“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指了指地洞底層的這幾處洞穴,接著說道“……發現了一些貼著封印的箱子。和一切理應為貪婪遭到報應的蠢貨一樣,我們撕掉了封印,放出了一個巨大的魔鬼。不,即便是魔鬼也不會比他更可怕,那是抗拒死亡的邪靈之主、腐朽者的主人、末世君王最忠實和最殘酷的走狗、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
“……他抽干了所有人的生命,沒有一個人幸免。他榨干了我們的靈魂,將死者制作成游離于生和死之間的腐朽怪物,作為自己最卑微的奴隸。他破壞了整個礦洞,將所有的秘密埋藏在這里……”
“……所幸的是,我的身上配有至高神守護的護符,它不能讓我免于死亡,但卻保護了我的靈魂,讓我免受大巫妖的折磨。可是,護符無法永遠保護我,我能感覺得到,我的靈魂正在消散。我向至高神祈禱,求他賜下勇士,讓我有機會將這個可怕的秘密公之于眾。我的靈魂已經很虛弱了,我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不過,還好,你們來了……”
“……去瓦倫要塞,將麥肯斯卡爾逃脫的消報告梅內瓦爾侯爵。時間緊迫,大巫妖似乎有辦法引導枯萎之地回到法爾維大陸,末世君王的軍隊將會灑滿整個大陸,戰爭即將開始,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除此之外,我還要請你們幫我一點小忙……”正當我以為這個矮人腐朽者已經把話說完了的時候,他又向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
“……如果我的靈魂消散,我的身體也將會變成一只怪物,就像我的同伴們那樣。矮人不畏懼死亡,但要有尊嚴的死亡,我不能讓我的身體變成自己靈魂的敵人。”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盡管作為一個腐朽者,他已經無法再改變任何表情和聲音,但我似乎能夠感到他正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
“消滅我,在我變成怪物之後!”他這樣說道。
“我將放棄靈魂,不再繼續堅守生命。我只請求你們制止我,將我已死的軀體再殺死一次,讓我像個矮人那樣安靜地死去。”
“……我已經……活的……太久了……”
“你願意……幫助我嗎……”
矮人腐朽者抬起他粗壯結實的頭顱,用他那雙空無一物卻充滿懇切的黑色眼眶望向我。
我無法回答。
我不應該這樣做嗎?制止一個怪物的誕生,讓一個好人的靈魂得到安息。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接受他的請求,用我的劍將他從長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任何人都不應該拒絕這個要求,因為這事關一個好人靈魂的歸宿。
可是,這很難。
這個腐朽者有一個完整的靈魂,他能夠感受得到痛苦和懊惱,我無法告訴自己他已經死了——倘若一個人的身體殘缺、而靈魂完整,我們能說他死了嗎?那些斷手斷腳、只有一只眼楮的人們,我們能說他們都死了嗎?而和他們相比,我眼前的這個亡靈只不過失去了更多的肉體而已,他依然是個“人”,一個有生命、有智慧,並且不乏高尚的“人”。
你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人在你眼前自殺,而後毫不猶豫地毀掉他的尸體嗎?
“接任務啊!”牛百萬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頭看了一眼,他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放心吧,你一接受任務就往後撤,十五級的怪,我們打得過的!”降b小調夜曲也躍躍欲試地說著。
“……你……該不會……也……卡了吧……”就連反應遲鈍的丁丁小戈也忍不住催促我了。看著他們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樣,我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殺掉一個曾經是人類的怪物,這種事情就那麼值得興奮嗎?
或許吧,我的涉空者伙伴們對于“死亡”的理解是讓人樂觀的。按照他們所描述的,人死了之後,並不會就此消失,而是有機會復活的。或許吧,這個名叫羅伯特•威蘭斯特的矮人冶金大師也會如此。
可我仍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好,我願意幫你!”我咬了咬牙,點頭應允了他的請求。
“我無法表達對你的謝意,勇敢的冒險者。願至高神達瑞摩斯永遠賜福予你……”亡靈羅伯特•威蘭斯特感激地對我說道,他蒼白的下頜向後輕輕咧了咧,露出了一副古怪而欣慰的笑容。他輕輕地伸出雙手,捧住掛在胸口的那枚掛飾,低吟著跪倒在地,虔敬地垂下頭去。隨著他空洞機械的聲音逐漸降低,我似乎能夠看見一絲微茫的光澤正從他身上逐漸地飄散,在半空中輕柔地隱沒,直至完全找不到蹤跡。這些光與我之前所見的任何光芒都不相同——我的意思,那很顯然不是所謂的“鬼火”——那是些真正神奇的東西,支撐它不住閃爍著的,是生命最本源的力量。
當所有的光芒散去,從我身前這具矮人骷髏的身上,我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那是一股冰冷殺戮的味道,我知道,跪在我面前的骷髏已經變成了一台制造死亡的無情機器,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這是一場我不願回憶起的戰斗。
與其說我竭力想要忘卻當時的感覺,倒不如說我從來都沒有對那場戰斗有過什麼印象。
已經徹底化身為怪物的矮人冶金大師——“淬火者”羅伯特•威蘭斯特毫不遲疑地揮舞著戰斧向我砍來,他那原本充滿著礦物學和冶金學知識的頭腦此時已經被殺戮的狂熱所完全取代。戰斧砍在盾牌上,發出“ ”的響聲,震得我手臂發麻。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還擊,只是下意識地用盾牌擋住頭臉。我甚至覺得自己這樣做並非是因為畏懼他的戰斧,而是因為我不敢直面他的臉——那張有著漆黑深邃的眼眶的骨質面孔。
一度,我也曾想過拋棄一切讓人脆弱的念頭,像個真正的戰士一樣面對著腐朽的怪物,毫不留情地揮劍砍殺。可每當看見他麻木僵硬的臉孔,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懇求我毀掉他時的懇切期盼。他盼望贖罪,而他已經為他做過的事情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他懇求我毀滅他的尸體,我答應了,但事實上,我並沒有這個權利——他並沒有什麼需要別人來拯救的地方。
所以,我只能軟弱地躲藏在盾牌背後,背棄了他的願望和我的承諾,听任那股邪惡的力量支配著他的身體,去做那些他本性中絕不願做的暴行。
好在還有我的伙伴們,他們並不像我這麼多愁善感、猶豫不決。毀掉一只十五級的腐朽者對于他們來說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沒過多久,壯實的矮人骨架被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凍成了冰坨,而後被敲成了碎片。碎裂的骨茬和冰渣迸得滿地都是,和原先那些骷髏怪物的殘肢混在一處。
戰斗結束了。
完成了羅伯特•威蘭斯特的囑托,我的涉空者伙伴們看起來很高興——我沒有立場來指責他們,他們拯救了一個靈魂,滿足了一個矮人最後的要求,帶給了他一個體面榮譽的死亡。他們完全有理由為之高興。
可是,對于這件事,我真的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到底是被“殺死”了,還是被“拯救”了?
這個問題,我始終不願去思考。
在羅伯特•威蘭斯特身後的洞穴中,我們找到了一本《高級采礦師手冊》和一把能夠增加三十點采礦技能的鐵鎬“金屬拾取者”,這兩件物品讓我們中唯一的采礦師丁丁小戈眼饞不已。
“……這兩件……東西……能不能……都給我……”他內心的興奮完全被他遲緩的聲音所掩蓋,讓人听不出一絲喜悅的情緒。
雖然這兩件是這次冒險中最貴重的物品,但它們對其他人來說毫無意義,沒有人反對把這兩件物品交給丁丁小戈。就這樣,我們的半獸人術士不但完成了任務,而且采礦能力得到了明顯的提高,成了這次冒險中收獲最豐厚的幸運兒。
高興之余,丁丁小戈大方地表示如果我們有需要的話,他可以送給我們一些金屬和礦石,這正是我學習煉金術用的著的。除了我之外,降b小調夜曲也是半獸人術士這一慷慨決定的受益者——他所學習的生活技能是制作鎧甲。
精靈德魯伊少女仙女下凡臉著地得到了羅伯特•威蘭斯特脖子上的“信仰護符”,這種護符原本應該是至高神達瑞摩斯最虔誠的信徒佩戴的,那上面凝聚著信仰的力量,能夠給佩戴者增加三十點的法力,並且提高佩戴者抵御靈魂魔法的能力。
讓我覺得有些想不通的是,德魯伊少女明明是自然女神奈徹妮婭的忠實信徒,可她卻毫不介意佩戴一枚屬于至高神信徒的護符。
不過,看著精靈女孩興奮的樣子,我覺得她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護符意味著什麼,只是單純地出于好看,想在脖子上掛一個裝飾物而已——我們都知道,無論什麼種族的女性,對于裝飾品的需求都是永無止境的。我敢和任何人打賭,如果說只有一種選擇的話,即使是一個信奉秩序與光明的、極度虔誠的至高神的女牧師,也寧願掛上一枚象征著絕望與死亡的骷髏掛墜而不讓自己的脖子空著。
除了一些草藥或是食物之類的東西之外,礦洞里的骷髏怪物們還隨身掉落了一些錢幣——這應該是他們生前就帶在身上的,當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把他們變成腐朽者的時候,這些倒霉的礦工顯然來不及換衣服。現在,他們估計再也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除了雜物和錢幣這些每個人都有的戰利品之外,牛百萬沒有得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不過在我看來,他一點都不為此感到失望。恰恰相反,他現在或許正感覺自己是收獲最豐厚的人了︰
“……這有什麼了不起,我剛一級的時候就一個人從堅蹄谷跑到這邊來了,路上見的高級怪多的是,這些骷髏根本就不算什麼……”我想他不會告訴德魯伊少女他是因為迷路才跑到坎普納維亞城的。
“……我還見過龍,一條綠龍。等你級別升高了之後我帶你去殺它……”牛百萬仍在不失時機地夸夸其談。雖說在姑娘身邊的男人總是非常彪悍的,可當一個十二級的牛頭人戰士大肆吹噓著要去“屠龍”的時候,這就不再是彪悍,而是恬不知恥地吹牛了。
牛百萬帶著仙女下凡走在前面,他好像是有意地加快了腳步,拉開了與我們之間的距離。而精靈女德魯伊也似乎忘記了我們的存在,緊緊跟在他的身旁,不時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很快,他們的身軀就隱沒在黑暗中,只影影綽綽地能看見頭頂的名字。牛百萬把他冗長的名字密密匝匝地頂在頭上,活像是一個能夠直立行走的告示牌,看上去有些滑稽。再過一陣,我們就連他們的名字也看不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著他們逐漸消失的身影,降b小調夜曲咬著牙根忿忿不平地說道。
“……這話……都是那些想……獻殷勤……又獻不出去的人……才會說的……”我已經漸漸習慣了丁丁小戈在這樣的時候不失時機地發表他絕妙的意見。
“……”被搶白的侏儒吟游詩人翻著白眼,埋臉怨氣地瞪了半獸人術士一眼︰
“丁丁小戈,直到遇到你我才發現有兩件事情我從小到大都搞錯了。”
“……什麼事?”
