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意識逐漸轉醒,腦袋像被人敲了記悶棍似的疼。
眼前焦距慢慢集中,最終看見了天花板,以及客房的標準擺設。這一發現立馬讓我清醒了不少。忙扶著沉甸甸的腦袋半坐起身……隨著我的動作,被子滑落,我低頭一看,竟是裸著身子的?!
難道……昨天……
再一看旁邊,子衿卻穿著厚實的睡衣背對我睡著。
一個赤身**,一個穿戴整齊,昨晚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努力回憶著,卻發現記憶中一片空白。我敲著腦袋,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滋味。希望有,這樣子衿沒準就跟我和好了;可如果有的話,一點都想不起來豈不是浪費了那一夜**的良辰美景?
我正心情復雜,扶著頭做蹉跎狀。再一凝神,發現子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正對著我,一雙庸懶的眸,灼灼地看著我。
這令我下意識忙捂好自己的上半身,臉羞得估計跟個熟透番茄差不多了。誰知我這個舉動激怒了子衿,她坐起來責問道︰“有什麼好遮的!昨天你一進我屋子就吐了,還是我幫你脫的衣服。”
其實她該說,你什麼我沒見過。這才像個交往了快四年情人間的話。這說明在這件事上,我倆都不算是太放得開,因為太久沒做過了。我不禁想起那次在三亞浴室的未完成交歡,簡直就是悲劇收場。飲恨至今啊。
也許是對她懷有負罪心理,畢竟昨天才惹得她那麼生氣。所以經她這麼一說,我還以為她不想讓我遮,手就下意識的松開了。只感覺身前一涼,那柔軟的被子已滑到了大腿根部……
我明顯感覺子衿有一瞬間沒了呼吸,甚至是倒吸了口氣,半垂的長睫內升起霧氣,呼吸急促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羞赧地低下頭,腦海中一直在問︰這算是色誘成功了麼?是吧?
“子……”衿字還沒出口,胸前的氣息就被掠奪。溫暖的觸感倏地滑過我的耳際,一點一點掠奪至耳後,脖頸。唇畔的踫撞溫暖而柔軟,又有一些瘙癢。這甜蜜的掠奪讓我即享受又難忍,心如擂鼓,跳得跟剛進洞房的小媳婦似的。
這不是應該我主動麼?我不免哀傷的想。
柔軟的舌尖終于裹進我的唇里,我微詫,有些艱難地吐息,斷斷續續道︰“我、我去刷牙……”
只是子衿的情動和熱切暴風驟雨般來得急切,細吻如雨點般灑落在我的全身上下。在她密切的攻勢下,我有一種被侵佔的自覺,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臂環上她的細腰,卻礙于衣物的阻隔,最後索性把她的衣服也盡數扯了下來。
子衿微眯著眼,看我的眼神炙熱而情深。我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她這個眼神,竟然是在床上才可以?我簡直想仰天長嘯了!
作為被壓的一方,我的生疏是顯而易見的。子衿把我放平在床上,人糅將下來,與我纏裹在一起。絲滑般柔細的肌膚讓我仿佛置身于夢境中,整個人都熱起來。
她抬眸看向我,一個絕艷的清淺笑意,令我霎時失魂。驀地,人卻滑下,擠進我兩腿間,柔軟而熱燙著的身子緊緊熨帖著我的小腹。小腹在這般刺激下一陣劇烈的抽搐,騷亂的氣息徒然而升,不自禁扭了□子。這個動作更點燃了子衿的熱!她嗯哼了一聲,俯身,啟口,準確地含了上去,舌尖輕裹……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全身由某一點過電似的尖嘯而過,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
“別……”我模糊了視線,視線里的她如一團雪。在她的唇下,我在攀登上極致快感的同時,又徒然落下。正覺得整個靈魂空空蕩蕩之際,子衿柔聲輕喚了我一聲,我勉強抬起眸,看見一雙媚眼如絲,驚艷絕倫的眼。然後,沒有太多猶疑的,她闖入了我的身體!同一時間,我的身體由于突如其來的被侵犯而繃緊。
子衿停止動作,騰出一只手覆上我胸前的柔軟……在我放松警惕後,又徹底侵佔了我。
這場情事讓我領教了子衿灼熱的無休無止的情潮。最後以我的腰快斷成兩截為由求她放過我,她才不太甘願的離開我的身體。
我咬著被單,淚已漣漣,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要被壓……
“啊——”浴室里一個女人淒厲的叫聲。
不一會兒浴室門被打開,子衿急匆匆進來,問我︰“怎麼了你?”
“你看!”我指著身上紅紅紫紫不計其數的印痕指責她道︰“我沒法見人了啦!!!”
子衿柔聲說︰“你就乖乖在家,哪也別去就好了啊。”
我怒目相視︰“子衿你太殘暴了!”我盯著窗口那輪斜陽。腰肢短痛,雙腿乏力,現在又是這樣一般景象。你是多久沒吃肉了啊,我欲哭無淚。
對方不僅沒有自責之心,反而玩味一笑︰“太久沒和你在一起,所以,有點……”她想了想措辭︰“不受控制。”
“再說……”她走到我身前從後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吐氣如蘭道︰“我覺得你好像發育了。”
我怔愣著,不自禁低頭看胸︰“沒、沒有吧……”多大了還發育?
“變得有女人味了。”說完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耳廓,身體深處的電流又竄了上來。
我想裝作有氣勢點的,卻在她的挑逗下渾身酥軟了,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原來沒女人味?”
“原來更像個小女孩。”說罷又順著我的耳廓一路吻下去……整整一個白天的繾綣纏綿此時又被輕易點燃,子衿的灼熱與急切因了與我的偎貼而變得愈加明晰。
天啊,要不要這麼欲求不滿啊!
正在這時,保姆在外面叫︰“小姐,小姐……”
吮裹著我唇舌的她像是沒听見似的,手已揉捏到了我胸前……我漲紅了臉,推推她,氣息不穩道︰“找你的。”
子衿這才意亂情迷地抬起眼,一雙迷離的水眸充滿著桃色的情愫,牢牢盯了我一眼便不舍地直起身。
我把衣扣系好,隨子衿出了浴室。
打開門,正看見保姆阿姨手足無措臉上還泛著紅,喏喏道︰“小姐,昨天夜里煲的湯,被我搞混了,你們喝的那個……是我給兒子煲的。”
她兒子那湯被她放了陽起石和山茅,是她盼孫子心切暗中煲的催情湯……
門被關上,我笑得直打滾,肚子疼得不行!
子衿瞪了我一眼,在床上抱住我︰“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
我停了笑。唔,那可真是不堪回首。好巧不巧的,也是喝了含有催情藥物的怪東西。
“那是我的第一次,當然記得。”同樣的,也是被子衿毫不留情地攻下。醒來的時候懼怕極了。
我眯起眼,回憶道︰“我更記得早上我看見被單上的血,害怕得不行。你對我說過什麼。”
“我說……”她深情地凝視著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唇上︰“我會對你負責,一輩子。”這個凝視太過濃情,讓我心悸得軟了、化了,把頭深埋在她懷里。感受著她懷里的溫暖和芬芳,我不禁感慨道︰“子衿,我總覺得現在像做夢哎。”不管這個家是不是危機重重牢不可破的,只感覺此時此刻,彼此的愛意是這麼的黏稠如蜜。
“那就把這個夢做下去。永遠不要醒來。”子衿輕喟道。
她這麼說反而讓我有些心驚肉跳,道︰“可是是夢就要醒的,發現是黃粱一夢怎麼辦?”
“我會讓你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夢中。只要你相信我。”她在我額上印了個吻,道︰“對了,我們來談正事。”
要談她外公和迅達的事了?我正欲坐起身,卻被她危險地睨了一眼,把我的腰直接糅進她懷里,與她貼了個滿懷,才滿意似的說︰“你以後不要出去工作了。”
哎?
