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全
作者:古镰
卷七
第七部      
卷七 第七部
    附体记第七部

    第五十八章花柱映月

    “师弟,快走!”

    也许是幻觉,乱声中我似乎听到师姐的一声清叱,抬头寻望,场面乱糟糟的,什么也瞧不清。我脑中闪过青阳山被袭时师门离乱的情形,蓦地醒悟,这一声,不就是我逃上凤尾鹰时,师姐在山巅风声中的呼喊么?刹那间,心中巨痛。

    忽然,我暗骂了声:“该死!”乍遭变故,我头脑懵懂,此时才因青阳山而想到了青阳气。当即运功默察,师姐如今的青阳气很弱,加上附近被众多高手运使真力,气感杂乱,渺不可辨,但周遭情势、声息举动,却异常清晰地映入脑中……

    雀使门下均是一帮爱耍嘴皮之徒,刀剑交击、拳掌对决之际,犹能听到他们叨叨乱语:“喂,穿丧服的,我已经让你五百招了,你还不知耻退下?”

    “商量一下,换个妞儿来跟我打!好不好?老子看见你这张死皮脸就讨厌,功力大打折扣,这种便宜你也占?”

    “从哪来的你啊,全身臭哄哄,还酒气冲天的,实在没劲陪你玩了,好臭!去沐身后再来啦!”

    “暗器!哼,你居然使用暗器!太没志气了!!不好意思,我这也算暗器啦,哈哈!”

    “来的人真不少哇,够我蝙蝠这只老拳饱餐一顿了!快哉!快哉!”

    雀使纪红书四处掠动,运绸成鞭,遥袭所遇之敌,她功力本高出众人一大截,又是对激斗中腾不出手的敌人突袭,当即连连得手,所过之处,本来相持的局面立时改观,创敌之后,她毫不停留,又赶往下一处。敌方几名高手,见了此状,意图截住她,却不及她身快。纪红书身后“拖”着个长长的的尾巴,一边挥袖纵横,一边大声呵斥:“小狂蜂,守紧院门就可以了,你抱着别人女眷跑来跑去干嘛!”、“乌鸦,别尽说嘴了,小心后面!”、“蝙蝠,不要只顾打架,有人窜进房了!”

    雀使门下一众,虽看似嬉闹混乱,让人易生轻视之心,实际上人人手上功夫均臻上乘,对敌灵变多端,诡诈迭出。论起来,府内几处,当算雀使门下这边人数既多,实力又强,但即便如此,似乎对敌也未占到压倒优势,局面尚在相持中,可见怨憎会投入的实力着实不弱!

    “少主,你娘亲有雀使她们护着,应该没事,迟疑不得了,咱们快去把!”

    京东人语他只道我导出奔寻,为的是放心不下王氏。此时催促过一声,不待我回话,已展动身形,朝新房掠去。

    我暗叹了一声,默察感应青阳气,虽徒劳无功,但运功后提升的灵觉,四方踊动铺展,已大致能确定师姐已不在姨娘们的这片院落。当下再不犹豫,施展轻身提纵术,全力疾驰,此时心无旁鹜,真气浩浩荡荡,以驭奔行,身子如离弦之箭,不一会追上了京东人语,他侧头蔚然一望,脚下未停,待两人并肩时,京东人语以目示意,道:“少主,你看!”

    前院大夫人居处,火光闪动,酣战甚烈,虽然全真群道尤陷于苦战,未能击退来敌。

    我心下暗惊:原先众人只道府内几方人马聚集,正面交战,我方应是占优,要提防的只是怨憎会的暗袭,故此着眼于如何激得敌方现身,再加以击破。现下看来,真是出乎意料,怨憎会大举进攻,摆出一副明打强攻、以力取胜的架势,在几处发动攻势,而处处都不居弱势!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雀使之所以出诱敌之策,应该早就料到对方的人数与实力呀。

    “今夜袭击府中的这帮人,其言行作派,与雀使所述的怨憎会,大相迳庭。”京东人语身子高瘦,急掠间头面频频前倾,看上去似乎跌跌撞撞的,道:“况且,我曾听七郎说过,怨憎会真苦士,几如苦行僧,缄口默言,酒色不沾,这帮人虽穿孝衣,却仿佛刚从哪家府中醉饮归来,人人酒气熏天,我看,其中定有蹊跷!”

    我虽未与敌近战,但所遇之处,也颇闻到酒气,这帮人大呼小叫,进退间却颇有法度,互援互协,仿若军战,着实让人诧异。

    当下也无暇与京东人语细论,转眼掠过园子,我所住的院子在望。两人慢下身来,潜行而近。奇怪的是,其他几处,激斗声甚烈,这边却没什么太大动静,莫非战局已了结?

    追时,却听院内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宋恣,你们养尊处优,手上功夫退步啦,怎么,还要打下去么?”

    另一个刚健沉浑的声音道:“吴六,宋三郎岂是易与之辈?且莫中他示弱之计。”

    那粗豪的声音哈哈大笑:“都被我打吐血啦,果然”弱“得很,不用再”示“啦!”

    我听了心中一凛,与京东人语潜步贴近竹篱,各寻了一处缝隙,朝内窥望。

    只见院中有许多手执刀枪的麻衣孝服者,约有十馀人之众,均立于院中左侧,这些人高矮不一,看似松散,但白衣苍寒,面带风霜,人人身上均隐然散发一股血战馀生的顽戾气味,他们驻足默观,正瞧着他们其中一人与宋恣交手。霍锦儿静立于新房门前,向场中观望。陆小渔、胡九与众丫鬟,均未露面,想来被护在屋中,并未出来。此处情形一目了然,一望可知,师姐不在这批夜袭者手中。

    让人疑惑的是,夜袭者人多势众,怎肯这般文绉绉地与宋恣相斗?

    忽听身后风动,两人回头齐望,原来是吴七郎与陆幽盟,想来也是听到宋恣啸声告急,匆匆赶到。

    京东人语朝吴七郎比了手势,吴陆两人弓身移近,京东人语低声道:“少主,三郎还在维持,待会冲进去,你与陆公只须协同霍姑娘守于新房门口,待属下等却敌,若是听到我唤一声”干你娘“,”娘“字出口,可乘敌震骇间,藉机出手反击!”

    我心想,这该是京东人语与宋恣等早就相约好的,借他“破口吟”之威,攻敌不备。

    只是京东人语平日满口诗句,待真到实用之际,却选了这么句劳什子粗话,算是出敌不意么?不禁暗下好笑。

    京东人语交代完毕,一挥手,四人各择方位,突然齐闯了进去。

    一进院中,我与陆幽盟齐奔新房,亢、吴两人则闪身掠往宋恣身旁。

    宋恣一愣,抬头急叫:“少主,小心!十妹被挟制,身后藏有敌人!”

    院中白衣人齐声怪笑,我与陆幽盟闻言却步,我忍不住惊声叫道:“霍姨?”

    霍锦儿不能应答,只眼中投来焦急之色。此时才看清,她神色多少有些狼狈,一络被击散的长发甩于胸前,头上乌发也有些凌乱,见了我望去的眼色,霍锦儿黑亮的眸子不眨一瞬,眼波中闪着难言的滋味。两人目光相对片刻,我的关切从眼色中传递,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只听一声冷笑,霍锦儿身后,闪出前几日大厅下书的罗侍卫,也不知以他的身形,是怎么藏于霍锦儿背后的,竟是半点气息也不露,直似“不存在”一般。

    霍锦儿被擒,那么屋内的陆小渔等人岂非也被怨憎会制住了?我与陆幽盟僵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又不甘。我当下高声叫道:“小渔。”

    吱呀一声,新房的窗扇推开,陆小渔静静地出现在窗口,我正欲相询,却见她身旁随即又多了几人,一个是陆小渔的母亲陆夫人,一个是我曾见过一次的怨憎会蓬须大汉,另一个,我再也没料到,竟然是矮胖子言老三!

    虽怪府中戒备紧严,却被怨憎会这么多人毫无先兆地潜入,我怒道:“矮胖子!你这混蛋!是你领的路?”

    矮胖子言老三哭丧着脸道:“没法子,我一回府就被他们捉住了,没有我带路,他们也能由地下通道进来,今夜他们押我来,是要寻连丽清。”

    当时让矮胖子建造地底通道,本是为躲避怨憎会之用,反正有益无害,我也就未加干涉,没想到,最后却成为怨憎会入府的捷径,世间因果,真是繁变难测!

    我便似被老天算计了一把,有苦难言,怔怔地望着陆小渔。

    她全身不能动弹,只以眼波向我瞟来。她身着宽大的喜服,下肢被挡住,只露出上半身,身形却依然显得娇小盈俏,灯影下,朝着屋外的那身丽裳微呈暗色,虽不醒目,却格外的深艳。她头上红盖头与凤冠,均被揭去了,露出光洁的额际,乌黑的发丝盘在脑后,梳挽成一个优雅的小髻,这又喜又俏的新容,本该由我于洞房中从容观赏,却在这般情势中得见。

    若非我急于搜救师姐,此处或许不至被敌所趁,她会陷入眼前处境,可说是受我之累,我心中万分歉疚,稍觉心慰的是,想来她母亲陆夫人,应不会加害女儿的性命。

    思忖间,身旁的陆幽盟前迈一步,惊声道:“是你!你把女儿捉住做什么?”

    陆夫人丰白的面庞神色微动,冷冷道:“你这负心郎!有何脸面来问我?已有人警告过你,贾府即将合家覆亡,你竟然还将小渔往火坑里送!你安的是什么心?哼,我当然要把女儿带走!”

    陆幽盟厉声道:“你不亲不慈、不守妇道,弃家而去,如今还回来做什么?你问问小渔,她还记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娘亲?”

    陆夫人道:“是我生下的,当然是我女儿。她不认我,倒要认你那些野女人为娘么?”

    陆小渔无法作声,夹在当中,眼波移来闪去,神色又羞又无奈。

    场中麻衣人内,一个方脸头领沙哑的声音一笑,打断道:“好啦,等了半日,正主儿终于到了,弟兄们这便动手罢!”他们真正的目标原是我么?我心下闪念,当下暗自戒备,往东府几人这边缓退。

    京东人语向我使了一个“稍待”的目色,打了个哈哈,缓步踏前,嘿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却是老相识了,公权兄,一晃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那“公权兄”见京东人语招呼,将提起的枪尖点地,面色漠然,道:“别来无恙么?嘿嘿,漏网之鱼,也只能是苟延残喘、行尸走肉而已。”京东人语道:“这帮弟兄,都是昔年湖州军旧友么?在下倒有耳闻,说是湖州旧友,大多聚于川西边境,取粮于敌,不扰乡民,小弟甚是敬佩,想来怨憎会也收不下这么多弟兄,那么,权兄这身打扮,莫非是赶来临安秋祭么?”

    那“公权兄”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只淡淡道:“我们旧日兄弟,也有不少在怨憎会的。”

    另一麻衣人忍不住道:“大哥,何必跟这瘦竹竿多罗嗦?弟兄们可等得不耐烦啦。”

    那“公权兄”道:“咱们与东府,也算有过并肩杀敌的旧谊,说上几句,也是无妨。”

    京东人语脸上变色道:“这么说,今夜你们是与怨憎会同流并力了?当年湖州之乱,济王被废,你们因此受累,被朝廷追缉,我东府可并未对你们落井下石呀,今夜为何却来突袭,冒犯我东府新主?”

    “不错,我们与东府并无旧怨!”那“公权兄”沉声道:“当年山东一条道,确实漏过我们不少兄弟,论起来,你们东府还算厚道,弟兄们很是承情。不过,我等沉冤似海,血仇如山,可谓遮天蔽日,今生只能报仇,不能报恩了,亢兄莫怪。当年贾似道腿脚嘴舌麻利得很,我们不少弟兄的眷属遭难,贾似道均有份在内,今夜我们与怨憎会的弟兄们相聚,乘兴夜游,也是聊报贾似道当年的恶行,并非针对你们东府。”

    “然则为何对我东府少夫人、霍姑娘无礼?”京东人语指着霍锦儿、陆小渔道。

    “这位便是当年以”灵机巧手“闻名军中的霍家那小姑娘么?那真是失敬了!不过,霍姑娘太也难缠,一上手,就伤了我不少弟兄,只要她不再乱动,我可向怨憎会的罗兄求情,保她无虞,新娘子么……”那“公权兄”摇头道:“那是陆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着!”顿了顿,又指着我道:“这位少年,我们却不识他是什么东府新主,只当他是贾似道的儿子!”

    “公权兄认错人了,你道这少年是谁?”

    那“公权兄”一怔,疑道:“他?”

    京东人语一笑,猛然摆首,朝霍锦儿身后,断声一喝:“干你娘——”

    馀音震耳,吴七郎身形飞起,鹰翔半空,长剑铿然而出,铺开一片剑光,向麻衣人当头洒落。

    那“公权兄”不怒而笑道:“来得好!七郎勇猛不减当年!”银枪一闪,气贯九天,朝凌空的吴七郎直刺。以他为中心,麻衣人众,迅疾“大”了一圈,如水波扩散,悦目之极,显然众人反应既快,配合又熟。

    众人说话间,宋恣本与敌罢战,两人遥相目对,互为戒备。此时宋恣暴喝一声,圆肩顶背,又出掌与敌相斗,气势却与方才幡然有变,“噗”的一声,将敌击飞丈许,矫矫身姿,乘胜长驱,跟着击退的敌身飘前,一往无前,杀入敌圈。京东人语孤高的身子则开始折折飘飘,游走外围,长臂疾探疾抓,掌爪触敌,哀声连连。

    我早有所备,当京东人语发出“破口吟”的同时,我沉入灵境,周遭情势如画映入灵觉,霎时确定了罗侍卫站身方位,青阳气沉入地面,先后数道气劲,利箭一般从地底穿出,分袭罗侍卫两脚足底!

    “啊!”的一声,罗侍卫跳脚闪开,我迅速探手,辅以念力,将失去挟制的霍锦儿遥遥拽过。

    这个偷袭法,我在青阳山时早知运用,只是功力修为有限,形如给人脚板挠痒,跟师兄们开开玩笑还可以,没多大效用。如今功力倍增,一施之下,果然奏效,只可惜,陆小渔隔于房中,不能如法炮制,将她救出。

    然而,当我向新房窗口望去时,却大吃了一惊,陆小渔虽在窗口,却已不在房中,而在窗外,腰身被陆幽盟揽住,急速掠回。

    我当下大喜,念拟“陷舟”之幻,出掌朝房中追击的陆夫人、蓬须大汉击去,掩护陆幽盟父女退回。

    我不知道陆幽盟是怎生做到的,适才眼角只见他刚挨近窗口,尚未入房,竟将陆小渔解救逃出。

    被我汹涌的气劲拦于房中的几人,惊疑互望,矮胖子向蓬须大汉瞪眼道:“莫看我,我被你制住穴道,一点也动不了。”陆幽盟这一手漂亮极了,便如变戏法似的,房中几人面色惊骇,此刻还在迷幻之中。

    吴七郎等人杀入敌阵,未过片刻,被逼退至外围,几人不知我这边细情究竟,听得响动,呼啸一声,趁机飘退,麻衣人四下散开,院口、竹篱,均有人把守,形成了合围之势。

    我心中欢喜,浑然忘了周遭情势险急,我一手扶着霍锦儿,一手便去拉陆小渔,道:“小渔,你没事么?”

    陆幽盟含笑松手,陆小渔穴道未解,软软地扑身倒于我怀中,仰抬着的面容,略带羞色,微笑作应。

    我左右臂间各有一女,形同两美在抱,霍锦儿大羞之下,忙别过了脸去。

    宋恣走近,从我手中接过霍锦儿,目光一闪,口中突叫:“小心!”我的气机感应已十分灵敏,未待宋恣提醒,揽着陆小渔旋身飞起,避开了罗侍卫潜扑而至的袭击。

    罗侍卫身法极快,毫不理会宋恣与陆幽开的出掌阻拦,掠过我方才立足之地,足尖一点,凌空继续追袭。

    我气转如意,半空折身转向,一掌念拟“排山浪”,汹涌庞大的气劲,迎着罗侍卫的一团白影,狠狠击下。

    罗侍卫白影一滞,枪身落地,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丹气!”反身与拦截他的吴七郎硬碰硬地对撼了一击,闪身飘退。

    我停落下地,暗运气劲,将陆小渔被制的穴道冲开,拉着陆小渔娇软如绵的小手,两人新服成对,并肩缓缓走回东府众人中。我为自己竟能轻松写意地避过罗侍卫闪电一袭暗暗心喜,一时平添豪气,朝陆小渔笑道:“今宵花烛夜,格外特别,月华高照为烛,又有这么些人来闹场,你喜欢不喜欢?”

    陆小渔虽不通武功,但见惯大场面,神色还算镇静,纤手回握,笑了一眼,道:“果然新颖别致,只是他们穿的衣裳瞧着有些讨厌呢。”

    我看着他们麻衣白裳,哑然一笑,道:“他们含悲,正映出我们之喜,我们高高兴兴的,气死他们!”

    陆小渔轻声点头道:“唔!”身子小鸟依人般偎在我的一肩侧,含娇的音色,听来别有一种夫唱妇随的味道,刹那间,我心上浮动起永结同心、生死相随的绵绵情思,不由臂间使力,将她娇柔的身子紧了一紧,尘根热乎乎地洋溢着冲动。

    罗侍卫哼了一声,道:“小鬼,你想要得谐花烛么?这个不难,我们早有替你准备,只是新娘子嘛,却要换一换人了,哈哈!”麻衣者皆发出会意的怪笑,我不知他所言何意,只是更加小心戒备,要护住陆小渔,免得被敌人偷袭所趁。

    宋恣已将霍锦儿身上禁制解开,东府这边多了一个生力军,又没了顾忌,一时气势大振,将我与陆小渔护在中央,各守方位,准备打一场硬仗。

    “东府宋三,果然有一手,我以真武气劲封穴,非本门气劲,极难解开,想不到你却轻易做到,佩服,佩服。”罗侍卫见宋恣一会便将霍锦儿身上穴道解了,不由惊讶,旋即话风一转,道:“便让在下领教高招如何?”新房内的陆夫人、蓬须大汉及他押着的矮胖子,此时已步出屋外,偕同罗侍卫、众麻衣者,从三面逼前而近。

    我悄悄问陆小渔:“浣儿、小菁、蓝蓝她们呢?”激战一触即发,我却毫无紧张之感,当是功力提升后心志坚固、自信大增之故。

    陆小渔一边以水亮亮的眼波游扫四周敌人,一边口中应道:“在屋里。”瞧她神色,浣儿她们多半被制住了身子,未被伤害,我更是放下心来。

    只听她随即又低声道:“筠哥儿,一会你照应不及,先顾着自己,有娘在,他们不会加害我的。”

    我唇角凝笑:“不!我再不会让人挟制你了,一会击退来敌,咱们还要入洞房呢!洞房花烛,怎能少了新娘?”当下暗提真劲,两眼估量眼前局势,以我如今的功力,即使不能击退敌人,也极有把握护得陆小渔全身而退。

    陆小渔转过腰身,抬望我的面色,还欲分说,垂着的手背却不经意触到我胯下饱挺的龙根,霎时又惊又羞,闪了我一眼,瞠道:“你……你……”

    “我怎么?”我嘴边噙笑,低声戏道:“我不是说了么,一会……还要洞房呢!”

    陆小渔俏面飞红,拿小拳擂了我胸上一下,勾头埋入我怀中,脑后那新梳的小髻,也像新妇一般娇羞带俏,晃露在我眼底。

    沉醉不足片刻,敌方先行发难,双方暗暗蓄势已久,一经触动,激斗的声势极为惊人。只听呼喝声中,宋恣与罗侍卫最先交手,随即吴七郎驭剑直取麻衣首领“公权兄”,京东人语人高手长,挡住众多麻衣者前击,陆幽盟恰好迎上陆夫人,哼了一声,侧身转攻,同京东人语群战麻衣者,霍锦儿则接手敌住了陆夫人。

    蓬须大汉将矮胖子丢给一名麻衣者看守,执起那口阔面大刀,奔入战团。我击退一名亢、陆两人漏过的麻衣者,迎上蓬须大汉。

    相隔虽不足一月,我功力大异往前,刚一上手,就让蓬须大汉吃了一个大亏,青阳气劲无须触接,先发制人,遥遥击中他握刀的臂根。他身子晃了一晃,手中大刀险些脱手,虎吼一声,刀刃虚劈身后,稳定了门户,去了小觑之心,冷眼望我,一招一势,刀势沉稳,向我攻来。略一使顺手,他阔刀挟含劲厉的刀风,控制范围渐渐扩张。

    我一面应敌,一面以臂护着陆小渔,进退闪避之际,颇有不便,稍稍处于下风。

    交战不久,局势又变,吴七郎与“公权兄”功力相当,尚在相持,宋恣却不敌罗侍卫,被他奇幻灵变的攻势击得连连退后,陆幽盟转而帮宋恣助守,两人合力挡住了罗侍卫的前击。京东人语的身高本是优势,但众麻衣者多使长枪,他因身子太高,闪避转动不够灵活,连连受制,当下与霍锦儿换敌交战。这一下,霍锦儿的满身暗器与众多奇门兵器立时发挥了威力,竟以一人之力,连创多名敌人,转眼麻衣者在院中躺倒一片。众敌怒声呼喝,奋不畏死,纷纷狂袭暴进,但只要一近霍锦儿身前三尺之地,必有多人受伤倒下,带累“公权兄”也分了心,被吴七郎刺中胳膊,长枪威力大打折扣,登时处于下风。

    陆小渔在我臂揽之中,先因紧张,身子僵硬,驱动不便,渐渐的,她越来越不担心了,索性闭上眼儿,全身放软,任由我如意拨转,我负累登时大轻。交战许久,真气在体内流转加速,功法挥使更灵,飘身掠闪,当真是念至身到,浑如鬼魅,气劲念拟,心得愈多,满脑幻象,“气箭”、“刀斧”、“豹劲”、“蛇窜”、“鬼影”、“石磨盘”、“龙爪”……纷纷出笼,气劲辅以念力,掌击夹杂幻象,随心适意,层出不穷,幻念所至,气劲应和,便有像物成念之威。

    渐渐的,我心下亢奋,一发不可收拾,“排山倒海”、“惊涛骇浪”、“移山唤雷”,种种惊人意象,收控不住,蓬须大汉气喘如牛,左支右挡,犹在死力维持。我身形闪动越来越快,体内气劲狂走如奔,胸口气盈,腾然欲发,陡然冲破闷喉,异啸冲霄,指爪如电,随手一探,揪住蓬须大汉颈后,高高扔飞半空,长啸中,奔入人群,枪剑之隙,来去如电,一时不知撞倒击伤多少敌人。

    敌我双方俱为惊骇,激斗趋缓,皆向我望来。我游目向空,银月清辉一照,神智略为清醒,揽着陆小渔娇躯,身法渐渐缓了下来。陆小渔似乎十分享受这飘来荡去的感觉,微眯双目,娇身酥懒,神昏欲睡,情痴如醉。

    我停落身子,一时周身通畅,沉浸在气感滋蔓中,说不出的畅美,想来采丹所聚之气,经此一战中,挥使流转,才收服理顺,全归我用,此前,我的身躯不过是个盛气的器皿。

    “小渔,你莫非睡着了?”基本上,我方已控制了局势,大占上风。威胁一除,我心神松动,移目望去,周遭声息影动,全收“眼底”,这耳目串通之感,彷佛又跨越了全新的境界。

    陆小渔睁开明亮的双眸,面颊带着适才因凌空飞旋而泛起的娇红,微微气喘道:“筠哥儿,真像是在作梦……”顿了顿,又娇声道:“有些头晕,却好生醉人。”她仰面望我,满脸洋溢着莫名的感动,容光泛着奇异的光彩,模样动人之极。随着说话,她的指掌也在我胸上滑移着。

    “小渔,你……”惊骇中,我只觉胸口微微一麻,体内气滞,身子摇摇欲坠。

    “筠哥儿,这是怎么……”当我双膝一软,歪身倾倒时,陆小渔才察觉不对,惊呼声中想要拉我,却随着我一道跌倒在地。

    旁边与宋恣、陆幽盟相斗的罗侍卫见机最快,不顾应敌,转身扑来,身背强挨了宋恣一击,迅疾将我拉起闪开,咳喘声中,喝道:“全……全都给我住手!”口中说话,嘴中含着的瘀血,喷溅到了我身上。

    东府一方,本已大占上风,乘胜击敌之下,眼见敌方便要支持不住,不料我却突然为敌所制,一时茫然停手,全向这边望来。

    只有情急的宋恣兀自衔追不舍,却被一个清瘦的披发男子击退,那人运剑气势雄迈,脚下咬劲,略不稍动,宋恣数次奋不顾身的扑击,竟不能使他微退半步。

    “住手!”听得罗侍卫再次威吓,宋恣手上停下,满面失望之色,颓然道:“怒汉吴刚?”