“第一,有時候,說真話的人很讓人討厭;第二……”說到這里,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然後湊近到丁丁小戈的面前。
“……第二是……什麼?”過了有一會兒,丁丁小戈才滿吞吐地反問道。
“……第二點是,當你靠近別人說話時,很容易踩到對方的腳!”說到這里,降b小調夜曲狠狠地一腳踩在半獸人術士的腳面上,然後氣咻咻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以丁丁小戈異常遲鈍的反應速度,當時並沒有對這一腳做出什麼反應。直到吟游詩人走出了足足有十幾步遠的時候……
“啊……”半獸人以他特有的遲緩而綿長的聲音,表達著他此時腳趾尖上的痛苦︰
“……你這絕對是……小心眼的……蓄意報復……”
“啊……”正當侏儒吟游詩人和半獸人術士走在後面不住地拌嘴混鬧的時候,前面再一次猛地響起仙女下凡銳利的尖叫和牛百萬驚慌失措的求救聲︰“救命啊……”
我們立刻猜到,牛頭人戰士和精靈女德魯伊怕是又一次遇上了敵人的伏擊。
盡管始終在為自己沒能吸引精靈少女的眼球而抱怨,可一听到求救聲降b小調夜曲立刻和我同時竄出,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直奔過去。丁丁小戈也再一次地施展起了他那不規律的瞬間移動腳步,時而出現在我們前頭,時而又落到了我們的身後,有如鬼影子一樣行動飄忽。
“你這個笨蛋傻大個,早就告訴你不要跑得太快,要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像你現在這樣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們怎麼來救……”夜曲一邊蹦蹦跳跳地拼命跑這,一邊大聲沖著牛百萬發牢騷。可是,當牛百萬和仙女著地臉朝下兩個人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牢騷聲立刻戛然而止。
一些出人意料的景象徹底堵住了吟游詩人的嘴巴,立刻讓這個能言善辯的家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吃驚的並不僅僅是他,我也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正在發生的事情。
獨自走在前面的兩個人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確切地說,我們的牛頭人戰士其實毫發未傷,他此時也正想我們一樣,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渾然不知自己的大舌頭已經下意識地伸出了嘴巴,都快能舔到自己的脖子了。
只有一個人是在戰斗的,那就是我們的精靈德魯伊少女仙女下凡臉著地。我很難形容她此時的表現︰她驚駭地閉上了雙眼,兩手不住地在身前用力耙動撥拉,雖然已經變成了了粗壯巨熊的模樣,可從頭到腳仍然是一副小女生驚恐畏縮時無力掙扎的模樣。
一個小女生柔弱笨拙的掙扎或許讓人發噱,但一頭巨熊受到驚嚇後的本能反應就要可怕得多了。現在,還有兩只拿著鎬頭和鐵鍬的骷髏怪物站在精靈德魯伊的身前,與其說它們是讓人驚恐的不死亡靈,到不如說它們是一對正在飽受摧殘的可憐蟲。巨熊的利爪每揮過一次,它們的身上就會掉下一些碎裂的骨片,而它們手中的鈍器對于變化成巨熊形態的德魯伊來說,能夠造成的傷害少得可憐。直到現在,德魯伊巨熊的生命才剛剛損失了不足三分之一,而地上已經堆滿了碎裂的骨渣和骷髏了。
“出什麼事了?”我向著驚魂甫定的牛百萬問道。
“剛才……我們正走著,這一隊骷髏怪,大概是五個吧,突然從角落里拐出來,我們沒防備,其中一個骷髏怪和她臉對臉貼在了一起。然後……她就尖叫了起來,差點沒把我嚇死。再然後……根本就沒有輪到我動手,就變成這樣了……”牛百萬雙手向前一攤,示意我看看現在的景象。
“啊……救命啊……好可怕好可怕啊……”德魯伊少女一邊用他尖銳的女高音喊著救命,一邊一巴掌把最後一只骷髏怪拍成了一堆骨屑。看起來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麼,直到干掉了最後一個敵人,她的雙手……嗯,雙爪……仍然在胸前不停地揮舞著,看起來如果沒有人阻止的話,她會一直這樣揮舞下去的。
曾經有人說過,恐懼有時候同樣會刺激起人體內的巨大潛能,讓人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強大力量。之前我一直覺得這種說法很荒謬——膽小鬼無論怎麼變都無法成為一個勇士——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恐懼的力量可能比人們想像得還要巨大。
看見這個景象,我們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牛百萬面色微紅,在我們的注視下湊上前去,從身後拍了拍德魯伊少女的肩膀︰
“沒事了沒事了,那些骷髏都死了……”
精靈女德魯伊看來是听到了牛百萬的話,她的雙爪將信將疑地停止了揮舞,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細縫,確定一切安全無誤之後,才終于睜開了眼楮。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它們突然出現,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膽子很小,既怕黑又怕鬼,一定讓你們看笑話了吧。”她重新變成了精靈少女的模樣,小臉羞得通紅。
我們的臉似乎比她更紅。
“它們……它們是怎麼死的?”精靈少女環視了一下四周,略顯驚詫地問道。她看了看我們,最終把目光停在了牛百萬的身上︰
“該不會都是你打死的吧……”
“嗯……呃……”此時的牛百萬大約正震驚于仙女下凡的驚人戰績,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遲疑地哼哼了幾聲。
讓人遺憾的是,精靈少女似乎是把他的遲疑當成了默認︰
“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真厲害!”精靈女孩無限崇敬的目光讓牛百萬手足無措、牛皮一片通紅滾熱。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為牛百萬是我們中最強悍的人——這與事實之間存在著相當巨大的出入。我猜,或許對于那些性情柔弱的女孩來說,粗獷豪放的外表真的能引起她們心中的安全感吧。
我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沒過多久,我們就回到了地下大廳,即將從礦洞回到地表。
牛百萬和精靈女孩兩個人仍然肩並肩地走在前面,礦洞里的蝙蝠已經無法再對他們構成威脅了。我們三個人在後面遠遠地綴著,讓他們倆的身影始終保持在視野之內。
這個時候,沉默了許久的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終于開了腔︰
“我覺得……就算是那個德魯伊女孩一個人……也能把地下洞穴清干淨……”
必須承認,他說的是一件讓我們這些男人們既尷尬又慚愧可怕事實。
(推薦一本超強的小說吧。之所以說它“超強”,文字倒在其次主要是他的作者,實在是…………啊!