腦海里出現五個閃亮亮的大字︰大女子主義!
“爸媽也是這個意思。他們也擔心你的身體應付不了現在的工作強度。”
爸媽?我腦中片刻當機,然後才運作得出結論,她口中的“爸媽”就是我家那兩個……哎呦,我幸福得快死掉了!
于是我故意為難地說︰“不行。佔奮待我一直不錯,我答應他要做完手頭上這個ITEM。”
果然,子衿听見佔奮之後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連眸中的柔光也倏然暗淡︰“那個人,是不是在追求Rose?”
怎麼,你不高興她追秦玫?我本來想這麼問她,身體不自然地僵直。但是,我想到她在停電的時候抓緊我的手,還有自己想通的那些道理,就又強按下心中的不快,選擇相信她。
深吸了一口氣,我說︰“或許吧。”然後偷看她的臉色。
“他統共交往過六任女友,都是因為忍受不了他的不專一而導致分手。”
“不是吧,你去調查他?”
“當然,你在他身邊,又看得出來他對你有好感,我當然要調查清楚,知己知彼。”子衿不以為然道。
我那僵直的身體又軟了下來,虛弱無力地問︰“于是你得出結論秦玫不會接受他?”既然是個花花公子,連我都不接受,秦玫當然更不會。她是這個意思吧?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徑直說下去︰“而且他還是個愛吃回頭草的男人,當新歡沒了吸引力,他又會憶起舊愛的好。何況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沒有得到的舊愛。” 幽黑的眸色顯得淡遠難測。讓人看不透她此時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待我要問下去,誰知下一刻,一個低語如喃的聲線已飄蕩在我耳際︰“不要去他那里工作,就在我身邊……”還沒等我有所反應,睡衣帶子已經被她一下子挑開……
“好啦子衿,夠了。”
“我不夠。”
天,她在耍賴麼?!
趁我怔愣的片刻,她已經把我的衣物全部除下,如白瓷般柔細的身體覆了上來,柔如絲綢的黑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拂,風情淡雅舒逸。
“子衿……”我的手斜插入她的黑發中,繞到她的後頸,把她緩緩拉進我的懷里,吮她耳下嫩膚,听著她動人的輕吟,靈魂似乎歡愉地出了竅。
在我心里,你終于只屬于我一個人。我對她說,用心說。
我想我和子衿的這場曠日持久的床事和催情湯沒有關系,而是彼此卸了負擔,情到濃時的自然反應。太多的隱忍不發換來今日的狂潮洶涌。所有思念、渴望、痛苦、狂熱和眷戀一瞬間似乎都有了宣泄的渠道,怎能不一次噴薄而發?
直到兩個人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再睜眼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子衿熟睡的樣子特別的絕塵清麗,仿佛冰玉雕琢而成的。怎麼看都看不夠,我相信這張容顏即使老了,爬滿了皺紋依舊會讓我這般痴迷。誰讓她是子衿,我一個人的子衿。
痴看這張睡顏也不知過了多久,晦暗的房間某處突然有了五彩斑斕的色彩映出,接著是一陣熟悉的和弦。我怕把子衿吵醒,就拿起手機去了衛生間。看來電顯示,竟是秦玫。
“彤,有時間麼?我想約你出來吃晚餐。”
“秦姐啊……”後來我一直這麼叫她。有時間倒是有時間,可是鏡子里的自己,耳後一直綿延到脖頸、鎖骨的吻痕太過顯眼。
我恨恨地想,子衿一定是故意的,為的是讓我時時刻刻呆在她身邊,不能隨便出去。
這不禁讓我犯了難,別人還好。可是對方是秦玫。未免有些尷尬。可是轉念一想,事關範晨的事,再難也要赴宴。于是就一口答應下來。
給子衿留了張便簽,就說約了秦玫吃飯。找了一件帶絲巾的短款小西服,足下蹬了雙牛皮靴就出發了。
沒想到相約地點是離秦玫下榻的昆侖飯店不遠處的新萬星大酒店,也就是梁茶壺的地盤。我不禁緊了緊系在脖子上的絲巾,心想如果不巧被她看去,又是怎樣的一場八卦風波啊。
秦玫有港人特有的守時和干練。在那一座,時尚優雅簡潔,融合在富麗高雅的背景里,儼然一抹移不開眼的靚色。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想要遮住“草莓”,挑選一條合適的絲巾不是易事。
秦玫笑著站起來迎我落座,並詢問我的意見點了餐。
“你點的這份牛排呢,是Veal(小犢牛),還沒斷奶的小犢牛,生長到6~8個月出欄,口味清淡。高蛋白、低脂肪,容易消化吸收,吃起來也會很健康。”她介紹起牛排來頭頭是道。但是自己卻叫了一盤蔬菜色拉。
她見我困惑地盯著她的盤子,會意一笑道︰“我很久不吃紅肉了。”
唉,有時候真的會自卑地覺得,這樣一個連細節都無比精致的人和子衿才般配。
直到我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提起︰“昨天不告訴你,是怕之後影響你情緒。我已經得到你朋友的消息了。你,有心理準備听?”
我看著她一雙認真詢問的眸子,心往下一沉。
“你說吧。”我點點頭。
“好。”她說話做事向來簡潔干練,只是現在確實顧慮到我的情緒,叫服務生撤了盤子,換上甜點,才說︰“她開始是在JHH治療,後來轉去加州的一處醫院。我得到消息,她已經……病逝。”
她說完“病逝”兩個字,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你說,她死了?”我努力睜大眼,不想淚落下來。
她點頭,覆上我的手,安慰道︰“不要太傷心。”
我猛然間想起什麼坐直身體,急問︰“不久前我還遇到她母親,說她已經清醒,身體在康復中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秦玫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道︰“我拿到她的病例復印件,你看下。”她把一疊包裝完好的資料遞給我。我顫抖地打開資料袋,看著上面一行行艱澀難懂的英文,淚水模糊了視線。
秦玫看出我情緒的激動,幫我解釋道︰“她出車禍後,腦干損傷,昏迷了3個月才得以甦醒。但是緊接著肝腎等器官均出現不同程度的內出血。在反復而又痛苦的治療中,她喪失了求生意志,最終選擇了放棄治療。”
我倏地一驚!放棄治療?
秦玫點頭。
至此,我血往上涌,終于控制不住淚意,淚水打濕了我的臉頰,涼涼的︰“她放棄了,她爸媽不會放棄的。”就算有萬分之一希望,也不可能放棄治療的!
秦玫搖頭道︰“我沒能接觸她的父母,據說他們已經回了北京。”
“我要去找他們,我要問個明白。”我堅定地說。
秦玫理智地說︰“這件事,你打算告訴子衿麼?”
“我還沒想過。”我實話實說道。
秦玫可能並不知道我對範晨的愧疚之情。要不是我,範晨不會出事,更不會死。我是親眼看見範晨躺在血泊中,那麼年輕的生命……我痛苦地埋著頭,心中如針扎般刺痛。一種巨大的悲慟頂著我的喉嚨。心里不斷在問,怎麼會?怎麼會呢?明明已經好了,怎麼會突然放棄治療?我不信,我不信她親生父母會放棄自己孩子的生存機會,我不信!