    吴七郎亦失声惊呼:“大哥?”

    “我说过,你我或无相逢之日,”那披发男子向吴七郎那边投去一眼,冷声道:“我没说的是,即便相见,只怕也再无手足之情了!”

    “呜……筠哥儿,”陆小渔哭得有些失去控制,泣叫声在几人说话间隙中断续传来:“我不管,快去救他回来!”

    听了她的哭音,我又酸又痛,更多的却是茫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幽盟带些无奈地向这边望来一眼,又低声劝慰,陆小渔略带怒音,道:“……我说了,还不快去!”

    我脑中一阵迷糊,适才我胸口中了指劲,小渔的手恰好移到那处,我心慌中误以为是她下的手,但她不通武功,手上毫无劲力,却又如何能够?怒汉吴刚突然无声无息地现出身来,莫非是他暗袭?可是,即便他能隐身,以我现下的功力灵觉,为何毫未察觉到身周的气息浮动?

    回思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怪只怪自己沉醉于儿女温情,一时大意,没察觉到暗袭之敌,也是极有可能的。

    思及于此,我心口彷佛移去了一块大石,吸了口气,大声喊道:“小渔,不用担心,好生照顾自己!”这一声叫出,自己先觉心口刺痛。

    陆小渔更是听不得,哭得声嘶气竭:“我……我定要救你回来!”

    罗侍卫冷然讥笑,只当耳旁风。

    此际,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啸声,“公权兄”道:“想必众弟兄或是得手了,或是抵挡不住,大伙这便退罢!”

    罗侍卫随手点了我的哑穴,向东府众人喝道:“全都闪开!弟兄们,今宵夜游,不负所望,咱们走!”

    怨憎会与麻衣者众人,扶走受伤的同伴,押着矮胖子,在怒汉吴刚的断后下,退出院子。

    陆夫人在院口迟疑了一下,回身叫道:“小渔,你真不跟我走了?”

    陆小渔低声饮泣,并不应声。

    东府众人神色不甘,围向院口,罗侍卫喝道:“不许跟来,否则…这小鬼在我手上,你们瞧着办吧!”语毕,纵声大笑,转身掠去。

    东府众人闻言,无奈却步,木然相望。

    我被罗侍卫夹于腰间,极力抬首,向霍锦儿瞧去,她两眼闪亮,伸臂拦住了众人脚步,目送我被怨憎会一众带去。

    出了贾府,罗侍卫又点了我的昏睡穴,我体内气息趋缓,心跳走慢,渐渐眼皮沉落,昏睡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石牢悟机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陈设简陋的石屋内,满地都是木屑,身前一张长条凳,宽如宰猪的案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全身微微酸麻,想是气血运行受制,久未动弹之故,挣扎着试图坐起,竟也能动。

    我试提了口真气,丹田处真气空渺难聚,毫不受命,暗道:“想来也没那么便宜,不知昏睡时被他们下了什么药,身子虽能动弹,却似毫无内力的常人了。”心有不甘之下,我连试了几次,真气均无响应,倒搞得头昏脑胀,心神迷糊,心懒懒的再也提不起劲。

    陡然失去内力,极不自在,只觉全身昏沉无力,呼吸喘促,便如大病了一场似的。晚间刚刚尝到体气盈动、任意挥使、纵横无敌的畅快滋味,与此刻一对照,得失之异,让人油然生悲,更觉此时如被捆住了手脚一般。

    此时望清,屋内便似木匠刚刚操持过活计之处,身旁屋角里,高高堆着新刨下的木屑,铁器工具却被拿走了,越过案板,只见屋内架支着两个庞然大物,像是极大的木箱,细瞧之下,唬了一跳,竟是两口棺材!

    我心下怦怦直跳,这棺材是为我准备的么,为何却多了一口?莫非……哎哟!难道师姐也关在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不禁爬起身来,向屋内各处寻视。

    屋内壁上嵌护着一盏油灯,灯花如豆,光亮虽微,但并不妨碍视物,屋内物什也不繁杂,只环顾一眼,便知除了我,并无他人。

    师姐会不会被关在了隔壁?我沿壁叩敲半晌,邻壁没有半点声响回应,不由颓然罢手。

    返身见了棺木,走近一瞧,棺木才刚成形,合盖未覆,馆内刀斧之痕宛然如新,嗅着有木香之气,棺面也未上漆,显然,这是尚未完工的棺材。

    想了一想,不禁摇头,怨憎会若要取我与师姐性命,一刀杀了,弃之荒野,简单得紧,又何必这般费事?那么,他们定是随意将我关到了这个有两口棺木的屋子,却不知将师姐弄到了何处。

    师姐故意受擒,或许另有脱身之计,只不要弄假成真,那就惨了,我们神龙门师姐弟两人历尽百般周折,如今身份各异,若殊路同归,齐然丧命于怨憎会之手,岂不是天大的冤枉?简直是既可笑又让人难以心甘啊。

    虽是这般想,我其实并未太担心,只要怨憎会没有立即动杀害我,那么我定能等到众人赶来施救。

    东府投鼠忌器,不便明追,但多半已暗暗跟了上来,怨憎会诸人怎能料到,霍锦儿与我之间,有系魂感应之术维系?贾府一方,正可凭藉此术追来,直捣敌巢!

    我甚至暗盼怨憎会将我丢在这间屋里越久越好,多挨延一刻,生还的指望越大。

    这屋子三面皆为石墙,只有一面开着门窗,门以厚木作材质,窗格以结实的木条作护栏,这扇木条窗,要是在往日,对我而言形同虚设,只须略运内力,便可破窗而出。如今内力全失,却拿它无可奈何,我曾走过去试了几次,木条牢固,未动摇半分。

    窗外夜色模糊,四下悄静,想是入夜已深,怨憎会一众已然入睡,要待明日才来料理我。

    我安下心来,闭目坐定,只留神听声,静待东府众人赶到。如此恍恍惚惚,半睡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鼻间忽然闻到一股飘来的粥香,肚子登时咕咕直叫起来。

    我心下不由一沉,估摸腹中的饥渴之感,从昏睡到现在,应已过了数个时辰——他们怎么还没来?

    当下起身走至窗口,向外张望,外边静悄悄的,一切如常,毫无异动。

    屋内光亮甚微,而外边却更暗,瞧天色,此时恰是天欲破晓的时分,月亮隐去了,天际只有一抹模糊的红色暗光。

    窗外景色影影绰绰,甚为模糊,但多瞧一会,眼底适应过来,便可辨出,外边是个四面围合的大场院,院内堆放有许多木料,支架、活什工具,一应俱全,看来,这里原是个棺材作坊,不知位于临安哪个方向,又何时被怨憎会侵占。怨憎会多着白色孝衣,在此地出入往来,倒也甚是相宜,与登门购买棺木的丧客一般,不致惹人注意。

    我打眼寻望,发现窗旁的一侧,有淡淡光亮投向院中,又移动脚步,挨到了与光亮相反方向的窗子一角,稍稍退后,拉开些间距,不由唬了一跳,半日游望,只道院内空无一人,却不料在窗边不远,便静立着一名男子,瞧服色,应是一名怨憎会的贞苦士。

    他向院中瞧了一会,身形移开,光亮又增添了几分,原来,在窗外的院内廊下,以砖石支着一口铁锅,火光微弱,锅内似乎煮着米粥,香气便是由那处飘来。

    随见又有一个白衣人,从隔了丈许的一间屋子走出,手中拿着瓷碗木筷,递给先前那贞苦士,两人自锅里盛粥填饥。

    他们净粥无菜,吃得很简单,很安静,却似极香美。

    我喉间不由“咕嘟”一声作响,吞了口唾涎。晚间喜宴,菜肴丰盛,我却没吃多少东西,本指望在洞房内再用些点心,但先是激斗,后又被擒,我滴水未沾,唯一下肚的东西,估计是怨憎会的迷药了。腹内饥渴之下,这寻常之极的米粥,闻起来亦觉格外清香诱人。

    “七哥,你又在想了?”用过粥汤,两人开始交谈,我极想获知自己处境与师姐消息,当即侧耳倾听。

    “不能不想,下月就是她的忌日,我这些日,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她凄惨的样子。”

    “有什么法子?下回若是抽到我,让给你好了。”

    “怎么,你倒不急?”

    “急有什么用,规矩在那儿,况且我的孽主还没找到。我现在只要能动手杀人,就权当自己在报仇,嘿,二十四弟真是好运,这回上临安,顺带便把他的孽主先清算了。”

    “那是湖州一案的弟兄多,又有川西那边来相约,正可并力同仇,再加上十七妹与二十四弟的孽主都在临安,唉,大哥的取舍,也不能说不公。只是贾府这处,拖上这么许久,颇是让人不耐。”

    “轮到你就不会嫌长了。要是早些年,每处怨报,定要做满七七四十九天呢,如今人多,已算大大缩短了。但”四七“总要走完罢,否则孽主如何能尽享”八苦“之味?”

    “这里毕竟是临安,贾似道又极有势力,拖得过久,不知会惹来怎样的人物介入,那便坏事了,难道说咱们真能天下无敌么?”

    “放心好啦,大哥智计无双,当然不会想不到这点,我猜,他是打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湖州一案,毕竟更惹人注目,在贾府这头张扬,吸引人注意,悄悄却对昔年加害湖州兄弟的众多孽主收紧布置,一举两得。”

    “若是如此,索性全都按兵不动,岂不更稳妥?”

    “你瞧,适才你还嫌慢,却又跑到另一头了,若全都不动,弟兄岂不更熬坏了?再说,贾似道回临安,合家团聚,亲人都在身边,也正是动手的时候。我倒没别的说,只是今夜捉来的娘们,好生标致,正好给弟兄们解解馋,大哥却又不许,白便宜了那小鬼!”

    我心上一跳,寻思道:“他所说”今夜捉来的娘们“是指师姐么?,”白便宜了那小鬼“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七哥”道:“老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摒绝耳目声色之染,磨砺心志,为的是卧薪尝胆,一心图仇,你怎可有这样想法?再者,论规矩,也只能由二十四弟对孽主的眷属亲施奸刑,否则,你倒是快活了,却置门内众多姐妹于何地?”

    “说说而已。”那“老九”忙陪笑道:“天都快亮了,他们去寻灵儿,怎地还没归来?莫非灵儿真被全真道士给捉住了?”

    “唉,”那“七哥”叹道:“灵儿若是失手遭擒,除了吴六哥几个精通”藏形法“外,大伙不能隐身,往后更难着手了。”

    两人一时叹气无语,那“七哥”忽然走了过来,向窗内扫一眼,见我正从窗口离开,愣了一愣,随即冷冷一笑,也不在意,转身又去了。

    我此时明白了,这两人原是怨憎会留下担任看守的,屋内点灯,并非替我照明,而是便于他们查视。

    那“七哥”走开不久,忽听夜风吹来远处的一阵响动,我心上一凛,又扑回窗口张望,那七哥与老九也都转身候望,不知远处来的是怨憎会还是东府的人马?

    随见火光照近,我心下失望:“东府等人,要来也是掩声藏息,出奇不意,该不会这般明火执仗!”

    院内进来许多人,走近一瞧,果然是怨憎会一众,罗侍卫、陆夫人、蓬须大汉也在其内,当首一名光头僧,衣裳形制虽作和尚装扮,衣料却与众人一样,也是白色麻布孝衣。白色在释家中属于不合佛之正法的“非法”之色,除了密教的真言行者,僧人极少穿白,披麻带孝,则更是闻所未闻,因此瞧着极为怪异。

    “大哥,灵儿呢?”那七哥、老九齐迎了上去,老九朝那白衣僧问道。

    那白衣僧颔下无须,容颜清俊,双目灼灼,一望而知是心志坚定之辈,面庞瞧着已年过五十,身板却似结实的青壮汉子,迈步之际,浑身虎虎有劲,他也不应声,扬起宽肥的僧袍衣袖,挥了挥手,道:“先去煮饭,大伙饿坏了!”

    老九陪笑道:“我们已煮了一锅粥,够大伙每人半碗,先解渴哄哄肚子,小弟这就去淘米煮饭。”

    怨憎会众人到了廊下,有的拿碗盛粥,有的围站未动,众人脸上均带怏怏之色,沉默不语。

    半晌,一人忍不住叹道:“咱们今夜本已大获全胜,回来正可庆功一番,没料到灵儿却又失踪,五弟,你也是糊涂,撒回时也不仔细瞅瞅,落下了一人都不知道。”

    那“五弟”道:“灵丫头一向隐身,哪料到她没跟上?”

    白衣僧道:“罢了,灵丫头不会无故失踪,定是被那全真老道士捉住了,十五,你说那老道士叫什么?”

    罗侍卫道:“现下名为富春子,真实身分是赫赫有名的全真道士解道枢!”

    “我迟早要会会他!”白衣僧冷笑一声,随即沉吟道:“其他兄弟,一旦遭擒,便会自行了结,兄弟们自会尽快替他复仇便是,但这灵丫头,唉,灵丫头说起来并非贞苦士,她是二弟的遗孤,从小在门中长大,咱们谁不将她当女儿看?她不同于贞苦士,无论如何,须得救她回来!”

    “我担心的是,灵丫头没有贞苦士的药囊,若被全真道士讯出什么,咱们的踪迹便要暴露了,此处已不稳妥,须得换个地方。”

    “不急,”白衣僧淡淡道:“咱们正要等他们将灵儿送来,明日午时,他们还没来,十五,你便去递信。十六弟呢,你轻功最好,去召集十三他们赶回,顺带去知会湖州众友作援,以防万一双方动手,架不过他们人多,此事了结后,咱们再挪地不迟!”

    罗侍卫道:“大哥是打算以人换人?”

    白衣僧点头道:“反正也要放回去的,”四七“未满,真到动手,还早着呢。”说着,微微作笑,摆了摆手。

    罗侍卫等人会意一笑,各自散去,有的受命警戒巡视,有的进屋换了便服,又走了出来,等候用饭。

    我心道:“他们打算以我和师姐换回灵儿?看来,那灵儿在他们心目中份量极重呢,狗道士解道枢无意中拣到宝了。”想到要靠全真道士救命,心里很不是滋味,只盼霍锦儿他们早些寻来,先一步救我脱身。

    只听一间屋里,矮胖子哇哇大叫的声音传来:“饿了,我饿了!你们不要骗我,我都闻到米香了!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客人,有酒有菜,应该先给客人端上,这是起码的待客之道,懂不懂规矩啊?”

    我一愣:“这矮胖子倒精神得很,讨饭也讨得这么中气十足!”想到这回全因他,府内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心下不由恨恨咬牙。

    怨憎会果然极守“待客之道”,饭好之后,先给矮胖子送去,矮胖子大赞他们“知礼”!再无怨言,连我这边,也有人递来一碗饭,一碗汤,来人将饭汤置于窗台,说了声:“吃不吃随你!”便转身离开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我为何不吃?到这份上,我也不怕他们饭中下毒。当下将饭食取进屋,狼吞虎咽起来。

    只是,他们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米是糙米,菜呢,仅在饭粒上覆了几片青叶,那个汤,又淡又酸——不对,这“汤”竟然是清酒,果然是“有酒有菜”啊。

    京东人语说贞苦士酒色不沾,却也不尽然。只是瞧他们用饭喝酒的样子,极有节制罢了。

    因口中十分干渴,我将那碗酒几口就喝光了,酒入肚肠,不需一会,体内隐隐发热,脑门也陶陶然发飘,整个脸儿热烘烘,想不到,这酒入口极淡,酒劲却这般厉害。人说酒能御寒,果非虚言,此际周身暖洋洋,比方才舒适多了。

    听得窗外有招呼声,我打了一个饱嗝,向外张望,只见怒汉吴刚此时才赶回来,怨憎会众人一边相迎道劳,一边问他情形如何。

    “东府那帮人,果然有两手,”吴刚抹抹额汗,道:“他们竟能沿着大伙行过的痕迹,一路追上来,幸亏十五弟多留了个心眼,让我断后监看,否则,被他们悄悄尾随到这里也不定。”

    “会不会谁身上被他们施了药粉?”

    罗侍卫摇头道:“不会的,若是中了药粉,要跟也是跟往湖州众友那边,咱们的几人,我都小心检视过了。”

    “应该不是凭藉药粉,”吴刚也道:“被我现身威吓阻拦之后,他们只得停了下来,却又不甘离去,双方相持良久,后来他们终是等急了,动起手来,我诈作不敌,飘然远去。他们跟行了一段,我又现身阻拦,如此反反覆覆,当我再次又潜回,躲于暗中窥探时,只见他们抬来一个受伤的汉子,又是伏地听声,又是商议推测,跟寻了一段,终于走上了岔道。想来,他们靠的是军中探子惯用的追踪术。直到天快破晓,我见他们也没折返,才放心赶回。”

    我听了,心下直沉:“起先定是靠霍锦儿的系魂感应术追上,被吴刚反覆阻拦后,怨憎会一众去得久了,相距过远,多半霍锦儿的术法失效了,否则何须请来胡九的追踪术相助?他们到现下还未追来此地,便是此故。”

    心下哀叹中,只听吴刚惊问:“……什么,你们也才回来不久,那是为何?”得知众人因返回寻找“灵儿”,吴刚顿足道:“那怎么办?说不得,我与十五去贾府走一趟,伺机救灵儿回来!”

    “无须六弟犯险,”白衣僧举手阻拦道:“咱们另有打算。六弟,且用了饭再说。”

    早有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白衣贞苦士双手捧来一碗酒,道:“六哥辛苦了,这碗酒,谨表小弟的心意。”

    “二十四,大家都是兄弟,不分彼此,无须客套!”

    原来那敬酒的贞苦士便是张石匠的儿子张宁,在众人中,他算是较为年轻的了,他本长着清秀的娃娃脸,眉宇间却锁着点风霜忧愁,瞧上去有种被世事硬生生催出的干练,只见他高高捧着酒,道:“六哥,干了它!”

    吴刚再不多言,接过酒碗,仰脖豪饮,酒水漏洒前襟,饮毕,将酒碗掷空一抛,道:“我还是等不及!十五,你跟不跟我去,再杀他个来回?你若不去,我独自前往,也无不可!”

    白衣僧笑道:“六弟勇猛,那是不须说的了,你先听我一言。”末了,将以人换人的安排述了一遍。

    吴刚道:“大哥吩咐,小弟自然依从,只是我还是觉着那样不够痛快,况且,灵儿在他们手上多待片刻,便多受一分罪。”白衣僧道:“解道枢并非易与之辈,一动不如一静,万一你又失手,咱们折损不起。”吴刚听了,点头依从,神色终是不畅。

    张宁笑道:“六哥,听说,今夜…不,该是昨夜了,幸亏你神功制敌,才擒住了那小鬼?”

    吴刚闻言,道:“那小鬼年纪轻轻,修为惊人,若非出奇不意,只怕我也拿他不下,他现在何处?须得小心看管。”说着,摆头寻望。

    我从窗口缩回头面,心道:“果然是他!彼时丝毫无迹可寻,他是怎生办到的?”疑团一经解开,不由加倍地念想陆小渔:“为何我总是负她?竟然还怀疑到她身上。”歉疚之下,有股难言的惆怅。

    只听张宁道:“六哥不必担心,十五哥给他下了”迷魂酥风散“,那小鬼至少三日动不了内力!”

    吴刚点点头:“那就不妨了,十五的药,足可放心。”

    罗侍卫笑道:“还要恭喜六哥呀,鹰击术又有大进境了。”

    吴刚微笑道:“十五就是眼尖!料想也瞒不过你。实话说,我数月前已从鹰击剑术中悟通一种御使剑气之法,寻常说来,使剑高手,即便内力高强,也只能使剑气伸展数尺,此法却可使剑气凝如实质,远袭丈外!”

    几名贞苦士听了,齐围了上来,道:“什么法门,竟能如此神异?”

    吴刚嘴角噙笑,朝白衣僧一揖,道:“我可要在大哥跟前卖弄啦。”

    白衣僧一笑,道:“你本功扎实,这数年又埋头稳进,是到一飞冲天的时候了,我也想瞧瞧,你究竟到了何等进境。”

    吴刚道了声“大哥指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整个人已身随剑转,随后,剑走半圆,提臂蓄势,陡然一个回刺,剑势直指我这边,只听“哆”的一声,我窗旁的石壁被射穿一洞,外边一束晨光投进,在房顶留了白圈一点。

    我心下骇然,这般厚的石壁,莫说相隔丈外的剑气,便是以剑直刺,也难穿透。

    怒汉吴刚当真神功骇人,昨夜他若是全力出手,我岂非要被他刺了个对穿?话说回来,他以剑气遥遥封住我胸前气血,却未刺伤我身,那份对剑气的操控自如,又是另一样惊人。

    众人齐声喝彩,一名贞苦士跑近石屋察看,嚷道:“刺穿石壁了!”众贞苦士更是称异,纷纷嚷叫,让吴刚传授御使剑气之法。

    白衣僧摇头斥道:“胡闹!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六弟,我也要恭喜你了。”

    “大哥也觉小弟算有小成么?”吴刚望着白衣僧,似乎格外在意他的品评。

    “你修为也许不是最强,但剑气劲锐如此,旁人即便功力比你强,也要栽在你手上。”

    吴刚双目泛彩,似乎领得宝言,整个人更添自信,转回身,朝众贞苦士道:“大哥所言甚是,我这一剑,可说是熬了多年,方能至此。不过,大伙也不必灰心,我将御使剑气的心法,告诉大伙,各人自回去领会,也许能有所助益!”言毕,详述了凝气挥使之法,由于他要说给众人都听见,声音朗朗,众人又是屏息静听,连在远处的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御使剑气的心法甚是繁奥,他说过一遍后,众人犹在迷茫,我却妙悟透彻,险些跳起脚来——原来,他所说的凝气之法,与神龙门的“凝神功”极为相似,而运气离体、内劲破关之法,又与“离魂术”差相比拟,只是将“神”与“魂”换为“气”,神龙门“离魂附体术”中的“神”与“魂”,本就与体内真气息息相关,驱使运行之一法,除了“守念”外,几无二致,故此无须多久,我就已领悟默会。

    我万万没想到,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用到使剑上,威力竟然如斯之大!那读灵者称“离魂附体”是高明的术法,看来确非虚言,此前我真是空坐宝山,而不知其用,可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照此法门,将真劲在体内蓄势,培为团状,吐劲化为剑气,透体而出,远袭敌方,无形无声,比暗器难防多倍,难怪我中了吴刚的袭击而不觉。提到暗器,我转念又想,假若这心法不用来使剑,而来驭使暗器,却又如何?隐约之间,感觉竟也能走通,一时便如于孔洞中窥见了外边万千世界,霎时灵思纷涌,心机透彻,只觉满心欢喜,乐不可言。

    沉醉于玄思中,我几乎目视而不见,耳闻而不听,待我回过神,只见外边怨憎会一众,比比划划,说说笑笑。吴刚毫不藏私,众贞苦士受之坦然,有疑便问,相互之间,亲密而毫无猜忌。此时晨日初升,柔黄的阳光照在众人带笑的脸上,这帮人,个个身负血仇,在这里却似乎找到了亲情温暖,浑然忘忧,瞧着就如一大家子人。纵然身为敌方的我,见了此状,也不由胸口温乎乎,心生莫名的感动。

    众人沐着晨光习武练剑,那白衣僧却只微笑观望,随后又只闭目静坐,情形好似众人的尊长师辈。过了许久,那白衣僧忽然睁开双目,道:“好了,今晨到此为止,大伙且去歇息,十七妹,那捉来的娘们,现下如何?”

    “该差不多了。”陆夫人应道。

    “二十四,你去吧,你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我听了一惊,霎时从遐思中醒来,心下焦急:“怎么办,他们要如何对付师姐?”只见张宁应声过后,协同一名贞苦士走入一间石屋。我急得团团转,又闭目试着提运真气,毫无所获,暗下急道:“霍姨,你们再不来,大事休矣!”

    一会儿,只听门外有开锁的响声,张宁与另一名贞苦士打开厚木门,推着两名鬓发蓬乱女子进来,就着她们身背,使劲一揉,随即又关上木门。

    待那两名跌跌撞撞的女子稳住身形,抬起桃腮红艳的脸儿,我失声惊呼:“大夫人、娘!”

    第六十章春药焚身

    “筠儿!”