恆源祥、腦白金式的的廣告狂人——孔子祭——的新書,《三年二班的世界》。我被這個家伙鍥而不舍的廣告精神深深地震撼了。曾听人說,廣告的最高境界,不是讓人眼前一亮,就是讓人眼前一黑。他非常成功地做到了讓人“眼前一黑”的程度。
其實小說寫得還不錯,就是進入主題有點太慢了,甚至于……比我還要慢。我不知道當你看到一部小說一直到十五章的時候,發現它的題目赫然是驚人的“真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我的感覺是︰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有耐心的朋友還是去看看吧,有點懸念,文筆也還干淨(我得說,他對空戰的描寫顯然不是什麼內行),故事的情節…………啊,別管什麼情節了,完全還沒有展開呢。
好吧,我承認,我只是被他狗血的廣告感動了而已,我個人貢獻了收藏一個,全當是對艱難同道的一點小小支持了。
時空傳送熱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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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瓦倫要塞始建于何時,這座古老城堡的年紀似乎與它所護衛的烏齊格山一樣久遠。巨大的山石壘建而成的城牆粗糙而厚重,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的歲月磨礪。
從名字上來看,瓦倫要塞應該曾經是一座完全用于駐扎軍隊的純軍事堡壘,但那顯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瓦倫要塞已經和一座普通的小城沒有什麼兩樣了,兜售各色商品的店鋪排列在兩旁,無所事事的行人走在城中的道路上,由厚實的山毛櫸制成的大門洞開著,從不關閉,任由來往的人們進出。
我來到瓦倫要塞已經有兩、三天時間了,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坎普納維亞城的統轄範圍。對于缺乏旅行經驗的我來說,這絕稱不上是一次讓人愉快的長途旅程。
瓦倫要塞位于烏齊格山東南部的山區地帶,因為從未來過這里,我的魔法地圖上沒有標注,我只能像只沒頭的蒼蠅的一樣朝著大概的方向前行。山地崎嶇狹窄的道路讓我吃足了苦頭,這里的羊腸小道總是一不留神就隱沒在了茂密的雜草和灌木叢中,讓我直走到無路可行處才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
最糟糕透頂的是,無論你在什麼地方迷路,總能踫到一大群胃口很好的惡狼、毒蜘蛛、野豬或是其他什麼凶惡的野獸,它們永遠對你鮮嫩多汁的皮肉和內髒充滿讓人感動的熱情,傾盡全力地希望能夠邀請你留下來與它們共進晚餐——當然,如果你的運氣不好的話,你就會變成“被進”的那頓晚餐了。
在瓦倫要塞,我首先完成了杰拉德先生的囑托,將狂犬開普蘭血液的分析報告交給了要塞駐軍指揮官佩克拉上校的手中。佩克拉上校大約五十多歲,除了滿頭灰白的頭發,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看上去並不像是一名軍人,反而像是一個迂腐的教師或是別的什麼人。
這封報告似乎並沒有引起他足夠的重視,“啊,枯萎之地,從我十歲之後就再沒有听過這個名字了,我都快把它忘記了。杰拉德總是有點神經過敏,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給我帶來了這個消息。不管怎麼樣,我會派人去查查這件事的……如果我還有人可派的話。”佩克拉上校慢條斯理地對我說道,說著又扔給我一小袋銀幣。
我覺得我很有必要把在廢棄礦洞底端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逃脫了兩百年的封印,直覺告訴我這或許和狂犬開普蘭的變異有關系。但是無論我說什麼,佩克拉上校都總是不耐煩地搖著腦袋說︰“我得去看看我的日程表才成。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其實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忘不了的……咦,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我只有無奈地辭別了這位健忘的軍官。當我經過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一個和我一樣風塵僕僕的涉空者正好在往門里走。無意間,我看見了他手上拿著的東西,那是一封信箋,暗黃色的信封接口押著一枚鮮紅的火漆印記,看上去很眼熟——我是說,很像我剛剛交給上校的那份報告。
怎麼回事?難道說杰拉德先生怕我無法將這份報告帶到瓦倫要塞,又派遣了一個送信的使者嗎?
“你也是坎普納維亞城來的?”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啊……”他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發問,愣了愣神,然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啊。”
“你也是送血液報告來的?”
“沒錯,怎麼,你也是?”
“是啊。你不用再把報告交給他了,我交過了,這沒用的。”我對他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把報告交給上校了,而且上校對這件事情本身也不怎麼關心。他沒有必要再來踫這個釘子。
“啊,不會吧?”他又一陣錯愕,“我問了不少人,都說交給他就行了。”
“哼,你看他……”我有些沮喪地回頭看了上校一眼,他仍然坐在寬大舒適的辦公椅上悠哉悠哉地打著瞌睡,“……明白了吧,就算是交給他也不會有用的。”我不無煩悶地說道。
看起來這個涉空者似乎是明白了一點,不過又好像是變得更迷糊了,他“啊、啊”地應了兩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校,然後傻乎乎地點頭沖我說了聲“謝謝啊……”轉身走了出去。
後來我在街上又見過這個人幾次,或許是因為我換了鎧甲,他沒有認出我來。每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都在街上拉住人就問什麼“報告……交任務……找誰……在哪里……”這樣的問題,看起來挺著急。我也沒有仔細听。
再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了。不過我听說瓦倫要塞里有個壞心眼的家伙,故意阻攔別人交任務,還成心給人指錯方向,讓一個上了當的可憐人在城里跑了好幾圈才完成任務。
要是讓我遇到這種既無聊又無恥的人,我非狠狠教訓他一頓不可。
好在並非每個人都像佩克拉上校那般昏聵懶散,作為瓦倫要塞的執政官員,梅內瓦爾侯爵敞開大門迎接了我的到來。他是“淬火者”羅伯特•威蘭斯特的贊助人和支持者,對于矮人冶金大師的不幸遭遇,侯爵表現出了他的痛心與哀悼︰
“哦,我可憐的朋友,他總喜歡挖掘深埋于地下的秘密,可總有些秘密是不應當被發掘的。願達瑞摩斯憐憫他,希望他的過失不會給我們帶來無法補償的損失……”
侯爵是個面色蒼白的老人,他的顴骨因消瘦而高高隆起,使他的眼眶深陷,目光陰沉而冷靜。或許是威蘭斯特先生的死訊使他震驚,他看上去有些激動,白色的皮膚下泛出一層不正常的強烈紅暈,讓人很難不為他的健康而擔憂。
侯爵答應我,他將盡快把靈魂大巫妖麥肯斯卡爾逃脫的消息稟告給國王陛下,集合法爾維大陸全部的力量去抵御這場即將到來的災難。作為對我辛勤的報答,侯爵送給了我一件“精致的鏈甲”。這種鎧甲是由許多金屬圓環編制而成的,分量並不是很重,對于刀斧的劈砍有更強的抵御能力。而且,這件鎧甲顯然是附加著某種特殊的魔法效果,除了提高10點的防御力,還能夠給我增加100點的生命值。
離開侯爵府,我的感覺很好,一種無法控制的驕傲感從我的心中油然而生。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或許正是因為我及時地將這個消息傳遞到了這位忠于職守的貴族手中,整個大陸的未來都將發生改變。所有生活在這蔚藍天空下的智慧種族都將因此而獲得一個機會,他們可以攜手並肩、挺身反抗即將到來的邪惡侵襲,生命和自由將得以留存、殺戮和暴虐將被遏止,而這,都是因為我及時地將一個消息傳遞到了正確的人的手中。
不久之後我才知道,在真正的事實呈現之前,所有的所謂“正確”都不過是一種暫時的美好錯覺而已。許多時候,殘酷的現實總會把這種錯覺親手在你的面前撕碎,用痛苦的針將你從錯覺中刺醒,而所謂的“面對現實”,也似乎總是承擔痛苦、承受悔恨的代名詞。
而到了很久之後我才發覺,在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其實是早已注定了的。你無法阻止它們的發生、無法改變它們的進程、無法決定它們的終止,無論你如何拼命地去努力。
如果說還有什麼是你能夠改變的,那也僅止是你自己而已。你的生命猶如怒濤中的一葉小舟,注定將在這淹沒時光的浪潮中飄搖,你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只是加固自己的船板、操縱自己的風帆,然後向你所信奉的一切神祗去祈禱你的運氣,讓你不要被這無可抵御的巨浪吞沒。
如此而已!