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範晨出事的那段時間,正是我對子衿心如死灰的時候。
http://www.103v.com
www.103v.com子衿代替我把鄭部長的證據交給梁歆怡而被人跟蹤,我擔心她的安危尾隨而至,竟正好踫到孟傾凡與她說訂婚的事,于是失魂落魄而沒有接範晨的電話,整整四通電話,我都沒有接到。可想而知當時她是多麼擔心我的安危,以至于以為我出了危險,急匆匆上來尋我這才不幸遭遇車禍。
每當回憶起那些畫面,我的心就似沉在汪洋海底,永不得脫身的負罪感壓迫著我。尤其是我趕到時,滿地飛濺的亂紅幾乎刺痛我的眼,年輕的生命在我面前瞬間凋謝,那種感覺和心情簡直難以言說的悲壯和殘酷。
子衿她們照顧我當時的身體情況,就出錢把範晨接到國外治療,也源源不斷會得到她還安好的正面信息,最後更有她母親主動來訪,告知自己的女兒已脫離險境,我的負罪感才慢慢消除。如今得到她最終淒慘的下場,我的良心豈能安生?
事實上,她的死與我無關。但在道義上,憑良心說,如果不是我當時六神無主沒有接她電話,她就不會為了找我而出車禍。
我在遭受著良心的鞭撻和巨大的心理負擔,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我沒有辦法控制,真的沒有。
和秦玫分開,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流浪。心中沉沉浮浮,忽而回憶起範晨生前的音容笑貌,發現這孩子從始至終都是受害者,才剛畢業的孩子而已,就要被迫夾裹在商戰中,遭受著良心和使命的矛盾折磨;忽而又幻想範晨後來可能遭受的各種非人折磨,心里就跟著痛;一會兒又檢討譴責自己為什麼總是犯錯誤,為什麼總是遭遇那些磨難和波折。
原本我該是多麼一個無憂無慮幸福的孩子啊,這幾年突然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愣是讓我一夜長大,夸張點說甚至是一夜白頭。
唉。這就是命運麼?
懷著這種被命運捉弄的心情,我不自覺地來到我姐的酒吧。看見她在客人之間周旋忙碌,看見我時不由嘆了口氣,等把客人打發了,過來張口便說︰“瞧你那小臉兒就知道肯定又是和子衿吵架了。”
我有點納悶地問︰“難道在你心里,我只有這一件煩心事?”
她沒絲毫猶豫地點頭︰“當然。
http://www.103v.com
www.103v.com你平時樂觀積極,就是一遇到那個人,就像遇到了克星,變得愁眉苦臉蔫頭耷腦的。”
我苦笑。看來子衿確實是我的克星。
我讓她叫了酒,一個人悶頭喝起來。既然她以為我是為情煩惱,我也就不必澄清了。反正我黃彤就貼了標簽——只為子衿一人煩惱。想想還挺可悲的。
說起子衿,範晨的事我開始可能遷怒于她。在當時的心境下,產生這種想法可能還有情可原。但自始至終,這件事子衿都不該負什麼責任,即使有責任,給範晨付了那些巨額的醫藥診療費,也算是仁至義盡,還清了。而我就不同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這種負罪感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我甚至覺得我不該得到幸福,這也是我想到最直接的懲罰措施。這樣心里雖然會覺得好過一點,但對子衿又是何其的不公平……唉,為今之計,還是想辦法找到範晨的父母,查清楚他們為什麼會放棄治療。
範晨母親給的聯系方式經過反復嘗試基本作廢,那麼只好讓梁歆怡幫忙查了。畢竟範晨曾經受雇于她,應該會有父母家庭地址之類的檔案信息。
酒吧太吵,我剛想去外面打電話,卻一眼見到我姐向我掃過來的閃爍的眼神。這個眼神告訴我她似乎有事瞞我,尤其是看到她一邊擋著一個鴨舌帽的人進入一處卡座,一邊不斷用眼楮偷瞄我這邊的狀況,非常的可疑。
而那個鴨舌帽是如此的眼熟……難道是馮柏?
之前在病房里偷听我姐和子衿的談話,得知馮柏現在被起訴,屬于取保候審期。這時候他出現在我姐的酒吧里,而我姐顯然是避免我倆的見面,不禁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故意悶著頭喝酒,我姐先是和馮柏隱到了卡座里,不一會兒吩咐手下送去了幾瓶啤酒。我的運氣不錯,這個卡座在酒吧是獨一無二的,因為旁邊有個用幾根鋼管搭成的隔斷,阻攔住卡座中人的視線。而我就趁著這個時機,偷偷溜到他們卡座旁的隔斷中去。
本來是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就走,誰知卻被我看到除了馮柏之外的第二個人——孟傾凡!
酒吧音樂太吵,我听不太清他們說什麼,但是我發現如果集中精力听,還是能听見的。
“……子衿現在恨死我了,那個老東西真是太過分!”孟傾凡的聲音。恨恨地說完,仰脖灌了不少酒。
馮柏把他的酒瓶抓住,攔著他喝︰“老家伙現在拖我當替罪羊我豈不是比你更慘。”原來是兩個被翁行遠玩弄于股掌的難兄難弟在這里發牢騷。
“最近過得怎麼樣?”
馮柏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來是因為什麼,你盡可以放心,我不會供出她以權謀私的事,她那麼聰明我根本斗不過她,。”想必他們說的人是子衿,而以權謀私就是指梁歆怡曾說過的、子衿行職務之便讓馮柏公司負責了一個項目的事。
孟傾凡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難為你了。”
“翁家的人個個是人精,脫身脫得比誰都快,都干淨。我們這些經辦人只能認倒霉。哥們兒,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心思沒那麼深,少趟這渾水。你知道翁家依托著老太爺的關系現在風頭無二,連鄭部長都倒貼過去。”說罷哀聲嘆氣喝了口悶酒。
孟傾凡低頭不語,然後堅定的語氣說︰“我不想就這樣放棄。子衿還需要我,遲早有一天她會知道誰才是真心對她好的人。”
馮柏冷笑一聲︰“你還那麼天真,還以為老家伙會對她不利?算了吧。如果她肯,XX頃刻間就能毀于一旦。你以為她在XX那十年是白干的麼?老家伙對她忌憚得很,簡直到了談她色變的程度。是怕多過于恨。”
馮柏又說︰“現在真正對她不利的是老太爺那邊。我听說老太爺發了話,如果子衿還跟女人在一起,就斷絕和她的關系。並且封鎖她做生意的渠道。”說罷陰測測嘿嘿笑了兩聲︰“翁子衿如果不做生意了,她還有什麼用?”
“她可以做我孟家的媳婦。”兩人像達成共識似的哈哈一笑,痛飲起來。
听了這番對話,我心中更是沒了準譜。子衿母親說老太爺不知道子衿喜歡女人的事,而剛才馮柏說的,老太爺又是知道的。但不管知道不知道,有一點是肯定的,子衿的外公是不會讓子衿跟女人在一起的。
突然有一種,末日蒼茫的感覺。
出走了一夜,晚上回到子衿和我的家,已經是後半夜。手機沒有響動,我以為子衿依然在熟睡,誰知進了房間卻是空空如也。
“小姐呢?”我問保姆。
保姆說出去了。
我打她手機,沒有人接。這時候她能去哪呢?我不禁滿心堆滿疑問。
我換了衣服和衣半躺在床上等她回來,不知不覺睡著了。等迷迷糊糊再醒來時,發現天色已經大亮,可子衿完全沒有回來的跡象。
我撥了她秘書KIKI的電話,KIKI才剛起,說總裁沒有給她留言,並且昨天直到下班也沒有看見總裁。我又撥了迅達總機,這個時間迅達的前台應該會早到公司。回答同樣令人失望,子衿沒有去過公司。
不在公司,會在哪里呢?
突然,靈光一閃,我想到了秦玫!昨天留了紙條說我去找秦玫,也許她去秦玫的酒店尋我也說不定?