    霍氏与王氏见了我,也都十分吃惊。

    “娘,你们怎么……?”我一直以为,怨憎会口中的“娘们”,便是师姐,想不到她两个也遭擒了。

    两人还穿着昨夜参加婚仪时的艳服,霍氏大袖罗衫,丽裙委地,臂间还旋绕着薄纱罗的披帛,华裳贵气,明艳万端。王氏则窄袖短襦,腰间缀系玉佩宫绦,显得身姿扶柳,春风袅娜,只是经过一夜的煎熬,两人衣裳头面都很凌乱,神色疲惫,但脸上却异样地娇红,更显出劫乱中惊魂未定的狼狈。

    原来,昨夜府中的情势,远比我眼中见到的复杂,简而言之,敌方采取的是一明一暗相互配合之策,众湖州麻衣者明攻,怨憎会众人暗袭。当全真道士于外却敌之际,怨憎会几人潜入内房,将大夫人、二公子掳走,解道枢发现时已慢了半步,飞身前去解救,只截下了二公子,其后又被众敌缠上。王氏则是在雀使门下正将敌方击溃之时,白衣僧突然率人增援,敌方异军突起,情势混乱中被擒的。

    两处的后变,都是在我赶赴新房后发生的,故此我丝毫不知。

    三人一见对方,虽然结局早已是明摆着的,却还忍不住絮絮相询昨夜遭遇。

    “筠儿,你也被恶人捉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王氏柔肠寸断,满眼皆是痛切焦心,搂着我不由失声恸哭,霍氏也在一旁目红叹气。

    “娘,不会有事的!”我拍着王氏又热又柔的肩身,轻声安慰,她伤心忘形之下,整个前胸偎贴在我怀中,且还随着哭泣,簌簌身动,让我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腾起莫名的冲动,虽然时机极不相宜,我的胯下却不由举旗相应。

    有几下,我感觉那根触到她的腿儿了,王氏却毫无所觉,只顾举泪伤心。

    我正不知是否要告诉她们怨憎会换人的打算,以使她们宽心,只听窗外有人嘿嘿冷笑,三人闻声惊望,只见张宁出现在窗口,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你们这会子伤心哭泣,一会就乐不可言,要感谢我了!”

    随即罗侍卫也现身窗外,道:“小鬼,我从不食言!我说过,不会耽误你得谐花烛的,虽然晚了点,延迟了些时候,但新娘子却多出一个,也算抵过了。你该怎么谢我?哈哈!”

    听了两人的话,屋内三人俱是一惊。待明白其中猥亵语意,几人不由自主地散开了些,王氏惊叫一声,面色惨白,踉跄闪退,我神色尴尬,手足失措,霍氏面露屈辱之色,怒瞪了窗外一眼,斥道:“无耻!”背转过身去不加理会。

    两人在窗外得意大笑。张宁咬牙切齿道:“贾似道作孽太多,当年假惺惺的以孝母之名,将胡氏抢去,又藉着因头将我父子家产囊括一空,为此娼妓之行,还想立牌坊,哼,如今我要将他的衣冠脸面扒个精光,看他有何面目见人?嘿嘿,他的儿子跟他妻妾胡行乱伦,这么好的一个故事,只要传了出去,临安举城津津口中,定为贾似道添光无数,贾似道从此名扬天下,举世瞩目,流芳百世,那是自不待言了,哈哈!”显然,张宁对贾似道恨之入骨,杀之不足以解愤,定要他衣冠委地,烂名污身才罢休。

    霍氏厉声道:“呸!你们满口喷粪又有何用?世人自会明辨,你们…你们休想得逞!”

    “是了,十五哥,她说得很有道理哦,”张宁看似神色发愁:“口说无凭,他人不信怎么办?”

    “放心,只要事实俱在,就不由人不信。”

    “事实在哪里?”

    “事实嘛,只须过一会,你便会看到。”

    “你这么有把握?我瞧那小鬼倒是跃跃欲试,两位夫人么,却像还贞洁得很哩。”

    “放心,”一度十年想“之下,没有妇人是贞洁的,况且,还有我的药酒,一个时辰之内,不行男女交媾,他们挠烂全身,痛痒难当,最后没命,你说,他们是不要命呢,还是不要快活?”

    “保命之下,何事不能为?况且又是快活的事?老实说,大伙都羡慕那小鬼得紧呢,一会他若不要快活,就让众弟兄快活一回,有何不可?只可惜,咱们本没想要那小鬼的性命,如此一来,却也救他不得了。”

    “可惜呀,可惜!”两人一递一句,丢下其中关节,大笑而去。

    他们人虽离去,所说的话却生出效果,霍氏又羞又气,脸上虽做出不屑的神色,极力镇静,星眸游转之际,却连看也不敢向我这边看一眼,脸上的深红更是久久褪不下去。

    王氏则惨然咬牙,身子摇摇欲坠,忽抓着霍氏的手,颤声道:“姐姐,怎么办?到这份上,只有…只有一死了之”

    霍氏身子一颤,掩掌轻覆于王氏手背,皱眉道:“妹妹,不要瞎想,总…总会有法子的。”

    两人共经劫难,似乎比平日亲密了许多,霍氏一边出言安慰,一边握着王氏的手,两人喘吁吁地相扶着坐于长凳上。

    我极为尴尬,张宁方才那句“那小鬼倒是跃跃欲试”并非虚言,而是实有所指,也许是体内药力开始发作了,我裤裆中热烘烘的,任自己怎么遮掩作念,那处丝毫不见收软,丑形毕露。我只得悄悄转过身去,面朝石壁而立,以免裤裆处的翘耸之态,落入霍、王两人眼中。

    怨憎会逼行乱伦之举,可谓极是恶毒,但假若这是他们射来的一枝毒箭的话,那么,箭头却算折断了,对我没有什么杀伤力。也是他们“失算”了,怎料到我这大公子不姓“贾”却是姓“假”的?王氏我都偷偷搞过,再多搞一个霍氏,又有何为难?

    不过,纵然我这方没有多大碍难,在霍氏、王氏心目中,我这个儿子却是毫不含糊,不打折扣的,这种乱伦犯禁的事…她们是无论如何不会肯的。况且,受人圈禁于此,被当作猪狗一般逼行奸乱,那是极为屈辱之事,也不是我甘愿为之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心中发愁,外边一点异动也没有,东府的援军,怕是指望不上了。两个时辰很快就到,三人总不能屈死在这里罢?不由摆头向霍、王两人瞧去,只见才过了没多久,她们便像醉了酒似的,粉颊喷红,两人低颈垂面,娇喘吁吁,软绵无力的身子贴肩互倚,活似并蒂双艳,那模样儿说不出的动人,想是春药发散,两人正自强忍着。

    霍氏发现我在盯视,不经意地扫过来一眼,眼神全然无力,眼波水汪汪的,配上桃腮鲜唇,极是艳媚诱人。

    “若只有霍氏一人,那还好办。”我心底一热,开始胡思乱想:“贾大公子与她终究只是名份上的母子。虽未露形点破,但我瞧霍氏近日的神情,似乎对我有些暧昧之情,再说,野史杂谈、市井传闻中,做儿子的偷尝后母之汤,这种事也是常有。毕竟比不得亲生母子,天然藩篱禁锢。霍氏也非三贞九烈的妇人,连齐管家都肯让他占便宜,为救自己性命,裙下宽上一宽,有何不可?”想到这里,我心底热烘烘的,尽拿眼儿去瞧霍氏,越瞧越动兴,她耳后、脖颈、皓臂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尤其是袒领露胸的斜襟深落处,雪白的肌肤被镶有繁丽花色的襟边衬着,白得发艳,肌理更透着滑嫩,让人神迷目眩,有伸手探上一探的冲动。

    我痴看半晌,脑门渐渐发飘,只觉她们的身影在眼中开始模糊打晃,眼儿眨了一眨,干涩烧灼,药力转盛之下,体内掀起一阵又一阵冲动。

    “筠儿,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红?”霍氏在我的目视下,神色颇不自在,王氏一会便察觉了,转头一望,见了我两眼直勾勾的异状,当下出言相询,随即明白那是春药的效果,不由面露羞色,吩咐道:“快、快转过身去!不可瞧看我们!”我神智尚有些清醒,笨笨地转过身,强忍着不去看她们。

    只听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一会霍氏道:“筠儿,你瞧瞧窗子外边,有没人走近。”我贴近窗口,左右一张望,道:“没人。”怨憎会昨夜忙了通宵,此际除了远处值守巡视的几人,其他人想必都歇息去了。

    刚回过头,霍氏脸红道:“你别转身,就瞧着外边。”两女相扶着起身,我不知她们要做什么,疑惑地望向窗外,被外边清风一吹,头面一阵清爽,心中一动,便以手按触石壁,汲取着石上凉意,其后,索性连面颊也贴了上去,面肌烫热中,只觉石上传来的冰凉之感,令人十分舒适。

    “筠儿,你……你怎么了?”王氏见了我的异常举动,关切之下,忍不住问道。

    我闻声回望,只见她立于木棺旁,以身子遮住了角落里的霍氏。

    霍氏被木棺与王氏挡着,只露了一片红艳裙衣,听她惊羞的声音道:“三娘,你……你胡闹!惊动他做什么,筠儿,快背过身去!”说话间,只见王氏的裙侧后边,白花花一闪,依稀是霍氏又尖又圆的雪臀,她不躲还好,这一躲,倒露出了春光秘景。

    我心上一跳,掉头回避,此时四下悄静,过得片刻,听得细微的解溺声传来,初时尚且羞羞答答,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最后“嘘嘘”作响,声音连成了一片。

    我静立听声,脑中浮现霍氏蹲踞小解的样子,白白的尿柱冲出阴户…我再也想不到,平日华裳盛气的大夫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解溺,心下毛毛的骚动了起来。

    此举无异于火上添油,使我本就难以按捺的欲火腾然烧起,胯下通直火热,肿硬到痛。听得身后衣裙抖动的瑟瑟声响,老半天也没停歇的时候,也许,霍氏华衣繁饰,此刻还在遮掩她雪白的下体吧…我再也忍不住,偷偷回头张望,登时唬了一跳,目光正迎上霍氏乌溜溜的眼眸,原来,此时站着遮护的已是霍氏,解溺之人却换成王氏了。

    霍氏见我竟敢回头偷看,惊愕之馀,立时羞胀了脸皮,只因王氏正处于尴尬的时候,她不便出声,嘴儿张了张,两手比划了一下,示意我转过身去。

    她本提着两臂宽肥的大袖遮垂,手上作势,后边立时露出王氏侧身蹲着的身形。

    王氏低眉垂睫,神情专注,倒没留意前边露出了豁口。

    也许是被情欲烧昏了头,也许是奇异的环境下,人会变得全然不同,也许因霍氏这些日对我的暧昧不明给了我鼓励,总之,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格外奇怪,此刻,我完全不以霍氏发现我偷看为意,带着些无赖,以调戏女子的心态,赏玩霍氏的羞急惊恼,对她的频频示意丝毫不加理会。

    王氏被霍氏挡着,对前头的事却丝毫不知,解溺声毫无遮挡地传来,霍氏更羞更急,朝我瞪眉咬牙,几乎要张牙舞爪了。见我毫未所动,她神色既羞又无奈,索性摆过头去不理,一会儿,却又瞪目投来怨责之意。我大觉有趣,观赏着霍氏脸上细微变化着的羞恼神色,彷佛在直视霍氏自己在那蹲着小解。

    待见霍氏身后漏隙处,王氏的裙衣闪动,要整衣起身,我才背过身。两女相扶着走了回来,我听得两人走近,陡然转身,朝霍、王两人望了一眼,大步走了过去,到了她们方才小解之处,解裤露秽,鼻间闻着角落里湿热未消的尿气,心中有种异样的兴奋,尘根邦邦直硬,老半天也解不出,待吁了几口气,才哗啦啦地扫射而出,尿液覆上她们方才尿过的痕迹,周身泛起奇异难言的滋味。

    解完回来,霍、王二人悄然互视,神色均甚扭捏。霍氏经过适才背着王氏与我的一段奇异相持,此刻的神情,更添了股缄默无语的隐约羞色,却只有我才能意会。

    腹中排液之举,似乎稍稍缓解了欲火骚动之感,三人脸上大见轻松,但未过一盏茶时分,又各有不安之态。我烦躁不胜,在屋中走来走去,时而顶壁贴面,偶尔向两人投去的眼色,也是痴眉愣眼,饥渴不耐,恨不得一口把她们吞下。她们初时尚露矜羞戒备之色,后来连抬望一眼也无力了,红唇微张,娇喘吁吁。

    再过一会,我脸目皆赤,口中喷吐热气,撕衣拽裳。王氏见了,双唇哆嗦,语声颤抖,道:“姐姐,这样……这样下去不成,我求你一事,你千万答应妹子的请求,好不好?”

    “什么?”霍氏娥眉微蹙,木然问道。

    王氏忽然离凳跪下,举首焦急道:“事到如今,我……我是一死也不足惜,只是筠儿……筠儿……”垂泪一瞬,毅然抬头,泣告:“姐姐,你得救救筠儿!”

    霍氏大羞,瞠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有什么法子能救筠儿!”

    王氏道:“你与筠儿……毕竟不是亲生母子…”

    “你莫说了!”霍氏急忙打断,满面羞乱:“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说出这般话!你要救,你只……自己去救好了!”说到后边,声音悄低,不胜其羞,却忍不住暗暗瞄了我一眼。

    王氏仰抬玉容,口中兀自喃喃央求:“姐姐…你千万救救筠儿,我……我……”身子摇摇晃晃,突然一歪身,竟昏迷了过去。

    我忙抢上前,扶住了王氏软倒的身子,急叫:“娘!娘!”

    “不必惊慌,”霍氏闪了我一眼,咽气低声道:“三娘是一口气没转过来,闭气晕倒了。”

    我伸手去捏王氏人中,手背滑滑的一凉,却是碰到霍氏腕上的镯子,她伸了皓腕来阻拦,道:“这样也罢,乘着三娘人事不醒,筠儿,你…你们…”

    我心下吃了一惊,抬头向霍氏望去,霍氏却已羞转过脸儿去了,我呐呐道:“这如何使得?”

    “没旁的法子,你们…只当我不知道好了。”霍氏好不容易吐声说完这话,耳根都羞得红透了。

    我心中一动:“你呢…你怎么办?”

    “哎呀!”霍氏跺脚羞道:“你……你就别管我了!”整个身子都背了过去。

    她这副模样,让我心上雀起雀落,痒得身子要飞了起来,此际灵犀相照,心上忽然一片敞亮。

    强忍着上前将她扑倒的冲动,我暗暗转念,当即下了决断,将王氏的身子抱起,四下环视屋内一眼,迳直走向堆满木屑的角落,以脚将高高的木屑堆踢散踏平,把王氏的身躯放落。

    霍氏见我竟然真的抱了王氏去,登时大为紧张,从她有些惊痴的脸上神色,显然她在暗暗留意这边动静。放下王氏后,我走了回来,霍氏的脸上红晕转浓,头面愈垂愈低,胸前起伏不停。

    我却佯装不见,从她身侧走过,抓着木架,将一具棺木拖向窗旁王氏躺着的角落,地面又硬又滑,倒也省了不少力气,以棺木挡住窗外看来的视线后,在屋中辟出了另一番静谧的小天地。

    诸事皆妥后,我大踏步走来,这回毫不迟疑,迳直迎向霍氏。

    “筠儿,你……”霍氏惊呼声中,举目望我,惊羞难言。

    “娘,让你久等了!”我似笑非笑地盯视着她。

    “啊……”霍氏难胜其羞,起身欲避,我双手一探,圈着她的软腰,将她热活匀满的身子拉进胸膛。

    “嗯……唔……”怀中抱着软软的身子,鼻中嗅着妇人的体香,我销魂呓叹,大口吸气,整个人都似醉了,尘根也在一刹那酥酥而麻,腿儿软抖抖的,脸贴着她火热滑腻的腮边,激情厮磨。

    “不,不可以……唔……”没等她说完,我猛地勾过她的头面,印上了她鲜丽的艳唇,狂吮狂吸,只觉她芳唇又软又烫,美味无穷,接唇片刻,感觉她的身儿在一寸寸地酥软下去。

    我唇口掠过她的琼鼻,袭往她睫毛纷颤的眼儿,她勾头合睫躲闪,我火热的嘴唇沾了沾她闭上的眼脸,又贴上了她光洁的额角,眼底窥见她脑后的发髻虽是散松蓬乱,额际的发脚却犹候得紧密光实,梳过的发际一道道纹丝不乱,绷得额际亮光整俏,韵熟妇人的姿貌气韵登时让我心沸起狂。此时体内腾起的欲念已非贪吻足以挥散,手上摸到她胸前罗衫斜襟开口,使力拉开,露出里边华丽的抹胸,又是一拽,一只酥滑嫩饱的雪白乳儿,跃然而出,乳头红鲜欲滴,颤巍巍地羞抖着,我一低头,大口含入,霍氏惊乱地羞吟一声,胸前推护未及,挣动中身腰软软地向后仰倒。

    我一手搂着她软腰,一头埋在她胸前美乳上,肆意啃咬。

    “该死,该死!不行的…”霍氏羞极而吟,在我贪婪的大嚼下,推拒无力,身儿颤抖,如风中弱柳,左右摇摆。她身儿后倾愈低,直至须揪住我脑后发髻,才能维持不倒。

    两人跌跌撞撞片刻,立不住身,我一把揽过她腿儿,将她身子高高抱起,不由分说,快步走向王氏躺着的角落。

    “筠儿,筠儿…”霍氏已说不出旁的话,只连唤我的名,腿脚勾踢,羞声作拒。

    她的身子比王氏沉了不少,我没了内力,将至角落,已坚持不住,不及将她放落,两人一道跌于木屑堆上。

    我扑在霍氏软绵绵身上,暴硬的尘根重重戳在她腴美的腹间,说不出的舒快。

    顺着她推揉的手,我抬起上半身,见霍氏喘着气,一对美眸直直盯着我瞧,我心中略慌,不堪承受这样的直视,一低头,便欲吻她的艳唇。

    霍氏左推右挡,柔荑吃力将我身子高高推离,就势撑拒着,喘道:“筠儿你…你先醒一醒!咱们…咱们走了这一步,就再难回头了,你知道不知道?”

    “娘,”扑倒于身下的霍氏,样子愈发艳媚动人,我似乎嗅到娇柔软绵的女体肉香,心下阵阵激动,吐气粗喘,语无伦次:“你也说了,没旁的法子了,我…我也是承你之意!”

    “什么承我之意!”霍氏瞠斥道,侧目闪了一旁躺着的王氏一眼:“我是让你与三娘…”羞赧之下,底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嘴了。

    我喘了口气,赏着霍氏的羞态,心上浮动的欲念虽炽,但猎物就在身底,从下方递上阵阵肉体叠压的盈动快美,她是断难逃脱了,而自己身上那欲望鼓胀、浴满全身的感觉,紧绷绷的似拉满的弓弦,强大而炽热,很是让人迷醉享受,一时倒没那般猴急了,悄声戏道:“说实话,其实我心里想着娘,也不止一日了。”

    霍氏臂上一颤,颊面飞晕,瞥了我一眼,咬牙侧过颈去,微声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我戏谑。

    霍氏脸上又一红:“你……你就不是好货。”

    我惩罚似压下,压软她的双臂,封住了她的艳唇,霍氏“唔唔”作声,身儿扭动挣扎中,眼儿睁大一瞬,就掩睫闭上了,只馀无尽的娇羞悄然升上脸庞。

    终于,我的舌尖顶开了她的贝齿,尝到了她美味无穷的热活香舌,吸了口中不足片刻,她就缩了回去,我追进去她里边,舌尖四处扬扫,她却躲避一旁,直至舌根发软,轻轻搭下,双舌触接,轻甜凉滑,至味入髓,我脑中轰然爆炸,再也不肯轻易放开。

    霍氏被我吻得喘不过气,摆头一躲,我的唇落在她薄透的耳廓,就势叼咬舌舔不止,这时,霍氏却一阵极力挣扎,惊声羞呼:“三娘…啊呀,三娘醒了…”

    第六十一章欢尝母汤

    我当然知道王氏是醒着的,适才抱起王氏的时候,王氏呼吸不匀,心跳加剧,我就明白了,王氏并未当真昏迷。许是王氏知道霍氏并非肯为贞洁守身舍却性命之人,却碍于脸面,不免矫情,非如此不足使霍氏答应救我,为了我,王氏也算动上了心机。

    难道她这时不再装了?我闪一眼,只见王氏沉睡的面容就在霍氏头边,恬静如故,并未“苏醒”,当下喘道:“娘…娘没醒啊。”显然霍氏方才一摆头,乍见王氏近在咫尺,神容似有“活”意,故而吃惊。听了我的话,霍氏再去细看,果见王氏果然尚在“昏迷”中,似惊似疑地又连望了几眼,心神略定,口中吁吁娇喘着,一时再说不出话。

    她胸前美肉,随着娇喘,愤愤然涌动起伏,适才她的抹胸已被我拽松,乳儿虽被她偷藏了回去,却再难遮掩密实了,有一大半乳肌泄出抹胸的边缘。

    我在她胸前轻轻一拉,两团雪乳齐然跃出,乳头圆滑丰突,嫣红如豆,真瞧不出,她年过三旬,又生养过,乳头却像少女一般鲜嫩。她的乳儿固然饱满,却也非很大,但肉荡荡的,极是腴嫩,鲜艳的乳尖,就像水波中摇曳荡漾的红莲,舒举迎人,十分美丽,让人望之有俯首大嚼之渴。

    “真是一对美乳啊。”我痴痴盯瞧着,口中不禁出言激赏。

    霍氏大羞,早以玉掌按遮,我伸手去拉,两人手乱乱地以她胸前为阵地,争持了半晌,待我终于拨开她的手,乳头已变得肿胀挺立。霍氏大口喘息着,胸前急遽起伏,双颊酡红,春溢眉梢,再也欲动不能了。

    我低头将她肿胀怒立的乳头含入口中,畅享这争来的“战果”,霍氏春情难耐,鼻间轻吟一声,手抖抖的,迟疑片刻,勾臂将攀上了我颈后。

    在霍氏双臂勾攀的纠缠中,我埋在她软堆堆的雪胸上,浑如饿极了的雄兽,喷吐着热气,舔吻啃咬,欲念烧灼,春药透发,双管齐下,我满脸火辣辣的,几欲迷晕在这片软嫩酥胸前。

    待我抬起头喘气,霍氏整个人儿软成了一滩,只能以水光艳媚的眼波显露她娇羞的情动了。而她头旁装睡的王氏,也被这边的动静搅得一抹悄晕上脸,胸前微微起伏,只苦于身处“昏迷”之中,既不能起身逃躲,又不能掩耳遮闭,想必此时正有说不出的为难。

    与霍氏伦乱禁欢,秘戏淫媾,却有王氏近在身侧听声,这种情境,淫亵如梦,几乎不像真的,但分明又在眼前,激得我心间欲念更狂更乱。我喘着粗气,身儿打颤,再也无暇他顾,伸手便去解霍氏腰间系带,霍氏不自觉地伸手来推挡。被她这一扰乱,我竟把活结拽成了死结,哀号一声,气了上头,猛地将她长裙撩起,拉拽她的小衣。

    “不,不要…霍氏两手无力地扬着,她此时已全无反抗,口中却兀自喃着一个”不“字。

    在她两条雪白浑圆的腿儿踢动中,我已瞥见她红艳艳的阴户,不由吸了口气,当即按住她两条腿儿不让动弹,定睛瞧去,只见她大腿白皙丰满,阴丘馒头般高高鼓起,耻毛乌黑,却是浅短稀疏,遮挡不住阴阜的肥白,最逗人注目的是,她私处红艳艳的,花瓣薄而分明,一层又一层,繁密盛放,想不到,她上头的嘴儿固然俏艳,此处的却更为鲜丽夺目,直似一朵绽放正妖烧的花儿,那扑面而来的娇羞悦目之感,让人极是心痒。

    见此美牝,我喉间泛起闷堵的干渴,心上却扬起一丝飘然的醉意,一边拽下了自己的裤儿,露出了胯下长枪,一边却改弦易辙,不即插入,忘形地一头栽下,脸鼻埋在了她胯间,才一触及,花苞所含的甘露,就湿了我满嘴。“啊…不…不可以…好脏…嗯唔…”只听霍氏惊声羞叫,身儿急扭,两条粉白腿儿高高屈起夹紧。

    我当然明白她言外之意,那处刚刚才解过手,私处不洁可知,但偏偏想到这点,脑中浮起白花花尿液从此处冲出的模样,我心下的欲情邪火却更炽盛急迫,当下将她屈起大腿担在臂弯,双手绕过她腿儿,伸指扒开她阴户,窥见她蠕动的嫩蕊,密密地渗出湿湿的水光,硬了舌头抵进,软软长长撩动舔吃起来。“啊…你…你胡来…天啊…”霍氏泣吟哀喘,身儿一阵颤抖,一阵扑腾,近旁毫无借力处,她柔臂急抓,纤手将我脑后的头发揪得乱蓬蓬的。

    吃得满嘴腥甜的骚气,我爬上来,将腥骚之味全喂向霍氏口中,霍氏此时全然情乱,两手只略略羞推,舌儿却六神无主地相迎,仰面承接无遗。一番亵吻之后,她红唇喘张,软嘟嘟湿滴滴的,瞧上去更为惑人了,满眼水汪汪的俱是羞乞渴急之意。“娘”,我不觉颤声一唤,扶着怒挺的肉棒,抵在霍氏胯间娇艳的阴户,心中陡然绷紧,抬眼向前望去。

    霍氏仰面娇娇喘着,目色无力,咬唇羞望,不能一语。

    我心窒气紧,抵着霍氏湿淋淋的阴户,挺腰深深一戳,立时戳出霍氏满面羞容,侧过头去。那娇羞之色从她脸上荡漾而开,几欲溢出,似乎底下这一捅,泉眼便从她脸上冒出似的。“啊!”随着烫热的淫棍尽根埋入暖融融的牝户,两人同时欢吟出声,我身条抖抖地吐着气,丢魂打颤,粗壮的淫根在牝内一阵热突突地脉动鼓胀。

    她牝中膣道紧窄有趣,无须盘寻勾探,只这么直直一捅,那嫩裹舒滑之感,就满溢棍身,适足以畅美抽提。

    我两臂抬高她腻沉沉的白腿儿,退臀拉开,略略一拔,又是弓腰狠狠一耸,“噗哧”的一声,花惊水溅,传回淫响。

    膣道夹汤带水,紧而舒美,前端拍岸处,激起牝内嫩嫩的花团反弹,至为迷人,我当即大肆抽动,瞬时从内中冒出无穷的缤纷快意,纷纷爬上身来,牵引得我欲罢不能,想放慢都不成。“唔…唔…”霍氏死死咬住吟声,不让自己忘形叫出,见我灼目盯望,她瞠喘道:“羞…羞死了人了,不…不许老盯着人家瞧。”“娘,你实在美极了!”霍氏平日虽也活泼近人,但毕竟有一分大夫人的尊贵容色,不可冒亵,此时,这贵夫人却在我身底下羞吟婉转,着实让人兴奋,我频频抽动,喘吁吁地只细赏霍氏交接时的娇怯之态。

    霍氏禁不了我看,只得自己闭上了眼儿。但她淡眉微蹙,贝齿咬唇、鼻吟口喘、胸乳摇播,种种旖旎百态,却哪能合闭得了?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她椒乳微颤的上方,颈下两翼紧致柔媚的锁骨,若隐若现,时绷时松,愈发显得她女体之娇柔之玲珑,一议人情迷兴狂。“啪嗒。啪嗒!”我将她两条粉腿推得高高的,微微倾身压前,底下掀腰摆臀,狂动不止。“啊…哦哦…筠儿…筠儿…”霍氏两手急乱搂来,却只触及我闪动的腰肋,揪着衣边,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面上如涂了丹似的,娇红蔓下玉颈,一脖子情动之艳。“娘,娘!你可受用么…”我颤声喘叫,奋躯驰骋。“一度十年想”果真是好药,换了平日,瞧着霍氏被我插得娇吟翻转的媚样儿,又是这般大动不止,只怕早就泄身缴枪了哩。“唔唔…”霍氏纤尖的下颔高高仰抬,紧咬羞唇,饧目如醉,却哪说得出话?