而那時,我還對未來一無所知。無知的人是幸福的,可惜,對于許多人來說,這種幸福總是不能持久。
就在我剛剛離開侯爵府的時候,我的魔法冒險日記本忽然提醒我收到了一條消息,消息告訴我,有人給我寄送了一些貨物。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創造了“郵遞系統”這一了不起的想法並最初把它付諸實施,我堅信這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無論你是什麼人、無論你身在何處,只要將貨物和收貨人的名字告訴任意一座城市或村莊的郵遞員,你就可以將任何東西送到任何你所認得的人的手中。他可以在任意時間向去郵遞員那里收取貨物。
這簡直是一個瘋狂的主意,而最瘋狂的是,這個主意居然真的被付諸實施了。無論是人類、精靈、矮人、侏儒、半獸人還是牛頭人,行走于法爾維大陸上的所有智慧種族都積極地投入到這個偉大的壯舉之中。每一座村落——即便是只有十幾個人的小部落——也會有人專門從事這種郵遞職業。除了這一點,法爾維大陸上的智慧生命們還從未在任何其他事情上達成這樣一致的共識,破除了彼此之間的隔閡。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郵遞系統”或許遠比任何的宗教信仰和文化傳播更有力量,因為它第一次成功地將這個世界的各個種族結合在了一起。
而進行這種郵遞的費用同樣不便宜,你不得不拿出你所郵遞物品價值的百分之五作為酬勞。如果有人願意仔細計算一下每天整個大陸有多少人收到來自朋友和親人的饋贈,就會發現這是多麼驚人的一大筆錢。
大概這才是能夠讓蠻橫的牛頭人和驕傲的精靈在一起共事的真正力量吧。
我滿心狐疑地找到了瓦倫要塞的郵遞員,才知道給我寄東西的是丁丁小戈。這個反應遲緩但性情慷慨的半獸人礦工忠誠地實踐了自己的諾言,給我寄來了不少的金屬和各種礦產。他的饋贈豐厚得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才好了。這是一份我根本無法拒絕的好意——因為我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都不夠將這些東西郵遞回去的郵資。所以,我只能無奈而又勉強地——同時不乏心中竊喜地——將這些既沉重又貴重的禮物裝進我的魔法背囊之中。
在瓦倫要塞的經歷可以說是我在坎普納維亞生活的延續,我每天都將差不多一半的時間用于幫助城里的人們完成工作,從他們手中領取酬勞。有時候我會遇到一些讓我面臨危險的工作,這時我寧願暫時把它們放在一邊,去干些別的事情,直到我找到合適的同伴、或是等我的級別升高到有把握完成它們的時候。
在沒有合適的任務時,我會選擇到要塞外面的山林中去獵取一些凶獸或是魔物。在要塞的西北方向有一片粘稠的泥沼,里面經常會產生一些變異的巨大毒蚊和蟒蛇之類的東西,這是我打獵的主要場所。
這里還有一種叫做“黏土怪”的生物。這些蠢笨的家伙仿佛全身都是由黏土和稀泥組成的,移動的時候就像是一包水囊在地面上滾動,讓人很難分得清頭臉。你最好不要被它的外表所欺騙,這種看似柔弱的古怪生物會主動襲擊靠近他們的一切生物,把他們包裹在自己的體內,直到消化殆盡。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幾乎每一只黏土怪的體內都包裹著或大或小的幾枚骨頭,那就是被它吞噬了的不幸生物的遺骸了。
殺死這些怪物,你會從它們的尸體中尋找到一些名叫“溶蝕之水”的粘液,這是進行一些煉金實驗的重要藥品。這也是我的捕獵以這種生物為主要目標的原因。
在剩下的時間里,我總是在瓦倫要塞和坎普納維亞城之間往復奔波——瓦倫要塞並不是一個應有盡有的富足城市,起碼這里對于我來說,就缺少了一個能夠給我指導、同時又擅長制造爆炸的煉金術老師。在這兩座城市之間穿梭並不是一件費力的事情——事實上,在這些城市的驛站中會提供交通服務,你只需要繳納一筆費用,就可以租賃馬車到達另一座城市,而且這樣在路上所要花費的時間並不長——老實說,它快得讓人驚訝,我幾乎每次都是剛上車沒多久就到站了,以至于我總是懷疑它是不是根本就不曾出發過。
因為有丁丁小戈提供原料,為我節省了購買原料的大筆費用,這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四五趟旅程過後,我已經學會了不少種合金的制作方法,還學會了諸如從礦石中提取玻璃等物品的技巧。最讓人欣慰的是,我花費在煉金術上面的時間和金錢終于開始有了回報,不少人都願意出錢購買我合成的金屬和一些提純的物質,這些錢不僅可以彌補我采買煉金原料的一切花費,而且居然還小有盈余——再沒有比這更能刺激我學習煉金術的動力了。
很快,我的煉金術就已經升到了五級,簡單的物質合成已經不能給我帶來任何經驗,埃奇威爾也不能給我提供更多的煉金術配方了,我的煉金術學習遇到了一個瓶頸,很難再繼續提高了——除非我能弄到新的配方和圖紙,制作出一些新穎的東西來才成。
完成任務、清除怪物、學習戰斗技能,學習煉金術、販賣煉金成品,這就是我每天生活的全部。老實說,有的時候我也會思考,我為什麼要過一種這樣的生活。提升等級對于我的生命是否有著必然的意義?學習技能對于我的靈魂是否是一種必須的鍛煉?我費勁心思地賺取金錢,這究竟是因為需要還是貪婪?因為我經常會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即便我不做這一切,維系我的生命、讓我過一種平靜普通的生活,也絕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後來我漸漸發現,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我必須如此,而是因為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所有的那些涉空者們,那些充滿了冒險熱情和奇思妙想的讓人驚訝和愉快的人們。比起死板沉悶的原生者,我更喜歡與他們為伍,和他們交談。我選擇了我的朋友,而他們都是如此生活的,所以,我覺得我也應該去過和他們一樣的生活。
這其實是一種滑稽的現象,許多時候,我們去做某些事情,並不真的是因為我們想要如此,而是因為別人都是如此。我們害怕孤單,害怕自己有別于旁人,害怕自己的不同會招致猜疑的白眼,所以我們不得不跟隨大多數,做一個無可奈何而又心安理得的庸人。
其實,有些事情,真的是我們不必去做的;而有些事情,卻又是只有我們可以去做的。
如果可以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我或許會做出與那時完全不同的決定吧。
有時我還會想起不死的腐朽者、逃脫的靈魂巫妖和末世君王達倫第爾即將侵略法爾維大陸的事情,梅內瓦爾侯爵答應過我要盡快做好抵御侵略的安排。可是,我一點也沒有看出來瓦倫要塞已經準備好了迎接一場戰爭——或許,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在私下里緊張有序地進行著呢——我這樣告訴我自己。
其實就連我自己,也已經漸漸地失去了警惕心,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佩克拉上校說得對,我們已經太久沒有听說過枯萎之地的消息了,任何風吹草都都有可能造成我們的神經緊張,而這種過敏式的驚恐往往是沒有必要的。對于我們來說,許多事情都已經被遺忘了。而對于枯萎之地的生命們來說,許多過往的事情也未必會被記起。戰爭未必會發生,而我們恐懼的一切或許都是無意義地自己嚇自己。
就這樣,在交織著充實與空虛的生活狀態中,不知不覺,我的等級已經突破了三十級……
(推薦一本新書吧,《星際魔族》,作者魔界。竊以為,這部小說前言里的文章是非常值得一看的,當我看完了《科幻武皇史》這篇短文之後,就覺得點開這部小說是值得的了。
去看看吧,哪怕只是看看前言里的文章呢,真的很有趣的。
我是不務正業的傳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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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每個人生命中,都會出現這樣一些窘迫的階段。在這些時候,你會忽然發現你已經做完了那些你能夠去做的事情;而你計劃將要去做的事情卻又過于艱難,憑你現在的能力,根本就無從下手。身處這樣的處境之中,你會覺得疲憊、厭倦,無所適從。你失去了近期的目標,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什麼,又應該去干些什麼,只能听憑習慣的擺布,去過一種懶散無聊的生活。
三十級正是這樣一個階段。
在瓦倫要塞,我已經完成了所有自己能夠完成的任務,包括幫助商人從城外散居的一小撮狗頭人那里奪還被搶劫的貨物,殺死一頭屢次傷人、血債累累的狂暴黑熊,幫助染坊的大嬸從野豬人聚集的營地中收集一些少見的鳶尾花……等等等等。
我甚至還幫一位家庭主婦把她酗酒的丈夫從酒館里揪回了家。當然,你不能指望一個酒鬼懂得什麼叫做“禮貌”和“服從”,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我很有分寸讓他吃了一點小苦頭——嗯,好吧,我承認我並不是那麼有分寸,但他也僅僅是左肩脫臼、右腿骨折而已,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我發誓我原本並不想這麼做的,可是當你一個醉漢揮舞著鐵棍向你撲來的時候,你不大可能有第二種選擇。我相信無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
最讓我郁悶的是,那個可憐的主婦看見她的配偶被我“說服教育”之後的景象,居然立刻改變了立場,轉而心疼起她的酒鬼丈夫起來,完全忘記了原先她滿臉怨恨地哀求我幫助她的丈夫戒除酒癮的事情。這個出爾反爾的女人凶悍地拎著大笤帚,將我趕出了家門,還好她沒有忘記把我的報酬——一枚可以增加二十點生命的白銀戒指——扔到我的面前。
在做完了這些事情之後,我的任務欄中還剩下這樣幾條記錄︰
“士兵的發現”︰佩克拉上校的一名親兵在一次外出偵查時失蹤了,他最後一次發回的消息表明他正打算潛入烏齊格山腳下的一處廢棄的林間陵寢中,上校猜測他或許發現了什麼秘密,希望有人能找到他;