我馬上給秦玫打電話,過了好久她才接起。
“秦姐,子衿找過你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心髒怦怦直跳。
一向干練有效率的秦玫,卻是過了一會兒才答道︰“她不在家麼?”語氣令人覺得刻意。不可否認,在我認同了秦玫和子衿的過去的同時,我對她和子衿的現在也是敏感的。所以,覺出她今天語氣的不對,我的心在忽而一沉的同時,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抑制住翻滾的情緒,我盡量讓語調平和自然︰“保姆說她晚飯的時候走的,到現在也沒回來。”
她沒再說話,似乎在斟酌著什麼。我知道她要和我說實話了,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彤,她在你走之後是來找過我。我們談了一些事情。然後……”她停頓在這里,不是賣關子,而是在做足準備似的,說“她被帶走了。”
被帶走了?我在心中默念……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被誰帶走了?”
“她外公的人。”秦玫明晰地說。
“你是說,子衿外公派人把子衿帶走了?但是,為什麼她現在還沒有回來?”
“你還不明白麼?子衿的外公,很可能,把她軟禁起來了。”
我像听到了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笑話!怎麼可能,現在是什麼社會,封建社會?一個大活人說軟禁就軟禁?怎麼可能!
“你怎麼確定子衿被軟禁了?”
不要以為子衿被軟禁之後,我又要長篇累牘描寫營救過程了。錯,記住,它不是以往任何一場危機。
和它相比,半島灣那詭譎的、一層深似一層的商戰風雲其實不算什麼,就像一個繩索上有幾個節點,你只要解開一節,就可順藤摸瓜,抓住關鍵。可它不,它就是光禿禿一條粗繩子。直白,簡潔,但,無從下手。
子衿確實被她外公軟禁了。奈何她再如何聰明,如何神機妙算,也抗爭不了外公的鐵血政策——關禁閉。這個最原始專權的方式,蠻橫霸道地把所有可能因素一刀斬斷!
怪不得從古至今,統治者都會把不服從管教的人關進深牢大獄。因為這些人太聰明,總能做出令統治者膽寒的事情。關起來最省事,不用費盡心思,一了百了。而子衿對于子衿的外公,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子衿十九歲那年,她的外公知道了自己女兒不忠的事實。他去找許翰庭問話。問話的結果是,許瀚庭自殺。翁母沒有說謊,她只是因為這個打擊,精神支柱塌方,腦子出了點問題,很容易混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許瀚庭確實是在這場重要談話之後,選擇了自我了結,來成全母女倆的幸福。往往越堅毅的人,在某些方面就會越脆弱。楚霸王烏江自刎,因為他輸不起。至于許瀚庭,我想他沒有給子衿的母親留下原諒的話,可能是有點恨她。
他被瞞了十九年,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個女兒!
他缺失了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利十九年。沒有對她舉過高高,沒有親眼目睹她把一件童衣慢慢穿小,也沒偷偷藏起她的乳牙留作紀念,更沒有機會履行諸如得了100分就要去公園的父女約定……什麼都沒有,空白。
他的戀人是別人的老婆,連自己的親骨肉也要認作他人為父。作為一個有著強烈自尊心與責任感的男人,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不知道子衿的外公和他說了什麼,威脅也好,講理也罷。但我總感覺,他是被他們父女一起逼死的。一個女人深愛著一個男人,卻又性格懦弱習慣為父命是從。以至于不惜瞞著她已婚的事實,甚至是為他誕下一女的事實。可想而知,她對她父親的懼意有多深。我想就像她說的,她也許真的出走過,選擇抓住愛人的手,但是卻以失敗告終。
而他,被她以愛之名囚困在這個騙局里,日升日落整整十九年,好不容易獲知了真相,就又被綁架到另一個死局里。也許那個老人是這麼跟他說的——
“你是個男人,是一個父親。你沒有為她們做過什麼,現在你必須做點什麼了。那就是讓孩子的母親徹底死了這條心,讓孩子繼續在健康的家庭中成長。”
但她對他的愛如骨附蛆,他明白她對他的愛,只有用一方的終結為代價,才能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于是,他選擇了死。
如果他們愛得不是那麼深,也許結局就不是這樣。
子衿母親對我說,你和子衿,和當時我和老師的處境何其相像。
今天我才意識到,這句話竟然蘊含著很深的寓意。其中有一點,令我特別的心驚——我和子衿,不也印證了一個道理——我們,似乎,是分不開的。
對她,從失望、絕望、心灰、心死,甚至不惜以她為敵,假裝失憶……為了和她斬斷情緣,我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可最終,依然逃不過這場相虐相戀的命運。
我對她,又何嘗不是如骨附蛆那般愛著?
是不是兩代人的命運早有定數,必須用一方生命的終止才能完結愛的延續?
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對……
再把歷史的錄像帶往前倒一倒,你就會清晰地發現,這一切其實是源于子衿母親的自私。如果不是她的自私,就不會有後面的種種。她愛他,同時,她又不能和他在一起,同時,她又不放開他……以至于讓一個錯亂的線頭越滾越大,最後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毛線團。除非,你拿一把鋒利的剪刀, 啪,把它剪斷。就如同,一把鋒利冰冷的小刀,劃向大動脈……
看,綜上所述,就可以看出,有兩件事主導了這場愛情悲劇。一是他們的愛;另一個,是她的自私。我和子衿固然很相愛,但,我不自私。為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其他的,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即使境遇相同,我和子衿的結局必然和他們的不同。
以上就是我,黃彤,在子衿失蹤一天後,背著手在落地窗前思考了一天的成果。
在你們看來是它也許就是廢話連篇,但對于我,以及未來與子衿的命運,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後面,我將用一種快進的方式,敘述子衿被關起來後,我周圍環境的變化。
這一切當然還是因為子衿被關起來。某種程度上,子衿就像某個利益鏈條上至關重要的一環,沒有了她的坐鎮,背後的歪風邪氣就會趁虛而入。而且是覬覦了很久似的,來得如此迅捷和猛烈。
令人意外的,首當其中受到影響的人卻是一個久違了的人——鄭部長。
如果記憶力夠好,大家可能會想起子衿剛入迅達時有兩個死敵。其中一個是趙經理,隨著子衿的逐漸站穩腳跟,和大張旗鼓的擴充自己的羽翼,這個人就被發配邊疆從本文中消失了。而另一個禿頭男人就沒那麼容易被排擠了,因為他可以說是迅達從香港進駐內地以來最有資歷的董事會成員,在迅達有一定的話語權。他一直隱忍不發,前段時間出現南海石油危機,他終于行動了。雖沒公開表示反對,但背後動了多少小動作不必多說。尤其是子衿被關這幾日,他覺得大勢已成,竟不知從哪得來了半島灣的內部資料,整理出子衿的十大罪狀,再加上南海石油的運營失策,一起在董事會上發難,集合力量準備彈劾子衿。
當KIKI把這些告訴我的時候,我馬上想到,半島灣那些資料方董事是怎麼得到的?而且,半島灣可是跟鄭部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結果還沒等我有所行動,鄭部長就出事了。
鄭部長出事是早晚的事,上頭已經變了天,已經接二連三听說他被排擠。再加上壞事做絕,惡人有惡報。連他親女兒都恨他。但是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非要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他出事,半島灣也就等于出了事。半島灣出事,子衿和梁歆怡也會出事。
寫到這里,我心里特別的……澎湃,對,就是澎湃。