    我将她的腿儿叠至她腹前,一边大肆抽动,一边勾眼下窥,这般掀高的势子,她整个下体尽袒无遗,她阴户本生得高,此时更被掀得仰面朝上,在我疾抽疾动之下,她阴唇翻飞不定,红艳艳的柔软花唇无力却贪婪地吞吐着阳具,阳具出没频密,瞧上去,牝户彷佛要被捣烂了似的,淫水从交接处直冒,不仅流得她菊洞附近水光湿亮,且连下边衬垫着的红艳裙衣也湿了一大滩,色泽变黑。

    与连护法有过后庭交接的经验后,我对妇人的后庭处也多了一分兴致,见了她紧凸逗人的菊眼,不由停下稍歇,以手去探,不料,才一碰触,霍氏身腰起跳,反应激烈,将我阳具都颠甩了出来,又长又粗的淫湿阳具,在她胯间一阵颠头播脑地碰撞拂扫。“不!不!啊!不要!”阳物无意间触到她菊门,我不由心气一窒,略略抵了一抵,也不过试探之意,未料霍氏却更慌了,情急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挺腰而起,两相错落之下,我向后仰倒,霍氏却朝我倾压上来。

    两人四目相接,均喘息互视。“不…不许你胡来。”霍氏咬唇一羞,竟悄悄伸了手下去,柔荑一抓,将我尘根扶至入牝口,水汪汪的眼波垂下,神情似笑似挑,透着又羞又火辣的春意。“嗯…”霍氏蹙眉咬牙,双目微微抬望,底下坐了满根,随即身儿惊颤颤地一起一落,套弄起来。

    我心中甜美,美透了心尖去,仰面喘息挺刺,以迎合她的骑坐。“筠儿…”霍氏居临上方,陡然变得格外大胆情热,纤纤玉掌软按在我胸前,勾了葱白的指头,挑弄我下颔:“你将娘都弄上了…心中可得意么?”一边含羞套弄,一边低眼下视,眼中水盈盈的媚意似欲滴落下来。

    我心问如火如荼,语涩声抖:“娘的阴户又紧又美,迷死孩儿了…”“你这小鬼…”霍氏说了半句,蓦地面上一红,整个人似乎又“缩”了回去,吞声不语,腰臀却起坐更频,摇得一身花枝凌乱。

    我情魂醉美,只逗她说话:“娘,你好会耍弄,孩儿爽麻了!”霍氏咬唇不应,浪浪的身段在上方颠簸摇动,胸前两只椒乳齐齐奔跃,晃人眼目。

    三旬妇人,正是虎狼之年,霍氏放开身段,当即将我美得说不出话。“上了你这小鬼的当,我…我也坠入魔障了。”套弄半晌,霍氏娇体难支,身腰无力,伏身喘气,以螓首垂抵于我肩窝,喃喃自羞道。“娘,你的香舌舍我尝尝呗?”霍氏蚝首一动,起而无力,也了我一眼,娇瞠道:“你…自己来拿,”我扳过她头面,霍氏也吐舌相应,母子俩你来我往,咂得一片声响,片刻,霍氏推开我,腻声道:“够…够了,人家喘不过气了。”交接处传来她牝内又一阵松然的淫湿,我心下会意,将她翻转下身,两条粉腿担得高高的,尘根抵于她阴户:“娘要我怎么动?是快还是慢?”

    此时挨得王氏更近了,霍氏一只臂膀贴压在王氏身上,不由惊忙闪挪,听我出言“请教”,霍氏面儿一红,欲待转头不理,却又咬牙出声:“都随你。”我一面浅磨缓刺,一面戏道:“我怕弄得不对,不够娘尽兴哩。”霍氏大露风流本相,白了一眼:“你能有什么本事?……拿出来瞧瞧!”粉薄的面上春意无尽。“娘小看孩儿了,”我咽了口气,面对这般尤物,暗自遗憾失却内力,尘根耍的小把戏不能喂她尝一尝:“今儿不成,改日,孩儿定要好好让娘领略一番。”“你想得倒美,今日已是…非份了,还想着以后?”“娘,”我伏在她耳旁,狎声道:“你真的不肯…往后让孩儿再这般…侍候你了么?”说到“这般”时,我阳具陡然狠狠地挑刺了一下。

    霍氏受落,“嗯”的一声,伸手紧紧捏住我前撑的臂膀,嘴里却娇声道:“不肯。”“真不肯?”我又是几下狠狠深插。“不肯…哎呀…啊啊……”我被她的浪样儿淫叫诱得收势不住,当下挺枪猛捣,疾刺如飞。“嗯嗯…快快的…痒…痒死了…”霍氏语声哆嗦,紧抱我伏下的身子,媚声道:“筠儿…娘想要你了…你快…啊啊…你…你好狠……哦!”她的膣道果真适合大力驰骋,我长枪拖拽,一气抽插数百来回,淫水泛滥横流,亦不觉松敞,紧滑舒美如故,爽得人美不可言。

    霍氏却经受不起这般风急雨骤的频密捣弄,唇口微颤,再也发不出半点声气,但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她那暗媚之态,走到了更幽更深的地步,激起我长鲸吞海般从她体内汲取着快意,驰骋更疾。“啪嗒!啪嗒!”两人胯部相撞,传来频密声响,而身下木屑窸窸窣窣,更似要被碾碎了一般。“啊啊!筠儿…娘要丢了…你快…快插…啊哟美死了…”霍氏的淫声忽然又大声冒了出来,身儿渐次激动,直抖不停,两眼大睁,慑定我不放,目色彷佛要抓人,将我整个神魂捕去,腰身绷得极紧,足尖死力勾盘在臀后,我挥动闪晃的空间陡然缩小,两人似连在了一块。“嗯嗯…”我重重地撞击她硬邦邦的身儿,连骨子里长出的气力都用上了。霍氏双目失神,面色发白,整个失魂的身子硬硬坠挂在我身上,身条弓曲,后脑勺狼狈地随着我挺动,后撞了几下,叉起满头木屑。“呜呜!。”随着霍氏冲破闷喉,发出哀凄的哭叫,她猛然夹得我动弹不得,牝中痉挛抽搐,吸动一瞬,暖意浇淋,淫汁从尘根拖拽中陡地喷出,冲溅了我一身。

    我尚是首次遭遇妇人丢身子竟然丢至喷水的地步,一时愣住。

    而霍氏酥软了身子,馀音哀泣,微微仰喘,沉醉的面色浑如要死过去一般。

    将霍氏弄成这副模样,我心间洋缢着骄傲甜美的满足,随着霍氏丢身醉死,我畅美迷醉的快意与体内的热潮也渐褪,但春药之力未散,肉棒兀自湿漉漉地翘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啊你?你…原来一直都醒着?”“放开我,好姐姐…你快放手呀!”“我不来,你…你一直装昏,羞死了人家了!”我正痴愣中,霍氏突然听到耳旁声息,侧头发现王氏面红气喘的异状,当即叫破,王氏起身欲逃,背后身衣却被霍氏伸手揪扯着,霍氏固然羞急,王氏又何尝不是?两名妇人在那羞乱地纠缠不清。“筠儿,你…你不想救三娘的命了?”霍氏丢身之后,全然无力,眼见要被王氏逃脱,当即将战火烧到我这边。“不,不!筠儿你别过来!|啊!”王氏正惊声喝斥我不许靠近,一眼见了我袒露的下体,如被烧着了双眼般,捂面掩羞。

    霍氏却不知从哪生出力气,趁机将王氏肩身扳倒,叫道:“筠儿,你不可…偏心!”“不要!”王氏被霍氏拽倒,愈加羞急,口中惊叫。“娘,”我涎脸爬近:“命该如此,孩儿无礼了。”“你…你…”王氏惊望着我,一时说不出话。“三娘,你都湿成这样了,何必再装?”霍氏不知何时悄然伸手,探入王氏裙底,摸出一手水迹,举高“示众”,她稍稍缓过气来了,唇角口舌登时回复平日的含锋藏锐:“你算计我,自己倒要撇清?让我与筠儿往后怎么做人?难道你就比我尊贵,冒亵不得?筠儿,想要救你娘的命,只得从权,你还等什么?”“不,不,姐姐…我…”王氏本无主见,被霍氏数落一通,当即着慌,却说不出什么辩词,只含糊作语,目露哀恳。“筠儿!”霍氏又再催促,词色已然见厉。

    我早就偷偷尝过王氏,每每忆思,犹神醉不已,知道错过今日,往后更难撕破脸皮,唯一顾忌的是,此事对王氏来说,毕竟是实在的母子大伦,轻易干犯不得,逼得过急,怕有不妥。思忖间,我跪前而近,涩声道:“娘,孩儿全指望娘救命了,娘不…娘纵肯一死,留下孩儿一人独活有什么意思?”“不成的…那怎么成?会…会害了你的!”王氏既羞又慌,全身缩紧,怯怯的目色望来,在这般情状下,犹见一片慈心。“娘,”我手抖抖地撩开她裙衣,乍见裙下满眼腿白,不禁欲念又盛,颤声:“老天既要让咱们在一起…咱们就在一起好了,从今往后,孩儿与两位娘亲,再也不分彼此,是世上最亲的人…”霍氏听了,从王氏身后闪来一眼,咬了咬唇,情意不言而明。

    王氏连伸手拨拒的气力也没有了,后倚霍氏腿上,浑身颤抖,闭目喃喃道:“老天…不能的…”裙衣撩高,王氏清丽娇嫩的阴户入目,我强忍着将头埋入裙禁的冲动,生怕王氏受不了过猛的刺激,迳直撑臂弓身,以淫具刺于王氏湿恹恹的花唇处,此时,几人反而无声,身畔一片寂静。

    王氏羞睁惊愕的柔目,霍氏亦花容有变,定定地直望着我。“娘,”我臀儿惊颤颤地抖了片刻,心气一凝,阳具顶开王氏肥软的阴唇,潜行滑进,深落之际,我断然猛力一耸!“啊!”王氏便如给杀了一刀,绝望地哀叫一声,仰面盯视霍氏,满脸哀恳求助之色,道:“姐姐,我…我…”霍氏面露怜意,以手轻拭王氏面庞:“其实……你比我还年长一岁,我们既将身子都给了筠儿这…这小魔王…”说着,不由面上生晕,顿了顿,又道:“不如,咱们按年齿论,我唤你一声姐姐罢?”两人柔情凄美,我这边却爽翻了天,与前番偷尝不同,王氏忍挨许久,牝中火热欲融,偏偏她心下紧张,被我一刺进体内,膣道倏地收紧,痉挛翕动,似乎要抗拒这外来之袭,却箍得我美不可言。加之亲生母子乱伦,非同小可,我心间紧绷欲裂,快感也加倍的刻骨铭心。

    进入王氏礼内后,望见王氏仰面凄绝、崩溃无助的模样,我感觉自己宛如在举刀杀人,而作为凶器的尘根,却递来无耻的快感,其中滋味,当真是难言无尽,一时凝身未动。

    霍氏搂着王氏头面在膝,两人情谊绵绵地相依。霍氏一边抚慰着王氏,一边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硬下心肠,迟疑地缓缓而动,耳边听得霍氏不断逗着王氏说话:“你也是命苦,打小就进了那里,来了贾家,我又没给你好脸色瞧,往后,我要多加疼你了。”“姐姐,不怪你,是我不敢去亲近姐姐。”“是么,那还是该怪我,是我让你们怕,唉,我原是这么不待人见么?”“不,不是的,姐姐,你…你很好!啊。”霍氏眼角向我这边瞥了一下,面色微晕:“不用去管他,你也是的,我都舍得给他,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王氏虚弱迷糊,喘道:“舍不得?不,好姐姐…我…我…你瞧我面上,往后请你多照应筠儿…”“说胡话,筠儿大了,往后咱俩都要靠他照应哩。”“是,筠儿也会对你好的,姐姐,你这么美…”“你才美呢,”霍氏轻捏王氏面颊:“难怪筠儿贪恋着你,一直也不肯叫我一声娘。”“他不是叫了么?我听见他叫的。”霍氏脸红道:“你也顽皮,还来装昏,羞死人了!不过,我……我却一点也不悔侮。”说着,不禁勾头自羞。“他…”王氏嘴儿张了半天,卡在那边,愣是说不出话。“怎么?说半句,你怎么没声了?”

    王氏没说话,嘴儿却无力地张合喘动,随后索性闭上了眼儿,脸上一片娇红。

    霍氏当即向我望来,我讪讪的,脸上冒着虚汗。两人说话间,分明干的是鬼事,我却格外从骨子里生出兴奋,底下一直也舍不得停下,淫棍夹含柔情,孤独而固执地在王氏体内缓缓抽动,整个人彷佛浸泡在莫名的气氛中,极为无耻,却极为销魂。“筠儿。”王氏牝中水儿不断流出,她再也不能闭目假装与己无关了,睁开眼来,酡颜矜羞。“娘。”与她对目直视,我不禁心慌。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王氏定定地瞧了我一会,见我满面吃紧,触动柔情,她迟疑着伸过柔臂,举手替我擦去了脸上汗珠,她慈容平静,浑然不似在行男女交媾,反倒娇柔安慰:“娘什么都是你的,你…你安心拿去,不必害怕。”“唔…”我心问泛起异样的感受,鼻酸欲哭,身腰却止不住摆动,又是长长一耸。“嗯…”王氏旁若无人,闭目沉醉地领受了这一刺,又开睫望我:“筠儿,娘美不美?”“娘极美。”“娘中不中你的意?”“孩儿爱煞娘了。”“那你怎么不来疼一疼娘?”在霍氏诧异的目光中,我倾身俯下,吸住了王氏的芳唇,王氏吐舌相迎,唇分,王氏轻喘,自解襟怀,手却绵软无力,吁吁娇喘中,瞠道:“筠儿,你自己来!”霍氏脸上一红,甚是扭捏,王氏红唇微喘道:“姐姐,对不住,我不是在学你。”“要你说!”霍氏啐道,勾颈羞赧:“我来助妹妹宽衣罢,只便宜了筠儿这小魔王!”她见王氏不改称呼,便也依了旧称。

    王氏穿的是窄袖短襦,下着紧身长裙,裙腰高围至胸,欲解襦衣,必得先解长裙。霍氏在王氏腋下活动半晌,裙腰松散,软叠腹前,方来褐开襦衣,去了遮胸底衣,两只雪白小乳,如白鸽乖静,霍氏以葱指一拨,道:“真让人心疼。”解衣完毕,两女齐转头来看我。“两位娘亲,孩儿冒犯了!”我心知王氏如此反常,是不祥之状,索性以戏谑淫乱解开她心结,弓扑向前,将霍氏身子一道扯落,两只魔爪,在两人胸乳间大行非礼,底下温柔轻动,浅浅磨刺。

    霍氏仰倒王氏身上,抹胸被我扯开,丰饱的椒乳对映王氏小巧的翘乳,一大一小,全都被我捏弄得六神无主、不成模样。“筠儿,你当真胡来…”两人失惊齐喊,叠乱间,两人却被刺激得粉面娇红。

    我兴不可遏,乘乱大力鼓捣,王氏鼻发娇吟,两手紧紧搂着霍氏躺倒的身子。“死人,你们母子快活,倒是把我放开呀!”霍氏挺腰坚持片刻,起身不得,重又软倒,她头面正倒于我与王氏的交媾处,红唇喘张,格外艳丽诱人。我不克忍耐,急急抽动几下,“啵”的一声,从王氏牝中抽出,湿淋淋的棍身塞进霍氏娇喘的嘴中,戳得她颊腮顶凸,满脸奇形怪状。

    霍氏猝不及防,嘤嘤唔唔,含糊不成声,挣扎片刻,她才将我肉棍吐出,又羞又急,啐道:“脏死了,从哪拔出来的!己又揪了王氏身上一把:”我倒吃你的骚水了!“

    王氏大羞:“筠儿胡闹,你却怪我!”

    “是你生下的魔王,不怪你怪谁?”

    “娘,我是你生下的,什么都与你分不开,的确该怪你,”我主持公道:“不如,你也尝尝她的味,两下扯直。”长臂一伸,将霍氏裙衣撩开,淫艳艳的牝户正对着王氏的脸庞。

    两人齐声羞叫,互避不及,我将霍氏爬逃的娇躯搂过,狂吻片刻,就势抱在身边,阳具重又插入王氏阴户,将王氏两条白嫩嫩的腿儿推高,举过一边,道:“娘,你帮我扶稳了。”霍氏红着脸儿,竟真的接过,推扶着,窥看我与王氏交接秘景。

    王氏两腿高高叠向一边,她腿儿纤长,像个未熟的少女,可是愈往下愈肥白,至腿根处,胯间两弯嫩松松粉股夹含着肥美的牝户,被我粗大的阳具暴进暴出,插得她花容失色,双唇哆嗦,说不出话儿。她失神的双目紧盯在我脸上,情欲溢动的两颊被酡红涂醉,半晌才牙根打颤,娇娇喘泣:“筠儿…你…你将娘捣弄坏了。”

    “娘,你夹得我那么紧,还真是骚啊。”

    “你…你怎能这么说娘?”王氏羞一隔了气,那妖柔柳细的风流腰段却放放浪浪地使了出来,似乎成心要迷醉我这儿子。

    她膣道嫩美,抽添中,牝户里边娇嫩的粉肉被拽得乱冒,泛着白浆,彷佛连里边的肚肠都被我捣出来了,瞧着淫亵不堪,无法无天。

    我大口喘气:“娘,孩儿侍候得你舒坦不舒坦?比爹爹如何?”我索性把这层纸彻底穿破,不留半点遮掩,故意提到贾似道。

    “啊啊!嗯…他…怎比得了我筠儿?”这回迟疑良久,王氏才于羞吟中应和我的乱问。这话出口,王氏陡然神容恍悟,目中闪亮,软软地枕臂侧伏,吁吁喘动,娇羞无限,眼儿撩来柔情媚色,恣情肆意地领受我淫棍戳弄。

    “娘,你明白了?”我奋力抽插,连身衣也跟着甩动,道:“这世间,筠儿才是你最爱的人儿呀。”

    王氏含羞点头,娇声道:“快来疼我!娘要你疼。”我一边抽动,一边倾身,尚未够着王氏,她勾臂迎来,母子俩情狂忘我,抵死缠绵,倒将霍氏忘在一旁。

    第六十二章飞脱牢笼

    “呸,瞧你们一对母子鸳鸯,倒活拆不散了!”霍氏忿然丢开王氏腿儿,俏面含春,满是酸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当然更不容有人冷眼旁观。我朝后一伸手,将霍氏一道拉进,三人滚着一团,胡天胡帝,霍氏艳美大胆,让人情热难禁:王氏娇怯可人,则每每激起我的施暴之欲。我将两名妇人肏得阴户红肿,淫水乱流,自己也泄了两回,才歪身仰倒,一时只顾沉醉回味,对身旁两名钗横鬓乱、身衣不整的娇美妇人,再也无力理会了。

    软软的木屑垫在身下,甚是舒坦,三人躺作一堆,除了狎欢后的馀韵之喘,再也没有旁的声息。直待照进屋内的阳光倏地收去,石屋忽然转暗,三人才摆头互望。

    此时该已近午,太阳升顶,故此斜照入屋的阳光才会消失。

    三人整衣起身,从情欲的迷乱中清醒后,说话都很轻声,陪着小心,掩饰的是内心的羞赧与不平静。霍氏面上倒还坦然,王氏却讪讪的,怎么瞧都有些扭捏,但有了霍氏领头作样,也渐渐不惧我的目视了,只脸上那难洗之羞,怎么也挥散不去。

    “两位娘亲!”我有意打破尴尬,趁着方才缠绵的热劲还未全然消散,故意狎笑:“若是不怪孩儿无礼,你们每人都来我脸上香一下,如何?”

    “美得你,”霍氏白了我一眼,狠狠在我臂上捏了一把,红唇却凑了过来,热气吹耳:“谁来香你?人家却要咬死你!”说着,腿脚也挨擦上来,贝齿在我耳根轻轻咬动,一阵喘笑。

    我魂飘天外,几欲再度将她推倒,眼儿却企盼地望向王氏。

    “不,”王氏腼着脸,温和地勾头羞笑:“你胡闹,休想!”抵不过我盼视的目光,却也移近娇躯,我一把将她拽进怀,道:“娘,你不听孩儿的话了么?”

    王氏娇羞如少女,又矜持似慈母,愣是噙笑不语。

    我将霍氏也揽进怀,霍氏主动牵过王氏纤手,正色道:“妹妹,你还没筠儿懂事哩,大家心里都有梗,但天意如此,权当重新做一番人了,还有什么抛不开的?难不成,你想让筠儿一直都不自在?”我向霍氏暗暗投去感激的一瞥,悄悄在她屁股边轻捏了一把。

    “姐姐说得是,是我错了。”王氏粉面微变,唇儿抿了抿,抬起柔目,脸儿粉晕,大胆地望着我:“筠儿,你想娘亲哪?”似乎是全然豁出的态度,语气却依然娇柔。

    我促狭地撩开下袍:“这里。”

    王氏正踮脚欲动,要来亲我脸上,闻言一呆,薄面憋得通红,惶然无计中,转而推了霍氏一把:“姐姐,那是你的专行!”