“失蹤的獨子”︰瓦倫要塞檢察官法賽利先生的獨子小菲利在前往烏齊格山的一次郊游中失蹤了,這也是最近幾個月來這一地區發生的第九起游人失蹤案件,傷心欲絕的父親希望我能幫助他尋回已經失蹤了兩天的孩子;
“血族之牙”︰一些血族在烏齊格山腳下的林間陵寢中建立起了一個秘密的據點,這些墮落的生物原本應該隨著枯萎之地的消亡而一同離去,它們在這片大陸上已經失蹤了近兩百年,誰也不知道這些墮落者是如何出現的,找到他們,把二十顆血族的牙齒交給城防巡邏官蒙太拉爵士;
“失落的聖典章節”︰在兩百年前對抗末世君王的戰斗中,瓦倫要塞神廟中記錄神諭的聖典曾被破壞,失落于烏齊格山的戰場上,這兩百年來,聖廟中的僧侶們一直不曾停止過尋找,希望能夠將失落的聖典章節補充完整,他們相信在林間陵寢的墓穴中會有所發現;
除此之外,在兩百年前的那場慘烈的戰斗中,無數抗擊末世君王的勇敢戰士們英勇地戰死在烏齊格山中,他們的尸體雖然被埋葬于林間陵寢之中,但靈魂卻受到了“誅心者”達倫第爾和他的爪牙們的詛咒,無法得到死亡的拯救,只能以惡靈的形象在山林中游蕩,我必須擊敗起碼九個這樣的“受詛咒的戰魂”,證明自己具有一顆真正的英勇之心,我的戰士訓練師才願意傳授我更精深的戰斗技巧。
很顯然,這些任務都指向了同一個目標,那就是烏齊格山腳下的那處林間陵寢,而這就是我的問題所在了。
我曾經試圖一個人溜進林間陵寢,但事實證明這種行為是一種愚蠢的勇敢。血族在這里建立據點的傳聞是可靠的,因為就在陵寢之外,徘徊著許多面色蒼白、瞳孔發灰的“血族後裔”,這些三十級左右的(狂暴)級別的人形怪物有著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巨力和速度,雖然他們赤手空拳,可強悍的身體、鋒利的指甲與嗜好鮮血的牙齒卻足以讓他們成為難以應付的對手。而且和所有缺乏騎士精神的無恥凶徒一樣,這些完全喪失了人性的人形怪物在戰斗時總喜歡一擁而上,讓人根本無法對付。
雖說真正的勇士,絕不會因為敵人數量的增加而喪失勇氣,但如果你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條還要不知死活地逞凶斗狠,那恐怕要失去的就不僅僅是勇氣那麼簡單了。
所以,一場緊張激烈的追逐戰在蔥蘢寂靜的山林中上演了︰一個衣冠不整的三十級人類戰士,狼狽不堪地在山林間逃竄著,他腰帶上拴著劍鞘的帶子已經被撕裂了,劍鞘長長地拖在地上,磕著樹根與山石,發出倉皇的“突突”聲響。在他身後,足足有二、三十個黑衣男子正馬不停蹄地向前追襲,這些黑衣人面色陰沉、隊列整齊,所經之處塵土飛揚,猶如平地卷起一道煙波,看上去倒也蔚為壯觀。
事實上,這種讓人毫無尊嚴感可言的逃亡在我身上並不止發生了一次,我嘗試了許多種辦法,從各個方向試著潛入陵寢,可沒有一次成功過。那群死纏爛打的活死人機警得像一群嗅覺靈敏的獵狗,除了一身的傷疤和快被扯成破爛了的護具,他們什麼也沒讓我得到。幸虧這些被血族控制著的變異人類對于陽光有著特別的懼怕,無法邁出叢林的密影之中,否則這場你死我活的馬拉松長跑還不知要持續多久。
可想而知我這時候有多麼的懊惱和沮喪。為了完成這些任務,我光花在修理裝備上的錢都差不多有一枚金幣了,可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進展,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始。這是我第一次在完成任務時經受這樣的挫折,深深的挫敗感把我的心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我直覺得心里憤懣難當,胸口淤積的煩躁令人窒息。我真想把這些難為人的差事拋到腦後,再也不去想它們算了;可如果就這樣認輸,又覺得好像是被什麼人用卑劣的手段擊敗了似的,讓我感到非常的屈辱不服。
更何況,完成這些任務的報酬還十分豐厚,一些小小的貪欲又讓我多了一條堅持到底的理由。
我又重新翻開了任務筆記,盯著“報酬”這一欄看了許久,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直面慘淡人生的勇氣……
“你這個瘋子,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像個正常人一樣思考啊?你要想死就去死好了,不用臨死還要把我拉著墊背吧!”就在我正醞釀情緒、準備再一次挑戰林間陵寢這一挫折教育的現實課程時,一個似曾相識的粗獷聲音忽然從我的身後不遠處傳來。
“好啦好啦,不要那麼激動。殺人殺累了,看看靚麗的死神妹妹也不錯啊,勞逸結合嘛!”緊接著,另外一個聲音從同樣的方向飄來,听起來也讓我覺得親切熟悉。
“結你個大頭合啦!我們已經死了第五次了,光跑尸體就跑了兩個多小時,哪里還用的著怪來殺,我們自己累都要累死了!讓你***死神妹妹見鬼去吧——呃,那個,她本來也就是個鬼啦——她那張臉再漂亮也不能當信用卡來刷啊,現在我們可是連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你說我們怎麼才能去修理這些裝備?”
“啊,這麼說我們變成現在這個處境是怪我了?用不用讓我提醒你一下是誰把我們的錢弄沒的?如果不是你這個拙劣的笨賊,我們至于連修裝備的錢都湊不出來嗎?”
我轉過身,看見那兩個正吵得不可開交的身影。一個長著獠牙、大腹便便的綠皮半獸人胖子,正沖著自己身前的小個子紅須矮人大發雷霆。他異常費力地彎著腰,把自己的肚皮擠成一個滾圓的球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碩大的歪嘴葫蘆。
“長三角?”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曾經與我一同消滅劍齒山強盜的半獸人游蕩者——無論走到哪里,這個身材超標得異乎尋常的游蕩者都是讓人很難忘記的異類。而與他吵鬧不休的,則是同樣曾與我並肩戰斗過的、勇猛無畏的矮人“狂暴牧師”長弓射日。
“杰弗里茨•基德!”听見我的喊聲,他欣喜地發現了我的存在,立刻停止了爭吵,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真巧啊,你也在這里。昨天妃茵還說起過你呢。”
“是啊,好幾天都沒看見你了。剛才我還說,要是能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盡職的戰士就好了,我也不用打得那麼費力。”長弓射日見到我也異常高興。
“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像他這樣盡職’?像你這樣搞不清狀況地死纏爛打,魔法用完了就直接躺在地上挺尸,你又盡了什麼職了?”
“那也比某些近戰職業的廢物強,一遇到危險就只知道逃跑,把我這個布甲的法系職業扔在前面頂怪,簡直是劣跡斑斑!”
“我那是戰術,戰術你懂嗎?我們是文明人,不是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雖然我並沒有強烈的種族意識,但是我必須承認,看著一個粗野狂放的綠皮半獸人掐著一個矮人的脖子大聲宣稱他是“文明人”,這確實讓我覺得有些古怪。
“你文明個屁啊,懦夫,就連地下道里一級的老鼠也比你勇敢。”
“啊,你說什麼?你這個心理變態的殺人狂!”
“你才是行動猥褻的膽小鬼!”
“頭發長在下巴上的笨蛋!”
“一身帶狀皰疹的呆瓜!”
“無膽匪類!”
“戀尸癖!”
“莽夫!”
“逃兵!”
“矬子!”
“痴肥!”
……
這兩個人越說越激動,咬牙切齒地相互盯著。忽然,他們仿佛同時想起了我的存在,長三角把臉轉向我︰
“嗨,杰夫,我們有些私人問題要處理,你稍等一下,等我把這個笨蛋活埋了再和你說話。”
“對,沒什麼大不了,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了,在我們倆聊天之前,讓我先把喜歡饒舌的閑雜人等清除掉再說。”長弓射日也十分友善地對我笑了笑。這一刻,他們兩個人的表情春光明媚,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和煦笑容。
下一刻,兩個互不相讓的家伙已經捋起了袖子,殺氣騰騰地滾在了一起。
這純粹是一場毫無藝術含量可言的爛架,肥碩的半獸人死命揪住矮人的胡子用力撕扯,把長弓射日那張古板嚴肅的臉孔一會兒拉成一張長條,一會兒又搓成一團肉球。而矮人牧師也徹底放棄了自己身為一個施法者的自覺,將矮人族彪悍驍勇的性格展現得淋灕盡致,一拳一腳都往長三角的下三路用力招呼,其中的卑劣手段就請恕我無法一一盡述了。
哦,原來空手肉搏還可以這樣陰險的,長三角捂著下身直跳腳,我想他一定很疼。我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褲子,直覺得褲襠里涼颼颼的——幸虧和長弓射日打架的不是我。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們倆的裝束是多麼的狼狽︰長三角身上的一件硬皮甲被扯得支離破碎,腰間的束帶從中間斷裂開來,頹然無力地搭在兩邊,已經無法再履行捆扎衣物的職責——好在他的大肚皮飽滿圓潤、彈性驚人,足以支撐他的褲子不會脫落。一把斷了柄的單手戰錘鼓鼓囊囊掛在他的腰間,旁邊是一把怎麼看都像是廢鐵片的匕首——我曾經見過這把凶器是如何在別人的要害處逞威的,可現在只怕拿它切面包都力有未逮。
長弓射日的情況就更糟糕了,他左腳的鞋子完好無損,但右腳的鞋子前端卻裂開了一個好大的缺口,鞋底垂頭喪氣地耷拉在地上,他那支名為“雙截棍”的奇異法杖已經斷成了兩截,分別攥在他的兩只手中,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至高神達瑞摩斯信仰的傳播者,倒像是一個風格狂野的鼓手。
難怪他們選擇用這樣沒有格調的方式來解決紛爭,失去了趁手的武器,你根本不能指望他們能像往常一樣用華麗的招式來擊倒對方。我無奈地看著兩位杰出的冒險家行跡無賴地向對方揮舞著拳頭,每一擊只能強行扣除對方一兩點生命,而他們生命減少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自然恢復的速度。
我覺得如果放任他們這樣丑陋地毆斗下去,恐怕直到眾神降世的時候也決不出一個勝負來了,而旁邊還有不少好事者發出陣陣驚呼︰
“啊,拳賊和拳牧,這是全新練法嗎?”