我不想寫鄭部長了,無非就是貪污受賄,各種罪名,一波又一波的罪狀被揭發,所謂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無外如是。我要說的是……梁家。
梁家到梁歆怡她爸那代,靠山就是鄭部長。如今鄭部長垮台了,梁家又如何能脫得了干系?只是不知怎的,在鄭部長出事前,梁父把自己名下所有資產和職務都交給了梁歆怡。等于是把自己洗了個清清白白。那就意味著鄭部長一出事,凡是涉及梁家,萬星的災難,就要梁歆怡一人承擔……
子衿被關起來第三天。鄭部長出事。同是這一天,優洛告訴我,梁笑然失蹤了。
而這一天,我約了子衿的母親出來吃個便飯,想向她打听關于子衿的近況。
我的生活仿佛進入了快車線,命運的輪子撒了歡似的狂奔,不知道要把我帶到哪里……
心理鋪墊做完了,爆料爆夠了。回到我們的故事。
三天,子衿被控制人身自由已經三天了。
第一天,我擔驚受怕,我忐忑不安,需要被迫梳理整件事,審慎地思考,以期望自己不至于陷在被動。同時,這個方法也讓我內心逐漸安定下來,接受了這個看似荒謬的事實;
那天,秦玫對我說了一句話︰“你們現在比我們當時的感情要成熟得多,應該可以度過這次難關。”這句話暗示了她和子衿當年也發生過類似的遭遇,其結果是兩個人沒能闖過去,以分手告終。
第二天,我的車子被KIKI送來,並且向我透露了公司里方董事的動作。下午,鄭部長的事情開始展露端倪,我擔心梁歆怡的處境,給她打電話,關機。晚上,我向翁母打听子衿的消息,她壓低聲音對我說︰“你怎麼這個時候打來呢?這件事你別管了,算我求你。”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我也沒時間搞明白,我只關心子衿的安危,我要確保她安然無恙。在我的再三懇求下,她同意第二天跟我見面談;
于是到了今天,鄭部長被隔離審查的事情終于曝光,一石激起千層浪,波動效應連我都能感受得到。而恰在此時,優洛見到我,一臉凝重地對我說︰“梁笑然失蹤了。”
這就是我三天來的經歷。
此時,我盯著優洛蒼白的臉,和憂心忡忡的眼,心中竟沒有得知笑然失蹤後本該有的心驚肉跳的感覺。梁歆怡失蹤過,結果是去了法國;子衿失蹤過,最後也是虛驚一場。這些都說明了沒有人會隨隨便便失蹤,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失蹤”的權力。
可優洛接下來的話,又讓我的心突突跳了起來——“她說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梁笑然的方式,怕是我很難接受的方式。
她固執,擁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很難被其他人影響。我根本管不了,也已無力去管她的事。
可優洛的表現讓我大感意外,她因為梁笑然而郁郁寡歡,並且沒有了主心骨似的在向我尋求幫助。我給她倒了杯水,現在我已經回到自己家,雖然和子衿斷了聯系,但我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我還是在這里等待她的音訊比較好。
她接過水,黯淡地說︰“我們從什麼時候起,就總是裹進這些風險中了呢?”
“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我們已經不是當初青澀的青年,過著無憂無慮自認為美好的生活。我們在這個社會中得到了金錢,榮譽,得到了的極大滿足。那麼就必將要失去安定平穩的生活,和那些簡單的美好。”
優洛轉著水杯,認真地點點頭︰“可是我更希望過原來的生活。”
我嘆了口氣道︰“我也希望。”
可是,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和翁母的見面被取消了,也是通過這件事,讓我知道子衿外公的強勢比我想象中還可怕。通知我的是翁子揚。
我趁機向他打听子衿的近況,他說︰“除了外公和我媽之外,沒有人能接近她。”還說︰“事實上他還不知道是你,他以為是Rose。”
“什麼?”我問道︰“你是說,他以為子衿現在的戀人是秦玫?”
他肯定道︰“是的。外公知道子衿的事之後大發雷霆,追查到了她和秦姐的舊情。又不巧她們那時候見面,于是……”
怪不得,怪不得早不出手,晚不出手,要等到子衿和秦玫見面的時候把子衿抓走。這麼一來,秦玫豈不是成了替罪羊?
“那他……他會把子衿怎麼樣?”我憂心忡忡地問。
“不會。子衿從小在外公身邊長大,感情深厚,不會怎樣的。再說他倆是一種人,怎樣做會把傷害達減到最低,彼此心中都有數。”說完便要掛斷電話。
我忙又追問一句︰“他會不會找秦玫麻煩?”
翁子揚听到這里沉默了。斟酌道︰“小家伙你還挺聰明,是的,看來秦姐要給你背黑鍋了。我想以老太爺的性格,是會去找秦姐談話的。”
可是秦玫那天什麼都沒跟我說……想至此,我對她立時充滿了感激之情。
現在的情況是,子衿可以確定是沒事的,而唯一能和她通上話的是翁母。最重要的是,不僅子衿被軟禁,就連翁母也失去了自由。看來這個老太爺被氣得不輕,是打算徹查這件事了。
而我現在該做什麼?怎麼做?完全沒有頭緒。
“小家伙,老太爺選擇這時候拘禁子衿是有另一層目的的。”
我一愣︰“另一層目的?”
“你猜猜?”他倒是有閑心笑容可掬地打啞謎。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難道,是鄭部長倒台的事情?”
“真聰明!”他像一個哄著小孩子開心的大哥哥,興奮地贊許道︰“是這樣。子衿參與了半島灣,並且成了最後的受益者,而現在鄭部長被調查的重點就是半島灣,難免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栽贓陷害。老太爺選擇這時候關人,是想做個姿態給人看,他的外孫女他會親自去管教,有人想拿這件事找子衿的麻煩,自然就是找他老人家的麻煩。還沒人有這個膽兒。”
我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說到這里,我的心才結結實實放回原位。原來子衿的外公這麼做還有深一層的目的是在救她。怪不得子衿會那麼服從被抓去關禁閉,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意思。
相比于子衿,梁歆怡就比較堪憂了。想起梁歆怡,不知怎麼,心口竟怦怦直跳,這可不是好征兆。結果打了一晚上她手機和家里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響了很久沒人接。
就在我準備明天起個大早去找她而睡下時,小K突然登門拜訪了。
對于她的神出鬼沒,我基本已經習以為常。何況她對我已經不是原來的狐朋狗友關系,而是彼此可以信賴的朋友。雖然這個朋友大半夜一兩點跑來有些離奇……
我睡眼迷離地把她讓進來,聞到她從外面帶來的風塵僕僕以及清冷的味道,神思立即明朗了許多。
“什麼事啊,這麼晚勞您大駕?”
她甩給我一張光盤︰“你去電腦上看看。”
我見她一臉不置可否的嚴密,心中不免覺得茲事重大起來。忙開了電腦,把光盤放入光驅。是一個視頻文件,我點了播放。不一會兒,畫面出現,看得出來是偷拍的,地點好像是一座洋氣的別墅。
接下來,我睜大眼楮湊到電腦跟前,因為我發現鏡頭中那個人有點眼熟。
“這是……”我指著那個人問小K。
小K這回倒是直接,說︰“梁笑然。”
我一怔,忙探□去細看,實在是因為這個偷拍者的距離較遠,影像不是那麼清晰。尤其是人物只有那麼一點大。但隨著鏡頭慢慢推進,我認出來那個人確實是梁笑然。
她在和一個人講話,那個人幾次擺出不願和她繼續談下去的姿態,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就在兩個人無休止進行講話的最後,梁笑然突然矮下了身子,她,在下跪?
沒錯,她跪下了,面對那個人跪了下來。連高傲的頭也深深埋下……
這個鏡頭讓我錯愕不已,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向把自尊看的比天大的梁笑然,竟然會為一個人而下跪?!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我睜大眼,依然是錯愕地盯著屏幕,轉而又看向小K……
小K嘆了口氣︰“這是我一個媒體朋友無意中拍到,被我買下來的。拍攝地點在香港,是梁家的私宅。和笑然講話的人是我姐她爸,我想笑然是在求他回來救我姐。”
“你姐……怎麼了?”我的心慢慢沉淪。
她淒慘一笑,嘴角彎下來,好似要哭︰“她認罪了。”
我一驚,“認罪?認什麼罪?”