    臊羞立时转到了霍氏脸上,霍氏啐道:“呸!”适才三人狎欢,霍氏的嘴儿,红唇鲜丽,那张尊口,又是平日惯于颐指气使的,诱得我常拿淫具去凑。霍氏的嘴舌,不仅能言善笑,含吮吞吸也格外见功,故此王氏才指那是霍氏的“专行”。

    两名年过三旬的妇人,吃吃娇笑,像玩闹的少女一般,面上都是一阵悄红,春情馀韵,在那眼角眉梢,挥散不尽。一番嬉闹后,霍氏与王氏互推着凑过唇来亲了我的面颊,像是完成了一道仪式,三人成团拥立,云翳稍散,心间均羞喜甜蜜。但从她们眉睫中,我尚能瞧出些许藏而不露的隐忧,屋内这个自成一世界的幽暗角落,能让人抛开外边一切,但若走出屋子,被外头灼光直照,她们还能这般坦然么?

    见我移目望向窗外,两名妇人也顺着我的目光外瞧,不自觉间,身儿贴得我更近了,王氏底下的手,悄然捏住了我的手掌,柔荑娇柔无骨,却传来血脉相连、无法言喻的紧热,彷佛她一生的性命在这一捏握中交托了,从此再也分拨不开。

    我心间忽扬起异样的感觉:“身为男子,能将她们弄得欲仙欲死,柔情相系,固然威风,但若能令她们抛开一切,全心倚仗,使她们在我的羽翼庇护下无忧无惧,安心喜乐,这才是真正大丈夫吧!”心念微动问,将两名美妇拥得更紧了。

    几人正相依间,忽然一阵风吹来,霍氏道:“啊,”指着门边。

    木门竟然被风吹开了,难道方才外边一直没上锁?

    惊疑中,我走到门口,轻轻一拉,将门打开一半,伸头探看,近旁未见看守的人。怎会如此异常?正估量情势,犹豫着是否要带着两名妇人偷偷溜出,一名麻面贞苦士大踏步走来,一掌将我推入屋内,把门掩上,外边上了闩,随即,他大声叫道:“二十四弟!快来,这门怎么打开了?”我暗暗失悔,本以为他们故布迷局,原来他们也才发现!

    不过,即便偷溜出了屋子,自己身上毫无内力,又带着两名娇弱妇人,想必连这个院子都走不出,就会被他们察觉,最终结局倒也没什么差别。

    可是这屋门是谁从外边打开的呢?难道东府一众已然潜入,那为何开了门却没叫我们?

    我的头“嗡”一声胀了起来,该死!不会是来人瞧见我与霍、王亵弄正欢,不便惊动吧?若是如此,我们的私密,岂非全然落入府中人眼中?

    “筠儿,怎么了?”霍氏走近,随即低声又问:“这门是谁开的?”

    “不晓得。”我感觉面皮肿笨,不便把心中所想告诉她。

    然而霍氏灵敏,一会便也想到了,冲口道:“该不会…说着,脸”刷“一下通红,顿足道:”糟了,“王氏脚步稍慢,皱眉道:”你们说什么?“”没什么!“我与霍氏异口同声,又互对了一眼,神色均不自在。

    王氏更疑,拉着我的手道:“筠儿…”语犹未了,外头怨憎会脚步杂乱,奔忙急动,唤斥连声,只听一人高声叫道:“院前来敌,大伙警戒!”我心下一紧,奔至窗口望外,罗侍卫匆匆赶来,于窗外向屋内扫视了一圈,见我们三人都在,“哼”了一声,面色大松,旋又厉声道:“你们乖乖的别动,否则敌人没攻进来,我先将你们一刀杀了!”转身又叫:“二十四弟哪去了?九哥,外面是什么人,怎会寻到此处?”

    院口的蓬须大汉喊道:“十五快来,这小鬼十分难缠!”只见白衣僧也到了院中,道:“来的是几人?”“只有一个小鬼!”白衣僧道:“不必阻拦,放他进来!”那蓬须大汉道:“是!”怎么只有一个小鬼呢?我心下疑道:“难道不是东府众人?”几名守于院口的贞苦士略略让开,立时,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手执长枪的美貌少年,他玉面凝冰,红巾系脖,软铠外的衣饰镶边,火辣辣地大红大艳,瞧上去既妖异又英武。他身条笔挺,劲捷非常,整个人意气张扬,活似一头生龙活虎的小豹子。“卖棺材的,圣姑在哪里?快放了圣姑!否则,教尔等尸横遍地!”那美貌少年乍进院内,双眸环视一眼,凛眉怒容,大声嚷叫着,迳直拽枪朝白衣僧立身处奔袭。手中长枪也在奔势中前递,枪尖一颤,指着立身未动的白衣僧胸口,喝道:“卖棺材的搭个诵经和尚,你们这货色倒也齐全!死和尚,快闪开了,挡我路者,死,”白衣僧唇口噙笑:“哪来的野小子,找人却找到这里来了,嘿!”“少罗嗦!”美貌少年视人命如草芥,毫不迟疑,挺枪便刺。

    白衣僧不躲不闪,受这一刺,整个人如刺破的皮袋,弓背含胸,软搭搭伏在枪身上,兀自以手轻抚枪体:“枪劲不弱啊!”“会使妖术,原来是个妖僧!”美貌少年愈怒,凝身运气,挑枪高撩,斥道:“死去吧你!”白衣僧却未被挑飞,身子轻若无物,像块布片,始终挂在枪上,被美貌少年举空摇来荡去,面上笑得诡异,喃喃道:“嗯,密宗门的气劲,又不太像…小娃儿,从哪来的?你要找人,却寻错地方了。”他情状虽怪异,声气却颇慈和。

    我心下骇然:难不成,这和尚真会妖法不成?环看院内,只见一众贞苦士远远驻足围观,并不上前插手,便像看戏法似的,瞧着美貌少年与白衣僧纠缠。“哼!你这妖僧,休想狡赖,我与圣姑双修结缘,你们将她藏到哪,我都能找到!”说着,美貌少年陡然落下长枪,就着地面狠狠一戳,从像块面团似的白衣僧身中抽出枪来,瞧也未再瞧一眼,摆头寻望,口中喊道:“圣姑!圣姑!”“你要寻的圣姑,却是什么样?”美貌少年闻声回望,只见白衣僧又缓缓站起。

    美貌少年略一皱眉,却不再理会,转身径直向院内左侧一间石屋奔去,这回拦住他去路的是怒汉吴刚。

    白衣僧恍然一笑,道:“原来这小娃儿,寻的是捉来的白衣姑娘,六弟,把他拿下了,且勿伤他。”吴刚答应一声,正欲出手,这时罗侍卫提刀奔近,笑道:“六哥歇了,这小鬼长得极伶俐,我来会会他。瞧他到底会几手?”

    白衣僧道:“十五小心了,他使得很像密宗门气劲,伤到身上,极难愈合。”“知道啦,罗侍卫听了,愈发抖擞起精神,身形鬼魅般一闪,已在美貌少年身侧,这种位置对使枪者最不利,少年略一退闪,正面向敌,罗侍卫跨步一走,又到了少年侧方,这回略不停留,举刀直劈。少年提枪一挡,整个人倾前一压,旋又飞退,拉开枪距,枪尖活似灵蛇,张头摆脑,罩定吴侍卫胸上部分。枪身靠近少年一方是实的,直直一根,枪尖那头,却化为无数虚影,将罗侍卫头面遮得不见。

    “叮叮”乱响间,罗侍卫“冲天刀”、“撩背刀”、“飞旋刀”,刀光拉成一匹匹白光,密集的交击声响了半灶香时分,少年的枪势彷佛无穷无尽,使到酣处,银龙翻飞,枪身活似软物,跃跳不止,美貌少年也愈战愈开,身形起跃窜闪,灵动矫健。

    “好一个小鬼,喘不过气来啦!”罗侍卫舍弃变换的身法,运足内劲,猛地一劈枪身,枪从美貌少年手心蹦离,半空跳抖不止。美貌少年丝毫不慌,让枪身离手片刻,又瞬即抓回,控御自如,挑刺倒更灵活,彷佛“脱手枪”正是其所擅长一般。

    虽然也是刀枪对决,但两人相斗,与寻常俗世武功颇有相异之处,身法气劲均非常人所能施为。罗侍卫于枪隙中往返趋避,身子竟能自由变形弯曲,瞧上去简直“非人”,美貌少年凌空跃身,借刀枪交击的力道,久凝半空不落,像是有罡风虚托,天人驾云。偶尔从两人战圈逸出的气劲,更将身周木架材板等物什击得粉碎。

    “咦,二十四呢?”这时,一旁观战的众人中,那发现石屋被打开的麻面贞苦士,此际尚未寻见张宁,忽然想起,不由询问旁人。

    “适才听白衣姑娘叫唤,他进了那间屋子,”一名贞苦士怪笑道:“摆布这么久,还没出来!”

    我闻言一惊,不由担心师姐的处境。那美貌少年显然是师姐的同门,师姐听到动静,若是有法子脱身,早该出头了。难道师姐弄假成真,丝毫没有办法脱逃?

    “不会有什么古怪吧?那白衣姑娘功法不弱!”

    “放心,她也着了十五的”迷魂酥风散“,功力全失!”

    “那姑娘受擒后嘴不言身不动,彷佛无魂之人,不要迷魂药对她无效才好,哈哈!”一名贞苦士无意间的一句说笑,怨憎会其他人听了面色却悚然有异。

    “我去瞧瞧,”吴刚移动身形,一近石屋,蓦地喷声一喝,掠身冲进石屋,瞬即,他又被挡了回来,提剑于屋门处朝屋内攻击,向前推进之势却似极为艰难,只听屋中气劲相激,异声大作,不知里边情形如何,怨憎会众人齐拥了过去,连相斗中的罗侍卫与美貌少年,手上也缓了下来。

    美貌少年一面应敌,一面高声叫着:“圣姑!圣姑!”

    啊,师姐终是脱身了!我兴奋地想,屋中人能将吴刚击退,功力非同寻常,显然是师姐恢复功力了!眼前虽在敌巢,众敌环窥,但以师姐如今的功力,想要全身而退,应是不难!

    心下正激动间,忽听一声砰然巨响,众声哗然,石屋碎石四飞,落了一地,砸伤了不少怨憎会的人,烟尘散去,只见连石屋的屋顶也掀飞不存了,石堆中现出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师姐,她与一名青袍面具者激战正酣,连屋毁石飞也未略见缓,两人战圈中有一人倒身委地,却是张宁,瞧情形,似乎张宁正是激战中两人争夺的目标。

    怨憎会众人大为惊异,叱喝连声,当即有许多人抢上前,欲救张宁,大多被激斗中两人所发的气劲所阻,近前不得,有几人抢近战圈,也被师姐与青袍者腾出手击退,屏绝于外。

    那青袍面具者正是我在东府见过的,东府众人怀疑他是“八弟”的那位“玉渊阁”高手,他此时出现在此地,当是冲着“渡劫石”而来,奇怪的是,他能找到这里,东府、雀使门下、全真群道为何却没寻来呢?

    在师姐与青袍人愈来愈强横的气劲交击下,怨憎会中能靠近战圈的仅剩下白衣僧与吴刚两名高手,白衣僧尤为神奇,瞧不见他怎生作势突破,有数次却忽然闯入了圈内,师姐与青袍人情急下不得不合力将他击退,数次反覆,白衣僧与吴刚固然冲不进战圈救人,师姐与青袍人却也摆脱不了他们滋扰,三方缠斗,场面既乱又僵,一时之间,各方均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在更远的外围,吴侍卫与美貌少年的战势却已渐露分晓,吴侍卫变幻莫测的身法与凌厉的刀法迫得美貌少年连连闪退,难以支应,美貌少年遭擒是迟早的事了。

    游视片刻,我视线又投向师姐处,只见师姐一边徒手与仗剑的青袍面具者相斗,一边闪避吴刚时不时的剑气远袭,情势极是凶险,但瞧上去她脸上神容自若,白影飘动,也未见滞涩,群敌环围下,更显出举世罕有的一派大高手风范。

    我定定瞧了一会,不由寻思,师姐能够脱身,难道真是因其心魂有异常人?依据常理,真气修为深厚者,对侵入体内的迷药与毒药,抗力既强,又能设法驱散药力,不会久受药力制约的。吴侍卫的“迷魂酥风散”,吴刚等怨憎会众人深信其能对付修为高强之辈,定然有特异之处,“迷魂”、“酥风”,听名头好像是双管齐下,以“迷魂”控制人的心魂意志,以“酥风”使功力无法凝聚,若能摆脱“迷魂”,那么“酥风”的效力,也就岌岌可危了。

    思及于此,我心下暗跳,对魂魄的认识与运用,正是神龙门“离魂附体术”的根基,如何使心魂不受“迷魂药”的干扰,心志专属,从而驱唤体内真气,似乎有迹可寻。

    我对心魂与真气相关互成、聚合离散的玄机,默想了片刻,不由跃跃欲试,道:“两位娘亲,咱们或许能有法子脱身了!”

    霍氏与王氏正瞧着外边高手相斗,被眼花缭乱、直似非人的奇人鏖战,惊得面色发白,闻声均面带忧惧,转首看来,霍氏愣了片刻,道:“你有什么法子?”

    我低声对两名美妇人说了一番,霍氏满面通红,啐道:“骗人,”王氏亦扭捏道:“筠儿胡闹!这种时候,还来哄人。”

    我道:“乘着现在没人有空理会咱们,试试又何妨?”

    两人微有意动,红着脸儿互相推搡,羞笑娇瞠间,几人移步到了屋中僻处的角落,一人解开我衣袍,一人褪下我裤儿。

    霍氏跪于我身下,咬唇仰面瞠笑,道:“筠儿,你要是想了,娘帮你弄弄,也是不妨,你却须说实话,这是不是你借个由头,故意摆弄娘?”王氏倚在我肩侧,伸了柔掌,蛇一般钻入我衣底,也“怨声怨气”,喘道:“还说什么,这个小魔王,偏会磨缠人。”

    我焦急地催促道:“孩儿没有骗娘,快点吧!外面正是混乱时候,咱们抓紧了,指不定能有机会趁乱逃出!一会有人靠近,两位娘…又不肯了。”

    霍氏瞠抬美目,撩了我一眼,纤手握着我光净肥饱的尘根,红唇颤颤的一张,吞了进去,美融融的快意漫上身,我不由“哼”了一声,底下忍羞含弄的霍氏,听了我的哼叫,愈发卖力,蚝首频频勾动,时而抬睫闪我一眼,观我脸上神气。

    王氏见了,也在上方,含羞贴于我身上,弱声悄气,一边伸舌舔吻我的耳颈,一边以纤手在我怀中四下撩动,两根葱指轻轻捏住了我的乳头,馀指蝉翼般翕动。

    两名美妇初时尚还顾忌身分,扭捏作态,过得一会,互被对方举动刺激,争艳斗芳似的,使出手段,赛着看谁能撩动我的欲火,更被自己放浪淫荡地挑逗男子之举,搅得吁吁娇喘,情动不已。

    我在阵阵递来的快美中,神摇心醉,松心适意地去体察心魂之动,似作念,非作念,全以感应身受去摸寻“神魂”游荡之状。

    男女之道,确藏玄机。天道幽秘,深而出奇,男女接触,阴阳遇合,便生“销魂荡魄”、“魂飞天外”之感,这并非简单的形容之词而已,内中确乎与心魂颇有牵扯之处。

    魂魄本无迹可寻,只有在“心旌摇荡”中才能更贴近它,感受它,依此法“捕捉”之后,我以“离魂附体术”对魂魄的微妙掌控,终于使它从迷魂药干扰的状态下脱离,再去试运真气,便牵连不到心志魂魄了,那头昏脑胀、心生懒意之感也消失了,渐渐地,我凝聚起了少许真气。

    我心下大喜,有此为基,凝气聚功将会加快了罢……

    再试时,却颓然发现,在药力下发散的真气,拢收归用并不容易,我这才明白,以师姐的修为,也须过这么久,才得脱身。

    照此进度,我要恢复全部功力,只怕要等夜间才能圆满吧?

    思忖间,只听身下传来一声惊呼,我回神一看,只见霍氏被我清水般的精液射了满面,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心神他用,体内的精关却已失守了。

    霍氏狼狈地涂抹着脸上污迹,抬面瞠怨道:“活冤家,这总可以了?”王氏也随即羞退,掩口轻笑。

    我道:“多谢两位娘亲了,我略略摸到了一些门道。”两人似信非信,均投来羞瞠怨怪之意。

    我微微一笑,也顾不上理会两人的质疑,当下脑中迅速转念,筹思脱困之法。

    外边情势还能维持一个时辰就好了!我暗暗估量着,一个时辰,我或许能勉力恢复三成功力,趁着乱局,可与敌周旋一番,否则,纵然出了石屋,随便一名贞苦士就能将我轻易截下。

    但据方才所见的情形,怨憎会众人在收紧包围,吴刚在暗暗蓄势,美貌少年枪法开始散乱,要维持一个时辰那是休想!

    心焦之下,我从未像此刻般,感受到因功力低微而受限的屈促,想起昨夜挥使纵横、全然自由的感觉,便愈发令人向往了。

    总有一天,我要阔步横行,天地无拘,做个世间最自由的人!

    我暗暗对自己下了誓约。

    转回眼前,如何才能加快真气凝聚?

    苦思半晌,我脑中跃跃然,冒出个念头:吴刚的聚气发劲、以少量真气建功成效之法,似乎颇有可借鉴之处。

    当下静坐运功,先凝聚起一小道气团,却不发劲为用,只以气团游走全身经脉,不断破关窜走,渐渐地,全身经脉走通,将气团收归丹田后,再试着驱唤全身真气,不一时,真气漫然有应,我心下激动,加紧运功,不须半刻,功力竟然全部恢复了!

    我跃起身来,气转如意,眼明身捷,陡然有种羽翅在身、不可一世之感,经过此番折挫,脱笼在望,整个人心气张扬,顿有种一往无前、莫可阻挡的气势。

    我当即畅声一笑,也不惧怨憎会众人听见,略运潜劲拍击,窗子护栏如纸糊一般无声散碎,我一手一个,揽着霍氏与王氏,正欲从窗口跃出,忽地眼前飞过一物,“啪”的一声,有物落地,我闻声望去,只见石屋地面掉了一个瓷瓶,扔瓷瓶的人手法巧妙,瓶子砸地,毫无碎损。

    “解药!内服!奶奶的,我去了!”耳中听得一个熟悉的传音,我惊道:“矮胖子?”没有回应,我灵觉察到死胖子正迅速地遁地远去。我转身检起解药,随手放入怀中,心下哭笑不得,这死胖子!他若早来片刻,我会感激他一辈子!此刻却是锦上乱洒花,显得多馀了。

    同是恢复功力之法,比起服用解药,经过自己努力挣来,滋味大不一般。况且,经此一番,我对魂魄的掌握,与真气的驾御,领会更深了,可说是意外之喜。

    当下心中自美,却也未便多想,携着霍氏与王氏,窜出窗外,摆首一望,只见数名贞苦士闻声奔来,我冷笑停身,待他们奔近,施展身法,不退反进,迎头掠上。一名贞苦士扬刀劈来,我盯着他臂弯最柔软处,略一作念,他臂力勾回,劈来的刀势转而砍向自身,惨叫中连连惊退,阻住了身后两人,我飞起一脚,将进前的另一贞苦士踢翻在地,方长笑着朝院外掠去,直至此刻,怨憎会中的功力高强之辈,才惊觉追来。

    我回头一望,见追来的竟有白衣僧在内,心下一凛,全力驱动真气,足下浑如生有烟气,飘掠疾驰不停,掠动之速,使霍氏二女不敢睁开眼睛。

    “娘,身子放松了,不可僵固。”我一边吩咐着,一边改臂揽为推腰,分施内劲,托于两人腰后,奔驰更疾。风力撕扯中,两名妇人的衣襟像被人从后使力紧拽一般,胸前两包美肉,跃然凸耸,襟口大开,似乎有手朝两旁撕扒着,肉坟坟的雪白两团,险些全跑出衣外。下方裙角被风吹高,滑白的腿儿,在裙裾飞扬中时隐时现,有时甚至高高撩至大腿根,连亵衣也遮掩不严。

    到了一处坡顶,我以俯冲的势子向下急冲,忽听两妇齐声羞叫,我百忙中闪了一眼,脚下险些打了个踉跄。

    此际风由下上吹,两妇裙衣均被高高翻起,下体形同失去覆盖,霍氏两瓜浑圆滑白的屁股蛋儿,全然袒露,如剥开的熟鸡蛋,肉儿嫩嫩地颤动着,让人恨不能勾下头去咬上一口。而王氏更为不堪,她裙腰高系,直至腰上,大风撩吹之下,前边裙衣翻至膝上,后边吹喇叭似的,腰段以下玉体尽览无遗,她肤色病态地苍白,肢体如未熟的少女,唯臀胯丰满,微翘大屁股后边,两腿间夹露着被我肏得红肿的牝户,阴唇的褶皱堆挤,像吐着馅花的粉红馒头,简直是诱人去狠狠插入——嘿,不知不觉间,我竟用上天眼术了!

    与方才石屋所见不同,此时外边日头正艳,两妇衣裙红红绿绿的,愈发显得鲜丽无比,将日光中的雪白下体,映得活色生香,惊艳刺目。

    在这逃命的紧急关头,这般艳景简直是要人老命,所幸下体的勃起,并未太影响我换气掠行,只是高高冲起的孽根在前,乘风破浪的,情形实在太古怪。

    真是便宜了后头那死和尚!急逃中,我也缓不下来照应这些细事,只得任由两妇狼狈地春光大泄,一路奔掠。

    将将掠出数里,举目所见。道旁已非山坡荒地,换成了一丘丘的农田,想来这个棺材作坊,原是远在临安郊外。

    渐渐的,怨憎会其他人被我甩得愈来愈远,只有那白衣僧穷追不舍,他身法甚是奇异,我每次回首张望,他始终在身后不远,也不见他如何展动身形,瞧上去彷佛像是个凝固的剪影,微低着头,样子像行途中埋头思索的苦行僧,身形未动而身周疾速换景。

    我心生不耐,若无霍王二人牵绊,我真想回身领教这要死不活的和尚一番。

    忽然,身后气劲破空,我闪身躲避,一枚佛珠从霍氏腰畔险险擦过。

    我回头一瞥,心下暗骂,原来你这僵尸和尚没死呀,终于动弹了?

    “贾家小儿,你若再逃,休怪我狠下杀手了!”白衣僧似乎知道我想什么,唇口凝着诡异的笑,不仅出手,还出声了。

    身后佛珠不断地激射而至,情势更险了,我暗自打算,再甩开身后怨憎会其他人更远些,便掉头与白衣僧放手一搏!当下发力疾驰,除了闪躲佛珠远袭,再也无暇念及其馀了。

    行过一个岔路口,忽觉白衣僧并未再追,回头一望,却见白衣僧已掉转身回赶,竟似比追来的势头更急!正诧异间,只听另一条岔道上隐隐传来马蹄声响,不须片刻,蹄声如雷,有数骑冲出弯道上小山头的遮挡,转瞬间,越来越多人马陆续不断地驰出,虽瞧不清来的是何方人马,但霍姑娘那明媚而恬静的姿容,此时忽然亲切无比地出现我脑际,我心下大喜,挥臂遥呼:“霍姨!我们在这”

    企盼已久的援军终于赶到!

    第六十三章灭门漳气

    那边岔道上传来众人的一阵欢呼,我与霍王两人往岔路口回行,此时两妇裙衣早已落垂遮体,只是身衣头面均被风吹得凌乱,一时也难以收拾整洁了。

    “少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领头的宋恣兴冲冲地从岔路口兜转马头迎来,满面欢容,一边下马伴行,一边絮问我逃脱敌手的经过。

    我含糊作答,急步前行,抬头见众人已候在路口,除了东府的几人外,雀使门下众多高手,也全都赶来了。

    我又是惊喜又感诧异,难怪白衣僧跑得比兔子还快,如此阵容,足以对怨憎会杀个回马枪了!当下与众人见过,匆匆互叙了几句,便上马与众人驰往怨憎会巢穴,欲赶在怨憎会转移藏身处前,集众之力,一举将敌歼灭!