“都給我停手!”就在他們再一次想要撲到一起的時候,我及時地沖到了兩個人的中間,一手一個地把他們分開——我身上的裝備增加的屬性足以支持我徒手制止兩個近乎裸奔的肉搏者。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沖著他們倆大叫著︰“你們倆看起來活像是剛從墳堆里面爬出來似的。”
“算你說對了……”長三角沮喪地擺放了擺手,“……我們倆確實剛剛復活……”
“而就在復活前……”長弓射日補充說道,“……我們也是在墳堆附近轉悠的……”
“……我們去了一趟林間陵寢……”
我想我明白了。
(一個壞消息︰周末哥們結婚,我得去幫忙,的時間可能會受到一些影響。
一個好消息︰下周三江推薦,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一天會兩次,具體時間尚未決定。
一個憧憬︰三江推完了之後我的收藏會不會超過一萬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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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祝福︰大家周末要愉快地和親人相處喲︰》)
真沒想到,在完成林間陵寢系列任務的過程中,居然有人比我更狼狽,而且他們還是兩個人一起。
算起來,長弓射日和長三角差不多是和我同時來到瓦倫要塞的。和我一樣,他們完成了幾乎所有能夠完成的任務,最後決定結伴闖一闖林間陵寢。
兩個人的力量果然要比一個人要強,他們成功地突破了外圍,進入到了陵寢內部。不過,他們的冒險旅程也就到此為止了。一走進陵寢大門,他們倆就被一群吸血鬼群起而攻之,瞬間就靈魂出竅了。成為了靈魂的兩個人不願就這樣放棄,長途跋涉找到了自己的尸首,再次復活。可就在他們還沒有完全消化掉成為活人的第一口氣息的時候,死亡的命運再次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說到這里,我不得不向這兩個朋友堅韌不拔的性格而致敬了,這樣死去活來的經歷,他們遭受了不是一次,也不是兩次,而是整整五次,這已經充分說明他們在面對人世間無涯的苦難時比我更堅定、也更有勇氣。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從白光一閃的復活暖潮和眼前一黑的死亡陰影間找到了某種生命的真諦,才選擇了這種不同尋常的方式去體驗行走于生與死邊緣間的樂趣。
在這五次死亡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後一次。這一回,半獸人游蕩者長三角摸索出了一點經驗,在復活的剎那間不失時機地使用了“匿蹤”的技能,在一群吸血鬼中間消失了蹤影。眼看他馬上就能成功地逃出升天,卻沒想到在這個當口,矮人牧師長弓射日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釋放了一個回復生命的“至高神的召喚”法術。法術引發的光輝立刻將他的行蹤當場暴露無余。在一眾吸血鬼肆無忌憚的撕咬和啃食之間,長三角立時用他的全部身心最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是名副其實的“至高神的召喚”。
當然,和他一起被召喚的,還有他最“親密”的戰友長弓射日——他們可真是夠親密的,可以算得上是“生死與共”了。
“當我身上籠罩著光環,生命蹭蹭地往上漲的時候,我就連想死的心都有了!”說到這里,長三角惡狠狠地瞪了長弓射日一眼。他的暴怒情緒我非常理解,不過他說得不完全正確——就算什麼都不想,他那個時候也死定了。
“我當時是想給自己加血的,結果……目標選錯了。”對于這個讓人惋惜的錯誤,矮人牧師是這樣解釋的。
連番的復活、死亡、再復活、再死亡使得他們身上的裝備破損殆盡,再繼續這樣的復活已經毫無意義了。最終,他們明智地選擇了在城市的“復活點”(我不知道它在什麼地方,據說只有死了之後化為鬼魂才看得見,而且那里有一位長相十分可人的死神少女,听說有不少人閑著沒事就想辦法自殺,只為了到美女死神身邊參觀游覽)當場復活——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看見他們穿著一身乞丐服出現在城市里的原因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去修理修理裝備?”我疑惑地問道,“當然,如果你們覺得這身打扮很符合流行的頹廢主義服飾風格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听到我的問題,長弓射日終于理直氣壯地挺直了搖桿,十分凶狠地瞪了半獸人游蕩者一眼,“……你就得問問他了!”
“……咦,杰夫,這把劍還好用嗎?殺傷力怎麼樣?我在這里的武器店里也看見了一把長劍,屬性還不錯,挺適合你的,你有沒有想過換一把劍用?”長三角似乎突然對我的武器感起興趣來,勾著我的肩膀向道路的另一側走去。
看到他如此熱心,我有些感動地說道︰“不用換了,我覺得這把劍就挺好的。”
“嗨,不要岔開話題,杰夫想要知道我們為什麼不去修理裝備!”長弓射日拉住長三角氣急敗壞地大嚷著。
“嗯……那個……這只是一個小問題,小問題……”長三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肥碩的肚子,面帶尷尬地搖了搖腦袋。
原來,在前往林間陵寢之前,長三角剛從游蕩者訓練師那里學到了一個新技能——“盜竊”。使用這個技能,他有機會偷到別人身上的物品——技能的級別越高,偷到東西的幾率就越大,偷到的物品也就越貴重。
學會了這個技能,長三角興沖沖地拉著長弓射日練習盜竊,每次偷到一件東西,半獸人游蕩者就會把它還給矮人牧師,然後繼續練習。終于有一次,長三角成功地偷到了長弓射日的錢袋……
這時候,忽然在城中巡邏的衛兵一擁而上,宣稱長三角在要塞中偷盜,違反了法律,一擁而上把他胖揍了一頓,然後把他身上所有的錢作為“罰金”,一並沒收掉了。
當然,這筆“罰金”中也包括矮人牧師長弓射日的錢袋。
也就是說,現在正站在我面前的,是兩個一文不名的流氓無產者。除了滿腔直面死亡的悍然勇氣和一身破綻百出的襤褸衣衫,他們已經是完全徹底地一無所有了。
路對面的牆壁上,用白色的油漆刷著這樣一句話,對于長三角來說,這簡直是一句發人深省的至理名言︰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瓦倫要塞治安聯防隊宣。”
“沒有人來幫忙的嗎?”我問道,“弦歌雅意和妃茵呢?你們就不能讓他們寄兩個錢來應急嗎?”
“他們倆領了另外一個任務,一起到寶石花平原去了。和妃茵在一起,你覺得弦歌雅意身上會有錢嗎?”長三角沖著我翻了翻白眼,“而且就指望他自己殺怪的本事,掙的錢還不一定夠買弓箭的呢。”
“而要是讓妃茵知道我們把錢弄沒了……”長弓射日滿臉後怕地縮了縮脖子,“……我還是寧願像這樣裸奔著就好。”
仔細思考了一下,我覺得他們的顧慮是非常有道理的。
“好吧,我出錢幫你們修好裝備,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林間陵寢。我的任務也正好做到這里完成不下去了。”
听了我的話,這兩個剛才還拳腳相向的莽漢立刻一臉幸福地擊掌相慶︰
“萬歲,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你可真是大慈大悲千手千眼救苦救難的觀音姐姐啊……”
觀音姐姐?那是什麼?听起來像個女人的名字,難道說和我長得很像嗎?
剛給他們修理完裝備我就後悔了︰剛走出修理裝備的鐵匠鋪,一個扎著一根沖天小辮、嘴里咧著兩根足有二指長的粗大獠牙、滿臉疤痕和痤瘡、一對鼻孔幾乎是朝上生長的、奇丑無比的半獸人女戰士剛好從我們身前走過,一邊走還一邊格外粗魯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發綠的濃痰。在她的頭上赫然頂著這樣一個翠綠色的名字︰
“我是觀音姐姐”!
***,這這丑八怪長得和我哪里有一點相像了?
早知道我就應該讓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混球一路要飯走到北方大草原的烈鬃城去!