“她把她爸的罪全頂在自己身上。那些她從沒做過,甚至都沒听說過的,和鄭部長的罪惡勾搭!”她一字一句、痛苦地說出。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心中立即驚濤駭浪,翻滾不停!梁歆怡把不屬于她的罪全扛下來了?為什麼?
“為什麼?”我問出口。
“因為她不希望他爸去坐牢!”
“她從小就沒媽,只有一個爸爸,而她又特別重視親情。盡管她爸對她非常不好,她依然只有這一個親人,只有這一個爸爸。”小K越說越大聲,最後激動得站起來︰“你知道麼,她為什麼喜歡年紀大的男人?因為她從小就渴望父愛,卻又苦求不到。她為什麼喜歡救助我們孤兒?因為她覺得自己連孤兒都不如!她的親生父親,從來沒有對她表示出一絲一毫的愛!盡管她凡事都以討好他為先,不惜任何代價做到令他滿意為止……她那麼想讓他愛她,哪怕一次也好……”說到最後,竟頹坐下來,哽咽出聲,再也無法說下去。
痛哭了好久,才泣不成聲︰“所以,她從小就自卑,覺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啊為什麼爸爸不喜歡她……”說到這里,我的眼淚也禁不住滾下來,心中悲戚一片。
“……長大之後,就、就在那些男人身上找回她失去的自信……她的苦,沒有人知道。”
說完之後,好長時間,我倆都沒再說話。她在嗚嗚地哭,我在默默地哭。我倆都在為一個人而哭。那個救助過許許多多孤兒,總是把歡笑留給別人、自己卻飽嘗孤獨的人——梁歆怡。
終于,小K停止了哭泣,用桌子上的抽紙把眼淚擦淨︰“我姐她爸是個極度自私的人,膽小懦弱,生怕自己犯事。笑然別說跪,就是在他面前以死相逼也不可能讓他去認罪。”
我手握成拳,一股火氣沖上頭頂︰“上次也是他讓你姐去陪那個老色鬼的!”這才有了後來梁笑然舉刀弒父之事,看來這個梁父和鄭部長一樣不是個東西!衣冠禽獸!
此刻我心里是又急又氣又心酸又害怕,這一股腦的情緒全涌上頭頂,只感到血往上涌,耳朵嗡嗡直響。
小K剛哭過的眼眸清亮黝黑,小心翼翼地說︰“我來是想懇求你,救救我姐。”
“我?”
“是。只有你去跟子衿說,她才會盡全力幫我姐。”
我哀嘆一聲︰“她現在還自身難保,已經被她外公拘押三天了。”
小K驚疑的眼神,隨即轉為了然的神色︰“這個節骨眼上被關,怕是被她外公保護起來了。”
她能迅速領悟到這一層也不簡單,不免喟嘆道︰“所以,尋求子衿的幫助也變得不可能了。”可是鄭部長這個案子此時正是敏感期,除了子衿的外公,還有誰能出面保梁歆怡周全?
除非……讓她指正梁父?
小K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了解麼?她寧願把所有罪都扛上身,也不想她爸出事。就更別提供出他來了。”
那怎麼辦!替父頂罪,自己坐牢?經濟犯罪動輒上億資產,又是關系到敏感的政治人物,我根本不敢想象刑罰會有多嚴重!
小K至此已經哭得沒了力氣,眼神空泛,心力交瘁的樣子。我不敢再提這件事,兩個人就這麼干坐著,一籌莫展。好似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只是,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才真的是天翻地覆!
已經是後半夜。我給小K安排在我爸媽床上躺下,夜深人靜,偶爾會傳來她低泣的聲音,我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是輾轉難眠,心里亂糟糟,總感覺特別不踏實。心里本來是一片堅固的平地,卻突然遭遇了地震。那個人,那些事,一下子全被卷入到危險的境地,接受起來確實困難。
大約是響起了鳥鳴,窗外曙光乍現。我才朦朧睡去。可沒睡多久,就听見客廳里的座機傳來刺耳的鳴叫。
小K哭了一宿,我不忍她剛睡著又被吵醒,就把電話提起來帶進屋內。
電話里卻傳來一聲悲鳴,竟也是斷斷續續的哭聲,有種錯覺仿佛是小K又把她的哭聲錄在了听筒里。
我嗓子像著了火似的,干澀地發不出聲。就在這時,電話里傳來︰“彤彤……你快來、我家……我爸……我爸……”
我听出是紅葉的聲音!立即感到大事不妙!心提到了嗓子眼,喉嚨里那攢火終于噴出來︰“怎麼了?”
“我爸他自殺了……”
……
我只感到頭暈目眩,勉強扶住門框,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稍稍喘了好幾口粗氣,才顫抖著嘴唇說出︰“我去找你。等我。”
當我趕到紅葉家的時候,救護車剛趕到。虞叔叔的臉刷白刷白的,但是很顯然沒有大礙。這多虧了紅葉的母親有起夜的習慣,虞叔叔才吞了安眠藥坐在馬桶上,就被發現了。紅葉母親叫來紅葉給他灌了很多的水,才把藥稀釋掉,撿回了一條命。
我坐在救護車上陪他們一起去醫院,路上虞叔叔什麼話都說不出,大滴大滴的眼淚直往下掉。紅葉她們母女也哭做一團。場面極其心痛悲傷。
因為才受了梁歆怡替父頂罪的驚嚇,此時又沉浸在這份被心驚席卷過後的悲傷里,已經麻木地只會發呆,什麼也不願去想。
醫院把虞叔叔安排住院觀察,又洗了胃,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後,紅葉才有了力氣似的說︰“我爸行賄的事被鄭部長供出來了。你……”
她膽寒地看我,“你爸,怕是……”
我一驚︰“你說那件事?!你還知道什麼?”紅葉的爸聯同我爸以權謀私的事,幾乎已經被我遺忘在歷史的角落。當初是我找梁笑然幫忙才得以擺平,沒想到,沒想到卻還有後患!
紅葉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我爸找我說了好多,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那麼多話……誰知道、誰知道竟然是遺言……”說完又哭了起來。
她哭得楚楚動人,我卻無心勸慰她。因為此刻我的心猶如在油鍋里煎炸了一番!如果真的是因為那件事,那我爸豈不是也很危險?
我仿佛墜入了無端的噩夢中……
子衿,你在哪里啊?我需要你!
接連兩件事的打擊,已經不讓我不堪重負,可緊接著就要面對關乎我爸的重大危機。而且此時我孤立無援,四面楚歌。沒有人能夠幫助我。
又是一個不眠夜。
我爸听到風聲,旅游回來直接去了親戚家躲起來。我媽則終日哀聲嘆氣。
如果把鄭部長比作一棵大樹,那麼現在就是連根拔起的時刻,牽連的枝枝蔓蔓輻射之廣簡直超乎想象。
我找我爸談了一次,做到心中有數。讓我稍感安心的是,我爸因為膽子小,那次東窗事發之後就沒有再做。但是他說︰“看來上次你虞叔明著被貶,卻撈到了份肥差,和鄭部長也有關系。應該沒少跟著鄭部長做那些違法的事。這次才回不了頭選擇自殺啊。”
我覺得他的猜測有道理,如果單憑那一件事也不會選擇自殺這條不歸路。
可現在不知道這場風波會把我爸推向什麼境地。我心里特別沒有譜。
“對了!子衿呢?她應該可以幫咱們的。”
我搖頭︰“她被保護起來了。”我沒有說她被她外公拘禁。
我爸哀嘆一聲︰“看來鄭部長一倒台,是人人自危啊。”忽然又猛地抬頭說︰“可我在這兒躲著也不是事啊!”