    霍王二氏,因“受了惊吓”,我命人将她俩连同胡九一道护送回府。两妇一去,我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没了两妇在场,怨憎会即便指面道出逼行乱伦之事,也不过形同泼污造谣。

    骑行中,我见霍锦儿夹在数骑后,故意勒缰甩旁,让过旁骑,随后纵马一冲,与她并行。她乌亮的眼波扫了过来,虽未出言问候,但唇角抿动的笑意,眉梢飞扬的欣慰之色,却让她朝前而望的面庞容光焕发,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含蓄之韵,分外动人。

    “霍姨,你们怎地这么迟才赶到?我差点没命了呢!”我压低声音,带着受难后的撒娇,半真半假地埋怨。

    “离得太远,系魂术失效!走了好些岔道,只得倾府全出,分路探寻,所幸摸上这边后,感应增强,愈发分明,方传召他路人马一道赶来。”霍锦儿微含瞠意地瞟来一眼,略叙了众人寻到此处的经过。她迎风转首说话,脸儿被大风吹得红扑扑的,耳旁发丝不住后飘,随着夹鞍身跃的骑行,柔软的腰肢下,丰满的臀胯在马背一升一坐,我心上竟然幻起她于床第间起坐套弄的娇姿,一时不由得胯下大硬。

    对我的暗窥,霍锦儿显然有所察觉,偏又不能指明道破,那份羞恼便也隐隐约约的,摆不到脸上,过得一会,只听她娇叱一声,微拧着眉,扬鞭一挥,马蹄扬起一阵烟尘,将我远远甩在后边。

    我正欲策骑跟上,忽地,左侧另一条道上蹄声隆隆,烟尘滚滚,又有大部人马赶来,瞧骑行方向,正与此道于前方不远处交汇,我心下一警,想起白衣僧曾派人联络“湖州众友”,疑是怨憎会的援军,正要提醒众人戒备拦截。

    却听那边有人扬臂遥呼:“十妹,可是有少主的消息了?”喊话间,两条道上的人马策驰不停,离得愈近,只见那边领头的正是关西魔、辕门兽,身后紧随着百来骑,大约是留守东府的人马。

    关西魔一眼瞥见我正在人群中,当下大喜,大叫:“少主无恙,真是太好了!”

    我问身旁的京东人语:“他们怎地也来了?”京东人语微笑道:“不仅他们,临安西城外的这片地界,各条道上都有咱们东府的搜查人手。昨夜遇吴刚阻扰,失去怨憎会踪迹,我们心急如焚,当即传召东府倾府皆出,分路探查,临安城内各铺坊行会的旧属先后听到消息,顿时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也都纷纷出动,目前,这西郊遍地都是我东府人马,人数只怕不下千人!”

    乌鸦嬉笑道:“嘿嘿,怨憎会这回捅了个大马蜂窝,把你们东府这些虾兵蟹将、徒子徒孙全招引出来了。”

    小狂蜂道:“人多没用,人多没用!”

    宋恣未理会小狂蜂的“杂声”,愤容道:“少主不慎被擒,实乃我东府的奇耻大辱!咱们东府好歹也是地头蛇,此番不将怨憎会巢穴捣个稀巴烂,雪此大辱,咱们东府从此也难以抬起头做人了。”

    这时两方人马已于道上汇合,关西魔远远听见,他历来语无遮挡,也不管当着霍王二氏及霍锦儿、纪红书等女流之面,当即嚷道:“不错!他奶奶的,这回非要把怨增会龟孙们的卵蛋全都挤出来,一一捏破不可!”

    乌鸦道:“怨憎会也有不少女流,只怕没有卵蛋可供你下手”

    关西魔一怔,当着纪红书等女流,不便回嘴,口中却嘿嘿怪笑起来。

    众人中也有会意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亵笑。

    小狂蜂嚷道:“咦,你们笑什么?不明白,不理解!”

    蝙蝠于马上倾身,“啪”的一声,敲了他脑门一记,道:“疼不疼?”

    小狂蜂莫名其妙,怒道:“当然疼!”

    蝙蝠道:“给我们雀使门下男子丢脸,这是略示小惩!”小狂蜂抗声直叫,众人也不理会他。

    临安郊外这片农田,正处于官道附近,有许多条小道都由此穿行,通向官道,各条道上不断有东府人马汇来,有骑马的、有驾车的、有赶驴的、也有徒步的,短短一段路程,身后的行列已聚起四、五百人,众声鼎沸,群情激昂。

    我自小于青阳山修练,讲究心平气和,与世无争,不怒不躁,何曾见过这等前拥后继、赶赴大打群架的场面?只觉头脑发热,冲动不可抑制,修道者所谓的“沉静之气”早被我抛向九霄云外。

    “就在前边了。”众骑过了田埂夹道,踏上荒坡,我抬首一望,指着前方大叫。

    这段回程,众人疾驰足有一刻才赶到,可见方才我逃命时有多慌急,跑得有多快了,果然是人也是要用鞭子驱赶的啊。

    策马赶来的众人,陆续于院前坡下聚齐,阵容气势不凡。

    那白衣僧见机先行赶回,即便不及转移,定然有所防备了!对付怨憎会这等江湖高手,大部分武艺寻常的人,确如小狂蜂所言,其实并无大用,为免徒增死伤,当下众人略作分派,留下大部人马在外将院子团团围住,拦截逃敌,其馀高手则强行攻入院内。

    我受困多时,此际功力尽复,身边又无羁绊,正要出口鸟气,当下越过众人,一骑当先,冲向院门,欲待头阵破关。

    “少主!。”宋恣在后唤止,拍马赶来,伸臂略拦,低声道:“小心中了敌人伏击!正门定有高手把持要津,咱们只在前边佯攻,却从两翼包抄进去,如何?”

    “哧”的一声笑,却是硬挤上前来的蝙蝠听见了宋恣的话,冷笑道:“宋三郎,你莫是行军对阵多了?还”两翼包抄“呢,耍那些鬼祟有什么屁用?嘿。且看我雀使天军的霹雳手段,”语尤未了,身影从马背跃下,足不略停,一径掠向院墙,口中“先声夺人”地叫道:“怨憎会小贼,你爷爷蝙蝠来也…”嚷叫未毕,只听他惨叫一声,众人吃了一惊,抬头望去时,却是小狂蜂趁他喊话之际,先行跃过墙头,进了院中。

    蝙蝠戳指怒骂:“小狂蜂,操你爷爷的,你竟敢抢我的头汤。”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怒犬,蝙蝠忿怒地登上墙头,也窜入院内。

    众人正待入援,忽见蝙蝠与小狂蜂同时又回跃墙头。

    蝙蝠摇头道:“院内没人。”小狂蜂则道:“连个鬼影子也不见。”我吃了一惊,怨憎会众人闻风逃离倒也罢了,那么师姐与青袍人呢,以两人的身手功力,怨憎会理应没这么快击败两人,将张宁救出而逃逸,当下喝问:“里头一个人也没有?”蝙蝠与小狂蜂齐齐摇头,小狂蜂又跃上更高的门头,转首张望,寻觅逃敌去向,蝙蝠也飞身跃上,肩侧向小狂蜂一挤:“喂,闪开点!”小狂蜂受蝙蝠轻轻一碰,竟然守不住身子,身子一倾,仰跌于地!

    蝙蝠大笑:“太弱了你,哈哈…”笑音未歇,脖颈一梗,眼白一翻,身子软歪歪栽倒,与小狂蜂跌作一堆,两人一动也不动。

    众人大吃一惊,辕门兽奔在前头,忙抢上前,翻过蝙蝠的身子,一探鼻息,面色倏变:“糟啦!他竟然…死了?”蝙蝠眼白上翻,苍白的面上犹僵停着笑意,小狂蜂则双目紧闭,两个活宝冤家,适才还闹腾得欢,眨眼便躯体僵硬,死得莫名其妙。

    雀使门下惊悲不已,纷纷挤上前,霍锦儿警觉地朝院中疑望一瞬,忽转身喝道:“灭门瘴!大家小心!所有人都退后!不可碰触两人身子,两人恐是受染疫毒而亡!”

    乌鸦顿足急道:“怎么可能!才进去短短一会儿!”众人将雀使门下诸人劝离,退往坡下。纪红书神色惨然,一言不发,解下身后披风,将手一扬,披风缓缓飞去,将蝙蝠与小狂蜂两人脸面遮住。

    众人默然举哀,坡下一片寂静。

    白鸽哭得两眼通红,不住抹泪,泣道:“蝙蝠大哥,小狂蜂大哥!怎会如此?呜呜…”

    众人也是满腹狐疑,霍锦儿指着院内挨着院墙的一裸大树,道:“你们瞧…那叶片!还有…院内飘着的白气!”

    那是临安常见的冬青树,院外荒地上也有许多株一样的树,叶片舒展,虽入秋,叶色犹为青绿,但院内那株冬青,此际便如有数万只春蚕爬在上头,大口吞吃叶片一般,满树叶片瑟瑟微动,眼见着叶片不断打卷收缩,并且色泽变得枯黄,情形可怖之极。而院内半空,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白气,彷佛凝聚在空,风吹不散。

    霍锦儿道:“那白气……应是蛇山术士的”灭门瘴“!此瘴掺有疫毒,五十步内寸草不生,人畜受之,转瞬皆亡!”

    乌鸦悲声怒道:“这时才瞅见…有个屁用!”

    霍锦儿耳听乌鸦戳责,并不争辩,朝辕门兽招手道:“六哥!你快过来,让我瞅瞅你的手上!”低头检视了辕门兽的双掌,道:“六哥,幸亏是你,浸淫毒掌多年,百毒不侵,但也不能大意,快去洗洗手”转身喝令她的两名侍从:“你们赶一辆车,将六哥送到僻静之处,以药沐身,五日后没事方可出屋,你们也须小心,该知道怎么做?”两名侍从应:“是!”当即从东府旧属中弄来一辆马车,将辕门兽送走疗毒。

    霍锦儿此时方抬头对雀使众人歉声道:“对不住,我未能及时察觉到那会是”灭门瘴“。临安郊外,田间地头,入秋常焚烧乾草,烟气四漫,甚是寻常。仅凭肉眼,实难辨出那是”灭门瘴“……”

    宋恣皱眉道:“这”灭门瘴“是何来头,恁地歹毒霸道?”

    霍锦儿叹气道:“三哥,只怕咱们都弄错了!”

    宋恣道:“怎么?”

    霍锦儿道:“之前咱们只道那几个不入流的蛇山术士,乃是以术谋生,因财为怨憎会所用,如今看来,却是不然,怨憎会中定藏有极高明的蛇山术士,我们翦除的那几个术士,只不过是受此人驱唤的小喽罗。”

    宋恣一惊,道:“你是说,我们除去只是小喽罗,怨憎会中,还有更高明的蛇山术士?”

    霍锦儿道:“不错。这灭门瘴乃蛇山”千人魔“洪其滔的秘术,此人擅长毒术与役物术,为人沉默寡言,不喜抛头露面,无人识其面目,他名头没有昔年”蛇山三怪“响亮,但一出手,便极为惊人。此人盘桓西南期间,许多蛮夷之族因不甘受他驱使,动辄便遭灭族之祸,一死往往便是数百近千人,他因而得了个”千人魔“之称。此人作恶多端,传言于夜袭涂山一战中已然身亡,没想到…他非但未死,且还藏身于怨憎会,多半是要借力向阴山老人寻仇了。”

    京东人语道:“我一直还暗觉奇怪,解道枢为何对怨憎会以役物术发动的”畜警“毫无所觉,却能破去你的役鼠暗窥,看来,这”千人魔“在术法上的修为,比你还要高明呢!”

    霍锦儿黯然道:“我的一位师叔毁于此人之手,却连他形貌都未瞅清!”

    纪红书咬牙道:“此人再难惹,我也誓要击杀此人,为蝙蝠、小狂蜂报仇!”雀使门下诸人平日虽打打闹闹,相互攻歼,但同门之情极重,此际俱悲痛万分,愤形于色,纷言要即刻追敌报仇。

    宋恣道:“东、南两个方向,各条道上均有咱们人手,朝这边汇聚,此时均未传来遇敌消息,怨憎会多半是向西或向北逃去了!”

    京东人语大声道:“有谁熟悉此处地形?附近道路?”

    东府一名旧属挤上前道:“前边这个院子,原是寿棺作坊,院后穿过林子不远,便是西去官道,若横穿官道,北边便是小天门山!”

    宋恣道:“全真道士与贾似道、陆幽盟等人正是沿官道西去搜寻的,接到咱们消息后,应是往回赶来,怨憎会西去,正好与他们遇上,否则便是逃往小天门山了,不论哪个方向,咱们都须快追!”

    霍锦儿道:“且慢,要围歼怨憎会,必先除去”千人魔“,否则,一旦被他施法放毒,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追去,也须堤防他在途中布下”灭门瘴“设伏!”

    众人见识过“灭门瘴”的厉害,均觉此言有理。

    宋恣踌躇道:“怎生方能先行除去”千人魔“?他夹杂在怨憎会众人,又没人认得他。”

    霍锦儿沉吟道:“这个交给我,此人修练过役物术者,我从旁暗窥,或许能瞧出些蛛丝马迹。”

    纪红书道:“好!只要你瞧出他是谁,我来下手。”

    霍锦儿道:“只怕你一走近,他便惊觉了,须得攻其不备,才能得手,最好有擅长远袭的箭手…”

    东府旧属中,倒是颇有几个擅长远射的箭手,霍锦儿查过他们功力修为后,均大摇其头,道:“这般修为,伤不了他。”又有人举荐东府旧属中“铁弹刘”,霍锦儿还是嫌他功力不够,甚至雀使门下精通“飞羽”暗器的鹦鹉,霍锦儿也觉得不足以将“千人魔”一击致命。

    既要擅长远袭,又须功力绝高,从哪找这么个人?

    众人正为难间,我心中一动,走上前道:“我来!”众人均以狐疑的目光瞧我。京东人语苦笑道:“少主身先士卒,固然可感可佩,但…”对于凝气成团、御气袭敌之威,我自觉纵然比不上吴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有把握,但论及遥击的准头,心中却没数,不过,想起我自幼习练滚珠功时,也常运珠离体,掷珠击物,百步之内,也算难得失手。当下也不多说,朝“铁弹刘”道:“你的铁弹子借我一些。”“铁弹刘”忙将整袋弹珠递给了我。

    我信手拈了颗铁丸在手,游目四顾,寻觅试手目标。

    举头望见前边院子右侧,一问石屋的飞檐高高伸出,檐角蹲伏着一尊石兽之首,离此正有百步之遥,便道:“我要射下那兽嘴里衔着的石珠!”甩箭之类,我未曾习练,但圆状珠体之物,一入手却颇感亲近。随着铁丸在指尖打转活动片刻,我扬臂发劲,喝了声:“中!”

    众人目瞪口呆!铁丸长长地划过一片屋脊,淀起无数瓦片。

    京东人语咳了一声,道:“少主手劲不错!”我面色一红,许久未触玩“神龙珠”,毕竟生疏了,准头这么差!当下暗暗估量了一下远处,扬手又是一发:“中!”这回更多人喝彩,铁丸着处,射中檐角兽身,将石兽炸得粉碎,那是内劲强横之故。

    要是有玉石珠便好了,我暗下心道,玉石有灵性,触体而活,驾御起来更得心应手,不似这铁丸生冷无灵。

    随着又一颗铁丸在掌心滑动,我极目又一座石兽,心内作念,感应多年掷珠心得,手心一松,铁丸脱指而出!

    众人欢声雷动,远处乍看似毫无动静,兽嘴里的石珠却悄无声息地被击落!

    我精神大振,信心更足,连发数道铁丸,院中几处兽嘴里的石珠被一一命中,无一失手!随即扬手打向院墙,铁丸穿壁而没,留下一个个蜂窝状孔洞。

    众人相视骇然,一时反倒鸦雀无声,半晌,宋恣方道:“假以时日,少主再勤加习练,只怕能赶上昔年白玉蟾的”如意珠“神功了!”

    我暗下心跳,道:“怎么,白玉蟾的”如意珠“,很神奇么?

    宋恣道:“白玉蟾的”如意珠“威震天下,为南派道门四宝之一,与阴山老人的惊魂鼓、天门道长的斩邪剑、张天师的招魂幡齐名,传闻”如意珠“可在他身体肌肤上随意游走滚动,故称”如意“,有次白玉蟾遭众敌围困,从后颈、襟口、袖子、腰间、足下等处九珠齐发,一举灭敌。当时目见者称道,白玉蟾的”如意珠“,珠体呈黄,周身齐发,其状如”佛光普照“,金光一灿,众敌披靡,威力无穷,其周身不动而发珠伤敌,实是令人防不胜防。”我悠然神往,道:“果然堪称”如意“二字,己暗下却不由嘀咕,师尊让我以”神龙珠“修行的滚珠功,莫非正是源自白玉蟾的”如意珠“神功?

    京东人语道:“少主的铁丸,无论准头气劲,也不见得比白玉蟾差多少了!霍姑娘,你觉得如何?”

    霍锦儿一双妙目讶然地掠过我脸上,缓缓点了点头。

    乌鸦道:“既如此,咱们何不速速追敌?”

    京东人语道:“尚须得想个法子,先行探明怨憎会是否在沿途布下”灭门瘴“,以免众人遭劫。”

    雀使门下乌鸦几人,还有不少东府旧属,均自告奋勇,请命作探。但以灭门瘴的歹毒,此去形同以身试毒,派谁去都不妥。

    宋恣眉头一皱,忽走上前,朝东府旧属喊道:“鸟儿李在不在?”

    人群中有人应道:“鸟儿李腿病未至,他儿子却在!”

    被众人推出来的是一名容貌清秀的布衣少年,貌似木讷,瞧着比寻常少年老成许多,当场人多很是怯场,缩手缩脚的,走上前,朝宋恣行了一个跪礼,道:“小侄李居叩见宋叔叔。”

    宋恣道:“无须罗嗦,你父亲的本事你学到几成,通不通鸟语?”

    旁边知情人笑道:“只怕他比鸟儿李强许多,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他无所不通,巷子里都称他”通灵“李居。”

    宋恣大喜,道:“昔年军战,你父亲驱使飞禽,着实立了不少功劳,你快召些禽类,替我们探探路!”

    “我方才已请动大雁,前去探敌,”李居神情扭捏一会,又道:“但驱鸟探毒,侄儿实不愿为之!”

    宋恣道:“为何?”情急之下,他目剑透光,灼然逼视。

    李居满脸胀红,垂头半晌,低声道:“侄儿一生与众生灵为伴,把它们当作朋友,怎可驱友赴难?”

    京东人语道:“众灵有善有恶,与人一样,你不妨召些毒虫之流来呀。”

    “毒虫亦有存活于世的善处,”李居瞧着很腼腆,却甚是固执,不过,沉吟一会后,他眸色忽地一亮:“是了,侄儿生平有个宿仇,这便驱赶它们前去!”

    众人也不管他的“宿仇”是何生灵,只催他快些动手。

    李居四下一望,忽然走到霍锦儿跟前,小声央求什么,霍锦儿失声道:“你要我身上的血?”

    李居做贼似的瞄了众人一眼,垂头低声央道:“霍姨的肌肤最…最是白嫩,一瞧便知霍姨的血最香。”

    我在一旁,闻言大怒:“放肆,你胆敢无礼!”

    李居畏缩地躲于京东人语身后,却还探出一个头,眼盼盼地盯着霍锦儿瞧。

    霍锦儿皱眉道:“你要多少?”

    李居闪身出来,勾头勾脑,搓手道:“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霍锦儿无奈,捋袖以刃刺臂,滴了数滴,用刃身接着,道:“够是不够?”

    李居满脸欣喜,点头道:“足够了!”捧刀匆匆而去,到了荒地草木丛中,时而沾草自语,而仰空喃喃,浑如犯了癫病之人,神痴痴地游了一圈,又蹲伏下身,引火烧刀,弄神弄鬼。

    霍锦儿雪白无瑕的皓臂上,兀自渗冒着鲜红的血珠,她欲待褪下衣袖,却恐沾染衣裳,迟疑中以另一只手托着丰腴白软的裸臂,略一动弹,血珠滑下短短一线,更是鲜艳夺目。

    我喉头一干,舔了舔唇,心下怜惜之中,透上莫名的热意,暗下传音道:“霍姨…你那里…要不要紧?”

    霍锦儿猛觉我一直在旁盯视,急转过了身去,她立于斜坡之上,将一个丰突突的饱臀对着坡下的我。只听她背身传音道:“少主,非礼勿视哦。”那羞瞠中却含着些许撒娇之意,我心下大喜,朦胧中捉不定她的实在含意,心里却痒得飘飘然起来。

    不须片刻,东府旧属后边,传来众人惊呼:“蚊虫!他娘的,哪来这许多蚊虫?”、“大白天的,蝙蝠竟然也跑出来了!”

    黑茫茫一片,嗡嗡作响,却是李居的“宿仇”赶到了!

    第六十四章蚊虫大阵

    所谓禽不禽、兽不兽,蝙蝠丑陋凶猛,展动肉翼在外围飞掠而过,尖锐噪耳的“吱吱”声一发,漫天乱飞的蚊虫缩成一个乌泱泱的大阵,没命地前飞,众人尾随在“蚊虫大阵”之后,绕过院子,朝院后怨憎会逃去的方向追敌。

    院后是一片树林,林木深处不止一地设有“灭门瘴”。蚊虫微小,在瘴气中难以多活哪怕片刻,开路的“蚊虫大阵”一触瘴气范围,领头飞行的群蚊纷纷奄然掉落,李居当即命蝙蝠驱赶蚊阵改向,众人避开灭门瘴,依旧前追。

    我沿途不停地习练飞射铁丸之术,“哧!”、“哧!”声在林木繁密间不时响起,铁丸长长地划空激射,或洞穿树干,或打下断枝,偶尔击穿叶片,遁空无踪。到后来,愈来愈得心应手,且不论准头无可挑剔,指间射出的铁丸速度也越来越快,往往气劲破空之声方起,铁丸已命中目标。如此指东打西,纵横挥阖,所向之处,只觉百步之内,过眼之物,或存或灭,皆在我手,胸臆问腾腾然泛起奇妙的感觉,发丸愈发从容,不知不觉间,一股无名的气势也隐然生发。

    “少主,你的天赋真是惊人啊!”宋恣等人显然感应到了这股气势,愈发惊讶。

    身旁众人皆是修行中人,自然明白,“气势”的养成,只有对某事某术浸淫多年,胸有成竹,方能从容不迫,透发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而我短短时分,便将飞丸遥击术习练到这般程度,自然引起众人侧目。他们哪知,自幼顽皮好动的我,不仅习练“滚珠功”多年,青阳山的飞禽走兽,山果奇花,更是没少遭受我的飞石劫杀,如今不过是重操昔年大闹青阳山的旧行当,自然上手极快,况且那御气离体之法,用于驱控飞丸暗器之类,正是得其所哉,再贴合不过,能有此效,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见我神技惊人,众人更是放下心来。这时,李居回报,派去探敌的大雁,在小天门山口的高空盘旋,显是发现了敌踪!

    经东府旧属介绍,小天门山因山口两旁高高耸峙着峭壁如削、形如门柱般的石峰而得名,两峰险不可攀,中留豁口,入谷颇深,由山豁入谷约十数里,有一座坟起的山丘,山丘延伸,越登越高,直至陡接巨峰,高如椅背,故此当地人又将此数峰并称为“老爷山”,谓其远观如老爷椅之意。

    若让怨憎会由谷口进入深山,山势连绵无尽,一山接一山的,追歼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咱们快追!”赶至谷口附近,忽听前方呼喝交战声,众人停了下来,领头数人跃上大树,登高远望。

    宋恣修练目剑,目力极强,一望之下,首先反应过来,倒吸了口冷气:“怨憎会怎会有这么多人?只怕不下两百!”

    我凝目望去,只见谷口处有一片空阔地,约莫是个伐木场,场院中白影闪动,许多身着麻衣的怨憎会贞苦士,正将数十名全真道士压在一角,猛烈攻击。

    “不得不赞一下,这些全真道士腿脚倒也不慢,只是想不到怨憎会人数凭空多出数倍,追敌的人反中了围击。”京东人语的声气中不无幸灾乐祸之意,随即疑道:“奇怪,昨夜袭府的贞苦士,还不到其中三成,打哪儿又冒出这许多贞苦士来?”

    宋恣苦笑道:“瞧这倾巢而出的样子,为了一个贾府,怨憎会也算备足了本钱。”

    纪红书冷哼道:“一个贾府,尚还吸引不了怨憎会齐聚临安,他们此来是另有所图!”

    我道:“不错,我在敌巢听到,怨憎会这回是与湖州那帮人,携手要对”湖州一案“大举复仇清算。”心下不由奇怪,纪红书怎会知道这么多?

    宋恣一怔,叹道:“湖州一案深不可测,怨憎会这是自取灭亡了。”

    纪红书神色颇不自在,一旁的白鸽道:“全真道士看样子抵挡不住了!咱们速去援手罢!”

    宋恣侧看纪红书:“你看如何?”

    “解道枢尚未现出原形”

    “不错,解道枢自己冷水泡面,他不急,咱们急什么?怨憎会背倚谷口,正是可进可退,只因见全真道士势弱,故此返身扑击,咱们这般大军压上,他们势必逃进山里了!不如大部人马留在此地待命,先派些人手,绕行去那处伏击,待少主将”千人魔“击毙,立时截断敌人入山退路!与此同时,这边人马大举压上,两面夹击!”宋恣早年行军对仗经验颇丰,一旦不沉迷医道时,倒也头头是道,理路清晰。

    他此议显然是想以全真道士为棋子,拖住敌方,用心颇是阴损,不过,却是正中我的下怀,我当即点头道:“好,便是这样!大伙暂且按兵不动,一切均以我发丸为令!”