……
很快,我們一行三人就再次踏上了前往林間陵寢的冒險旅途。先前數次的失敗為我們積累的足夠多的經驗,把這一段原本艱難凶險的路程變成了一次愜意的游覽。那些生性殘暴的野獸曾經給我制造了不少的麻煩,但現在在我們三個人的合力攻擊之下變得乖巧多了。
長三角和長弓射日這兩個潦倒不堪的窮漢已經殺紅了眼,恨不得把山林中的泥土都刮走一袋,等回到商店里換錢使。可剛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他們就開始抱怨自己的魔法行囊不夠大,開始大把大把地往外扔東西了。看他們哭喪的面孔,就好像並不是在從背包里往外扔東西,而是在從心口上往外剜肉一樣的心疼。
等來到林間陵寢外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我們並不是唯一一批想要進入陵寢的人。
一群結伴而行的冒險者正站在林間陵寢的門外,有些期待地望著來路。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血族後裔的尸體,我想這應該是屬于這群人的光榮戰績了。
我們的出現似乎引起了這些人的騷動,他們遠遠地就開始熱情地向我們大聲打招呼,打著手勢邀請我們盡快過去。其中一個名叫“一生執著于夢”的家伙甚至迫不及待地沖著我們跑了過來。
“嗨,朋友,你們也是打算進入林間陵寢的嗎?”剛跑到我們身前,一生執著于夢就忙不迭地向我們問道,臉上帶著殷殷的期盼表情。他是個三十二級的人類戰士,右手拿著一柄“重擊之槌”,左手上套著一個名叫“鐵之庇護”的盾牌,身上的其他裝備也都附帶不錯的屬性加成,看上去頗為威武氣派。同樣身為戰士,相比之下,我身上的這套裝束恐怕就只能用“寒酸”來形容了。
“是啊。”我停住了腳步,肯定地回答了一聲,然後把手中的“劍齒撕裂者”拄在身前——這恐怕是我身上唯一一件能夠拿得出手的裝備了,希望這家伙能注意到我的劍。
“那……你們的隊伍中還有空位嗎?還有沒有別的同伴要來?”讓我覺得有些遺憾的是,他對我的劍似乎一點也不感興趣。
“沒有了,就只有我們三個人。”長三角接口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這里,一生執著于夢似乎松了一口氣,陪在我們身邊一邊走一邊說道︰“能不能幫個忙,讓我的兩個朋友加入你們的隊伍。這是個五人副本,我們的人……多了兩個,沒辦法一起進去。”
對于我來說,“副本”是個全新的概念,它似乎指的是一片特定的區域,這一區域受到了某種魔法的禁錮,每次只容許特定數量之內的冒險者進入。
正像一生執著于夢所說的那樣,林間陵寢就是一個五人副本,當一支冒險隊伍中超過了五個人的時候,他們就無法進入陵寢之中。看來這支冒險隊伍遇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難題。原本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難解決,只要將兩個人剔出隊伍,其余的人就可以順利地進入副本了,可看起來這些人並不打算就這樣拋棄自己的冒險伙伴。一生執著于夢告訴我們,他們在這里等了好一陣子,就是希望能找到一支人數不足的冒險隊伍,讓所有的同伴都能順利地完成任務。
我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這兩個從天而降的額外戰力,而且後來的戰況也表明,在這件事情上,很難說究竟是誰幫了誰。
一生執著于夢看起來是這次冒險的組織者,在征得了我們的同意之後,他興沖沖地跑回了自己的伙伴們身邊,很快就安排好了加入我們的兩個人選︰其中的一個名叫黑極光,是一個主攻火焰系法術的精靈魔法師;另外一個名叫克拉多,是德蘭麥亞王國里比較少見的牛頭人薩滿法師。
同樣作為一個施法者,薩滿法師獲取魔法力量的渠道和魔法師、牧師和術士又都截然不同。魔法師的力量來源于對這個世界一切魔法元素的感受和控制,他們是最直接、也是最純粹的魔法操縱者,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來使用魔法;牧師和術士則有些相似,都是通過與隱藏于無數異界時空中的強大生命建立心靈的聯系,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他們的力量施展超凡的法術,不同的是,牧師所依靠的,是我們所信仰的眾多神明,而術士們的力量源泉則更像是我們平時所說的“魔鬼”們。
而薩滿法師獲得力量的方法又完全不同,他們相信真正的力量並不是來源于外界,而是發自生命的靈魂之中。他們或許是群真正能夠理解“靈魂之力”的人,因為他們能夠通過對自己祖先靈魂的祭奠而獲取法力。他們用各種形形色色的圖騰柱來象征不同生命的靈魂力量,並依靠這種奇異的力量來戰斗。
和那些醉心于禱告和冥想、大都身材孱弱的施法同行們不同,薩滿法師多半是一些身強力壯的家伙。即便不依靠那些奇怪的圖騰儀式,他們本身強勁的戰斗力也不容任何人小視。因為牽扯到特別的信仰,薩滿法師這一職業大多集中在以部落形式散居的牛頭人和半獸人之中,听說在北地荒原上的一些荒蠻的人類部落中也有一些薩滿法師,不過很少有人見過他們。
這兩個新加入的伙伴似乎都是沉默內向的人,在我們向他們打招呼的時候,他們只是微笑著沖我們點了點頭。
“多謝你們照顧我的這兩位朋友,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找我,能幫的忙我一定幫!”看到牛頭人薩滿和魔法師和我們組成了一隊,一生執著于夢還沒有忘記向我們表示感謝,他那股子爽朗熱情的勁頭讓人覺得很親切。
“祝你們玩得順利!”說著,他沖著我們招了招手,轉身推開林間陵寢的大門,一閃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墓穴之中。
(友人婚禮,暴飲一兩,大醉,上吐下瀉,全身紅疹,狼狽不堪,果不負“酒精過敏”之名。如今頭疼欲死,拼死掙扎前來,望各位讀者大人多多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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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很丟人的小問題︰在評論區許多朋友都稱是在某“大門”君的推薦下來看的本書,可至今我對這位贊我良多的大門君尚無一面之緣。有認識此人的讀者請在評論區留言相告,我當登門道謝。)
林間陵寢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陵墓,埋葬在這里的,都是在兩百年前曾經與末世君王達倫第爾和他強大的軍團戰斗過的勇士遺骸。堅硬的花崗岩雕刻成兩個持劍武士的巨大雕像,它們相對而立將手中的寶劍在空中交錯,組成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墓穴大門。大門之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無盡黑暗,那黯淡到了極點的顏色仿佛是在告訴意圖進入陵寢人們︰一旦越過這扇大門,你就來到了屬于死神苔芙麗米蘭斯所掌控的永夜寂土。
或許是因為陵寢中的黑暗太過深沉,讓我的目光一時無法適應。在走進大門的一剎那,我似乎感到自己正在穿過一道能夠凝聚光線的巨幕,門外的景物和門內的黑暗在一瞬間變得扭曲起來,仿佛空間在這里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撕得粉碎,然後又被重新拼湊起來。
雖然只是邁過了一扇大門,可我卻感覺自己好像剛剛穿越了一條漫長的隧道,來到了一個和剛才全不相干的陌生所在。
我們是緊跟著一生執著于夢他們五個人進入的陵寢,就在穿越大門的時候他還就走在我身前兩步遠的地方,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斗篷。可一進入陵寢中,就只剩下了我們五個人,根本就看不見另外一支冒險隊伍的蹤影。
“咦,他們五個人呢?”我驚訝地問道。
“他們在另外一個副本里。”長弓射日對我說道。
“另外一個?”我更驚訝了。你能想像的到嗎?兩批人,幾乎是同時走進了一扇大門,只是因為他們比我們快了一步,就跑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去了。
“你該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做‘副本’吧?”看見我無知的表情,長三角用觀賞稀有動物一樣的表情看著我。
我謙遜又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就跑到這里來玩,有時候我都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個地球人。”
地球?在我的地圖上似乎並沒有標有這樣的一個地區。如果按照國家來劃分,我毫無疑問地是一個德蘭麥亞人,而並非是長三角所說的什麼“地球人”。所以……
我堅定不移地再次搖了搖頭。
奇怪的是,我的這一完全正常的反應似乎讓長三角徹底無奈了,他雙手一舉,做了一個表示放棄的夸張姿勢︰“好吧,我被你打敗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最後還是長弓射日告訴我,每個冒險隊伍都會進入到許多個完全相同的副本中,隊伍與隊伍之間並不會相互接觸,直到走出副本為止。
矮人牧師解釋得很清楚,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所謂的“副本”,只是一個高階的大範圍空間系魔法而已。
陵寢中並不像從外面看上去那麼黑暗,四面的牆壁掛著不少長明的魔法***,燈光雖然昏暗,但也足夠看清陵寢內部的景象了︰一面繪著兩百年前那場戰爭景象的巨大影壁正對著大門,因為時間的緣故,影壁上的油彩已經脫落了不少,許多地方好像還涂抹過大片的血漿,滲出一層干涸的暗紅色,使整幅畫作變得斑駁陰沉,透露出一種說不出口的陰森感覺。影壁兩側是兩扇偏門,通往陵寢的更深處。