“我會想辦法的。”
我爸眼中淚光閃閃,握著我手道︰“你長大了……長大了……”
這是子衿被控制的第六天,我躺在床上,心頭攪動得翻雲覆海,難以入睡。四周仿佛彌漫著迷霧把我憋得透不過氣來。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念她,也很需要她。
我想以子衿的聰明才智,沒有理由到現在都沒有回音。哪怕讓人捎個口信呢。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她?
子衿,你到底在做什麼?回想著那日的情意濃濃,我的心越發的冰涼。
也許是有心靈感應吧,在我最想念她的時候,在我最絕望無助思念成河的時候,奇跡出現了!黑暗中,我的手機響了一聲,證明有短信。我平時晚上是關機的,可最近是非常時期,可能每一分鐘都有重大緊急的事情,所以我不敢關機。
我拿起來,看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一條短信︰
寶貝,再等我三天!一定要相信我,等我出來!免復。
是子衿?!
我又驚又喜,從床上一下子坐起來!短信反復看了好幾遍,才平穩住心跳——是的,是她,是我的子衿!
三天,只有三天我就能看見她。這無疑是這幾天來最令人振奮的消息!我把那條短信貼熨在心口,想著如果子衿能回來,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她一定可以幫我們大家度過難關!
就這樣,我懷揣著美好的心願閉上眼,看來今天能睡個好覺。
可事情的進展總是和美好心願相左,這似乎成了我黃彤人生經歷中的不二定律。
我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距天亮還有一個小時。我媽嚷了幾嗓子問是誰,回應她的是更加劇烈的拍門聲。
等我媽開了門,同時我也趿拉著鞋打開了我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小K一張死灰樣的臉︰“梁宅失火了!我姐被燒死了!我姐被燒死了!”
小K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給我媽心疼的,我媽是她粉絲。忙拿了件衣服給她披上︰“有什麼事慢慢說,大活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
“真的,阿姨!我姐在里面,我姐被燒死了!”她抓住我媽的手,神經質地說。我此時跟做夢似的,實際上近日發生的事,真的有如做夢。
虞叔自殺,如今又說梁歆怡死了?我感覺腦子里有根弦,被繃得死緊,我告訴自己,我不信,這些都是騙局,這些都是謊言!在子衿回來前,我什麼都不會相信!
我冷冷地說︰“夠了。她不會死,你想咒死她麼!”,
小K果然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我。眼楮紅腫,臉孔蒼白。她突然站起來,拉住我的手︰“你跟我來!”我被她拉起來,不由分說就帶我直沖向房門,並下了樓。我被冷風吹得直打哆嗦。
樓下有她的車,有個司機在里面打盹。
她把我塞進車里,叫司機開車。
“你帶我去哪?”
她沒有說話,一直神經質地盯著前方。
車子在無人的大街上奔跑,隨著梁宅的漸漸接近,我突然害怕起來。看著旁邊小K死灰一樣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隱若現,讓我對即將到達的目的地徹徹底底陷入了恐懼。
是的,直到此刻,我才把意識打開接收了小K的話。她說,梁歆怡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不!”我不知道哪里來得一股惱怒的情緒,終于控制不住叫喊了起來︰“她不會死!她不會死的!”我的眼前,是一片冒著厚厚濃煙的廢墟。旁邊有人在說,燒了整整一天一宿,撲都撲不滅……
昔日的梁家老宅頃刻間化為烏有,已經不復往日的光鮮熱鬧。那個害怕寂寞,喜歡人陪的女主人呢?她在哪里?
“範小姐……”一個很有官派的人討好地溜到小K身邊,“消防科的人即將把那具女性骸骨拉去警局化驗了,你還要……”他斟酌著用詞︰“看一眼麼?”
終于,小K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我腦子嗡一聲,似乎什麼都听不見了!眼前的景象被刷成了黑白,很多人去扶起小K,小K木訥的臉,慢動作似的在我眼前播放……我知道那是血液瞬間凝固所產生的副作用。我看著眼前被濃煙覆蓋的廢墟,和不遠處一個用白布蓋著的木擔架——那里躺著的人怎麼可能是梁茶壺?掐著腰指著我鼻子罵的茶壺,刀子嘴豆腐心的茶壺……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落下,即使如何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我還是哭了。茫茫天地間,似乎只有這哭,才能讓我感到這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人間……原來,這一切,不是夢啊……
昏黃的台燈底下,我回想著燼染漫天的那個畫面,甚至還能聞見瀝火的氣味。直至心口隱隱作痛。我希望這樣的死亡驚嚇永不要再發生,這對于很多愛你的人來說是最殘酷的打擊。
Robert睡得不太踏實,對于一個嬰兒來說,他的睡眠顯然太少了。我把他抱在懷中輕輕搖晃,直到胳膊麻了才放回去,這時他已經安靜的睡下了。看著他的睡顏,我又回到書桌前,繼續書寫我的故事……
沒有人會相信梁歆怡會真的死去。不止是我,小K,還有許許多多認識梁歆怡的人們。一棵生命力旺盛且正在怒放的野罌粟在一夜之間香消玉殞,形式還是如此的慘烈。那不是我們能料想、接受的結局。
對,絕對無法接受。
又是一個不眠夜。
警局雖然沒有給出明確答復,但承認那具尸體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梁歆怡。原因有三︰
第一,梁家出事後,梁父去外面避風頭,梁歆怡把家里的佣人遣返,梁宅只留她一人,梁宅那時只有她一個人進出,這也得到附近居民的證實;二,燒尸已經碳化,沒有辦法做**取證,但有一點,這具骨骼是女性,且基本可判斷為與梁歆怡年齡相近;三,出事那天,她的車子還在,而且有人親眼看見梁歆怡開著它回來過,這是梁宅主人在場的主要依據(梁宅離主路有段距離,一般人會選擇開車出入)。
警探們看起來都很恪盡職守,做出的推斷嚴密而謹慎,也正因為此,這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對于我們來說等于是宣判了死刑。
我想小K精神世界的某一角崩塌了。
她一直生活在梁歆怡的羽翼之下,是一只看起來能飛得很高很遠的鷹隼,但一旦脫離了護佑,就變得驚恐和膽怯。那是一種長久以來依賴信任別人,沒有自己主見的不安全感所致。而且作為一個成功的演員,她的神經本來就比一般人縴細敏感,現在則是演變成了神經質。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草木皆兵,睜圓了雙眼。
我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就讓她暫時住在我家。梁歆怡的疑似死亡無疑給她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她甚至無法出席活動,跟人交流也有障礙。
我媽就偷偷跟我商量,想接她去醫院看看心理醫生,好舒緩她過度痛苦的情緒。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並且也得到了她經紀人和經紀公司的認可。只是當我去勸說她就醫的時候,她突然大哭,抓著我的手說︰“我姐死了,笑然失蹤了。我只剩下你一個人可以依靠了。我不要離開你!”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眼,我還能說什麼,我說︰“我不會離開你。”
我們幾個,猶如卷入激流漩渦的溺水者,明明知道出了事,卻又不能團結一心掙脫命運的掌控。突然的,我有點理解小K的心情了。在這場巨變面前,我們唯有攜手一同面對,才不會被恐慌和膽怯打倒。
只是沒想到,第一個被打倒的人,是我。
紅葉的父親虞叔叔終于被檢察機關帶走了,身體一直羸弱不堪的紅葉母親急得一病不起。和小K一下子像被抽空靈魂不同的是,紅葉被抽干了精髓。似乎一夜之間就迅速消瘦和脫了腮,讓人不忍去看。
我不知道我們做錯了什麼,何以會有如此災害。我在大是大非面前的冷靜沉著退居幕後,惶恐和不安佔據了我的精神主導。
我想,只要再累一根稻草,我的世界也會塌方。
誰曾想,就來了。
隨著虞叔叔的調查,我爸果然還是出事了。
那天我起的很早,因為子衿向我承諾過的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後一天。也就是在這一天,我爸被調查人員帶走,電話打到家里的時候,我媽把听筒放了半天才放好,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望著小K精神不濟的樣子,我媽木訥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我只感到徹骨的悲哀,無能為力,心痛如焚。原來活了這將近三十個年頭,我依然無法保護好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無力和絕望滲透著我每一根血管,在心髒處匯集成一個大大的疙瘩,無論如何也解不開了。
我媽開始聯系所有的親戚朋友,不為別的,只為能見上我爸一面。他膽子不大,需要家人的鼓勵。
而我,在盼望著子衿的歸來。
她是我的救世主。
那一刻,我的全部信念都用來等待子衿,我相信,她會改變這污濁混亂的一切。
當人在危難之際有了寄托,就會特別的執著。我站在屋子里,向外看銀杏樹金黃的葉子,一團團一簇簇,煞是美麗。被風一吹,一片、兩片飄落在地面。一個下午,共飄落了十一片樹葉。我數著它們,仿佛這樣時間就能變得快一些,而我的希望,也會少一分渺茫。
只是,直到落日西斜,該來的還是沒有來。
在黑夜完全降臨前,我投身在屋角的暗處,整個腿已經麻得動彈不得。而我的心,已在焦急的期盼中隨著日頭下山了,沉入冰冷的深淵。
“彤彤,別站著了。你舅舅答應幫我們拖拖人,他後天過來。”我媽在大驚大嚇後恢復了意志,反過來安慰我。
我沒有說話,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問︰“小K呢?”