    众人应道:“是!”

    纪红书已由蚊阵作探中,想出以感应林中生机之法探路,当下偕同宋恣与门下诸人赶去谷口伏击,京东人语与关西魔则率众留下待命。

    一路行来,赶着声势浩大的蚊阵,李居大出风头,满面兴奋,此际见大伙已用不着,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欲将“蚊虫大阵”驱散,霍锦儿道:“且慢,你将蚊阵赶去前方扰敌,我正可瞧瞧,是否有人会以役物术将蚊阵击散。”李居大喜,点头道:“好,我再去多召集些帮手。”当即领命而去。

    我与霍锦儿于林木间飞跃穿闪,又换了几株大树,朝谷口对阵处逼近,寻觅合适的伏袭之所。

    我瞧中一株高出旁边许多的参天巨树,距离合适,枝叶繁密,又便于隐身。霍锦儿却道,此树目标太大,过于显眼。最后两人在巨树附近一棵闲着白色小花的大树落脚,此树枝叶甚茂,虽非太高,不能尽览全场,但视野前方,恰好有个豁口,能将怨憎会一方收于眼底,日头偏西,阳光正从树后射出,将敌方面目照得清清楚楚,而敌方望向这边的视线,则是逆光,正宜藏身,树上花香,也有助于掩盖体气。

    两人在择定的伏袭处藏妥后,我才发觉尴尬。此树枝干并不粗壮,轻轻一挪,便会引起一阵枝叶抖动,树枝开叉间也不开阔,不唯转动不便,便是两人身子欲稍稍分开些也是不能。上来时是霍锦儿先到,扶着头边树枝,身子微微倾前,让出了身后略许立足地方,待我一上去,立定片刻,登时感觉极近的距离下,霍锦儿的身子散发着极强的诱惑力。

    最要命的是,她身姿倾前,兼具丰满与窈窕的身背我还能望见,臀下则在我视野“消失”,与我下体贴近,彷佛与我“连”到了一块,这情形太易让人生发联想,不由我不绮念大兴。

    我只有竭力克制心念,提防尘根暴起,那样我担心会将她“顶”了出去。

    “少主,”霍锦儿拨开繁叶,俯视前方,专注于敌情,全没留心到两人情形局促,只听她细声道:“我先察看一阵,看有那些可疑之人,一会再与你一一指认。”

    “唔。”我除了低哼,大气也不敢喘,须知心气一松,身体某些地方就会全然失控。

    从霍锦儿拨开的叶片间隙,能望见此际场中全真道士背倚我们窥望的这边林子,被敌方攻势压得缩成一个半圆。解道枢弃了拂尘,改用长剑,护于半圆的弧圈外围,只见他身形捷似灵猿,脚下轻走如烟,飞身纵东纵西,剑光所过之处,逼近的贞苦士退势如潮。只是解道枢虽勇,在众贞苦士势如颠狂的攻势下,却如抽刀断流,这边潮退,那边浪头已压上,这般豁出老命,也不过将挨打的局势多拖延一时罢了。

    看着解道枢“老骥伏枥”的样子,我别有一种躲在暗处作小人的暗爽,心道:“哎呀,看来我不是个君子了,罪过,罪过!”又看了片刻,我才发现全真道士这个半圆阵形,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众道士收缩成阵后,贞苦士所能攻击的面便只有外缘半圈,人多也使不上力,真正接敌的贞苦士不到一半,所谓龟缩阴伏,正合静守之道。而平日并不高明的全真道士,身侧身后不须防守,只专注于前方,抗击之力登时倍增。

    此外,阵中不时发出风雷厉厉的剑啸之声,出剑者正是那擅走禹步的少年道士,若仅凭剑气威声,似乎比解道枢那轻虚飘渺的剑势还强许多,他疾健非常,反应迅速,一见某处阵形将溃,立时扑上补稳,直至其他道士将他替下。他与解道枢一里一外,将个摇摇欲坠的半月阵形,维持得始终凝而未散,没被贞苦士击成一滩流水散沙。

    时候一久,我倒替怨憎会着急了,怎地没有贞苦士入林自后围击?那样一来,解道枢纵有三头六臂,也照应不及,解道枢总不能绕着圈子使劲飞奔吧,遛也遛死他去啊。

    不过,随后我便瞧出些苗头,不是贞苦士不想从后围击,只因一旦有人靠近半圆阵形的两侧,便被远远击飞,甚至不能支持一招半式,靠近林子的两翼,生人勿近,竟是比其他处更强更猛!

    我暗暗提息默察,登时感应到附近有股淡淡的青阳气,原来是师姐隐身林中!那么另一侧,多半是那青袍人了,她与青袍人显然吃过怨憎会施毒的亏,此际两人都不愿轻易现身,却藏在暗处。全真道士一方有这两大高手在暗中相助,难怪能与怨憎会相持这么久了。

    “李居怎地还未赶到?”霍锦儿并未回头,细声道:“少主,贞苦士走马换灯似的换了一拨又一拨扑上强攻,但那”千人魔“多半未在攻击者中,你先留意后边从未动过的贞苦士!先熟熟眼儿。”

    “不错。”我点头应道,东府众人中,霍锦儿向来也不是冲锋陷阵式人物,情同此理,术士所长,本非以力取胜,而是隐在后方观势布局,适时给敌方出其不意的打击。

    当下打眼留意怨憎会后方,除了守着通往山谷通道者,约三成的贞苦士并未参与攻击,这些人中有白衣僧、吴刚、罗侍卫、蓬须大汉,陆夫人几个熟面孔,还有张宁!原来他已被怨憎会解救脱身了。一圈扫视下来,并未见到使我生出异样感觉的人。

    张宁虽是今日之战的事主,但我估计他战斗非其所长,所以留在了后方,这并不奇怪,可是,为何白衣僧、吴刚与罗侍卫,这些留给了我深刻印象的怨憎会实力悍将,全都按兵不动呢?

    我正疑思间,白衣僧忽然踏前一步,声压当场,叫道:“诸位冤士,今日考校已毕,暂且退下!”

    “是!”前攻的怨憎会人马齐声应道,当下攻势沉寂,纷退如潮。

    我心下大奇,原来,这些麻衣者并非贞苦士?不由想起纪红书曾说,要成为贞苦士,须“历经诸多艰难考验”,那么怨增会此前的攻击,只不过是对这些“冤士”们的考验或训练?

    “解道枢,”白衣僧见冤士们已退下,其声淡淡:“我弟兄向来不与敌妥协,为灵儿已算格外破例,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究竟作何打算?难道当真要顽抗到底?”

    解道枢执剑在手,身形劲捷,一番大战后,整个人倒显得更神采奕奕,语带沉吟道:“此女…天赋异禀,一旦放了,你怨憎会可是如虎添翼啊…”

    “你意如何?”

    “一句话,要我放了那女孩,可以,但从此往后,怨憎会不得向贾府寻仇滋事!”

    “我已说过,此事绝无可能!”白衣僧举头轻叹道:“既然…数十个道士性命换不回她一人,那也怨她命该如此…”语毕,白衣僧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了再谈的念头,举手一挥,他身畔的贞苦士纷纷亮出兵器。

    罗侍卫看似早已忍耐许久,长笑一声,倏地持刀跃前,道:“解道枢!念在你我有过一面之缘,罗某可为你指一条明路!”

    “说来何妨?”

    “此战之后,若你侥幸逃得性命,此去南边数里,有一院子,那本是我弟兄勾留之处…”

    “哦?”

    “院内有许多棺木,”罗侍卫环看群道一眼,脸上忽现异笑:“此地共有六十七名道士,人多棺少,颇不敷用,但我听说,全真道士禁绝女色,断袖之风却是极盛,两三名道士同棺合葬,将就凑合着,却也尽够使了!”

    “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解道枢缓缓抬起头,忽地,电目一闪,面现森厉:“你亵污本教清名,且吃我一剑!”一道剑光疾如闪电霹雳!剑气锐不可挡,竟尔跨越数丈之遥,朝罗侍卫迎面袭至!

    “叮!”吴刚飞身前跃,以实剑替罗侍卫挡过的无形剑气。

    罗侍卫白影一虚,闪过剑势,不退反进,长驱直前。

    他一动,便如一根线头,从贞苦士人群中牵出几人,三道白影,紧随罗侍卫之后掠出,便如在场中划了四道长长白线,分由不同方向汇集,朝全真道士阵形左侧飞袭。

    吴刚将身微晃,消去剑气震力,大声喝道:“天道沦丧!……”

    “伸冤在我!”众贞苦士齐声吼道,虽仅四十馀人,气势却远胜百名冤士,白影错乱,一个个身影射出,朝全真道士扑上!

    罗侍卫四人最先掠近敌阵,远来的四道人影到得近处,身影重叠,浑如一线,望去恰如一人。刚逼近阵形左侧,林中突然跃出美貌少年,长枪如毒龙出洞,迎面急刺,不给敌人以喘息馀暇!

    罗侍卫四人身影一分,四柄长刀有先有后、有左有右、有上有下、有疾有缓、有正有奇,看上去却像同时递出,只这么刀势一成,堪与罗侍卫匹敌的美貌少年竟然进不能,避不得,无处存身,一招之间便被硬生生逼退入林,徒自传来极不甘心的怒吼声。

    正在此时,我们脚下的林中,忽然有一股无名气息的如潮涌动,迅疾向四方扩散,这气息我已领教过一次,正是师姐晋入“圣女本尊”的迹象!

    从林间彷佛有一阵狂风刮出,罗侍卫四人不由齐退数步。

    劲风过处,地面树叶飘起、枯枝走动,随即竟连丢弃于地的残刀断剑也一一飘起浮游,团团飞旋起来,转瞬在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素手成劫!”罗侍卫身旁一名贞苦士失声叫道:“吴仙姑?”

    “不!”罗侍卫灼目闪动,道:“是仙姑的弟子,却已尽得其师真传!”

    罗侍卫四人遇到的是师姐,阵形的另一侧,却是吴刚对上青袍人,他时而攻入林间不见,时而闪身退出。此时一见,才知吴刚为何被人称为“怒汉”,那完全是沉入剑境,浑然忘我的战法。但见青钢三尺,矫若飞龙,剑势铺张之下,吴刚披散的长发甩在脑后,随着御剑怒冲,整个人渐渐的彷佛消失不见,似乎化成剑光的馀缀,满场但闻剑气破空声,不见使剑之人。而青袍人始终守在林中,未露身形。

    前方众贞士已与全真道士接战,这些贞苦士的功力明显比冤士们高出一大截,然而护于阵前的解道枢却像块软皮弹,似乎敌手变强在他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依旧如方才一般,身形轻灵地东行西窜,所至之处,如击败草,尽皆披靡。

    众贞苦士尽出后,除了左侧的众冤士,后方一空,仅馀孤零零的白衣僧一人立于原处。

    “千人魔呢?”我与霍锦儿不免悄议。

    就像之前所猜,千人魔多半不参与近战,显然更不会在冤士之中,难道竟在后方林间守住谷口的几名贞苦士内?

    一时间,我与霍锦儿倒迷糊了,看来,之前的推测站不住脚,还得从人群中细搜。

    这时,白衣僧忽然动了!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来。

    倘若撇开满场的激斗,他就像一个孤单的行途僧人。

    他一路行来,不疾不徐,步法间保持着奇异的节奏,彷佛他能一直这样走到头,无论前方遇到什么,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七步、八步、九步……白衣僧衣袍飘动,似乎要随时快起来,却始终约束在原先的步速,走得从容充沛,正是在这不变的步伐中,他身上已蓄起庞大的气势。

    前方正是众贞苦踪动扑击的人潮,白衣僧并未让人闪避,依旧是跨出一步,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间隙中,随后又在更前方另一处出现,人潮虽乱,于白衣僧却如身外虚幻,不能对他有丝毫阻碍,他一次又一次出现,一次比一次离得更近,便如惊涛骇浪中,小小孤舟始终浮在最顶端,淹没不了!

    “天罗步!”霍锦儿惊声道:“这和尚竟通禅宗的天罗步!”

    禅宗的天罗步?听起来却有些耳熟,我恍惚片刻,才记起棋娘曾经叫我不可忘了“天罗八步”,当时莫名其妙,不解何意,难道指的就是白衣僧这种步法?

    此际场中,白衣僧越过己方人墙,逼近敌阵,解道枢身处敌围,对白衣僧的迫近似乎恍若未觉,未曾回望一眼,但当白衣僧又一次现身,到得全真道士身前时,纵身杀敌的解道枢,突然一个转身回刺,凌厉的剑光瞬间穿透白衣僧的胸口!

    我愣了一下,白衣僧远行而至,竟然这般轻易地送了命?随即才发现,那只是眨眼间的错觉,解道枢刺中的只是肉眼残留的虚影!

    下一刻,白衣僧如生佛降临,突然出现在解道枢面前,抬手便是一指!

    其势如禅宗的当头棒喝!

    解道枢着了魔似的厉声大叫,面容扭曲间,印堂分明“吃”进白衣僧整截指头!

    负伤的解道枢挣扎后仰,惊声怒吼,黄影一跌,遁入人群不见。

    白衣僧面现讥笑,也不追击,将身一晃,迳直窜入全真道士人群中,朝押着一名小女孩的道士逼去,想来那小女孩便是灵儿了。

    “轰!”一记惊雷在白衣僧身前炸响,爆发的气劲将他震得一晃,少年道士的剑光随后方至。

    “神霄派莫月鼎是你什么人?”白衣僧一闪,出现在少年道士身侧,冷声喝问。

    少年道士傲然道:“正是家师,且吃我一指。”少年道士禹步一迈,与白衣僧几乎同时转动,两人竟似互相换了个身位。

    白衣僧愣了一愣:“修为不弱!”扬手又是一指。

    少年道士将身连晃,脚下滑动,眨眼身前已隔了数人,隐于人后。

    白衣僧再不理会,再次逼近灵儿时,脚下忽一挫,身儿略倾,面色大变:“鹰击剑术!好个解道枢!竟然躲到此处偷施暗算!”

    “和尚误会了,那并非剑气,乃是一缕拂尘丝而已,你坏我十年修为,我让你试试跛足的天罗步,这才公平!”解道枢咳声喘道。

    “我还是小瞧你了,受我一指竟还能挺住!”白衣僧双腿微微发颤,衣袍自上而下,贴体而流,显是在运气强行压制伤势。

    解道枢甚是狡猾,猜到白衣僧意图,遁去后迅速守到灵儿身旁,不仅使得白衣僧功亏一篑,且还让他腿上吃了一记飙出的拂丝。

    “我的拂丝金贵,送出一根就少一根,若非有缘,我是不舍得相赠的,和尚,从今往后,你就慢慢消受拂丝缠身的滋味吧!”

    白衣僧眉间聚怒,咬牙喝道:“今日你我决一死战!”说话间,僧袍鼓胀,旁边众道士被他提功所发的气劲迫得身不由己,纷纷来跄退,阵中彷佛被掏了个大洞。

    而外边,失去解道枢,全真道士的阵形仅仅维持片刻,半圆阵形的外缘便歪挤变形,终于溃败,众贞苦士从缺口攻了进来,全真道士乱成一团。

    解道枢身后的贾似道大叫:“道长!敌势凶猛,咱们且退入林中。”

    解道枢道:“不必着慌,咱们的援军已到!”

    白衣僧大笑:“你们有援军,难道我们就没有吗!”

    我心上一凛:不错,怨憎会的盟友湖州一众此时尚未露面,莫非有什么令人想不到的后着?

    思忖间,只见白衣僧将身一闪,出现在灵儿身后,朝解道枢一指戳去,解道枢的身子却像个幻影,一戳即没。

    “你会残影逃身,难道我不会吗?”解道枢学着适才白衣僧的语气,大笑中,手上剑出如电。

    剑击处,白衣僧身影倏然霎灭。

    一时间,两人快来快去,两团身影,相互追击,分不清是实是虚。

    便在这时,我耳膜微微发木,听觉似乎迟钝起来,不一时,耳中震动,嘤嘤嗡嗡,其声更噪,却是李居的大群蝙蝠与“蚊虫大阵”赶到,经由我们树下,漫天铺地地淹向场中,转眼一片乌暗蔽空。

    啊呀,瞧这声势,林中飞虫鸟雀,百般俱全,李居真是贪心!他竟然召集了数倍于适才蚊阵的禽虫大军!

    “哪来的扁毛畜生!啊!蚊虫!该死,该死!”蚊虫鸟雀不分敌我,没头没脑,扑人脸面身上倒也罢了,入眼入鼻则不堪忍受。

    底下登时响起一片“啊欠,啊欠!己的喷嚏声,夹杂许多人乱骂,不少人骂声未毕,转眼被敌刺死,连最后的喝骂也不能发出。

    全真道士首当其冲,其阵形收缩,人群簇集最密,毫无转寰馀地,纵欲出手挥赶蚊虫也是不便,受蚊阵一扰,人群乱成一锅粥。

    怨憎会一方的攻势也大为受挫,相比全真道士背朝禽虫,他们却是正向迎面承受,头面眼目等紧要处受冲击,尤为不堪。

    在满场骚乱中,却是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功力修为深厚者,一有异变,护体真气当即警然生发,蚊虫之类未必能近身,受扰较弱。惨的是功力稍弱者,猝不及防中略一慌乱,当即被敌杀死,一时间,短短一会儿,双方均伤亡惨重。

    情形太乱,已到难分敌我的地步,双方只得各自退后罢战。解道枢拂尘狂扫,劲气激空,不一时,将己方上空的蚊虫驱散无遗。怨憎会一方中,有的脱袍狂挥,有的扬掌击空,偕力之下,也渐渐清除了满空乱飞的物事。

    待上空一净,场上人人身上落了一层厚灰般的蚊虫尸体,各自收拾不迭,甚是狼狈。

    我与霍锦儿虽高居树上,也挨了不少逃出阵外的蚊虫搔扰,一阵手忙脚乱地驱赶。

    我微运真劲,上下略挥,掌风过处,蚊虫远逃,不料耳中却传来霍锦儿瞠怪的微哼,我一怔之后,不禁好笑,心底却麻痒丝丝的有些异样。仓促之下,我只顾出掌驱挥,全未留意到,我掌面虽未到触到霍锦儿身子,掌风所及,却多半对她腰臀上下,又拍又打,无所不至了。

    霍锦儿的娇臀被我掌风击打时,却是什么滋味?一想之下,我忍不住又笑,霍锦儿闻声回首,白了我一眼,面色微晕,又掉过了头去。

    我心痒难搔,挨前凑近:“可瞧出什么了没?”眼皮下,那张粉晕的脸儿极是动人。

    “要死!热气喷人脸上啦!”霍锦儿微皱眉尖,没好气地瞠道,似乎还在为适才被我无意亵体而生气,忽然,我身上酥酥一麻,暗暗叫糟!被霍锦儿这薄瞠的情致轻轻一逗,我那一根热乎乎地有了知觉,似乎贴到了她臀上!

    趁霍锦儿没留意,我急忙退后。

    “不要乱动了!小心被敌发现——你往左后方瞧,那有个胖大的女子!”

    我知道她有所发现,不自觉又往前贴近,凑目去寻。只见场中双方因伤亡惨重,都各自忙碌着扶治同伴,一时并未接战,怨憎会女子较少,寻了一圈,在贞苦士后方,靠近其身后林子之处,蹲着一名丰壮的女子,约莫便是霍锦儿所指了。

    “适才那白衣和尚一见蚊阵来袭,立即退出阵外,护往那女子身旁。而蚊阵飞至后,果然纷纷涌往那女子之处,云集不散,仗着白衣僧神功过人,方被击退。”

    “这是什么缘故?”

    “我猜那女子立身处,必有召唤生灵之类的术法在布置。”

    我心上更奇:“这不恰好如其所愿,为何驱赶?”

    “平日凿渠,为的是引水,但当洪水袭来时,你还盼着水到家门口么?”

    我恍然大悟,点头道:“招财进宝,没想到漫天砸来金子!”

    霍锦儿道:“没错!”我道:“那女子会不会就是千人魔?”

    霍锦儿摇头道:“不是的,那女子并非男子所扮,但她既然摆布役物术,定与那千人魔有关系,须得仔细留意她的举动。”

    我点头道:“还是霍姨心细!咱们盯紧她,且看她与何人接话!”说话间,我下体一热,竟又触实了。当然,也不能全怪我,她的屁股实在太翘了,圆臀隆起,像座小山一样,很容易被顶到。

    这回霍锦儿终于察觉了,轻叫一声,粉面通红:“你…”

    我忙“收势”闪避,树枝一阵轻晃。

    这时,忽听得下方有个贞苦士朝这边喊道:“……躲于林中朋友!使这些魑魅伎俩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出来亮个相,藏头露尾算什么?”

    我心下一惊,这一动弹,被敌人发觉了?

    第六十五章玉石结怨

    只听林中有个声音冷笑一声,道:“哼,你们怨憎会暗施毒气,又谈何光明正大?”声音忽大忽小,飘忽不定,正是那青袍人。

    原来贞苦士是冲着青袍人与师姐喊话,以为禽虫是两人召来的。

    白衣僧此时立于那胖大女子身旁,略一皱眉,提声道:“两位均为当世高人,我等弟兄实不愿轻易冒犯,我有一事不解,两位一路尾随,对张宁穷追不舍,莫是与张宁有何仇怨?必欲得之而后快?”藏于林中的师姐与青袍人均未作答。

    白衣僧眉梢挑了挑,道:“嘿嘿,无仇无怨,却追索不休,想来两位均是别有所图了?”

    停了半晌,那边青袍人方哼了一声,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张家昔年窃取本阁的玉石,在下今日非追回不可!”

    白衣僧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位乃是冲张宁的玉石而来,嘿嘿,世间财货,真让人这般动心么?竟能劳动两位高人!”说着,面露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对身外之物的争夺颇为不屑。

    “放屁!我张宁何曾偷过你什么玉石?”怨憎会人群微分,张宁怒冲冲地挤了出来。

    “当然不是你,而是你父亲!”青袍人冷冷道,说话之际,他的身影在林边浮了出来。

    “胡说八道!我父亲早被贾似道这狗贼害死,你污人身后清名,是何居心?”

    青袍人尚未答话,全真道士身后的贾似道忍耐不过,怒声道:“张宁小儿!你引人与我贾府为仇,我贾似道何惧之有?你又能奈我何?但你口口声声说张石匠被我害死,可有何据?”

    张宁一听贾似道接话,登时弃青袍人不顾,掉转头,侧头摆脑,朝贾似道左看右看,恨极而轻蔑:“证据?嘿嘿,昔年的鼻涕儿当了点小官,果然满口不离官腔,你道这是公堂问事么?贾似道!你当年在我眼里,不过是我一个便宜儿子,你知不知道?”语毕,哈哈大笑,声愤而狂。

    贾似道喝道:“狗奴才!傍着些邪魔外道,人形尚未修成,就敢张狂!”

    “哈哈哈…”张宁狂笑道:“当年你母亲进我家门,你道她夜里脱光了是跟谁睡觉?是侍候老子我!我瞧中你母亲白脸儿,只因那时年岁太小,才借父之名,将被东府赶出的胡氏,使了几个小钱弄到手,夜夜搂在怀中奸淫,你不是我便宜儿子又是什么?哈哈,可笑你这乖儿子还一直蒙在鼓里,一口一个哥哥地赶着叫我!”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原来,“杀父仇”杀的是张宁之父,“夺妻恨”夺的也是张宁之妻?!

    饶是贾似道向来镇静持稳,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宁说不出话,道:“你…你…”

    张宁狞笑道:“我什么?乖儿子,你现在补叫一声爹,也还来得及啊!”随即又狂笑道:“我将你儿子与妻妾捉来,你猜我做了什么?”

    我心下一紧,几乎便欲发丸“灭口”,只是苦于伏击“千人魔”重任在肩,浑如被绑住了手脚,心道:“这王八蛋要说出来了。”

    “二十四…”吴刚严声喝阻。

    张宁却狂而不顾,吃吃大笑:“我将你儿子与妻妾关在一个石屋…”

    吴刚瞬即掠至张宁身后,手抓张宁肩上,紧力一收,打断张宁话头,在张宁耳边低语了什么,张宁不由向全真道士瞄去一眼,神情顿然缓了下来。

    我初时尚且纳闷,随即恍然:灵儿正在敌手,吴刚多半担心张宁过于激怒贾似道,贾似道失去理智,会拿灵儿来泄愤。

    “你这无耻小人!满口喷粪!”从气结中缓过神的贾似道,指着张宁大喝道:“只怪我当年一念之慈,留得你父子二人狗命,致使你这狗贼为祸世间,脏口乱咬!”