在影壁和大門之間的這座大廳兩旁,整齊地排開兩列石棺,石棺上似乎被什麼人移動過,上面的青苔和灰土被胡亂抹成一片,上面的蜘蛛網也被扯破,飄飄蕩蕩地掛在棺材四沿。
“小心點,這些棺材里都是吸血鬼,只要我們一靠近就會爬出來。”在這里有了多次死去活來的經歷,長三角心有余悸地提醒我們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把他們慢慢引過來。杰夫,準備上來頂怪;克拉多,先把圖騰插上。”說到這里,他還特意問詢地看了牛頭人薩滿一眼,示意他做好準備。
牛頭人遲疑地看了看橫在一旁的石棺,又看了看正在指手畫腳的長三角,仿佛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又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帶著少許猶豫表情地點了點頭。
對于他的反應,長三角理所當然地將之默認為“了解了”的意思——之後發生的事情證明,這只是一個讓人遺憾的誤會。
正當長三角隱起身形,準備悄悄摸上前去的時候……
“啊……”那個名叫克拉多的牛頭人薩滿忽然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狂暴起來,從背後取下自己的雙手戰斧,哦啊狂吼著就直沖到一堆石棺中間,掄起戰斧一下子把一口石棺打了個四分五裂。一個身著黑甲、膚色蒼白、手持一把長劍的吸血鬼立刻從破碎的石棺中站起身來,挺劍和他戰在一起。在克拉多的四周,更多的吸血鬼也紛紛爬出石棺,把莽撞的牛頭人薩滿圍在中央。
克拉多用他驍勇彪悍的表現證明了他是一個血統純正的正宗牛頭人,同時也證明了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愣頭青。他的豪邁壯舉來得實在太過具有戲劇性,以至于我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個人犯渾,心里就連制止他的念頭都來不及出現。我甚至不能相信這件事真的正在發生——牛頭人薩滿實在沒有任何這樣逞威的理由,如果不是每個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我說不定會以為這是一種狂熱的幻覺。
直到牛頭人薩滿的生命只剩下一半的時候,長三角才勉強合起他張得快要脫臼了的下巴。
“這個瘋子到底想要干什麼?”半獸人游蕩者懊惱地舉起了他的戰錘和匕首,一邊抱怨著一邊迅速地加入了戰團。
“天啊,我今天終于見到一個比我還猛的人了!”克拉多狂野的戰斗姿態就連我們一向魯莽好戰的矮人牧師長弓射日也深感自愧不如,他忍不住驚嘆了一聲,及時地為牛頭人釋放了一道治療波。
盡管數量眾多、來勢洶涌,但這群吸血鬼並沒有給我們造成太大的威脅。這群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生物天生就具有一種名叫“血液抽取”的邪惡技能,這個技能和吸血蝙蝠的“吸血”有些類似,可以將對手的生命力轉化成自己的,不過威力明顯要大了許多,倘若一群吸血鬼同時對一個對手使用這一招,確實能在很短的時間里造成致命的威脅。不過除了這一項技能之外,這些怪物在近身肉搏時所表現出的攻擊力還是防御力都十分普通,與他們三十級左右“狂暴”戰士的名頭並不相符。
而且,這些家伙對于火焰似乎有著天生的畏懼,即便是最低階的火系魔法“火彈術”也會給他們帶來不小的傷害。一道道噴發著灼熱氣息的火系法術從黑極光的手中不停地射出,為這群黑暗之民照亮了通向毀滅的道路。
不過,盡管我們的戰斗有條不紊,但這並不意味著正身處大群吸血鬼包圍之中的克拉多也可以從容應對。牛頭人薩滿剛開始時的狂野表現將絕大多數的吸血鬼都吸引在了自己的周圍,我猜這頭體格健壯、鮮美多汁的肥牛非常符合吸血鬼們的飲食標準,這群膚色蒼白的貧血癥患者不約而同地將克拉多作為“血液抽取”的首選目標。一條又一條汲取生命力量的紅色魔法光束貪婪地照射在克拉多的身上,在最壯觀的時刻,克拉多身上的光束甚至達到了八條之多,他頭頂的生命槽就像是退潮時的海岸線,以讓人驚嘆的速度迅速地干涸下去。之所以他還沒有被抽成牛肉干,除了我們總能及時打斷這群吸血鬼的施法之外,他果斷的自救行為也為自己的苟延殘喘爭取了一些寶貴的時間。
眾所周知的是,薩滿法師最為倚重的魔法道具就是它們親手制作的圖騰柱。這些被雕刻成許多不同形象的木柱在薩滿法師們的手中具有異乎尋常的力量,能夠在戰斗中為他們提供各種寶貴的助力。
克拉多或許不是一個理智冒險者,但他毫無疑問是一個稱職的薩滿法師。看他大斧一劈,把一只孱弱的吸血鬼遠遠地砍飛開去,繼而雙蹄狂踩,施展出了“戰爭踐踏”的保命絕招,把四周的敵人都震得東倒西歪,他趁機大手一揮,重重地將一根圖騰柱插在地上。陵寢中的地面都是由巨大的青石板拼接而成,十分堅固,他居然單手就把圖騰柱插得四平八穩。如果他不作薩滿法師,轉而去從事建築行業,我想他一定會成為一把夯砸地基的好手。
他插下的圖騰柱名叫“生命圖騰”,它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恢復使用者及其同伴的生命力,被困的牛頭人薩滿就是靠著這根東西撐過了不少次的險情。我猜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或許會像種莊稼一樣把這種圖騰柱插得滿地都是,不過圖騰技能的冷卻時間讓他每次只能景況淒涼地守著一根生命圖騰過活。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圖騰柱的造型顯然是源于薩滿教義中某些關于生殖崇拜的典故,那昂然聳立的粗壯一根仿佛正象征著生命傳承的延綿不絕,以之作為回復生命力的圖騰象征,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愧是以體格壯碩著稱的牛頭人,恐怕只有他們才有資格把圖騰象征都做得如此巨大夸張。在戰斗中,我心里居然興起了這種略顯自卑的念頭。
不過,就算是借助了生命圖騰的恢復力量,克拉多的處境仍然不容樂觀,在眾多吸血鬼的圍攻下始終險象環生。不過,牛頭人魯莽好戰的狂野天性卻讓這個薩滿法師越戰越勇,他甚至遏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昂起他斷了一支角的頭顱大聲狂呼起來,宣泄著自己心頭粗豪的戰斗熱情︰
“快d黎教我呀,我就黎頂唔順啦……”(快點來救我啊,我就要頂不住了……)
我猜這種呼號聲是牛頭人這一種族特有的民族傳統習俗,它與之前我所听過的任何大陸通用語都截然不同,發音時帶著獨具特色的平舌音和鼻腔共振,讓我充分感受到了牛頭人薩滿慷慨昂揚的悍勇斗志。
對于克拉多的這聲豪邁的戰呼,長三角和長弓射日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地強烈。他們頓時一齊愣了愣神,滿臉迷茫地面面相覷。
“你听懂他在說什麼了嗎?”長弓射日問道。
“我听出來了……”長三角有些遲疑地思考了一下,“……他說的……好像是粵語,也就是廣東話。”
“廢話,我當然知道那是粵語,我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想干什麼?”
長三角一臉白痴相地聳了聳肩。
沉默無語的兩人……
片刻之後,他們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正在身後施放法術的黑極光,連忙問道︰
“嗨,你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我們的魔法師同伴順手扔出去一只威力巨大的火焰之矛,然後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
“對伐起,吾阿伐曉得伊了剛撒麼茲。”(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黑極光的回答簡短而明快,和克拉多一樣,他使用的似乎也是精靈族人特有的土著方言。盡管這兩種語言有著迥異的發音方式和語法習慣,但對于我們來說,它們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相同點,那就是︰我們一句也沒听懂!
“我倒!”長三角看上去快要昏厥了。
“噗,上海人!”長弓射日似乎在這個不恰當的時間里產生了用自己的腦袋測試一下陵墓牆壁堅固程度的念頭。
“你地搞乜鬼呀?仲唔快d過黎救我?!我就黎�祂N玻 保 忝歉閌裁窗。 共豢斕 淳任遙 乙 謊﹫玻。┬謖飧齙笨冢 死 俅畏 雋慫 暮羯 U饈焙潁 乙 季醯檬慮樗坪醪 幌裎蟻胂竦哪茄 死 嗟暮羯 骰耪牛 鵠床惶 袷竊謔惴き 袢群烙碌那樾鰨 垢 袷竊諳蛭頤潛澩錟持指 ﹤鼻械腦竿 br />
“我覺得……”一腳踢開一只撲向我的吸血鬼,我喘著粗氣提出了我的看法,“……他好像是想讓我們快點救他出來……”
“咦,杰夫里茨,你懂粵語嗎?”長三角欣喜地看著我問道。
我這還是頭一次知道牛頭人的種族土語名叫“粵語”,就更不用說“懂”了。
“我不懂什麼‘粵語’……”我搖了搖頭,否定了長三角的猜測,然後指著克拉多的方向對他們道︰“……不過……我看得出……他的處境好像非常不妙。”
在我的手指著的方向,克拉多頭頂那根生命槽幾乎已經處于完全真空的狀態了。我覺得不需要這群吸血鬼用什麼“血液抽取”的鬼把戲了,就算是一只蚊子輕輕叮他一口,也足夠要了他的命。
“我頂!俾你地累死啦!”(我K,你們害死我了……)正當我指著克拉多的時候,一只吸血鬼異常配合地一劍扎在克拉多的屁股上,我們只听見一聲不明所以的慘叫聲,然後就看見牛頭人薩滿那具威武雄壯的身軀,終于軟綿綿地撲到在了地上。
(太對不起諸位了,挑了一天的家具,剛剛回家,強忍著大便的急促感忙著來。雖然還是晚了,但小弦子的厚道大家一定要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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