她看你站著不說話,一聲不吭出去了。
我沉默的心有了觸動似的,往下沉了那麼一下。
“她出去了?”我自言自語道,不由得擔憂起來,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是不宜出門的。我頹坐在椅子上,全身的無力感讓我寸步難行。可小K去了哪里呢?會不會做傻事?
無數事實證明,我在預感事情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雖然,很多事情都是我不願意去面對的。
我和我媽打了好幾通電話去詢問小K的下落,現在已經是深夜十點半了。我不知道她除了這些她平常去的地方,還會去哪里?
這時,我的電話響起。我的心狂跳起來,閉上眼向上蒼祈願,希望這個電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的。可是,它卻是翁子揚打來的。
翁子揚還是一如既往的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和那個明星是朋友?”
我心頭一緊,忙問︰“你知道她在哪?”
“是……”他仿佛在忌憚著什麼,清了清嗓子道︰“我爸他……最近,似乎對年輕女人很感興趣。尤其是那些外表漂亮,又有些名氣的名媛、明星。”
我感到嗓子發瑟,聲音出來竟成了沙啞的音色︰“你是什麼意思?小K和你爸?”
“我撞見他們了。他們仿佛做成了一項交易,我需要確認一下是否關系到我妹……”我沒等他說下去,發瘋了似的喊道︰“你馬上阻止他們,求你,我求你!”說完掛上電話!飛也是地奔跑出去!
小K,是我最後的盟友,是和我一樣在這場如龍卷風肆虐的殘酷的世界里努力求生的人。我不能允許她有什麼意外!絕對不能!
我是怎樣發了狂似的奔到翁宅,我是沒有任何記憶的。也許中間發生了一起小事故,因為直到現在我的右膝蓋還有點不能打彎。
那一夜,是殘酷的,也是我人生中最難以忘卻的一夜。
我見識到命運之神冷酷的嘴臉,它竟然把那麼慘無人道的事情降臨在我的身上。後來我的預感又一次應驗。小K果然是去為我求翁行遠,只因他前幾日向她示好過。
我不敢想象他對她提出骯髒條件時丑陋的嘴臉,我真的不想再回憶起那種痛惡的心情。所幸它沒有真的發生。如果它真的發生,我想我將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
最關鍵的是,現在的小K,為了保住這個殘酷世界最後的盟友,而選擇犧牲自己。
我想,也只有真正經歷過那些挑戰人類承受能力極限的事情,才會發生這樣的人際異變。小K和我,就是如此。深究起來,無理可循,但卻真真實實發生了。所以不要被英雄的稱號嚇到,時勢造英雄。惡劣的條件下,人類會激發出很多種潛能。而小K的意念里,就是不能在她最需要我時,失去我,包括不願看到我那樣的傷心難過。
好在有翁子揚的周旋,等我趕到時,小K已經被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把我爸當老虎好不好?除非是你情我願,他是絕不會硬來的。”翁子揚努了努嘴,看著我檢查小K身上有沒有受傷。
我脾氣暴躁地說︰“他吞了孟氏,又侵佔了萬星的產業,難道這些也都是你情我願的?”
這回他沒話說了。
我轉念一想,不能再用刻薄的言語與他對話,畢竟他是在幫助我們。
但是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他還想吞下子衿的迅達?!”我嘶吼道。小K在我懷里打了個哆嗦。她現在是如此脆弱,竟然還想著犧牲自己來成全我,真是個傻姑娘啊……
翁子揚見我如此怒氣沖沖,也有些駭然。隨意搓了搓手,像是轉移話題道︰“她找我爸……這是為什麼啊?”
我不再理他,現在我們是在翁宅附近的麥當勞里,這里的暖氣讓人溫暖。好不容易小K不再瑟瑟發抖了,我輕聲說︰“走,我們回家。”
等我們出了店門,又被翁子揚叫住,他左手捏著電話,道︰“我爸知道你過來,想跟你聊聊。”
我心下一驚,沒想到翁行遠會來找我談話。
但是我隱約覺得這個如今的得勢之人,準備順勢而發,完成他最後的版圖了。即使我此刻有多厭煩見到他,但連小K都知道,他握有拯救我爸的機會。我相信,我十有**不會同意他的所謂交易,但卻有必要知道他在打著怎樣的算盤。
我答應下來,約了第二天中午見面。
翁行遠是在翁宅里見的我。
和之前見過的他大不相同,現在的他滿身滿臉的春風得意。甚至散發著年輕人才有的蓬勃的朝氣。不得不佩服他,當了那麼多年的幕後,其實是等待這一次蓄勢待發。竟然一舉拿下兩個財閥,成就一方霸業。
隱藏的夠深的。這麼危險的人物,我還得沉著應對。
他說話依然是不緊不慢,善于打太極。比如他對昨天小K來找他,做了如下的解釋︰“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請她喝了兩杯,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就算是,也是她自願的。我從來不強迫人。”把自己扯了干淨。
但我知道他和小K做了交易。他會幫小K一個忙,不管是什麼,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換來小K陪他去廣州談一筆生意。而和他做生意的人早已對小K窺覬已久。這個齷齪骯髒的商人,無不顯露著他的貪婪本性。
我沉下心來陪他“打”著太極,竟不知不覺過了一個鐘頭。終于,他說到了正題。
“鄭部長的事牽連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你的父親……我想此時你需要幫助。”他緩慢地說。我想他是從小K慌張的神色和他們的交易上,得知我爸這件事的敏感和棘手的。
我的心懸吊起來。其實早在來之前,我就打定主意,如果他提出的條件與子衿有關,我是萬萬不會去理會的。子衿到現在還沒被放出來,一定是臨時有了不可抗拒的變數。不然她是不會不信守承諾的。在這個關鍵時刻,我更不能輕舉妄動。
誰知這次他極其爽快,沒有多余廢話地說︰“坦白了說,我可以保你父親平安。只要你答應我,去和老太爺說出你才是子衿相處的對象。”( 跌進美女老板的愛情陷阱(二)——祝我幸福(GL)
http://www.agxs6.com 移動版閱讀m.agxs6.com )