    “一念之慈?”张宁冷笑道:“贾似道,你又何必太谦?嘿嘿,不是你未赶尽杀绝,而是我张宁命大!哼,你且放心,昔日你如何对我父子,今日我都会加倍讨还!”两方当事人正面朝相,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是盯着对方,恨不能吃了对方。众贞苦士与冤士在两人越来越激动的情绪鼓动下,也随之缓缓拢近,向前推进,场中气氛紧绷,情势一触即发,适才因蚊阵干扰而分开的激战,转眼又将展开。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怨憎会贞苦士与众冤士齐声念诵,脚下缓移,四面团拢,人人神情静穆,目中闪动着狂热的光芒,此时恰有一阵秋风吹过,场中贞苦士们的白色麻衣,齐朝一个方向猎猎飘闪,瞧上去,阴气森肃,彷佛怨灵聚合,情形更添几分诡异。

    “灵儿!!”双方对决在即,场中一时沉寂,忽听一个妇人焦急的喊声传来,随即一辆马车由南边林子驶出,直驱场中。

    众人惊讶间,驾车者跃下车座,打开车门,扶出一个妇人,竟是胡氏。

    贾似道大吃一惊,道:“娘,你…你怎地来了?”随即怒斥道:“龚护院,这是什么地方,你怎地将老太太带到这里?”

    驾车者正是龚护院,他神色惶恐,道:“老夫人以死相胁,定要赶来,属下万般无奈,只得遵命。”

    胡氏双唇哆嗦,却不理会自己的儿子,在场中寻见张宁,未语泪已先流:“宁儿,真的…真的是你?”原来刚才那声遥呼,她喊的不是“灵儿”,而是张宁。

    张宁也愣了片刻,随即神色冷然,恨声道:“贱人!当年我待你也算不薄,你弃我而去,过你的富贵日子倒也罢了,如何叫那畜生反来害我父子?”

    胡氏顾不得羞惭,急于辩解:“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也极是挂念你…你们父子。”说着,面色却是一红。

    众人怔怔看他两人说话,只须瞧两人情形,便知张宁所言多半是真了,贾似道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张宁道:“你拿这话哄谁?你养下的那畜生,不仅夺我家产,对我父子百般折辱,逼我父自尽,又将我沉入江底,哼,你说挂念我父子,你的挂念,不过是担心我父子化为厉鬼,找你们索仇罢”

    “不是的,不会的!”胡氏闻言,不住摇头,面色惨然,惊慌地转首望向贾似道:“孩儿,我听到你们在厅中说话,才知宁儿父子跟你结了深仇,你跟娘说声实话,你不是说石匠受了赠金,迁回原籍养老了,怎地…怎地…”说着,珠泪滑下面颊,神色凄绝:“你…你若当真做下这些歹毒事,娘…娘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啊?”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子,抵于胸口,眼儿直望贾似道,满面痛切失望之情。

    贾似道又惊又急,双手乱摆,道:“娘,千万不要!你莫信他!孩儿…孩儿只派人将他们送回原籍,并不曾…”忽然想起,朝龚护院喝道:“龚护院,你快说,我派去处置这事,是怎生交代你的?”

    龚护院嚅嗫道:“老爷旁的没说,只让我们催张家动迁…”贾似道不住点头道:“是啊,没错!我不愿张家再来纠缠,故此让你送他们回原籍。”

    张宁此际也认出龚护院,厉声道:“原来是你这狗贼!哈哈,苍天有眼!你来得正好,今日正可一道清算!你这狗奴才!当年一路折辱我父子,不仅榨乾我父子最后的钱财,还逼使我父上吊自尽,将我绑起,投入江中!”

    贾似道一怔,严声道:“龚护院,竟有此事?你…你胆敢如此妄为?”

    龚护院神色惊慌,显然极是后悔此行,硬着头皮道:“我…我也是秉承老爷的意思。”

    贾似道怒道:“胡说!我何曾让你胡为?逼死他父子,于我何益?”

    龚护院神情甚是委屈:“属下请示时,老爷颇是不耐,只挥了挥手说…说”打发他们回老家,从此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两人了“,属下也不敢多问,回去后与同伴们推测,约莫老爷不愿明言,其意自然是…”

    贾似道挥袖道:“荒唐,荒唐!”又向张宁喝道:“你都听见了?”

    张宁咬牙道:“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我父子一家生命,在你贾似道却是一句话的事!”惨笑中,其声更愤更厉!

    怨憎会众贞苦士与冤士亦人人面露悲愤,齐声怒吼。

    这些人大多是因仇家一方势力太大,以强凌弱,个人力单,无力复仇,才会依托于怨憎会。贾似道看似出于无意的造孽,恰恰更显出势强者的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更加激起了这些往昔受人欺凌者的愤慨。

    贾似道慌神之馀,狠狠盯着龚护院。世间做奴才的,往往比主子更狠,贾似道自觉留有馀地,没把事做绝,却没想到手下的人,揣摩主子心意,悄声不响地替他做了。当然,其中自然也有奴才们藉机谋私的杂念。

    龚护院孤立无援,急于补救,朝张宁慌道:“你…你还好端端活着,你父之死,更与我等无干,当时你与我一道出门,回来后,你父便自尽房中,怎…怎说我们害死你父子?”

    张宁淡淡道:“出门?你是押我去取我张家财物吧?归来后,我父不堪你们连日折辱,这才自尽,难道不是被你们逼死的?”

    “张父自食恶果,昔年任职玉渊阁时,窃取东家玉石,是我赐他自尽的,那也不必栽到旁人身上!”只听远处一个傲然的声音,正是青袍人,道:“他见宝起意,以赝换真,死也是该死!哼,老贼浑然不知天高地厚,须知这玉石关系重大,本阁不追回玉石,又怎能罢休?”

    “是你害死我父的?”张宁惊怒交集:“我父见我自幼痴爱雕琢,无意中在坊间寻得一块异石,交给了我作师法之用,他老人家也是小有名气的玉石匠,清名一世,怎会偷你玉渊阁之物?”

    陆幽盟忽然接口道:“哼,可笑,以此石之品,怎会流传于坊间?”

    张宁语塞,愣了片刻,反问道:“你玉渊阁既这般宝贝这玉石,我父只不过是个寻常玉石匠,怎能见到此物,又由何窃取?”

    陆幽盟也不禁一呆。

    陆夫人讥道:“那是因玉渊阁主事人是瞎了眼的俗物!见宝而不识,只当寻常珍品列于库房,却是太乙派的妖精寻上门来勾搭,图谋此物,才发觉玉石来历!”

    师姐清冷的声音自林中传出:“既是提到我太乙派,不可不言,此石流传数十年,辗转多方,原主已不可考,最先留意者乃本派的阴葵门,我承师命,今日必取得此无主之物!”

    众人闻声望向林中,皆是一怔,一场寻仇大战,竟变为玉石之争了。

    “哈哈…”贞苦士中的蓬须大汉忽大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掷给张宁,道:“二十四,昔年我渡江时,偶然救了你,你送了这块劳什子玉石给我留作纪念,他们将这玉石看得极重,咱们兄弟可从没将他当一回事儿!”

    张宁接过玉石,面色青白交替,指头触抚玉石,喃喃道:“我父因爱我,什么都迁就我。昔年我年少情狂,相思成疾,顶名娶胡氏这么荒唐,他也肯为我去做,为了我喜欢,他又去寻了这块玉石…”说着,他转眼向青袍人看去:“你一定对父亲百般折磨加以逼问,他怕累及我性命,宁死也不肯吐口,因此丧命…”

    胡氏听了张宁当众吐露真相,面色煞白,身躯一软,突然晕了过去,贾似道忙抢上去扶。

    “你说我父是个贼,那也由得你。”张宁向胡氏瞥去一眼,又双目喷火,逼视青袍人,咬牙续道:“我只知道,他是疼爱我的好父亲,却为这破玩意,竟被你活活逼死!”语毕,竟将手中玉石狠狠朝地上摔去!

    众声惊呼中,却见玉石摔至半途,竟然悬空停浮,掉不下去!

    师姐与青袍人齐由林间掠出,玉石被两人以念力抓抢,念力由不同方向所发,两人功力相当,相持之下,玉石遂尔凝空不动。

    张宁一怔,神色愈怒,伸手去抓,不料,却抓了个空!

    玉石却是被离石较近的白衣僧以念力夺去了!

    白衣僧将玉石举于手中,淡淡道:“这位姑娘,若想玉石不毁,就莫要插手我弟兄与贾府的恩怨!”顿了顿,又向青袍人道:“至于尊驾,我因果宗龇睚必报,尊驾既然逼死张父,那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贾似道与解道枢面色大变,全真道士本就寡不敌众,若因投鼠忌器,少了圣女这等高手相助,实力便更不堪一战了!

    只听师姐冷冷道:“本尊行事,从来由乎本心,岂能受人胁迫?大和尚,你打错算盘了!”

    本心吗?我听了很不是滋味,暗道:师姐,你的本心早被蒙蔽,何时能见你真正的本心,那才好了!

    心下作念间,眼角瞥见那胖大女子已不再蹲着,显然摆弄的东西已弄妥,此际站起身来,朝后方林间走去。

    我不由朝霍锦儿看去,她恰好也回头望来,两人都留意到了那女子的举动。

    我忽地心中一动:此际场中,怨憎会大占优势,布置这术法,岂非多此一举?疑思间,猛然想起白衣僧早就看到东府人马赶来,万万没有不准备应对的道理,不由大惊:“这…这术法,莫非不是对付全真道士,却是用来对付东府援军的!”

    霍锦儿听了我的想法,也觉推测有理,当下皱眉苦思,喃喃道:“奇怪,他们召唤生灵,却是用来完成什么术法?”

    我急道:“她又出来了!背来一个竹篓,啊,竹篓有个孩子!”

    霍锦儿气息急促:“那不是孩子,是个侏儒?不,不,少主,我想…竹篓里的就是千人魔!”

    我吃了一惊,抓了铁丸在手,道:“你能确定,不会认错?”万一弄错,不免失了先机,千人魔有了提防,下手就更难了!一时只觉手心发汗,当下暗暗运功驱潮。

    “我明白他为何会是这副模样了!惊魂鼓之伤,最常见的是耳目失聪,更甚者内腑受创,躯体萎缩,以致腿脚瘫痪。天啊,涂山一战,千人魔竟伤得这般重,不成人样了”

    我打了个寒噤,心底千谢万谢,感谢将军庙击鼓的乌鸦兄弟功力不纯,否则,惨成千人魔前辈这样,那便生不如死了!

    我双目灼灼:“霍姨,你且退到后边。”

    “唔!”霍锦儿小心地转动身子,欲退下来,换我上前。

    两人都同立于一根伸出的树枝上,我身后又背靠树干,退无可退。两人齐左齐右,都想避让对方,却在一个方向相撞,不由都是一怔。

    狭窄的地界两人乱糟糟的顶头触面,颇是狼狈,我不耐之下,索性伸出长臂,托着她两肋,将她整个人抱起。

    霍锦儿惊羞不已,道:“少主,你…你…”我也没料到她胸乳竟这么丰满,也许是我托得过于靠上了,两掌所触,她腋下丰腴饱实,正是乳波向两旁怒绽的肉浪,掌缘上方还沉甸甸、热乎乎地感觉有物坠压…

    我心里格登一下,将她举于半空,竟发了一会愣。

    这时走神,的确太也不是时候!待见到半空中的人儿挣扎得羞不可抑,我才慌慌地把她放下,两人换过身位后,我满脑中还残存着她身子既丰满又轻盈的奇异印象。

    心下剧跳间,我不敢回看一眼,热着脸儿,望向场中,只见那胖大女子负着竹篓中的千人魔,行至适才布置术法之处,千人魔爬了出来,也看不清他动了什么手脚,旋见地面腾地一阵浓烟。

    众贞苦士与冤士,人头蹿动,渐渐排成了一条长龙,沿着那起烟处一圈又一圈地绕行,似在行什么邪法仪式。

    盘旋出来后长长的人列,开始朝全真道士进发,其势如刺出的一柄长剑!

    我几次欲出手,均未捕捉到好时机,千人魔不是被胖大女子挡着,就是被走动的贞苦士遮住,此际千人魔爬于地面,身子更被穿行的人流团团密围,瞧得我心下大急:“糟了,他弄的邪法是不是已完成了?”

    忽然,人流稀疏,一时未接上,形成一个断处,露出千人魔的身背!

    我蓄势已久,再不犹豫,“咻!”的一声,破空直啸,铁丸出手!

    “啊!”惨呼声传来,铁丸将千人魔射扑于地。

    怨憎会中,有人扑上救护,有人转首四望,寻觅袭击来处。人影奔动,露出的空隙反倒更大了。

    我迅速又捏了一粒铁丸在手,窥准目标,运使真气,挟劲一送,铁丸流经指梢,激起一道莫名的畅快触感,闪电般飞射而出。

    铁丸直接将尚在挣扎的千人魔爆头!

    许是千人魔受了一击后,运功护身,其头坚硬无比,铁丸挟劲而至,以硬碰硬之下,千人魔的脑袋就像爆炸的瓜果,内囊四飞,血光迸射,眨眼之间,作恶累累的千人魔,仅剩一个无头的残尸伏在原处!

    怨憎会众人惊声悲呼,奔动更乱,朝全真道士出击的贞苦士与冤士们,不明缘由,以为有敌人大举进袭,纷纷掉头,返身回援。

    一击得手后,我目放神光,又抓了一把铁丸在手,手熟如流,将怨憎会人群射得开了花,惊叫惨呼连成一片,敌阵乱成一团。

    百发百中,无一失手!

    这种俯瞰众生在手底挣扎、瞬息取敌性命的感觉简直太棒了,我一不作,二不休,正欲再找白衣僧等怨憎会首脑下手,耳中却听得霍锦儿不住催唤:“快!咱们位置已暴露,先退!”

    敌人发现又如何?扑上作战便是了。我心中正作此念,护体真气警然而生,几乎本能地身子收紧,感觉不妥。

    “呜呜!”劲锐的破空声方响,前方数道黑芒急射而至!

    “快闪!”我的手刚搭到霍锦儿的肩头,要将她推下,黑芒“刷!”的一声,如暴雨打萍般穿透枝叶,逼射近身。黑芒数目甚多,将这狭窄的地界笼罩无遗,避无可避,退也来不及,我不及思索,运功护身之际,发掌阻拦。

    “噗!”黑芒射在一面幡布上,数道撞力点将幡布变为满面生疮的怪物,依旧飘了过来。

    “哼…”霍锦儿痛呼一声,嘴角溢血,软软倒在我怀中。

    “霍姨!”她…她怎么倒护于我身前的?

    幡布已被射穿,并不能挡住敌人飞袭之物,最后一瞬,我仓促间以手侧接了一枚黑芒,撞力巨大,险些脱手,随即我整只手掌都觉火辣辣地麻木,以其劲力来看,正面击打身上不堪设想!而显然有数枚黑芒被霍锦儿以身遮挡承受了。

    我急痛中抱着霍锦儿逃离下树,举起手中抓到的黑芒一看,是佛珠!下手之人乃是白衣僧!

    念及白衣僧的功力修为,我心上更慌,叫:“霍姨,霍姨,你怎样了?”叫了几声,没有一点响应,不知她是晕过去了,或是…

    我不敢深想,也无暇察看她的伤势,因此际一道白影掠入林中,瞧身形正是白衣僧。

    “咻!”我尚未瞅清他面容,扬手便是一发铁丸。

    击中的却是虚影,此际,在我视线中出现一道怪异的景象,竟然同时有三个白衣僧朝这边扑过来,每个都是面容模糊,但一个比一个离得更近!

    骇然间,我片刻也不敢逗留,抱着霍锦儿向林间深处疾逃,我甚至不敢施展遁地术,担心凝功沉入的片刻,遭受敌人攻击。

    我在林木间迅速窜闪,踏足之处,被我默运心法,地面或升或或陷,不断布置障碍陷阱,而白衣僧身影时高时低,避开土障之馀,速度毫未见缓。

    我当即放弃大耗功力的土术,回身发丸阻敌,白衣僧不时换位躲闪,亦回射佛珠反击,但闻“咻!”、“哧!”声不绝,林间不断有致命的丸珠穿射,我前方受殃及的树木或折断倾倒或碎裂飞空,连丈高大树也不能幸免,残枝断树,倾毁无数。

    我心下一震,以飞珠之势,理当像我的铁丸一般洞穿树干,为何受了佛珠的大树干,却被击碎断裂?

    当是佛珠之劲,触物发散之故!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我忧急在心,低头瞥了一眼怀中霍锦儿,只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许是巨痛在身,她连在昏迷中也是双眉紧蹙,凄白的面庞有种令人心碎的美,一望之下,我心揪得更紧。

    是我连累了她!我对敌经验不足,贪攻不去,致使她替我挡了敌人的回击!

    我心下自怨自责,痛悔不已,一边闪避着身后佛珠飞袭,一边心焦如焚,恨不能立时停下来,察看她伤情。

    “唔…”怀中的霍锦儿忽然微弱地哼了一声,我心底闪过一线希望,忙叫了几声:“霍姨!”

    “中了我”如意珠“,还想活命吗?”白衣僧突然在我前方出现,抬手便是一指!

    劲气挟风而至,彷若有坚硬的实质,将周围四方的空气全都吸纳吞噬,凝聚成一柄其锋莫撼的气剑。

    若非亲身感受,绝没想到他看似寻常的一指竟有这么大威力!

    “砰!”我捻拧利刃,不敢与其正面对憾,将身急闪,一刀劈在他指风侧面,庞大的气劲相撞,将我弹出一丈多远,身背撞在一株大树上。

    这一震动,霍锦儿醒了过来,睁开虚弱的美眸,叫道:“少…少主,你莫管我,快…”

    “蠢话!”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情急之下,双目发赤,大声喝斥:“要死也死在一块!”一臂将她紧搂过一边,腾出另一只手,蓄势待敌。

    “果然是郎情妾意啊,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我尚未完全换气回劲,白衣僧逼临前方,又是一指袭至!

    我勉力闪动身法,左支右拙,顶受着白衣僧一指又一指攻击,感觉后继乏力,越来越勉强,耳中听到远处喊杀声大起,应是东府与雀使等人大举扑上厮杀,眼见己方胜利在望,自己却抱着受伤的霍锦儿遭受白衣僧的劫杀,没有一人来援,心中苦闷无比。

    自己反击的劲力一次比一次弱,白衣僧的指劲却强横如故,彷佛没有半点损耗,这么打下去,我命休矣!

    “啊!”这声惊呼却是来自霍锦儿。

    大体上,白衣僧自矜身分,并未以我怀中的霍锦儿为目标,这也是我能支持许久的缘故。但我闪动中,一时气竭,身形略滞,他攻来的指劲眼见便要击到霍锦儿身上,我挺起馀劲,竭力往旁一扑,虽险险逃过,臂侧却如受利刃穿体,着白衣僧指风画过,血气飞泼,铺跌不止。

    伤臂正搂着霍锦儿,痛极之下,臂力吃紧,一时发抖震颤,不能自已。

    “少主…”霍锦儿仰面吃力地喘道。

    “我…没事…”我目光凌厉,面目狰狞,以一股狠劲,死死忍住,不让霍锦儿从我怀中掉落,臂间的震颤却不断传到霍锦儿身上,她抖动的面庞上,投来求恳与关切的目光。

    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让我挺过了白衣僧一轮又一轮强攻。我气喘吁吁,挥汗如雨,却将霍锦儿抱得更紧,豆大的汗珠从我额际不断涌出,有数次滴溅到霍锦儿的面庞,她既无力挥拭去,也无力再劝,眼中却滑出泪水,与我的汗珠混作一道,在面上蜿蜓蛇行。

    渐渐的,我头晕眼花,脚步不稳,透支了所有体力后,开始出现一个个幻象,有时只是下意识地艰难闪身、抬手遮挡,脑中却飘起一些与战斗无关的景象,乱糟糟地从眼前虚幻地闪过。

    油尽灯枯,已经到了尽头吗?我浑身凉飕飕的,也不知是冷汗湿透了身背,还是体内虚弱至极而生的幻觉,眼前一切都慢了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变缓,“噗。噗。噗。”那一声声听得异常清晰。

    虚弱到这种程度,只怕连再次施展“离魂附体术”也无力办到,再说,即便能办到,我也不愿弃霍锦儿而独自逃生。

    在痛切绝望中,我与霍锦儿对望了一眼,她虚弱的目光似乎领会了我的含意,递给了我无力的一笑,而后,汗珠与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也终因虚弱,又晕死了过去,我心中忽然一刹那平静了下来。

    白衣僧又一指迎面攻来,我全身泛起空荡荡的无力感,加上心底平静无波,几欲放弃抵抗,只是他这一指像是也变得极其缓慢,以致我想了一想,还是伸手去挡。

    我心是空,手是空,作势挡击,劲力也是空,与其说是迎击,莫如说是伸手“摸”了他指背一下。

    他的手指却在我一摸之下弯曲下来,难道他也劲力消耗过巨,全然无力了?但指风击地,却爆起一个大洞,劲力绝非寻常啊。

    更让我诧异的是,我伸手触到他指上时,完全感觉不到杀气,彷佛我只是一个空空的瓶子,他倾倒过来的水,只不过灌进瓶中,被消融容收,又如潮水注入大湖,同质而化,消无踪影。

    手上回传给我的,是十分熟悉亲近的感觉,太荒唐了,我只不过摸的一个陌生老和尚的手啊,不是师嫂或是小渔的柔荑,亲近?我该恶心才对!

    白衣僧也愣了许久,艰声道:“是你?”问的太也奇怪,打了半天,该不会糊涂得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趁着他失神的片刻,我抱着霍锦儿,闪到一株树后,大口喘气。

    “难怪了…那白衣姑娘神魂特异,能摆脱”迷块酥风散“纠缠,也还罢了,我一直奇怪,你却是如何脱身的?想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才能办到吧?”

    我暗暗调息,不答一言,只盼这老和尚多发痴一会,让我缓过一阵,多少能凝聚些气力。

    “你终于还是跳出去了?”白衣僧似喜似惊,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我虽然早就离开,但也听说,本门上下,全都放弃了啊。你说过,空山孤绝,前无路径,红尘万象其深如海,世事如潮起落,必有大道隐随,入世或能求得解答,也许你是对的,这不,到最后,全都下山了。”

    说的什么怪话?我心下暗喜,老和尚发神经,千万不要醒来。

    “我十四岁求道,心高气傲,没想到后来比不上本门一个九岁的女童,我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即使能成,也会是她,万万不会是我,所以我下山了。这些年,我求于释家,也还是空,空得让人发疯,这都是中了你的毒啊,你太心狠了!我们都才走到半道上,你却说前面没有路了,没有路了,那还走什么?”

    “既然不成,我就入世,我介入人世最惨烈的恩怨,果然片片如刃刮身,痛快,痛快!比之空求虚幻,这才有知觉!为求道而丧失的知觉,终于被我找回来了!如今,我对世人依旧没有知觉,但在因果宗内,我却喜爱他们,我把他们当一家人看,我无所丧失,却颇有所得,何为道?不是越来越空,而是越来越充盈!我也许寻着了一些门径,很有些心得,你若感兴趣,我可以给你参详参详。不过,你算是跳出去了,我不知道你究竟走出多远…”

    白衣僧还在罗嗦,我好奇之下,探头一望,恰与他目光相触,只见他周身一震,疑道:“这就是你如今的修为么,那还差得很呐……不过,凡事均有代价,我既不是你,不明白你的境界,也不便多说什么了。”说着他倾下身,微微一躬。

    “此女受我如意珠,多半无救了,若她侥幸未死,以你适才化解我一指的空明劲,当能救她伤愈。”白衣僧瞥了我怀中的霍锦儿一眼,又是一拜:“师友之缘,此番重见,幸甚!幸甚!”我愣愣地受了他一拜,眼见他竟飘然而去,脑中兀自迷糊不解。

    待回过神,我一时也无暇多想了,忙去察看霍锦儿伤势,只见她身前数处,渗出血水,揭着她衣裳一掀,血汁模糊处,似乎佛珠深深透进她体内了,扯得薄衣拉不起来。

    中了我“如意珠”,还想活命吗?

    白衣僧说得那么自信,当非狂妄之语,难道…霍姨真的没救了?

    心惊中,为确认伤情,我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将她缓缓放倒,解开她外边的窄袖短衣,里边还有一件薄薄的中衣,中衣染血更甚,将中衣自伤处揭开,又费了不少劲。

    将中衣向两旁分开后,一阵芳馨袭人的女儿体香先飘至鼻端,我眼底一花,不禁一怔,她外边的窄袖短衣与中衣,皆为素色,里边却套着精致的红绫抹胸儿,一时女儿身的满怀香艳,扑面而来,荡人心魄…

    第七部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部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